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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洛青神及时抓住了这个词眼。
她们进来明明顶多才两天不到，这怎么就成几天了？
於拂裳面色有些微变，她单负着手朝洛青神走近了一步，说话时的口吻说不出的严肃凝重。“你失踪已有三日，我赶来这里花费一日，今日，是第四日了。”
“可是我们才刚刚进来两天不到啊。”洛青神一瞬只觉得细思极恐，不由得咽了口唾沫。这下子听於拂裳说完了，她汗毛也该全部倒竖起来了。
於拂裳挑了挑眉，“两日？”
木芙蓉沉思一番，然后在一旁附和道，“的确是两日。”
三人之间又再次陷入了沉默。
洛青神眸光一瞬变得精明了下，她一只手忽然扯上了於拂裳的衣袖，“师姐你刚刚来的时候见过洞壁上的壁画么？”
“壁画？我未曾留意过。”於拂裳轻轻摇了摇头。
“里面有只雀，它没有眼瞳。后来壁画快完了的时候，那只雀就算是化为人形也是同样没有眼瞳的，师姐可知晓其中原因。”
於拂裳听完洛青神说完，继而半垂下眼帘，双手将剑怀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你随我去看看罢。”於拂裳思量一会儿后便抬起眸来对洛青神说道。洛青神本来是想唤着木芙蓉一起走的，但是木芙蓉死活不跟她们走，一直摆手。
最终二人拗不过她，就随她去了。
洛青神和於拂裳照着原路返回，於拂裳走在前，洛青神跟在后。这道中漆黑一片，洛青神手持了火把，但於拂裳却是没有的，她就这么兀自在无亮光的照耀下向前走着。
不过於拂裳穿的是白衣，再衬着那无穷尽的黑色中显得格外出挑飘然。而地上拉投下的一片火光来得梦幻。
洛青神抿抿唇，还是举着火把追了上去。
“师姐。”
洛青神将火把往於拂裳那里凑近了些，红耀火光一瞬间便照亮了二人的面庞，连着那雪白蚕丝衣裳最上面的一层薄纱都被投出了七彩虹光，层层透出。如同夏夜中的澜湖上的一层层叠起却是不兴的水波一样。
於拂裳没有说话，依旧是兀自看着前方的道路。
等二人又走了一段路程之后，於拂裳才开口道，“你之前说那壁画上的人物都没眼珠这件事，可否再说得清楚一些？”
洛青神思量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只是一雀一人没有眼珠空有眼白，其余的人都是有的。啊，不对，那女子身上穿的大裳上绣有的蓝雀图腾也是没有眼珠的。”
“蓝雀图腾……”於拂裳将剑握的紧了些，她只是独自喃喃道。
等到了那道壁画所在地时，洛青神先是举着火把直接凑近了好多，於拂裳只好默默跟在她身后。
又一次，她又一次见到了那副画。
洛青神就这样看着，看着自己手指不受控制的抚摸那画上女子，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如梦初醒一般的猛地回过神来。
虚影交幻着，当着地下跪着的千千万万人蓦地腾空而起的靛蓝华裳的女子，她漂浮在空中，自眼角滑下来的一滴泪……
这一切，虚幻的同时历历在目，扰乱她的神智，控制她的身心！
洛青神连忙闭上了眼睛，再一次如触电般的收回手指，她怕她一回头，又有一个人告诉她，她没有眼珠了。
洛青神不禁察觉到自己现在的心情有些落寞，等她闭着眼睛过了一会儿，然后又睁开。闭上又睁开这么重复了三次。
反正她是背对着於拂裳的。
於拂裳看不到她在做什么。
洛青神再一次的睁开眸子，她神色微动地，有些赤了眸地，徐徐转头看向自己身后的女子。
双唇有些打着哆嗦，但还不至于蓄意不清，“我看到，那壁画上的女子好像……动了……”
“动了？”於拂裳眉头紧锁，她边呢喃边怀着剑站到了她的身旁，又重新将审视的目光投到壁画上。
壁画上的女子红衣乌发，坐在坛上，双眼处空荡荡的，没有眼瞳。
青光白刃色“飒——”的一声，脱鞘而出，於拂裳将剑尖直抵对立少女眉间，她眸光摄人，眼角还泛着红，只是咬着牙说出二字，“别动。”
洛青神见平时总是淡然若烟的女子此时面色凝重，用着咬牙切齿的口吻和自己说着话，便深知，自己可能惹上什么大麻烦了。
就算不是什么大麻烦，那也与自己脱不了干系。
洛青神恐慌，僵着个身子无畏地将目光对进女子的阴狠似淬了毒的眼神。於拂裳单手执着剑，将剑直抵她的眉心。一手空变幻出来一个接近透明的瓷碗。
