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抱歉浪费了你一整天的假期,我不知道你的寒假后天就结束了。”有些不自在的,男人别过了头,不太想去看小墨的眼睛。
小墨听得一头雾水,感觉自己这个清醒梦里的人好像哪里怪怪的。
男人继续说道:“听说你们这些高三学生马上就要高考了……虽然我真的管不了这些,但还是祝你考出理想的成绩吧。”
等一下……保佑考试成绩什么的,小墨想起自己睡觉前确实求过这个来着。
所以、所以……
好像猜出了自己这是在跟什么人对话,小墨忽然间有些紧张。
“谢谢您。”她说,“听我家里人说您特别厉害,我之前还不相信您……但是……啊这要怎么说啊……”
完全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她想告诉这个人,她的家里都很相信河神的存在,镇上的河神祠堂也还没有完全荒废,还想感激对方千年如一日对东泠河与河边百姓的守护。
但是,小墨真的不知该如何开口。
“那就不必多说什么了。”伸出手来摸了摸小墨的头,“男人眼角眉梢都是发自真心的笑意,“其实,看到你们现在这样我也挺开心的。”
作为同是被东泠河哺育长大的生灵,他们千百年来彼此依存,彼此信任,彼此守候。
很多的话,也早已不必挑明。
轻叹了口气,男人眨眨眼,忽然感觉干涩的眼睛被某种温热的液体滋润了:“以前不愿承认也只是还放不下心而已……”
“但是……”吸了吸鼻子,他最终还是把满腹的话咽了回去,只是在最后嘱咐道,“珍惜现在的生活吧。”
闹铃声准时响起,小墨睁开了眼睛。
守在她床边的爸妈还有奶奶见到她终于醒来,全都拥抱了上去,嘴里念叨着河神保佑,还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
吃过了早饭,小墨这才知道自己居然失踪了一整天,最后还是在东泠河边找到的。
但这一天她什么记忆都没有,身上没有伤口,也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好像就真的只是在某个温暖又舒适的地方睡了一整天而已。
奶奶还在耳边念叨,说她这是差点儿被河神招了过去,爸妈一个劲儿地给她夹菜,说等会儿还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小墨心中却是难得的平静,摸了摸胸口,那种奇异但是温暖的感觉还没有消散。
她看向了窗外,看到了远处的东鳌足山,也看到了不远处架在东泠河上的那座桥,到了开春儿的日子,想必东泠河上的冰层也要开始融化了。
东极之处总是最先迎来新一天的日出,环绕着东鳌足山,东泠河自西向东汇入东海,如千年前一般。
而苏醒的东泠水神第一次离开了养育了他的大河,离开了自己照顾了千年的这片土地,前往了新的人间。
山海衙门开办了一个补习班,专门为刚来到人间的妖魔鬼怪们补习人间知识,不收取任何费用,但是如果小妖们没能通过期末考试,就无法领到人间的居住证。
东泠水神要去的就是这么一个补习班。
他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习,也要为自己绑架了别人当自己信徒的事儿接受进一步调查,总之他此行是有很多事情要处理的。
当然,春神以后也是要去上补习班的。
只不过,一来她苏醒后没有犯事儿,又是解决了这次事件的功臣,而且现在对这个全新世界的接受程度十分之高,完全没有生活上的困扰,所以暂时可以留在这边。
在说服东泠水神的过程中,春神也进一步地说服了自己,她现在已经有了新的打算。
大概等到东鳌足山上的这次祭典结束,她也要去寻找自己接下来的方向了。
在初六与初七交接的那个晚上,就是东鳌足山上最盛大的祭典,山上的妖魔鬼怪们要迎接先祖的魂魄归家。
东鳌足山上一直有个习俗,那就是每一个出生在山中的妖,死后都要将自己的妖珠埋在大山之中,化作灵气滋养山林,也能帮助小辈们修行。
而每一位将妖珠埋入山林的前辈们,都会有一缕残魂留存于妖珠之上,每一年他们都会有苏醒回家的时刻,那就是祭典的这个晚上。
和守岁那天差不多,初六这天山上的小崽崽们都睡了一个长长的午觉,以免到了晚上的时候犯困。
按照一般狐狸精的年纪来讲,戚小狐狸完全属于小崽崽的范畴,苏蓝作为客人又不用参与布置。
于是,这天中午,苏影后和小狐狸一起躺在了单人床上。
哼唱着不怎么流畅的摇篮曲,苏蓝一下下拍着小狐狸的后背,初春中午舒适而又慵懒的阳光从窗帘缝隙透了进来,一人一狐也不知是谁先睡着的。
这个午觉睡得很舒服,戚白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能看到夕阳了。
完全忘记了自己床上还有另一个人的事儿,戚白打着哈欠变成了人形,背靠墙壁,她感觉自己好像踢到了什么有温度的东西。
