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了抿唇,在看见师尊冲他点了点头,最后一点顾及也没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献丑了。”李锦绣当即捏指,阖眸低念了什么,很快就睁开了眼睛,松了口气,“好了。”
“好……什么了?”赵二摸了摸头,一头雾水。
“尸体,死了两,三年吧。”李锦绣露出一口白牙,“赶时间,我让它直接用跑的。”
赵元吉:“???”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一阵吵闹,李锦绣赶紧道:“快快快!出去拦一拦,千万别把尸体弄碎了!”
众人:“……”
真当李锦绣施法寻来的尸体现身,众人脸上的神色各异,面对大家探究的目光,李锦绣挠了挠头,故作腼腆地道:“这也是我被迫跟御尸宗的人所学。”
“嘁。”赵二很不屑的样子。
李锦绣是一点都不让他:“你嘁什么嘁?也就我天赋异禀,换做是你,就是把你打死,你也未必学得会!”
知道赵二肯定要说,旁门左道他还不愿意学呢,李锦绣飞快堵住了他的嘴,“幸好我被迫学了点,要不然今日岂不是眼睁睁看着小少爷遭难?”
其余人的目光大多被两人拌嘴所吸引,赵元慎懒得跟油嘴滑舌的人打交道,反而在看了几眼死尸后,神情瞬间就变了。
这具尸体高度腐烂,不管是容貌还是衣服,都脏污不堪,旁人或许认不出,可赵元慎倒是认了出来——正是跟在他身边伺候多年的侍女兰香!
约莫两年半以前,兰香突然不知去向,房里的金银细软也不见了,下人回禀,说是兰香私逃出府,赵元慎并非那等无情无义之人,顾念兰香伺候自己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索性就吩咐下去,放她走便是了。
想不到好好的人,竟然死了!
只怕还死在仙岛之上,否则就算用跑的,未免也出现得太快!
赵元慎神情变了变,见无人察觉,他也隐忍不发。只是目光在扫向一旁的裘云音时,难免带了几分探究——难不成,是夫人私底下命人杀了兰香?!
一切准备就绪,李锦绣本想央着师尊设个结界挡一挡,但见师尊正襟危坐,也不喝茶了,目光定定望来,似乎有点兴趣。
李锦绣生前就爱装,死去活来也没改正缺点,寻思着,就是让他们看了又如何?
天底下有几个人能如自己这般资质过人,一点就透?
在他的施术下,赵元慎原本白如陶瓷的面容,逐渐变得铁青,到了最后,竟如发了高烧一般,俊脸绯红,唇瓣却无一丝血色。
李锦绣从桌上拿了个桃子,往他面前递,赵元慎如临大敌,脸上流露出了惊惧和嫌恶的神情。李锦绣想为大师姐出气,不管不顾一下把桃子怼到了他的嘴边,可想而知,在异鬼术的控制下,无异于是把血淋淋的,又腥臭无比,甚至还爬满了白蛆的烂肉,一下怼进了赵元慎嘴里。
赵长公子长这么大,头一回这般狼狈地当众掩唇,不停干呕。
燕雨真冷笑,嘴是很毒的:“这是怎么了?害喜了?”
李锦绣拿着桃子,直接啃了一大口,这一幕落在赵元慎的眼里,就是李锦绣抓着一颗蝇虫萦绕,血肉模糊的烂脑袋大口啃,恶心得赵元慎赶紧偏过了头,可浓郁的血腥气,还是将他仅剩的理智冲刷得一点不剩。
哪里还有什么世家子弟的派头?
仓惶夺路而逃,生怕会当众吐出来。
李锦绣哪里能让他走,还想让他说说心得体会呢,立马抓着他的肩膀,又一口桃子啃下去,问:“怎么样?滋味不好受吧?你的儿子之前所受的苦,只会比你现在更加煎熬!”
赵元慎强忍恶心,都不敢去看李锦绣了,生怕吐他脸上。忍了又忍,才折身回去,冲着父亲拱手:“此人所言非虚!”
赵家主脸色很难看,道:“既如此,可有破解之法?”
李锦绣摇了摇头,话还没来得及说,赵二就急了:“你既没有破解之法,何苦让我大哥也受此磋磨?”
“若不让他亲身体验一番,他又怎知李……咳,小山所言,句句属实?”燕雨真一向是那种帮亲不帮理,打虎亲兄弟的人,和小师弟怎么打怎么闹,那是关起门来的家事,在外可不得好好护着?
