他还未看清究竟是何人,眼睛就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挡上。
那人的另一只手掌顺着他脊背而下,在他后腰上推了一把,鹿鸣受力向前,撞在了那人坚实的胸膛上。
那人身体带着鹿鸣极速的后退,撞开层层纱幔,一路将鹿鸣推到了高处的金椅前。
鹿鸣的膝窝让椅边硌了一下,跌坐在专属于城主的金椅上,鹿鸣本能的以为这椅子上有机关,要捆住他的手脚,立刻抬起手来向那人打去。
掌中的力道被柔柔的化开,那人的五指扣住了他的手,将他的右手压在了椅背一角。
鹿鸣几乎动弹不得,如果要拼,他不是玉虚城主的对手。
鹿鸣抿着唇,那就只能谈条件了。
“你想要……”
话音未落,一双唇旖旎的贴了上来。
手掌下,鹿鸣的眼睛大睁着,柔软温热的唇反复触碰他,亲吻他,那人好像很紧张,呼吸有些打颤,可却温柔至极。
药苦味入侵到鹿鸣的口齿之间,钻进鹿鸣的鼻腔,像黄连的味道,鹿鸣有些抵触别开头。
那人却不愿这么轻易的放过鹿鸣,想要启开他的齿关。
风铃阵阵,像是心跳般悸动,越来越响,越来越快。
鹿鸣忍无可忍的当胸一掌打上去,那人也不躲,就这么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向后退了几步。
鹿鸣不悦的皱眉,目光锋利的对上那人的双目。
男子身材高挑,束袖束腰,脚上一双云纹黑色长靴,把窄腰长腿显得淋漓尽致。
玉冠绾起黑发,脸上戴着半张面具,可却能看见眼尾处有一颗血红的泪痣。
鹿鸣微眯起眼睛,步步的走近男子,抬起手触摸上他眼尾的泪痣。
这颗泪痣,是鹿鸣的心头血。
前世点在净观眼尾处的,鹿鸣不可能认错。
就算不摘面具,鹿鸣也已然认出了。
鹿鸣手掌虚放在面具前,手指微拢,捏碎了男子脸上的面具,露出他原本的面容。
一瞬间,鹿鸣气笑出来。
许多事一下子便解释通了,为什么不言非要来玉虚城,为什么他坚信城主会出借莲华宝灯,为什么他手上的伤好的那样快还不留疤痕。
原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玉虚城主。
“你会说话。”鹿鸣的语气很肯定。
“会。”
“算计过我多少次。”
“没有。”
鹿鸣抬手便是一巴掌,用足了力气。
“还狡辩。”鹿鸣逼视着他,“我再问你一遍,你一路上算计过我多少次。”
不言抬手抿去嘴角的血丝:“只有、句门宫一次。”
鹿鸣嗤笑出声。
真是个好和尚,将他骗得团团转。
他也是蠢,一次次的栽进和尚手里。
作者有话说
小鹿认真的生气了
第99章 不守戒律的坏和尚
鹿鸣陌生的看着不言。
站在华丽的殿宇中,穿着尊贵的衣裳,手握生杀之权,不言周身的气质与从前大相径庭。
他眼中根本没有痴傻,处处都是精明。
鹿鸣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不言慌忙追上去,从背后抱住了鹿鸣。
一只小鹿轻易的落进臂膀之中,单薄的身体让不言生出能生生世世困住他的错觉。
事实上,鹿鸣的确用上全身力气也没有挣脱开。
不言身上的肌肉比绳索还要有力,鹿鸣甚至能感觉到他绷紧的弧度,纯拼力气的话,他跟不言相差甚远。
鹿鸣恨恨回头瞪他,再度气笑,秃头和尚真是每一口饭都不白吃,全长了一把子虎劲儿。
“你如今当真有了本事了,”鹿鸣淡漠的逼近不言,“我若非要走,你关得住我吗。”
不言心里一瞬间想过很多留住他的方法。
包括真的把他锁起来,吊起双臂,藏在地室,不让任何人看见,成为自己的独属。
可当不言抬眼对上小鹿冷傲的双眸,便知道,强留是不可能把他留下的。
小鹿向来吃软不吃硬,越是用强,他越不会低头。
不言抿住唇,快速思考,终于开口道:“我能打开、鬼蜮之门。”
鹿鸣神色微变,就听不言道:“从玉虚城去鬼蜮,是最快的路。小灵鹿在鬼蜮的时间越久,越危险,对不对?”
言下之意,只有留在玉虚城,才是上策之选。
不言相信鹿鸣不会意气用事,他那么在意自己的族人,尤其是阿炎跟小灵鹿,灵鹿一族唯此一脉,他不会放任不管。
不言渐渐松开困住鹿鸣的手臂,果不其然,鹿鸣定在了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了。
这两句话正戳了鹿鸣的心窝子,很管用。
鹿鸣看向不言的目光越发陌生和诧异,他当初可爱圆滚的小和尚头,竟变得这样精于算计。
能在最短的时间找到对方的软肋,精准的戳下去。
不言牵起鹿鸣的手:“我让人备下热水,你洗一洗风尘,我先带你在我这逛逛,好不好?”
