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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这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
负责盛菜的阿姨见怪不怪，又撂了一个新的碗放到老人面前。
然后她默默把地板上的碗捡走了。
俞凉环顾四周，想到合同上规定的内容，对程云野道：“我去看看。”
剩下三人看着俞凉的背影。
老人暴怒，他拿起那个新碗又想往地上砸，手臂就被俞凉掐住了。
他看见那张格外好看的脸，脸上的表情都缓和了不少。
人是感官动物。
他还是没好气道：“什么事？”
“老爷爷，您是要水煮肉片吗？”他耐着性子问。
“对啊，水煮肉片！”
俞凉闻言冲阿姨笑了笑，年近半百的打菜阿姨居然红了脸。
她觉得这样有些失态，轻咳一声：“……水煮肉片确实是没了。等会我和后厨交代一下，让他们以后多做一点。”
“谢谢。”俞凉扭头看着老人，“刚刚您听见了，阿姨说了会让人多做一些。”
他循循善诱，像个耐心的垂钓人一样，抛出自己的鱼饵。
“老爷爷，我刚刚拿了一份水煮肉片，还没吃过……您不介意的话跟我们一起吃吧？”
单英喆看着帮老人端盘子走来的俞凉，不由得感叹：“进步真快……”
其他人也许听不懂他这话的意思。
但单英喆知道，梦魇之牌只是俞凉的第三场游戏，他此刻已经能游刃有余地去主动获取一些线索了。
就他观察，很多老玩家都做不到，包括他自己。
要知道，他参与第三场游戏的时候，自己还在靠瞬移当苟王。
本就不大的桌子上这下挤了五个人。
盘子已经堆不下了，俞凉干脆换了下位置，把空置出来的盘子先拿去回收了。
这下变成老头不好意思了。
他扭扭捏捏地接过筷子：“谢了。”
他和四个玩家互相认识了一下。
俞凉知道了他叫吴志明，今年62了，是被女儿送进来的。
女儿嫌弃他脾气古怪，远嫁以后不愿意把他接到身边赡养，就把他送进了这所仁悦敬老院。
除了每月按时打来的生活费，吴志明已经3年没见过女儿了。
单英喆父母都在老家，虽然还没退休，一家人每周都要互相打个视频电话。
他愤懑道：“太过分了！”
俞凉也觉得过分，但事实上这种情况在现实里不少。
聊完自己，吴志明的好奇心反倒绕到了玩家身上：“你们俩呢？你们是被小孩儿送来的还是自己住进来的啊？”
此时担任“老人”的玩家在NPC眼里也是年长者的模样。
高佰临时编了一个：“儿子出国了，我不想拖累他。”
程云野睁眼说瞎话一直是可以的：“我老伴儿也在这住。”
俞凉、单英喆、高佰：“……”
吴志明恍然大悟，居然硬是没意识到“老伴为什么不和他一起吃饭”这种盲点：“原来如此，难怪你们都请了单独的护工。”
俞凉追问：“吴爷爷，护工是要单独请的吗？”
吴志明摆摆手：“是啊，而且价格很贵……像我这种老头子，给吃给喝已经够好了。”
他又和几人聊了几句，最后要分别的时候，吴志明欲言又止，还是叫住了他们。
“……”他搓着鼻子，左右张望似乎有些怕被别人听见，“你们最好早些休息。”
他焦躁地去抓胳膊，似乎非常痒：“最近晚上不太平。”
说完，吴志明就走了。
步子比来的时候还要快许多。
一顿饭下来，他们从吴志明这里拿到了不少线索。
俞凉看了眼时间。
六点半。
还有半个小时他需要按时给程云野服药。
高佰他们的时间表上没有写吃药这个流程，但是他们每天要出门遛弯至少五次。
两队人在食堂门口暂别，约定好明天早上七点半在同一个地方碰头。
俞凉低头询问程云野的意见：“推你回房间？”
程云野没有异议。
考虑到“程爷爷”腿脚不便，游戏很贴心地给他们安排了一楼的房间。
俞凉刷卡进门，顺手打开大灯。
