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年秋天,林浅陷入了首个事业瓶颈期。他常年只写歌发歌,过度刻意降低自己的其他曝光,难以吸到新粉;而在灵感缺乏,写不出满意的曲子的时候,情绪困境也找上了他。
他抗拒去看医生,直到一次五人聚会过后,黎星嘉留下他,问清缘由后,亲自给他找了医生。
“你现在在边缘。”医生给他开了药,但他看了那副作用后,还是决定先不吃。
黎星嘉尊重了他的意思,但给他提了个建议。
“去旅行吧,林浅。”他的温柔依然如昨,“给自己放个假,你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林浅听他的话,和自己做了约定。
三个月,这三个月里他打算什么都不想,去遍所有想去而未曾去过的地方。
他的性子,想去的都不是些名胜古迹,而是一些人迹罕至之所,有一些则是无意间在什么古籍上看过的地方,即使未曾开发出来,他也愿意乘飞机几十个小时再转车,乃至骑马,骑骆驼,找当地向导,到最近的地方一探究竟。
他足够有钱,只是他并不以有钱为乐,但这次长久上路,才意识到有钱的确是个很好的优点,解决了他很多麻烦。而钱以外,对于alpha而言,体力也不是问题。
阳光雨露,终于再次感受到滋味。
接近干涸的感官,在一次次给黎星嘉发去异乡的风景的过程里,逐渐重新饱满。
他不和经纪人联系,不和自己的团队联系,给他们工资照发,让所有人不要打扰他。三个月,他的粉丝几乎报警,担忧他到底怎样了。
唯一联系的人是黎星嘉,他是自己和现实世界的连接点。
“你的粉丝满世界找你。”一次收到照片之后,黎星嘉发来消息,“介意我用你拍的照片安一下他们的心么?”
“发给你的,都随你安排。”林浅回复。并发去自己在狮身人面像前的严肃自拍一张。
过了半个小时,吃饭的时候,黎星嘉告诉他自己已经发了微博。
林浅登上去看,这是他半年来第一次看微博。很长时间他不敢看粉丝说什么,觉得对不起他们。
他一一浏览着粉丝的发言,心渐渐安定下来。没什么事,甚至觉得自己那时的脆弱挺不可思议,但他也警醒并记下了陷入情绪后的感受——对于一个很难生病的alpha,心理疾病确实是打倒他们的一把好手。
去爬了最高的那座雪山,本来半途要放弃,但是想到黎星嘉,不知怎么就决定上去了。
林浅在峰顶的雪地上躺下,那里没有信号,不然他好想在这里给黎星嘉打一个电话。
没关系,可以拍下那片星空寄给他。
下山后,他发去照片,对黎星嘉说他要回去了。
“没问题,欢迎回来,林小浅。”
林浅将手机贴在心口,好像看见他在对自己笑。
*
罗越鸣满二十岁了。
虽说alpha分化之后便已经在生理上成年,但二十岁又是一个不一样的节点。身体变得更壮是自然,心理也难免被驱赶着成长。譬如,他会开始思考,自己究竟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问题不是应该小学就思考吗?”他学生时代就关系很好的素人朋友满头黑线问。
“你太夸张了。”
罗越鸣瞥他。
他的朋友也是beta,太正常了,这世界大多数人都是beta呀。alpha和beta本来无需避嫌,就像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觉得自己这朋友没有任何值得多看几眼的点。
所以alpha怎么可能对beta产生什么……异样的感情呢?
但为什么,如果是某个特定的,特定的beta……
“你连你想做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那是怎么十几岁就当上明星的。”朋友吐槽,“现在想着转行了?怎么,觉得无聊?”