鹿鸣心里还存着气,甩开不言的手,独自走出大殿。
但……
鹿鸣刚踏出殿门,就定在了那。
喉头微微动了一下,鹿鸣瞳孔震惊的放大,看着眼前恢弘壮大的宫殿。
玉虚城主的殿宇,简直大的像个巨大的迷宫。
他此刻正在玉虚城的最高处,仿佛站在半空之中,俯瞰林立的飞檐画栋、亭台楼阁。
宫殿中的侍卫身披金甲,整齐列队在宫中巡逻,发出整齐的脚步声。
奢靡,壮丽,铺张,辉煌,每个角落都弥漫着璀璨的金光。
灵炁环绕着宫殿,与金光交织成独有的贵族气息。
鹿鸣抬起手指,灵炁便如丝绸一般从他指尖滑过,恍若云端仙境。
鹿鸣一时愣在原地,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
不言笑了笑,再度牵起他细长的手指:“还是我牵着你走,等你熟悉了地形,也就能、自己逛逛。”
鹿鸣:“……”
不言牵着鹿鸣走过雕梁画柱的回廊,踩着白玉阶拾级而下。
如此温润细腻的白玉,做成楼梯,鹿鸣觉得自己的脚从未如此娇贵过。
一个矮小的男子腿脚麻利的跑上来,身后背着他还未褪去的龟壳,笑脸迎上不言:“城主您回来了。”
“嗯。”不言很淡的应了一声,眼睛却不曾落在龟总管身上。
这样身份的人,不值得城主入眼。
不言牵着鹿鸣继续走着,龟总管便快几步跟在不言身后,禀报着:“洗澡水属下已经命人准备好了,城主您看可还有其他需要?”
不言道:“特色小食十二样,琼浆一壶。”
龟总管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城主这些年行事一向孤绝狠辣,凡闯城者都必死无疑,今日却一反常态,为此人关门大开,还牵着他的手……
那必然是城中贵客,上上之宾!
龟总管心里已然有了计较,应了声“是”,砰的一声化成烟雾,速去办事。
不言一路牵着鹿鸣往内殿去,巡逻的甲兵见了他驻足行礼,声音洪亮:“城!主!好!”
不言头也不点,径直走过。
鹿鸣回头瞧了一眼,那些兵甲依旧谦恭的低着头,直等到不言走出半丈才继续列队巡逻。
宫人见了不言,亦停下手中之时,屈身半蹲,行礼问好。
不言平日在他眼前都是笑呵呵的,此刻脸上殊无笑意,颇见尊王之威。
浴池里准备好了沐浴的泉水,旁边还放着一套新的里衣。
不言微一抬手,宫人长眼色的退下去。
不言道:“风尘而来,你先沐浴净衣,等休养足精神,我们就去鬼蜮,找小灵鹿,如何?”
“我有的选吗?”鹿鸣显然还带着气。
鹿鸣解了自己的腰带扔到一旁,眼睛却始终落在不言身上,像是在等着不言扑上来,将他的衣裳层层撕开,狠狠按进水里。
不言垂下了眼:“我没想、做什么。我只是觉得……”
他只是觉得鹿鸣这些日子赶路累了,他山中的泉水解乏很好。
但如今看来,鹿鸣还在生他的气,越说越错。
不言起身退了几步,或许拉开些距离,会让鹿鸣感觉安全一些。
不言道:“你舒服的泡一会,没有人敢、进来打扰你。”
他也不敢。
不言勉强扯出个笑容,离开了大殿,吩咐护卫全部退下,擅入者杀,偷窥者杀。
鹿鸣听着外头的人当真全都离开了,一时又想不透不言到底想做什么,将他骗进玉虚城,带到浴池来,就为了让他洗个澡?
鹿鸣将自己泡进浴池里,玉虚城的浴池都是选了上好玉石,灌入泉水以后,池壁温润,一点也不凉,很舒服。
鹿鸣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此处的泉水带着山林草木的幽香,他好像不是在华丽的殿宇中沐浴,而是在深山水净之处。
玉虚城担得起“灵圣宝地”四个字。
鹿鸣把浑身都泡舒坦了,也无人进来扰他。
这下他当真不明白和尚到底是傻还是精了,一会傻,一会精。
鹿鸣抖开承盘里的衣裳,只有一件里衣,冰丝织成,手感柔软,微凉的贴在鹿鸣的肌肤上。
就准备了这一件衣裳?
