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睡觉之前俞凉的手机必然是有电的，不可能出现一晚上耗光的情况。
而且他试着长摁，依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周围唯一可以用来照明的物体无法使用，只能试着下床去开房间内的灯了。
俞凉喉结滚了滚，照着记忆踩到拖鞋，轻手轻脚地往前走。
中途不小心踢到了什么，在地面上传来一道塑料被摩擦的声响。
俞凉心一跳，意识到这是给宋华池买的机甲玩具。
他一点点挪，终于碰到了开关。
“啪嗒——”
没有任何光亮起。
俞凉以为自己真的失明了，就在这时窗户外面闪起一道很微弱的光，一直向下坠落，掉在地上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过长时间停留在纯黑色中会让他丧失对环境的感知，一切都像变成平面一样。
凭借自己对房子的熟悉度，俞凉有惊无险地来到阳台，手扶在栏杆上向下看。
地上有一个白色的光球，却没有照亮周围的环境。
指向很明显。
他必须要出去，下楼，努力靠近这一抹光。
俞凉没有犹豫，果断掉头，去搜寻房间内能用到的一切武器。
最后只能拿起放在厨房这里的菜刀。
和匕首完全不能比，估计对鬼也没什么杀伤性。
拿着纯图个心安。
俞凉打开门，整个走廊只剩下自己的脚步声。
安全楼道被封闭了，只能乘坐电梯。
哪怕在这里住了足够长的时间，俞凉依然不敢说自己对周围的环境了如指掌。
他还是会被磕绊到，每一次撞出其他声响的时候都会让他的精神紧绷。
俞凉摸索着摁下按键，在一片黑暗中听见电梯门开启的声音，走进去以后又去碰1楼的键。
等慢慢挪到那团光球附近，他已经在地上狠狠摔过一次了。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每次出门进门都会走的台阶，在一片黑暗里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重心，整个人头朝下差点磕到地。
光球一直在那，没有离开。
但俞凉伸手去靠近时，自己的手也没有被照亮。
他有些捉摸不透这个球是什么，用自己那把菜刀碰了碰。
“滋滋”一声，手上的重量消失大半。
光球把它给融了。
“……”
刀都碰不来的东西，要怎么去激活它的功能。
他总不能一直守在光球边上哪里都不去吧？
俞凉就半蹲在它边上，良久没有动弹。
最后他试着伸出手，直接用自己的身体去触碰。
想象中的灼烧并没有传来，俞凉在一片寂静中，感受到什么东西冲进了他的脑海。
是一段记忆。
只是这是以第一人称来呈现的，他不知道这双眼睛的主人属于谁。
夜已经深了，街上基本没有行人车辆。
今天晚上的乌云很密，一点月光都看不见，只有昏黄的路灯把他的影子无限拉长。
边上商铺都关门了，他起先还是缓慢地行走，最后干脆奔跑起来。
只是他跑得很踉跄，镜头晃来晃去，说明他的视线一直在乱转，偶尔还会变得模糊不清。
是在哭？
他跑过了好几个街道，最后路越走越偏，路灯越来越少。
他感到害怕，镜头迷糊的次数明显增多。
最后他注意到了不远处林中透出来的明亮的灯光。
俞凉努力感知这些画面，逐渐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
他仿佛来过这里。
但可能时间太久了，早就不记得了。
记忆里的他还在前进。
他被白灯吸引，瞅了一眼石砖铺成的小道，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林子里是一栋独立的建筑物，被刷成了白色，光就是从被糊了一层薄薄的纸的窗户里透出来的。
好奇心战胜了害怕的情绪，他还在前进。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他踮起脚努力靠近窗户，用耳朵去贴近，试着听里面的声音。
什么都没有。
深更半夜一栋独立的屋子始终灯火通明，里面还没有声响，这种时候大部分人会选择离开。
但这个他显然不是常人。