“那是因为……”
罗越鸣没说下去,因为他不想跟任何人,任何人,说起他对黎星嘉的感觉。而这个话题说下去,答案当然只有一个。
因为黎星嘉。他的,所有离开正常生活轨道的原因,都是为了靠近那个人罢了。黎星嘉就像漂浮在上空的巨大磁极,吸引他偏航。
其实他不需要任何问答,他自己心里早已知道所有答案,只是不肯承认。因为承认是如此苦涩,他必须吞下自己绝无可能拥有的这个事实。
少时懵懂混沌,混迹于哥哥们的各异心思重时,他一无所知。
而今什么都知道,却还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将那人敬若神明太久,每一分绮念都像亵渎,他甚至想要自残来惩罚自己。
不敢流露,不能透露,和他们在一起时他学会了装傻,可独自一人时却无法欺骗自己。
“嗯,黎哥哥,今年生日在剧组,不能和哥哥们一起过了。不孤单,我这边也挺多朋友的。”
“我都挺好的,你行程也很辛苦,拉托萨风很大,别弄感冒了——”
“今天是临时决定的拍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边?”那边声音略惊奇,但仍然稳当当的,“放心吧,我穿的厚。小鸣真贴心。”
挂电话之前,他听见黎星嘉和旁边人说话声,那同样熟悉的声音。
罗越鸣穿着厚厚的古装戏服,周围欢声笑语。他是这个剧组的中心,他的生日,自然会安排得很完美。大家也是真心实意为他庆生,可他脸上带着笑,环顾四周,却觉得所有人都比他更开心。
“是在跟你队长打电话么?”一个自来熟的共演来劲地凑过来,“你生日,他都不来?他不是学校离得不远么,你怎么也不叫他来客串个角色呀。”
罗越鸣不自觉敛了笑容,正色道:“我们队长不是随叫随到的,他的行程很紧张,而且两小时车程也不是离得‘不远’。”
那人愣了愣,小心道:“哦……不,不好意思啊。我刚刚说话有点随便。不是故意——”
“没事。”罗越鸣淡淡一笑,目送对方走开,但心里已经默默将这人列进不打算来往名单。
你看,黎哥哥,我算不算是成熟了一些呢?
成长真奇怪,原来就是心里想的是A,说出来和做出来的却是B。我明明非常想见你,但又觉得见不到也是好事。
毕竟,隐藏渴望实在是最痛苦的一件事了。
*
“快快快快快!”
特殊管理署-特别行动处一阵兵荒马乱。满地都是翻倒的碎片,就像刚刚经历了一场世纪大战。
而实际情况是刚出完任务的alpha回来了。
任务不难,虽然有S级,但对于他来说不难。
“怎么回事,016号这是出事了?”不明就里的专员们速速给打着管理署标志的车让路,窃窃私语,“应该……不能吧?”
“就是他出事了。”负责联络的工作人员之一一脸疲惫,给新来的同伴解释,“任务没事——任务很顺利,他在回来的路上突然进入易感期了。”
“怎么可能?”这更离谱了,对方完全不信,“守则第一百七十五条,alpha成员的易感期、omega成员的发情期以及信息素水平同为0号监测指标,你们在他出任务之前没检测吗?还是过往记录不够谨慎?”
“检测了,我们对待016号就像对待自家门口毯子下的地雷一样小心翼翼。”社畜联络员面无表情道,“不要怀疑同伴的专业性。”
坐在角落的alpha头戴止咬器,身体被铁环束缚在仪器上,而他一脸不爽地看着医生,威胁的视线意思很明显:不用来那些没用的,给他一针强效抑制剂干脆利落,到底都在磨蹭些什么?
旁边的专员战战兢兢,看着016号,而医生非常不赞同,坚持一定要他做完全部检测再决定“医疗方案”。而在那之前,他不能被放开,这些设备完全能保证在他在控制内。
而专员张了张嘴,没敢说出实情。016号完全是凭借着自己的意志力坐在这里而已,那些设备存在的意义,是保证医生不吓昏过去。
……
“你这样是非常非常不明智的……”医生看着对面的alpha自己拿着注射器,熟练而漫不经心地将橙黄色的液体推入上臂,言辞激烈道,“你的体质不适合用这种方式解决易感期。”
“嗯,你的前任也是这么说的。”一针注射下去,alpha缓缓吐出一口气,闲闲道,“所以他成了前任。”
刚刚解决了S级事件,又强行关闭了一次易感期,这时候的alpha能正常说话已经是控制力极强了,医生不可能要求他保持礼貌。
医生道:“我们不是站在你的对立面的,016号。”
“但你们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alpha抬起眼,年轻的、一向有城府的脸此刻仍残留着讲不清的烦躁,声音则保持平静。
“现有的抑制剂针对一部分人是中和易感期,另一部分人是关闭易感期。”医生道,“而你是后者,你的易感期并没有消除,只是——累积起来了,这非常危险,一旦抑制剂对你不再起效,你将失去控制。”
“我还从未‘失去控制’。”016号平静地说,“你可以出去了。”
“为何不快点找个omega?”医生劝,“这对于你这类的alpha是必然。”omega虽然稀少,但管理署自然有办法找到。
016号盯着他,面上缓缓流露出嘲讽的笑意,道:“你还不如你的前任,至少他还提过一个有用的建议。”
赵枭之拒绝了留下观察的要求,确认各项数值在安全域内,便从管理署直接消失了。
留下医生百思不得其解,他问那专员,016号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永远不会有omega。”专员解释道,“016号有倾心的人,那人是个beta。”
医生摇头:“普通的alpha可以和beta在一起,但他……”
那种永远不可能抵达生理所要求的极限的苦痛,对这种类型的alpha来说几乎是不可承受的。
“之前那位医生和你说的一模一样。”专员回答,“但016号说,既然是‘几乎’不可,那就是可。”
“那他所说的,那个有用的建议又是什么?”沉默良久后,医生问。
“那医生辅修过心理学。”专员道,“他建议016号记笔记,而016号从那开始的确开始记笔记,如今已经记到了第四本。”
“笔记里写些什么?”