有人影在房间里一闪而过。
他另一只握住轮椅的手下意识用力，将灯关掉，又快速打开。
这一次俞凉再没看见那道影子。
“……你看见了吗？”
程云野点头：“看见了。”
俞凉：“……”
但毕竟是游戏安排的房间，不住也得住。
他站门口深呼吸几下，接受了可能要和鬼共处一室的准备，推着程云野进去了。
房间不大，一张席梦思床，床头对着窗户。
墙边靠着一张折叠床，这就是俞凉晚上睡觉的家伙。
他们是沿着小路回来的，这会时间已经接近七点。
他在床头柜上拿起一盒药：“抗坏血酸……？”
原谅他专业不是理科，平常也接触不到类似的信息。
程云野：“维C。”
俞凉：“……”糊弄谁呢。
他还是照着说明书，捏了一粒给程云野。
手指擦过温暖的掌心。
程云野捻着被俞凉触碰到的地方，看着他用饮水机给自己匀了一杯温水。
“先吃药，时间快到了。”他道。
程云野乖乖吃了。
今天的任务完成，俞凉轻舒一口气，开始捣腾那张折叠床。
床的质量一般，打开的时候就吱呀吱呀响个不停，他一条腿搁在床板上铺床单，声音更响了。
程云野左右张望，给他拿了一个枕头来。
“谢谢。”
俞凉铺好床，躺在上面感受了一下。
小折叠床要承受一个成年男性的体重还是有些勉强了。
他拍拍床板，心想还好他睡眠质量不错。
就是不知道……
“不影响。”程云野像能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
俞凉点头：“好的。”
接下来的时间，两个人都不准备出去了。
俞凉心中谨记自己是个专属护工，给程云野打水送换洗衣服，忙完以后才躺回床上。
他的小床紧挨着程云野的大床，如果他半夜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把自己叫醒。
在游戏里有张床就很不错了，俞凉也不嫌弃，就着吱呀吱呀的声音开始把今天拍的照片和视频一股脑儿的发给里予。
里予：[问号人问号.jpg]
里予：[你在这里玩游戏？]
俞凉：[我觉得我可能需要请你帮我一个忙。]
里予：[我们之间不要这么客气]
俞凉也就换了个口吻，试探着问里予能不能查询到现实中是否有仁悦敬老院存在。
第34章 没有恶意
梦是依托于现实的，很多梦中的场景都是现实的写照，或者本身就是做梦者亲身到过的地方。
他的手机虽然开放了基础功能，但很遗憾不包括搜索和导航。
所以他还是要求助于里予。
毕竟这是俞凉目前想到的最快获得关键信息的方式。
俞凉背对着程云野，看不见此时程云野就盯着他的后脑勺看。
里予：[我查一查]
俞凉无聊地等了一会，他听见了一种很微弱的咔嚓声。
下意识放轻了呼吸，俞凉意识到这是手机相机拍照时的提示音。
“咔嚓——咔嚓——”
非常微弱，如果不是他呼吸本就不重，可能就忽略过去了。
拍照声断断续续，大概持续了七八声。
俞凉感觉自己脊椎有点麻。
在拍什么？
在拍他们两个吗？
等这道声音许久不再出现，他才慢慢转过身。
小床不堪重负地哀嚎。
程云野正在闭目养神。
俞凉小声问：“你睡了吗？”
“还早。”
俞凉：“你听到了吗？有什么东西在房间里拍照。”
程云野沉默了一会，这次给出了否定的答案：“没有。”
俞凉动摇了：“听错了？不应该啊……”
程云野：“试着多相信自己一点。”
俞凉说好。
不过这种情况下相信真的有拍照声还蛮惊悚的。
时间已经快走向九点，俞凉问了句要不要关灯。
程云野：“先不关。”
他目光点向俞凉手里的手机：“睡觉之前再关。”
俞凉又乖乖说了声好。
里予那边有了回复，但遗憾的是目标对象实在是太多了，筛选需要时间。
里予：[我排除了一部分以后，符合条件的还有十几所养老院，确定是哪一所用时会久一点]
里予：[我尽快（乖巧.jpg）]