不管怎么说,事已至此了,大家都对面前这个少年,有了全新的认识。
最起码不再把他当成红口白牙,哗众取宠的小丑了。
赵二甚至觉得这张平平无奇的皮囊之下,藏着不寻常的灵魂,还捏着下巴,仔细端详李锦绣。
破解肯定是破解不了,李锦绣到底不是旁门左道的术士之流,但他倒是有一技。
李锦绣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那就是以“两相术”,将大外甥所中的鬼术,转移到血亲身上,这样大外甥就得救了。
但凡事都有利弊。
这个弊端嘛,就是转移的承受方,会因此遭受到一定程度的反噬。
此术法在修真界不算什么独门秘术,但难度系数高,一般人不仅学不会,更学不了——须得自身蕴含五行中木,或者水属性,最好两者皆有。
巧了不是?
江寒溯就两者同时兼备,正因如此,师尊的灵力其实带有一定的“净化”作用,很适合用来疗伤。可偏偏师尊剑术高超,与人过招时,剑气极其凌厉强悍,明明杀人无形,却又会在被杀的同时,受到一股犹如清泉般直达灵魂深处的净化之力。
往往死在师尊剑下的人,都一脸的欣愉或释然,仿佛能死在江宗主剑下,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不乏一些对人世间毫无眷恋,一心求死之徒,千里迢迢赶至灵剑宗,跪在江宗主脚下,只为求个解脱。
李锦绣生前都不知道挥剑赶走了多少。
修真界的好事之徒们,还由此暗戳戳给江寒溯起了个诨号,玉面罗刹。
李锦绣见自己的主意没被反驳,还装模作样挠挠头:“可我听说此术法很难学,到哪儿去找精通此术的高人啊?能学得此术的人,莫不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聪明盖世,法力无边的神仙托生的能人吧?”
江寒溯不禁莞尔,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
燕雨真嗤笑一声,都懒得拆穿他的小把戏。
裘云音自然知道江师伯定会此法,可问题是,到底由谁来承受此术反噬?
身为母亲,裘云音当即义无反顾,说自己愿意。
李锦绣心说,大师姐你老实坐着。闻听此言,并未理会,目光直接投向赵元慎身上。
燕雨真也很适时地火上浇油,冷笑:“怎么,这种事居然需要大师姐一介琼华柔婉女流挺身而出?”
李锦绣暗暗点头,随即又有点委屈,燕师兄形容大师姐就是琼华柔婉,形容他就是不知廉耻,品德败坏。差距不是一点点啊。
“阿隐是我的儿子,我自会救他。”赵元慎也不是那种没有骨气之人。
李锦绣耳朵动了动,敏锐听见了关键词,但不知道具体是哪个字,他也好回头送礼物时,亲手写下孩子的名字。
“腹隐珠玑,心怀锦绣。”燕雨真仅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意有所指地说,“大师姐对某个逆徒还真是念念不忘,某人到底对得起谁?”
李锦绣:“……”
接下来,他只需要配合师尊,将阿隐身上的咒术,转移到赵元慎身上就行了。
基本上都是师尊出力,李锦绣只负责控制异鬼术不要在转移的过程中反噬到阿隐就行了。
至于反不反噬赵元慎……嗨,管他呢,男子汉大丈夫的,皮糙肉厚,受点伤吐点血,又死不了!
忙活了大半宿,大家都累了。
裘云音红着眼眶,行礼道:“多谢江师伯。”
而后就走出里间,竟当众对着李锦绣盈盈施礼,语气真诚:“多谢这位公子。”
此举不仅让赵家诸人惊愕,也让李锦绣跟兔子一样,直接往旁边跳开了,他视大师姐如姐如母,怎么可能受她此礼?
可巧的是,他这么猛然一跳,竟一脚踩在了赵二的鞋面上,赵二恼了,伸手就推:“滚开!”
可怜李锦绣冷不丁被推搡了一把,险些摔地上,幸好燕雨真一直盯着他,及时伸手揽住了他的腰。
李锦绣摔疼过很多次,真的摔怕了,出于本能,他伸出手跟拽救命稻草一样,扯住了燕雨真的衣袍,还往他怀里靠。而燕雨真也几乎出于本能,一手揽他的腰,一手捧他的后脑勺,将他往怀里一护,开口就是一句训斥:“你推他做什么?!”
这里的动静一大,自然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江寒溯和赵家主并肩行至外间,就恰好看见这一幕,眸色瞬间一沉,神情依旧沉静,只不过藏在宽袖下的手指,狠狠摩挲着指环。
燕雨真终于反应过来,在对上师尊平静如水的淡漠目光时,宛如闯下了什么滔天大祸,心虚惊慌之下,一把将李锦绣推了出去。
而这一回,没人任何人接住他了。
但李锦绣也没有踉跄着摔倒,反而被一股熟悉的灵力环绕全身,将他稳稳立住。
师尊!
他下意识抬眸望去,委屈和酸涩在胸膛里翻涌。
第23章 徒儿还小,需要教
“恶心死了!”燕雨真面色微微涨红,有点语无伦次,“谁准你突然扑过来抱我?”