专员摇头:“只有他自己知道。”
赵枭之回到家,从保险柜里翻出记满的黑色皮面笔记本,随意翻了翻,又拿出一本新的。
之前写满的那些摊在桌上,风吹过,拂过纸页,那些密密麻麻的隐秘渴望,伴随风铃的声音,一点点摇碎。
写下的欲望却并未消散在风中,而是又被它的主人吞回了肚子里。
“五年……”
赵枭之叹息,也不知想起什么,表情却是轻松愉快的,自言自语、又向对着某个人说道,“哥哥,欠的总要还,还要收利息哦。”
第87章
又两年的深秋,黎星嘉毕业,他放弃了保研,没有继续深造,而是先gap了一年。
gap的这一年,他并没有像很多人冀望的那样,深度参与团的回归,反而是经常出国,看各式各样的大型演出,总的来说,非常自由。
他给自己放了个长假。
由于这一点,这段时间他饱受诟病。“表面爱团,实际根本不爱”、“就是因为他,Petrichor迟迟不能像一个正常团一样运转”、“打着王道偶像的名义,做着爱自由的事”……
直到一年后,他开始发歌。有给自己写的歌,有给别的团体写的,也有一张完整的、给Petrichor制作的专辑。并以这张专辑为依托,策划了Petrichor那场惊人的、现象级的、掀起全球风暴的四巡。
其制作之精良、创意之巧思、动员人数之最,都足以创记录。这一年,是收获之年,黎星嘉的灵感井喷,带来了他个人、以及整个团的真正巅峰。
他给自己写的solo专辑和Petrichor的专辑常年在榜,加上给别团写的歌,年度专辑销售量冠亚季包揽。
不会再有人质疑他的热爱、专业、能力以及他对Petrichor的心。实绩足以让他成为年轻的音乐教父,他有了大把纯粹的音乐粉,这些粉丝不再把他当做一个偶像来模仿,而是当做一个才华横溢的音乐人来欣赏。
这一年,黎星嘉和段沅冉二十三岁,林浅和赵枭之二十二岁,罗越鸣二十一岁。
他们正当时,是吹遍世界的飓风,拥有无限可能的未来。
那是Petrichor粉丝们最幸福的一年,但对于这个从诞生之初就充满drama的组合来讲,它的粉丝似乎天然具有居安思危的本能。毕竟,组合曾在即将出道的时刻,分崩离析,差点就永远失去;又在几乎要接受失去的时候,卷土重来,之后稳稳地幸福了很多年。
那么,当日日期盼的巅峰终于到来,甚至高度远远超过他们的想象时,那种恐惧乐极生悲的直觉就像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笼罩了很多想法多的人。
这种事情从来不少发生。不过理性一点看,又觉得并不一定。毕竟以往那些登顶就解散的组合,是组合的成员终于获得了solo的资本,从而迫不及待地重谈利益分配;而Petrichor则不同,他们从大多数成员还未成年的时候,合同就握在自己手里了,这么多年组合也从来没有限制个人的发展,甚至都是以个人发展为主。既然没有限制,那离开组合的缘由也就不成立……
不,怎么会不成立!
即使组合没有限制个人的发展,他们也已经到了重新做选择的时候。Petrichor已经出道五年,是一个成熟的组合。要一起走到的顶峰,风景也已经领略过。是时候整理一切,再次出发了。
巅峰过后似乎自然地过渡到了平稳期,他们各自solo、发展个人事业,合体的时间更少了,但粉丝却相对安心。
也有人不能接受,认为团终于登顶,应该趁热打铁,而成员竟然就这么放掉了团活又去做各自的事,非常难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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