俞凉有些不好意思：[注意休息，来不及的话等你空了再找吧]
里予那头只回了一个OK，应该是专心排查去了。
准备入睡前，俞凉关掉了房间里的灯。
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
借着手机的光，他轻手轻脚回到床上。
但他还没有睡意。
十点对于他这种夜猫子来说还太早了。
俞凉闷在被子里面回顾白天拍下来的照片和视频，突然听到了一声“嘀”。
屋外的外机开始运转，俞凉听见了出风的声音。
是空调被打开了。
但俞凉之前看到过遥控板，它静悄悄躺在床头柜里面。
程云野如果去开床头柜，这么大动静他不可能不知道。
是谁把空调打开了？
俞凉这么想着，空调开始“嘀嘀嘀”的叫起来。
有“人”在调整温度。
俞凉甚至能想象到那个东西拿着遥控器，在温度变化的按钮上快速摁动的样子。
俞凉：“……”
他好像有点害怕。
嘀嘀声还在继续。
俞凉甚至敏感地感觉到气流忽冷忽热。
它开始调冷热模式了。
俞凉把手机亮度调到最低，敲字：[里予，我现在有一点点点点的害怕]
他坦承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有鬼在房间里面玩空调遥控器]
里予：[房间里还有你的同伴吗？]
俞凉眨眨眼，认真思考游戏人物能不能算同伴。
最后他打字：[有一个]
里予：[拥抱.jpg]
[和他靠近一些吧，两个人不会那么怕了]
[我陪你聊聊天]
打字分散了俞凉的注意力。
他此刻是背对着程云野的，因为面朝他的话后背就会暴露给鬼，他不愿意。
于是俞凉鼓起勇气，在被子里小幅度地躺平，露出半个脑袋。
程云野不知什么时候翻过身了，离自己很近。
他甚至能感受到程云野的呼吸。
俞凉趁着这个机会抬头看了一眼，空调下什么都没有。
起码目前证实，这个鬼只是管自己在玩，并没有靠近玩家的意图。
心里发毛的感觉已经冲淡了大半。
俞凉翻了回去。
让它玩吧。
俞凉和里予聊着聊着睡着了。
他一直捂在被子里，里面的氧气差不多被消耗光了。
本能让他钻了出来，鼻尖重新吸入微凉的空气。
整座养老院此时万籁俱寂，像一座空城。
程云野听着俞凉有规律的呼吸，空调里送出柔和的暖风。
这次他捕捉到了相机的声响。
因为太过安静，这次他甚至听见了非常微弱的交谈声。
轻到会让人以为只是幻觉。
第一夜平安过去了。
昨天睡得早，俞凉醒得也早。
早上六点，他把同样已经清醒的程云野从床上捞下来放上轮椅。
空调开了一夜，他从床头柜里把遥控器翻出来，关掉。
还拔了电源。
七点半，几人准时在食堂门口碰头。
从表情看，单英喆和高佰都没睡好。
俞凉决定先找个位子坐下说。
早饭很丰盛。
俞凉嘴里塞了根油条，正在往豆浆里疯狂加糖。
单英喆小声提醒了句“别吃太多糖”。
他两眼无光，黑眼圈像是被动物世界里的袋鼠打了两拳。
听了他们的描述，俞凉大概懂了。
两个人关灯以后就一直听见类似塑料袋被疯狂揉搓的声音。
高佰半夜醒来，他们房间里的马桶“啪嗒”一声冲了水，然后就是一阵长久的回音。
这种冲水声断断续续持续了一夜。
俞凉神色复杂，心想他们俩组半斤八两，于是把自己遇到的也说了。
程云野挑了个俞凉换气的瞬间，说了句他半夜也听见有人在拍照，还有交谈的声音。
俞凉：“……”
他后半夜睡死了，什么都不知道。
高佰摸索着餐盘，单英喆及时给她递了一杯牛奶。
她摸着杯口抿了一口：“往好处想，它们目前没有恶意。”
是啊，没有恶意。
起码现在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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