他不仅没走，还回头去附近找了块四五个拳头那么大的石头放在地上，脚踩上去，让自己的身高强行高于窗户栏杆。
他伸出手，把糊在外面的纸挖开，撕了一个小洞。
也许这层遮蔽物是临时加上去的，纸的材质也很普通。
他轻而易举看到了里面的景象。
地上躺着一个人，对方面朝着自己，脸色惨白，嘴唇微张，看模样不像是睡着了，而是神志已经模糊。
看到这张稚嫩的脸，俞凉终于想起来了一些往事。
他的大脑对自己小时候的记忆存储得很少。
他能记住的，更多是和亲人在一起的回忆。
所以对于他曾经偶然做过的一件小事，如果不是此时此刻让他看到完完整整的复刻，俞凉可能永远都不会想起来。
确实是有这件事。
那天陪伴他长大的姥姥去世了，但他只觉得姥姥是再和他开玩笑，实际上还在外边等自己。
所以俞凉半夜自己跑出了家门。
他没有钱也没有手机，出来以后就直接迷路了。
俞凉只能一直往前走，最后就到了一个灵堂外面。
然后呢，他做了什么？
俞凉静静地回忆，试图把这一段早已被遗忘的初见重新呈现出来。
后来发现小俞凉不见的父母急匆匆出门，在警察的帮助下找到了在街边抱头独自默默流泪的自己。
在被爸爸妈妈带回家之前，俞凉仰着脸跟警察说，有一个建在林子里的建筑，里面躺着一个小男孩。
接下来看到的画面，就是上帝视角了。
哪怕俞凉只是个小孩，加上是亲人去世伤心过度，很可能是在胡言乱语，警察们还是选择在回去之前按照他说的路径去看了一眼。
在那个窗户和门全部被封死，已经飘出尸臭的灵堂里把晕倒的小程云野给救了出来。
严格来说，这是他们在命运里的第一次相见，只不过是单向的。
在里面的记忆被读取完毕后，光球变成一簇簇闪着光的粒子，围绕俞凉飞了一圈，再往前飞去。
只是它飞一会就会停一会，像是在等俞凉自己跟上去。
他跟着光球，一直到了小区附近的一处地点。
黑暗中他已经无法分辨自己所处的具体位置了，只能被动地依靠光球的指引，再去触碰第二颗。
这里也是一段记忆。
如果说第一颗光球是为了唤醒他小时候的记忆，第二颗就是纯粹地在提醒他要去想起一些细节。
眼前出现的是一家大别墅的门口。
俞凉这时候已经读大学了，来这里是为了给里面的小学生上数学课。
他是兼职，还是大学生家教，正常来说薪水是比不上那些专业的教学老师的。
但这家人只要大学生，不仅会安排司机来接他，开出来的工资也很高。
这种条件俞凉没理由拒绝。
他是被管家带进去的，七拐八拐走过不少房间后才来到这位小学生的卧室门口。
现在想来，里面这个小孩的容貌和程云野蛮像的。
也许是他家族里某个近亲的孩子。
就是脾气不太好，换稍微难一点的题做不出来，就会撒泼打滚。
他闹出来的动静太大，也许是被狠狠地教训过了，后面对俞凉的态度好了不少。
俞凉断断续续一共给他辅导了两年，由于自己的成绩很好，后面这孩子的全科都由他负责。
这笔钱就是他的创业资金。
后面之所以不干了，一方面是因为忙，另一方面就是，这孩子被送到贵族初中，不需要他了。
俞凉也没放在心上。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最后一节课上完，小鬼头拽着他的衣角两眼泪汪汪，还把自己最爱的玩具送给自己。
那时候他还对俞凉说了些话。
“你以后都不来了吗？”
“你读住宿初中，学校里的老师会辅导你。”
即将变成初中生的男孩嚎啕大哭：“你每次来教我读书，我大哥心情一好就不管我看动画片了，你走了我可怎么办啊！！”
俞凉看到这里，没忍住笑出声。
他那时根本听不懂自己这个“学生”在说什么，根本没放在心上。
现在想来，男孩口中的“大哥”，应该就是程云野了。
第二颗光球给予的画面在这里戛然而止。
俞凉继续前进。
第三颗光球，地点是在网吧。
那时候俞凉刚毕业，网店刚起步很忙。
恰逢网络故障，他只好带着身份证出门，去最近的网吧上网。
把事情都处理完以后，他照例进入放松时刻。
俞凉最近一直在玩的这款恐怖游戏支持联机，他有一个ID叫[里予]的固定组排队友，实力很强。
里予话不多，但是声音好听。
每次俞凉问他要不要玩，对方都能准时上线，是个不可多得的电竞工具人。
俞凉不得不承认，他就是馋里予的声线和技术。
光球里的记忆只停在这里，他继续往前走，心情已经愉悦起来了。
黑暗让他记不清行走的线路，感觉自己一直在直走，实际上是走在一条弧线上。