定睛一看,她差点儿把睡在外侧的苏蓝踹下床。
被同床而眠的人吵醒,苏蓝睁开眼,就发现了自己这么一个差点儿掉下床的危险睡姿,好在醒得及时,她一翻身就坐了起来。
睡在里侧与外侧的人大眼瞪着更大的一双眼,下一刻,两人都笑了起来。
刚睡醒的模样确实有些不符合平时形象,头发乱糟糟,睡衣都是皱着,却意外地没有任何让人感觉不对劲儿的地方。
今天的晚饭被推到了十点以后,在平时的晚饭时间,山上的大家也就是吃了点儿糕点和水果充饥。
戚白被指派了一个带小崽崽们玩儿的任务,苏蓝也跟了过去,还带了一本故事书,有不少妖怪崽崽搬了个小板凳围着她坐下来听故事。
事实证明,苏蓝的动物毛发过敏只针对还没有成精的小动物,对妖魔鬼怪的毛毛完全不会过敏。
故事会持续了很长时间,有不少小妖支撑不了人形了,就干脆变回了毛茸茸的原形,其中有更加不怕生的崽崽,直接把自己的脑袋伸过去让苏老师摸摸。
也不知是谁起的头,总之小崽崽们很喜欢被轻轻摸摸的感觉,很快围在苏蓝身边的所有幼崽都变回了原形。
苏蓝也摸得很开心,只要毛茸茸肯把脑袋伸过来,她就肯定要摸到毛茸茸满意为止。
在摸毛茸茸的同时,苏蓝也没有停下念故事的声音,小崽崽们就这么乖巧地一边听故事,一边排着队等待摸摸。
很快地,苏蓝在幼崽群中看到了一只十分眼熟的小狐狸。
就这样呆在幼崽们中间,小赤狐看上去并不突兀,还时不时要跟旁边的动物崽崽们互相啃一啃脑袋什么的,有些傻兮兮的,却也十分可爱。
戚小狐狸来回摇着大尾巴,主动把下巴搁在了苏蓝的掌心中,还来回蹭了蹭,动作就和之前的幼崽们一模一样。
苏蓝微微一笑,将小狐狸抱到了自己腿上,轻轻给她顺着毛。
故事会直到祭典开始才散场,小狐狸就一直趴在苏老师的腿上,都没有挪过窝。
子时,神祠的钟声敲响,祭典开始了。
东鳌足山上,所有的妖魔鬼怪都聚到了神祠前的小广场,夜色被烛火点亮,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都十分虔诚地合十双掌,盼望着先辈们的归来。
这天晚上并不冷,天上却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雪倒是不大,只是落在脸上感觉凉凉的。
伴随着在山中回荡的钟声,山林之间升起了点点金色的光芒。
从山石间、从大树上、从草丛里、从溪水中……无数的金色光点浮现,汇聚、凝结起来,变成了一个个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半透明人形。
这是留存于妖珠之上的一缕残魂,也是东鳌足山先辈们对人间的留恋、对小辈们的思念。
一个接着一个地,这些金色的人影落到了神祠前的广场上。
不知是谁最先叫出了自己怀念着的那个妖的名字,紧接着的是一场仅有片刻的重逢。
有健壮的青年握住了佝偻着背的残魂的手,也有看上去还是小孩子的残魂投入了他尚在人世间的父母的怀抱,亦有刚刚长大的孩子终于等来了她早已离去的父母。
苏蓝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这阖家团圆的一幕。
我牵着手,肩并着肩,有人轻声说着之前未尽的话语,有人帮忙拭去家人或友人脸上的泪珠。
跨过岁月,跨过生死,在这里,思念与不舍可以传达至每个人的心中。
说着之前没来得及说完的话,重新拥抱着最重要的人,这样的思念将永远传递下去。
但是,这样的重逢真的很短暂。
很快金色的人形们越来越模糊,重新变回了点点星光的模样,所有的光在神祠之上汇聚在了一起,变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光团。
下一刻,光团从中心破碎开来,无数星光四散开来,再次回到了自己沉睡的地方。
在这个时候,天上飘落的雪都被镀上了一层金色。
金色的雪落在掌心,落在眸中,这是绽放在灵魂之上的、冰凉而又温暖的烟火。
与亲人们的思念一起,他们又将沉睡于山中的某个角落,直至万世千秋之后,直至沧海化作桑田,家人之间的思念与羁绊,也不会因再无人呼唤他们的姓名而消散。
金色的烟花并没有转瞬即逝,它在神祠之上停留了很久很久,如山间钟声一般久久不散。
就是在这么一个刹那,看着上空的金色光芒,苏蓝不知怎么泪水就盈满了眼眶,眨眼之时眼泪随之落下,总感觉什么话就堵在了胸口。
“怎么了?”一直在她身边的戚白注意到了她的情绪,看到十分可靠的苏老师居然哭红了眼睛,竟有些不知所措,“你这是有哪里不舒服吗?要不咱们先回去吧。”
“小白。”用手指擦干了眼角的泪水,苏蓝偏偏头,看向了身边的姑娘。
戚白不知为何忽然有些不自在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心跳也开始加速起来。