只见女子将瓷碗抵在了剑刃下方，还没搞清楚要干什么时，眉间就有一阵刺痛传来，一滴鲜红的血液就这么当着她的面，顺着那寒刃低落至瓷碗。
血液沿着瓷碗内侧花纹飞速蔓延，眨眼间，碗底便用她的鲜血沿成了一道符文。
於拂裳将剑收回，竟连剑尖上还沾有她的血也没管，就这么直接负在了身后。她将瓷碗递到了洛青神的跟前示意她接过。
洛青神依旧二丈和尚摸不到脑袋，只能人还处在云里雾里，但双手却立马地接了过去。
“拿着它，点睛。点了，雀灵便是你的了。”
洛青神：？？？
莫不是要上演一场“画龙点睛”的戏码。
洛青神一时间拿着碗的手都变得颤颤巍巍了，她讪讪望向满脸写着不可以拒绝的女子说道，“没有笔。”
於拂裳视线转向了洛青神的手指。洛青神顺着她的视线往下，咽了口唾沫。
“用手指？”
於拂裳点点头。
洛青神刚开始还觉得为难，但最终还是在於拂裳的注视下，将自己的食指放了进去。
指尖被沾染上了自自己眉间流下来的血液，一下填满指腹上的纹路，变得殷红刺眼起来。
於拂裳不知在何时接过了她的火把，在后头为她高举着，而她离那墙上的女子，更近了些，近到她的鼻尖都快要触碰到这冰凉的石壁了。
她找到了第一处那没有眼瞳的蓝雀，内心热浪狂卷，神智难以凝聚，就连眸光也是涣散的，她此时看到的，就只有一片蓝，那鸟儿身上的羽毛颜色填满了她的视线。
洛青神持着稳，小心翼翼地点了上去。
只是点上之后，处了指尖处传来的一阵沁骨冰凉，和墙面上的粗糙质感，好像也没甚了。
洛青神收回手，下意识地回头看向身后女子。於拂裳那望向她的目光，又是晦涩难懂。
“再点。”
於拂裳话语落下，洛青神向后退了一步，见那鸟儿的眼眸沾染上她的血之后好像确实变得更有生气了些。而且整副图景整体给人的感觉也是飞快向另一风格转换，沾染上了只有妖魔才有的危险媚骨气息。
陡然收回神，洛青神不敢再望。她又端着碗，向另一幅没有眼瞳的画。
这一次是鸟儿振翅而飞的场景。
鸟儿身/下火海茫茫，滚滚岩浆向上翻卷，湮没一处礁石。图景中的火舌大得快要吞灭整个场景，就连鸟儿的双翅也被火舌侵卷，泛着七彩的流火，做出盘旋才有的动作，似想要冲向天空，逃离火海。
不过，绝望的是，头顶上那片天空也是血红的。不管是天上地下，大大小小的每一处都被火舌侵卷进来了。
一副凄凉壮观的赤红末世景象，填满视线，空气中都好似充斥了战火硝烟的味道。凄美热烈的同时，无一丝生机，西边遥远天际上方，一抹如血残阳悬着半个太阳。
太阳周边飞舞着十二只赤鸟，金乌负日，十二道金光刹，天地一瞬浑然一体。洛青神忍不住想要去看后面是景象，偷瞄一眼。
果然不出她所料。
右下方的是一棵大树，树上挂着九个太阳，九条分叉出去的树枝上停栖着九个太阳。远古神话传说，同样也是在这边虚无世界中存在的么？
洛青神赤红了眼，她强忍着泪意，微颤着手指，为那只奋力向上勃生的鸟儿眼眸中央上了一点明目刺眼的彩。
第68章
“好了。”洛青神收回手指,声音不难听出其中夹带点落寞。
於拂裳只是眸光晦涩地看着娇小身影，不由得又将火把高于了些，她似酝酿了下语言, 然后才轻启薄唇, 说道：“可还记得在宫中时我授予你的法子。”
洛青神微微红了眼眶, 她转过头来看向於拂裳, 声线有些颤抖地呢喃, “法子么？是什么？”
於拂裳闻她言，朝洛青神走近了些, 与她一起微抬首凝视着墙上那副生死卷画，她那双平静的眼眸中这时微微荡起了涟漪，“那夜殿中, 我与你同坐一方案上。我同你讲过，用朱砂在黄纸上作画，用的便是来镇妖, 安魂。可画山水, 房屋, 甚至阴阳。你想让它呆什么地方它就呆什么地方。”
“师姐是说, 这墙上的壁画并不是单纯的记录这一段传说, 而是……直接将那女子和那只蓝雀封印在了这画内？”
於拂裳点头, 神情上带了点淡淡的笑意，“不错，你这时倒是终于懂得了它的真谛。”
洛青神听着於拂裳突然来的夸赞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方才的感伤也是被这夸赞冲去得差不多了。
不过凝视着这墙上的这副壁画内心还是很敬畏和恐惧的。
一缕不知被封印了多少万年的魂魄此时却要经她之手, 再次活过来, 破了那千年囹圄，挣脱那万年桎梏, 届时，自己倒是成了破坏封印的“千古罪人”了。
