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失策了。
“你怎么看出来的?”
“有天晚上我们一起睡觉,素觉,她忽然就跟犯病一样开始抽搐痛哭,然后把我赶出去了。后来我就没陪她睡过了。”
这种床上的事儿,也就只有方隽才能知道了。
简默也不是八卦,她就是单纯诧异。
“你们一直只睡素觉啊?”
外面都把颜妍传成一晚上睡十个妹妹的女变态狂了,各种桃色揣测满天飞,就连简默他们班班花写的意淫文学里面,都把颜妍塑造成顶级S,恨不得每天晚上拿着鞭子抽人那种。从这些传闻能发酵起来,也足以看出罗生二中实在也不是个学习的地方,十个人里面得有八个都闲出屁了,才能对这种艳闻也津津乐道。
“是啊,我以为她要上我呢。我还问过她,为什么不跟我睡,她说我看着太幼了,睡我跟他妈的犯罪似的。”
简默没忍住嗤笑出来。颜妍这种人还怕犯罪呢?听着跟个笑话似的。
“你确实看着才十一二岁的样子。”
“就是,我以为她口味改了,喜欢我这样的童颜巨-乳了呢。结果她不喜欢,不喜欢干嘛追我啊,真是有病”
简默被童颜巨-乳的自我评价哽得默默半晌,最后胡乱宽慰道:“她不喜欢,自然有人喜欢的。”
方隽又吐了些细节,简默都一一记下来了,越琢磨越觉得心惊。
她有点后悔昨天楼梯间没有转头就走了,她分明有机会赶紧跑,就像她从前那样,但是她没有。
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颜妍了,即便真的被关注到,也完全有办法及时抽身。然而现在看看,一切认知都在崩毁。
颜妍比她想象的还要污糟,更比她想象的还要莫测。简默不太确定这个风险和回报是不是对等了。
简默想了想,给姐姐打了个电话。电话很快被接通了,只是对面的声音并不是姐姐的。
一个半生不熟的男声从听筒里传出来,简默觉得自己耳朵都脏了。
“谁啊?”
她仰头靠着墙,看着屏幕上姐姐那两个字,有点想笑,嘴角努力往上抬了抬,最终却只是徒然低垂下来。
“姐姐在吗?我是简默。”
“哦,她睡着了,等会儿叫她给你打回去。”
平心而论,那个男声听着挺宽厚的,单凭声音来说,有种很适合结婚过日子的感觉。
“默默别担心,你姐在我这儿没事。”
语气里也已经以姐夫自居了。
简默很乖巧地嗯了一声。
“好,麻烦告诉姐姐早点回家。”
挂断电话,她知道自己不过是又一次自取其辱而已。
十年相伴,全是泡影。
她消磨自己,粉饰太平,惴惴难安,直到十八。
抵不过摽梅之年,男婚女嫁。
可是姐姐,姐姐……
你这样躲躲逃逃,真的问心无愧吗?还是你觉得我可以像从前一样,把你所有完成不了的许诺都默默咽下,全当做是你哄小孩子的一句玩笑?
还是你觉得……
我没有勇气,不择手段,去纠缠你?
简默抱着膝盖,长长叹息,她身上每一寸伤处都滋生出百爪挠心一般的痛痒,纱布绷带之下仿佛要蜕皮。
她撕开锁骨包好的纱布,露出青紫和烟痂,指尖一点点抠开了原本要弥合的烫伤。
在这疼痛里,终于也孕育出了新鲜的清醒与力量。
第11章
简愿回家的时候,看到简默戴着耳机在小房间刷题。
她印象里简默这个时候应该是在打扫卫生的,或者只是抱着个盆子一边择菜一边看肥皂剧。
比起高中生,简默更像是家庭妇女,她任劳任怨包揽了家里所有的活儿。有一次简愿上班之前发现水龙头有点漏水,下班回来再看已经修好了,而她根本不知道,简默什么时候学会的修水龙头。
在这栋老破小里,你永远不知道下水堵了和明天哪一个先到来。
但因为有简默在,所以家里上到厕所漏水,下到盐快没了都不用操心。
简愿有时候想,可能很多事情在她懵然不知的时候,就已经全部处理完了。
简默实在是个很听话乖巧的妹妹,除了性格木讷,不太聪明,学习差劲之外,几乎没有什么缺点。不过木讷学习差反而让简愿觉得很安心。
她原本也不喜欢特别聪明的小孩。
简愿换了身轻便衣服,洗了把脸,甚至于把妆都卸完了,她总觉得自己磨磨蹭蹭,是在等什么。
站在镜前愣了一会儿,一个念头缓缓冒上来:简默怎么还不出来迎我?