它汇聚成一个圆，刚好把俞凉住的地方圈在里面。
这些东西能够存储记忆，调动到游戏中。
然而实际上在激活之前，它们只是在现实中防止俞凉在家门口被卷入游戏的法阵而已。
从第四个光球开始，出现了游戏相关的内容。
但场景也是在他就读的大学。
俞凉对比了一下时间，发现那时候自己还在准备高考。
程云野居然是大他几届的学长。
但他从来没和自己说过这些。
就在他们就读的大学里，程云野被卷入了属于自己的第一场逃生游戏。
地点就是这所学校，场景和现实别无二致。
规则很简单，不要触犯三条会让人死亡的规则，同时找到一个知道真相的NPC，他手上有逃出校园的方法。
规则和之前俞凉推断的差不多，只不过他那时是以NPC的视角，所以有诧异：
一、不要回头。
二、不要和其他玩家距离太远，至少保证身边有一个活着的玩家。
三、不要让其他NPC注意到你和它的不同。
由于只是一个D级游戏，除了前两条规则是定死的，最后一条实际上没有这么多的限制。
第169章 神和真相
NPC的敏锐度很低，只要没有直接跳到它面前大喊“我是玩家，你是NPC”，做这种毫无逻辑的事情，就不会被触发。
这场游戏的关键NPC恰好是程云野在游戏中分配的室友。
逃出去的唯一方法，就是让他带着自己离开。
下一颗光球是有关[鬼宅试睡员]的。
这些记忆都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俞凉前面经历过的被扭曲的场景。
他们当时是十个人一起进游戏。
人多，所以一个房间可能会睡好几个人，尤其是一楼的保姆房。
程云野从一开始就判断出这个游戏的生存方法，并且依靠自己的想象来和鬼形成对立关系。
他希望逃生游戏里最强的存在出现。
那时候程云野还没有再次见到俞凉，进入游戏一心只想着疯狂通关，尽早离开这里。
所以他的行为也都是最直接最粗暴的。
他召唤出了一个黑色的盒子。
正是俞凉打开过的那一个。
不同的是，盒子里放出来的不是黑色的雾气，而是纯白。
那些白雾原本是附着在匕首身上的，武器被取出来以后才逐渐抽离，融入进墙体。
这把神秘的匕首攻击性很强，除了有吸收同类的能力，还能根据自己的意志行动。
不过程云野一直没见过它的精神体。
但是对于那个时期的他来说，是否能和匕首沟通根本不重要，他只想在游戏世界杀出一条血路。
他通关的速度极快，以高分一路闯过不少游戏。
随着程云野对游戏的理解越来越深，他意识到S级以上的游戏BOSS有自己的性格，它们对人的反应也截然不同。
有的喜欢致人类玩家于死地，也有的是真的想和人类交个朋友。
同样，程云野因此知道了一些游戏相关的暗规则。
逃生游戏的大BOSS，它的游戏属于SSS级。
只要人类顺利通关，他就可以选择留下，或者以人类的身份彻底与游戏世界断开联系。
然而在他重新遇到小时候救了自己一命的男生时，他已经是游戏世界的新王了。
程云野选择了前者。
他的最后一关，没有曲折变幻的场景，也没有血腥的杀戮与鬼魂的追击。
成片成片的花海盛放在程云野脚下，尽头是一片澄澈的小湖。
湖边的小矮凳上坐着一个瘦削的背影，拿着一根长长的钓鱼竿，正在那里钓鱼。
这是他自己创造的世界，除非他在湖里增加生物，否则就是死水。
果不其然，在程云野风声鹤唳警惕着这些无害的花草时，对方什么都没钓上来。
男生觉得很沮丧，但后方的人已经近在咫尺，举着匕首随时都准备夺走他的性命。
他不得不轻声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是第一个到这里的人类。”
看见这张脸的瞬间，俞凉已经想明白了。
程云野将刀横在他的脖子上：“你就是BOSS？”
他还不能接受这个地方一点危险都没有。
宋华池迎着匕首起身，毫不在意它最自己的伤害。
他的脖子被割破，流出来的血是蓝色的，全部被匕首偷偷吸收了进去。
宋华池没有回答程云野的问题，而是接上了自己说了一半的话：“……也是我第一个见到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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