洛青神哑然。身旁站立着的女子却是忽然偏过头来，视线落在了她的脸上。於拂裳望着她说道，“你要是想要雀灵，就继续将剩下的画给点了；要是不想，我便带着你回去。”
“现在还能回哪呢？”洛青神下意识地反问道。
於拂裳面上表情一凝，似是没有想到洛青神会问这个问题，不过在思量片刻后还是耐心回答道，“天下四海之内，天上九重之间，皆可。”
洛青神笑了，眼眸中也不知何时又泛起了那淡淡的泪花。
“四海之内，九重之间，俱没有我的一处容身之地。”洛青神微恼过后又转化成了那种不得不接受命运的无奈感。
“有的。”於拂裳却是勾起唇角，朝她淡然一笑。
洛青神没再接於拂裳的话了，她咬咬唇，再次背过身去，看向了新的一副还未点睛的壁画。
雀灵，必须拿下。
洛青神凝神，她倒吸了一口冷气，找到了需要点睛的地方，这一幅是最后一幅主角是雀的壁画了。
场景是一只蓝雀身上被缚满枷锁在祭坛上的场景，那蓝色羽毛都被染上了血的鲜红，来得妖冶美丽。而那捆着它的枷锁是细小的金锁，似是专门为了来捆这小体积的鸟儿的。
而鸟儿脚下也是捆绑着锁链，锁链镶嵌进鸟足，金色枷锁上被覆上了层淡淡的血色。鸟儿尖嘴张开着，似在嘶鸣，嘴巴下面依旧涌着血液。
因为鸟儿是仰着头做出快要挣脱枷锁的动作，所以留给她点睛的空隙并不多。洛青神收回欲要点上去的食指，思忖片刻后，还是改为换成了小拇指。
洛青神将占有一点鲜红的拇指按上鸟儿的瞳孔，按下后再退回几步完整地将这幅画看一遍，又是成了一幅鲜活的画面。
“走吧。”洛青神说完，收手就想要将那小指头上的血迹往自己衣裳上揩，却被於拂裳一手止住。
於拂裳噙住她的手腕，表情凝起，唇抿起，洛青神云里雾里不了解她这番动作和脸上一副凝重的表情。
“用帕子擦，不要擦在自己衣裳上。”於拂裳将噙住洛青神那只手放开，递给她了一番锦帕。
“啊……好。”洛青神才刚反应过来，然后就迅速地接过於拂裳递来的帕子，在那注视下将手揩了个干净。
小拇指擦干净后，洛青神望着那方锦帕和自己的食指咽了口唾沫，其实食指的血迹都有些干了需要点水来擦，她本来是想涂点口水上去擦的。
但於拂裳那散发十里之外的冷气着实是将她给吓到了，所以洛青神简单擦了下自己的食指后就将帕子还给了与她对立着的女子。
“要擦，便擦干净，回头你自己把它洗干净还于我便可。”白衣女子微睨着少女说道，视线还在洛青神的那根食指上。
“好吧。”洛青神察觉到那实现的投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背过身去。
只不过是才背身不过半会儿又将身体转过，一脸烧红了的看向那女子，少女那双眼睛在火把的照耀下亮晶晶的，面带羞涩，眼含秋波地盯着那女子看。
於拂裳蹙蹙眉头，表示看不懂洛青神的这番动作。
“师姐，我可以摸点口水润湿了擦么？不然擦不下来……”
於拂裳直勾勾地看着她，唇启二字，“随你。”
洛青神闻言，扬起抹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这才又背过身去，抹了点口水在手指上然后用那帕子使劲差着。
“好了，擦干净了！”洛青神转过身来，笑眯眯地当着於拂裳的面将帕子折叠起来，然后动作轻柔地将它装入了自己的包包。
於拂裳别开眼，不再看她。
“擦好了便快些准备点下一副画罢。”
“好。”洛青神敛起嬉皮笑脸。
她跟着於拂裳一起往前走，走到了下一副需要点睛的壁画面前。
这次换做了那女子，女子着素净白衣，兀自坐在坛中，面色淡如水，乌发半绾，清冷绝尘似跌入凡尘的仙子，依旧不染世俗。
洛青神站在那画上女子的面前，正视着她，同那没有瞳子的眼相望，那沾有血的手指举在半空中，迟迟未肯下手。
“怎么还不点？”於拂裳问道。
“我看她很眼熟，不想下手为她点睛。”洛青神直言道，然后摇了摇头。
“点睛，是用汝之元气为被封印的妖物点睛，释放魂魄，说是眼熟的话，也不足为奇。”
洛青神听完於拂裳说话，单手扶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
“我明白了师姐。”
洛青神再次举起手，聚精会神地望着墙上那副壁画，准确找到了女子需要被她点睛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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