李锦绣:“……”
赵二也有点心虚,闻听此言,居然反过来为李锦绣打抱不平:“明明是你抱他,怎么还冤枉人呢?”
“我没有!”
“你就有啊,你刚刚紧张成那样,谁看不出来啊。”赵二也是年纪小,直言不讳地挖苦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是一对呢。”
“胡说八道!”燕雨真是真急了,生怕被师尊误会,赶紧撇清自己和李锦绣的关系,情急之下竟什么难听话都说出来了,“像他这种人,我就是瞎了眼也看不上他!”
赵二:“他哪种人啊?”
“自是不知廉……”
话到此处,燕雨真就发不出声音了,明白这是师尊对他下了禁声咒,目光落在李锦绣发白的面庞时,燕雨真又气恼,又悔恨,还隐隐有些不忍。自己真是手贱了,作甚要去搀扶李锦绣?
一气之下,他冲着师尊拱手行礼,而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李锦绣默默捂了捂胸。
幸好他生前对燕师兄只有同门之情,否则就刚刚那几句话,他的心都该碎掉了。
但此刻也不好受就是了。
“哎,你!哎哎,我刚刚真不是故意推你的!”赵二挠了挠头,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凑过去磕磕绊绊安慰人,“你,你别哭啊,他骂你是他的不对!”
不管怎么说,此人如今对赵家有恩,要是把人当众弄哭了,传扬出去岂不是要指责赵家过河拆桥,忘恩负义?
李锦绣愣了愣,心道,我没有哭啊。
下一刻,他就听见了师尊的声音。
“小山。”江寒溯温声道,“过来。”
李锦绣应了一声,眼巴巴转过头望去,脚下也情不自禁往师尊跟前凑了凑。但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住了。
“夜深了,随我一道儿回去罢。”江寒溯缓步走了上前,神情清冷,眉宇间却隐隐沁出几分温色。
李锦绣暗松口气,随即冲着师尊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跟兔子似的,蹦跶着凑了过去,跟在师尊身后离开了。
等人走后,赵二还迟迟难以回转目光,愣愣地道:“奇怪,我怎么觉得,此人这么熟悉……”
“你莫不是也得了断袖之癖?”赵家小叔从旁道,“你也想跪祠堂不成?”
赵二赶紧摇头。想了想,他又趁无人注意,凑过去问他小叔:“你有没有觉得,那个人有点像,像李锦绣?”
“不可能。”赵家小叔下意识望了过去,恰好李锦绣夜黑没看清楚路,踩到一颗滑石,差点绊一跤,笨拙的样子让人有点忍俊不禁,他收回目光,语气肯定,“如果真是这样,江宗主早就该有所察觉,并且还会……”
“会如何?”
“再次清理门户。”赵祁语气更沉,“李锦绣,留不得!”
李锦绣跟条小尾巴一样,屁颠颠跟在师尊身后,师尊的步伐不快不慢,他也刻意保持距离。
寻思着此事要是小舟弟弟做的,那可就麻烦了。
就跟天平的两头一样,一头是他年幼可爱的大外甥,一头是他愧对的弟弟。他是一个也不忍心辜负。
正思绪满天乱飞,冷不丁眼前一暗,幸亏他年轻身手敏捷,才不至于一头撞师尊身上,也不知是师尊突然放慢了脚步,还是他不知不觉中走快了。
李锦绣走着猫似的碎步,挠了挠头,刚想道歉,余光一瞥,就见一群下人围成一团,还飘来几句非议。
“这可是少主夫人心爱的蔷薇花圃,一向是由少主夫人或者身边亲信侍女打理,竟突然从地底下爬出具尸体来,瞧着真吓人!”
“谁不说呢,到底谁这么大胆子,居然敢杀人,还埋在赵家府内?”
“也不知道死的是谁,烂成那样,只怕连亲娘来了都认不出来!”
“该不会是有谁记恨少主夫人?遂下了如此毒手?”
“嘘,别说了,管事的来了!”
管事一出现,众人的议论声立马消停了,在管事的吩咐下,众人四下散开,各自找活儿干。
李锦绣远远打旁边经过,就看见了所谓的蔷薇花圃,很大一片,周围假山流水将花圃圈在中间,还架了缠满了牵牛花和葡萄藤的秋千,布置得非常雅致,只是美中不足,被一具尸体破开了土地,弄坏了不少花丛。
几个身强体壮的下人,挥舞着铁铲,泥土的湿意和馥郁的花香,弥漫开来。眼下夜色已深,青石小道上长灯明亮,假山上也悬挂着金色灯笼,照得周围亮堂堂的。
时不时能听见管事的骂人,让下人们仔细些,千万别踩坏了少主夫人喜欢的蔷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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