你知道的,有些事情原本没道理,时间久了,就约定俗成了。简愿清楚她一回家,简默就要出来迎她,属实是无理取闹,但是从前一直如此。骤然没了,她心里就冒出来一种古怪的幽怨。
简默在跟她置气?
她凭什么置气?
简愿走进小房间,简默终于抬起头,有些讶然地摘下耳机,眼睛亮晶晶黑彤彤,像是一只养熟了的小狗,满眼只有欢欣鼓舞。
“姐姐,你回来了?”
简愿那点幽怨烟消云散,新的疑惑升腾起来。
“你眼睛怎么了?”
那道红痕妖妖娆娆勾在眼尾,而且怎么不戴眼镜了?
简愿抓着她下颌仔细打量,皱眉问:“你在外面跟人打架了?”
简默晃了晃脑袋:“昨晚和朋友闹过头了,不小心摔倒了,镜架划的。”
“对不起。”她唯唯诺诺,“眼镜摔坏了。”
简愿有点恨铁不成钢,点了点她额头:“下午一起去配个新的。”
这事儿就这么轻飘飘带过去了,她胳膊肘倚着简默肩膀,垂眼看简默的演算本。那上头乱七八糟画着双曲线和椭圆,她这个高中毕业十多年的老阿姨看得颇为头痛。
“快月底了,你们是不是又有月考?”
简默垂头,有些丧气。
“姐姐,如果我考不好,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简愿打趣:“你都十八了,我要你还能怎么样,养你养到八十八?”
简默心想,也未必要你养我,不是说好了要一直在一起吗,赚了钱放在一张卡上,大家有钱一起吃肉,没钱一起喝汤,分什么养你养我?简愿这么说话,分明是含糊其辞。
她是真的要离开我了,简默一次又一次的试探,都只窥探出这一个结果。
“姐姐说好的,我要是考上大学,你就继续供我念书。”
简愿漫不经心点点头,并不觉得以简默这个烂成绩能考上什么大学。她这个妹妹什么样子她是最清楚的,这个千疮百孔的学习基础,要是想补,得从根上开始补,不是匮乏高一高二这一点点基础。
除了不用动脑子的语文,简默的成绩单处处漏风。每次看到那张惨不忍睹的成绩单,她都会怀疑十年前她捡回来的时候,那个颇为灵动机敏甚至于有些狡黠市侩的小孩,只是个幻觉。
真是越长越没出息,也越长越简默了。
她拍了拍简默的脑袋,敷衍道:“好好学,你念到博士生,姐姐也供你。”
简默黑发下藏好的伤口被拍得发疼,抬头想多问几句,又怕自己浑身是伤露破绽,犹犹豫豫间,简愿已经出去了。
她没有问问她什么时候剪头发了,没有问问她为什么大热天穿了长袖,也没有问问她为什么把手放在桌下了。
姐姐不在乎,这么多年了,姐姐的眼睛只看得到自己想看的。
而不纯洁的感情就像满身狼狈一样,生怕袒露,又在犹豫之间,期待被发现。
但你永远不会被装瞎的人看见。
简默握着笔看眼花缭乱的双曲线,觉得也能理解,谁他妈想看这种烂东西?
她长叹一声,靠着椅背深深仰下了头。
不行,她得找个冤大头帮她补习。不然单凭她自己琢磨,就算把脑袋想破也是不能搞明白数学的。
她正打瞌睡,手机震了震,还真有个冤大头要来给她送枕头了。
简默接通电话,颜妍也不知道是从哪个妹妹的床上醒过来,日上三竿了,声音还是颓颓靡靡的,听着就没干什么正经事儿。
“简默,过来陪陪我。”
“我没空,数学作业还没写完。”
“你不过来,这辈子都别想上数学课了。”
“……”
简默揣着自己的数学习题集,倒了三趟车才到了颜妍发给她的那个酒店地址。中间颜妍给她打了一万个骚扰电话,差点没把她手机给打爆,她手机就没停过声响,惹得公交上的人频频回头看她。
颜妍到底是什么品种的精神病,正常人谁能干出来这种事儿?
简默忍无可忍:“我马上就到了,你别打了。”
颜妍躺在床上骂:“你他妈的死在路上了吗?”
“我在公交上。”
“谁让你坐公交了,来见我你不知道打车?土包子。”
简默冷冷道:“我没钱。”
“所以说你土包子。”
简默恨恨把电话挂了。
走到颜妍的房间门口,简默敲门,颜妍阴沉着一张脸开门,死了爹妈都没她脸臭。
简默不明所以:“到底什么事?”