“我想到了我家。”苏蓝说,“我其实从来没想过,如果自己离开了家,还会不会找人组成一个新的家,那些未知数对我来说有些可怕,所以我从不主动去想。”
“但是在今天晚上,我忽然有点儿想要一个家,想找一个人一起过一辈子了。”
“虽然,第一步总是很难迈出的,但是我想,我是一个做出了决定以后就绝对不会后悔的人。”
“所以,我想问一下你的意见,你愿意加入我的家吗?或者,你愿意让我加入你的家吗?”停顿了一下,看着身边烧红了脸的姑娘,苏蓝绽开了一个再温柔缱绻不过的笑容。
“又或者,你愿意和我组成一个新的家吗?”她这样轻声询问道。
第59章 妖街鬼市
初八这天的中午, 戚白一行人就要告别东鳌足山上的大家了,包括要前往山海衙门的春神,也要在这天与大家告别了。
昨天晚上的祭典给一行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天空中绽放的金色烟花, 成了一场美丽的幻梦。
开了半个小时的车,将春神送到了山海衙门东极分部,在重新上路之前, 小绿同志看了看坐在副驾驶上的戚白, 又瞧了瞧被挤到后座的自家小师妹,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好。
这几天,小绿和她师妹在山上玩得挺好, 她看自家艺人和人家戚小白玩得也挺开心的,可问题就出在今天。
不知道为啥, 她们苏蓝和戚小白之间出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气氛,致使两个人不再像上山时那样亲密, 甚至一上午过去了连半句话都没有说。
小绿同志觉得很奇怪,不明白她们俩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她, 还是暂时不要过问这件事儿比较好。
苗佳希也觉得很奇怪,毕竟被迫和一脸严肃的苏老师坐在一块的人可是她呀。
虽然选秀节目早就已经结束了,但是苏影后的气场还是在的,苏老师的威严也还是在的,苗同学完全不敢跟她搭话。
于是, 在春神也下车后, 一车四人就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
其实, 苏蓝不是有意要表现得这么严肃的。
她的内心也很慌张,就是因为实在太紧张了, 完全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表情好,所以看上去才会是这个样子。
子夜时分那充满了对未来向往的告白过后,苏蓝才意识到自己这样可能会吓到人家。
毕竟连恋爱都没有谈,就已经在考虑成家的这种事儿,真的是太快了,一般人可能都接受不了的。
但等她察觉到的时候,被她告白的那个人已经吓了一大跳了,并且被惊吓过后反应就是立刻逃离了现场。
逃离了大概五分钟吧,反正在那一场大烟花散去之前戚白就又回来了,毕竟祭典还没有结束,她不能中途离开的。
也不知道是经历了怎样的思想斗争,跑回来之后的戚白就开始有意无意地躲着她了。
说是躲着也不太准确,因为在开始躲着之前,戚白还跟她说了自己需要再多一点时间考虑一下,所以暂时不能答复。
当然,关于这个再多一点时间,由于两人没有当时就对时间长短作出明确的规定,所以苏蓝也不确定自己有生之年还能不能等到那一天了。
果然是把人吓到了吧。
苏影后突然觉得自己好失败呀,好像从出生到现在就没有做过什么值得后悔的事情,这回吓到人的告白还是第一次。
如果不是在那个时间就好了,如果之前再多给一些暗示或提醒就好了,如果再多想一想就好了。
如果这样的话,想必现在的结果应该是不同的吧。
苏蓝这样想了一路,苗同学就看到她们苏老师这样面无表情地低气压了一路。
大部分人的春节假期已经结束了,再加上道路上的冰雪已经被清理干净,她们回程的路要比来的时候更通畅一些,大概少用了一天的时间。
抵达澜城之后,一行四人是要各回各家的,小绿先开车把距离家最近的戚白送到了玄鸟娱乐的艺人公寓楼下。
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戚白并没有第一时间上楼,而是又绕到后排,敲了敲苏蓝那一侧的窗户。
还是低着头,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戚白小声地问她:“可不可以出来单独说五分钟的话?”
小绿同志和苗同学在这一刻莫名地松了一口气,虽然她俩都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屏住的这口气,但是……但是这俩人貌似终于要把话都说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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