这让他怎么出门。
鹿鸣赤着脚走下台阶,撩开垂帘,看见两排穿着统一的宫娥跪在帘外,眼睛上蒙着丝带,手里捧着鞋子、衣物一类。
当头的两名宫娥手掌里一人托着一只鞋子,鹿鸣新奇的把脚踩进去,穿了鞋子又继续往前走。
两名宫娥给他套上外套。
再走几步,又两名宫娥给他整理好腰带。
等他走出大殿,身上已让人伺候的整整齐齐。
鹿鸣暗暗啧叹了一声,臭和尚看着老实巴交,在这被人伺候的跟皇帝一样,真是好享受。
门外,龟总管满脸堆笑的等候着,见鹿鸣沐浴完毕出来了,迎上去道:“您这边请,我们城主请您在花园稍等片刻,他即刻就来。”
鹿鸣冷声道:“他做什么去了。”
“主子做事,我们哪敢过问,您且等一会儿。”龟总管在前方引路,将鹿鸣带到后花园中坐下,拍了拍手掌,十二个衣带飘飘的宫娥手托玉盘,莲步而来。
十二样小食摆在鹿鸣眼前,可谓玉盘珍馐。
龟总管亲自端来一壶琼浆玉液,给鹿鸣斟满:“您先品一品我们城主的美酒,这可是琼浆所酿。”
“琼浆?”
龟总管抬手指向一眼活泉,汩汩的往外冒着奶白色的泉液,罕见至极。
龟总管拿了杯子直接在泉眼处盛了一杯琼浆端给鹿鸣:“这琼浆入口甘甜顺滑,只有您这般的贵客才能入口。”
鹿鸣反手把琼浆跟玉液全都打翻在了地上,龟总管惊叫一声,手忙脚乱的去接,这可是冷月寒霜壶!
城主的最喜欢的冷月寒霜壶!
龟总管的手都在空中抓出了虚影,还是眼睁睁的看着壶跟酒一起碎在了地上。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龟总管哭丧个脸坐到地上,哭腔道,“你可害死我了鹿公子!”
“他会如何,杀了我?”鹿鸣挑了他一眼,将桌上的瓷器摔了干净粉碎。
龟总管哎呦哎呦的跳脚,跟踩了热锅似的:“公子,您这是,您这是干什么!”
鹿鸣微微抬起下颌,定神看向远处那人。
不言端着一盘瓜子仁正好看见这一幕。
龟总管连滚带爬的跪到不言脚下:“城主,这可不是属下……”
不言抬手制止了他的话,吩咐道:“开库门,去找玉壶,只要好的。”
龟总管在地上眨巴眨巴眼,琢磨了半天才明白不言的意思,立马带着人进库房里挑玉壶,排排的摆在鹿鸣眼前。
鹿鸣看了不言一眼,选了漂亮的摔碎在地上,碎玉之声清脆悦耳。
不言远远的看着,他从前就听说美人都有些独特的癖好,或爱碎玉之音,或爱裂帛之声,如今看来所言非虚。
要是能让小鹿消气,就算把他的玉器全摔干净他也不心疼。
鹿鸣看见不言就气的咬牙,满地碎玉,声声悦耳,上等玉器的碎裂声堪比绝妙乐器。
就是看的龟总管心在滴血。
这可都是难得的宝贝。
碎了。
全碎了。
鹿鸣踩着遍地的珠玉,心里当真痛快了不少,嘴角不自觉的挑起勾人的笑意来。
不言轻道:“上酒。”
龟总管缩着头又端了一壶琼浆玉液上去,鹿鸣拿起玉壶直接倒进嘴里。
脊背后仰,与腰臀拉出漂亮的弧度,清酒入喉,唯有清冽。
落日的霞光落在身上,鹿鸣踏着满地碎玉,形成一幅绝妙的画面,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最后一滴清酒坠入喉间,鹿鸣随手将玉壶摔在地上,酒香瞬间弥漫开来。
鹿鸣酒量一般,脚底下趔趄了一步,手刚握住玉壶,不言就从身侧揽住了他。
半醉的鹿鸣眉眼如丝,噙起笑来问他:“舍不得了?”
“舍得。”不言道,“怕你踩不稳,受伤。”
不言揽着鹿鸣到了平坦开阔处:“这地方干净,想摔多少,都舍得。”
鹿鸣目光醉的有些涣散,把手里的酒壶塞进不言手里:“假和尚,你喝。”
不言仰头喝下一壶酒,把酒壶递给鹿鸣,让他摔个痛快。
鹿鸣累了,没伸手接,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不言慌忙抬手去扶,不等扶住,鹿鸣已经跌坐在石凳上。
就是鞋子磕掉了一只,赤着一只脚踩在玉石地面上。
地面有些凉,鹿鸣蜷了蜷脚趾,皱眉,抬起自己光秃秃的脚来,指着它醉音道:“鞋…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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