“简默,你是不是还没搞明白,我叫你来,你就得想尽办法第一时间滚过来?”
简默闷声站在门口,木头桩子一样看着颜妍发疯。
颜妍心情不好,扯着简默的领子把她丢进房间里。
房间里除了她俩没第三个人,简默扫了一圈,也没有第三个人过夜的痕迹。真是稀奇了,颜妍昨晚自己睡的。不是分别的时候还说要找十个姐妹排成排,左手边搂五个清纯妹妹,右手边搂五个妖娆姐姐,雨露均沾,激战到天明吗?
自己睡没睡好,这会儿才犯疯病?
她沉默半晌,终于说出了见面之后的第二句话。
“公交车费,你报销吗?”
第12章
颜妍从来没听过这么离谱的问句。
“你把自己当什么了?”
简默默默无语,这话她不想接,绕过颜妍把窗帘拉开了,刺眼夺目的阳光照射进来,似乎也照破了昨晚所有的噩梦与阴霾。
然后自己非常坦然地坐在书桌旁,抬头看着满头乱毛的颜妍。
“你要不要先去洗漱?”
她俩都不接对方的话茬,连说话都注意攻防。
虽然才相识没有一天,但颜妍觉得简默已经连装都不想装了。初见的时候,这人在她眼前还装一装胆战心惊,现在一套拉窗帘动作行云流水,松弛得好像她是她妈。
是真蹬鼻子上脸。
“你包里揣的什么东西?”
简默把帆布包里的数学习题册掏出来:“数学作业,你没事的话,我写会儿题。”
这里还有免费空调。
颜妍靠着旁边的橱柜,愣了半天,嗤笑:“你还会做数学题呢?”
如果她没记错,高二三十班是高二三十个班里面数学最烂的班,整个班里面凑不出来几个数学及格的。简默这种温水泡烂泥的样子,怎么也跟做数学题没关系。
“不会。”
她目光坦坦荡荡,语气理直气壮,烂得正大光明。
颜妍眯了眯眼,搞不懂简默的路数。她倒也没有生气,只是觉得她们不是在酒店开房刷题的关系。折腾简默这一趟确实没什么事儿,她从前折腾谁都没事儿,纯粹是无聊。真要有事儿也不会找简默这种靠不上的人。
面对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人,颜妍决定先去洗把脸。
简默就坐在陌生的房间里面对着陌生的练习题,抓着中性笔看解析,然后发现自己连解析也看不懂。她空有一颗想要弥补过往的心,却有心无力。而数学可比她果决多了,说不回头就不回头,任你追她如初恋,她还是要虐你千万遍。
颜妍洗完脸出来,看见简默跟个火葬场里的臭苦瓜似的,杵着笔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她痛不欲生看向颜妍,满眼癫狂:“你能抓个学霸帮我补习数学吗?”
颜妍拿着毛巾站在离简默三步远的地方,不知道她俩到底谁才是这个密闭空间里的疯子。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简默不知道她们这种跳脱的对话方式什么时候能扭转正常,但颜妍既然接了梗,她决定继续胡吣。
“帮我抓个学霸过来吧,你怎么我都行。”
颜妍拳头硬了,冷冷开口,语带讥讽。
“自己去勾引一个。”
“我长得不好看。”
简默很诚恳,她一直这么觉得。
颜妍眯了眯眼,打量简默,她想说放屁。怎么不好看了?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还要怎么样?那帮学习学淤了的书呆子们自己长得就有伤风化,还好意思嫌弃别人长得不好看?
“你勾引过?”
“那倒没有。”
简默从前没有这方面的需求,她对于学习的紧迫感,是刚刚生长出来的。如果她早知自己会沦落到这个境地,她想她会早点为自己勾引一个学霸备胎的。
颜妍漫不经心:“那就去试试吧。”
简默没说话,恢复成了声带未发育的模样。
接下来的共处就变得极为融洽,毕竟就算是颜妍,也很难跟一个哑巴吵起来。她带着简默出去酒吧喝酒,打台球,累了就坐在台球桌上,顺手推一把牌九。
简默在这些堕落的游戏面前呈现出来了强大的学习能力。
无论是记忆那些花里胡哨的鸡尾酒名字,还是跟在颜妍屁股后面学习如何一杆进洞,又或者只是陪着凑凑牌局,她不常讲话,但又玩得好。人驯顺到没什么存在感,却在四目相对时候,蓦然为她眼中冷冷光辉所心惊。
在混混堆儿里,她显得太别致,至少跟颜妍从前带在身边的那些花花绿绿小女生殊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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