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问知被顾珏星拉住的时候,有一瞬间是惊喜的,随后他苦笑一声,阿星不是那种犹豫不定,反复无常的人。
在看到顾珏星的眼神时,他更坚定了这一想法。
“路上小心,你永远是我的朋友。”两人都没有戳破“朋友”这层窗户纸。
“皮肤接触我们还继续吧,有始有终。”顾珏星说得第二件事,也是他最担心问知的事。
尽管他们还有几个月分别,他也想在这几个月,让问知好好的。
苏问知笑了一声,故作轻松的安慰:“当然了,你这么有效的充电宝,能多蹭就要多蹭蹭。”
他能感受到阿星心中的沉重,但他实在不必过于苛责自己,他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顾珏星嘴角艰难地扬了一下,随后,才不舍的轻声:“还有,新年快乐!”
“嗯。”
苏问知点了一下头,随后转身进入到满天风雪里。
顾珏星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挺直的像冬日里的雪松,坚韧不拔,独自长青。
顾珏星知道苏问知知道他在看他,所以他没有回头。
顾珏星感谢他最后的一点体贴和温柔,让他不必克制自己坚强,硬起心肠,理智分析他们的告别。
仗着苏问知看不见,顾珏星可以毫无顾忌的释放他无处可放,无疾而终的爱意。
没错,顾珏星认识到了,他是喜欢问知的。从很久很久以前。
他对问知不一样的关注,对问知不一样的爱护和担忧,对问知不一样的一切。
对那个人事事不一样,他在他心中早已和其他人分开,独自占领了一个位置。
可惜……
可惜认识到,心才会这么痛。
狂风卷着雪花,打在脸上生疼。远没有诗歌中那样飘逸浪漫轻柔。
苏问知早已看不见,刚才他站立的位置,很快又附上了一层雪花,很快也将看不见了。
顾珏星眨眨眼睛,一道冰凉的水痕从脸上滑过,顺着冻得已经有些麻木的下巴,滴在雪地上,砸出一个小坑。
顾珏星这才反应过来,用手摸了一下,满手冰凉的水痕。
我还挺适合冬天的,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冷,雪花都融在了脸上。顾珏星苦中作乐地想。
他将脸埋进袖子里,无声的埋了几秒钟,在漫天的风雪中,独立在桥上,茫茫天地间好像只他一人似的。
过完这无声的几秒,顾珏星胡乱地用袖子,擦干净脸上的水痕。
迈着僵硬无感的步伐,呆呆愣愣地向家的方向走去。
头上满是半融化的雪花,打湿的头发很快冻得一绺一绺,尖锐的发端直戳顾珏星冻得麻木的脸颊。
此时,顾珏星的脑海也像这白茫茫的天地,狂风暴雪中,空茫茫。
忽然,顾珏星一个不留神,狠狠的摔在了坚硬的地上。
给问知暖过手,就没有再带手套的手,冻的红彤彤,有些肿胀,麻木无感。
但这一摔,右手手侧直接擦破一片,红色的血液渗出。
顾珏星慢吞吞的指挥着冻僵的四肢,艰难的爬起来。
他看了一眼流血的手,用纸巾草草擦了一下。还好是冬天,血液流的慢,血很快就止住。
而且因为这一摔,手竟然麻麻地发热起来,顾珏星活动了一下右手,虽然擦掉了一大块皮,但是他不觉得疼,反而比刚才麻木冻僵好一点。
顾珏星攥着手掌,表情轻松的继续回家。
到了奶奶的小院,顾珏星像往常一样推门进去,在反锁门的时候,突然想到,不久之前他还想着邀请问知和他一起回家躲雪呢。
看来以后问知都不会再踏足这座院子了。
“哐当”,顾珏星顶着狂风把院门牢牢反锁好。
褚奶奶听到动静,从厨房门口张望了一看,便心疼地喊道:“这么大的风雪,星星可是冻坏了,快进厨房来,可暖和了。”
褚奶奶还想出来,凑近把人拉进屋。
顾珏星冻僵的脑袋,终于运转起来,快步跑了两步:“这就来,奶奶不要出来了。”
快跑在光滑水泥板上,顾珏星脚下一滑,但是这次很快稳住,没有摔倒。
褚奶奶还是心惊的“哎”了一声,“慢点,慢点。”
进了厨房,温暖的热气驱散了满身冰寒,更有食物的香味,唤醒了家的感觉。
“快拿毛巾擦擦。”褚奶奶把顾珏星拉在最温暖的火盆前,看他冻的一块红一块白,也是满眼心疼,更何况身上还落了不少雪。
褚奶奶围着顾珏星,仔仔细细给他掸身上的雪,突然一顿,右面的胳膊和膝盖明显脏了一大块,也沾了不少雪,没有拍掉。
“回来的路上摔倒了?没摔到哪里吧?”褚奶奶一边关心地问,一边使劲擦了擦他的胳膊肘。
当时肯定没有及时拍,这雪和泥一块都冻到衣服上。
“啊?摔倒?”顾珏星反应慢半拍,呆愣了一下,才说:“摔倒?对,我好像摔了一跤。”
顾珏星表情平静无波,好像在陈述别人的事。
“这是摔傻了?有摔到哪里吗?”褚奶奶看着反常的孙子,重复的问了一遍。
“嗯,没摔到哪,”随后手上的烫伤实在太过明显,顾珏星补充了一句,“就是手擦破了一点,不碍事。”
“要小心,尤其是这种不好的天气。就算你们是年轻小伙子,也要慢慢走。”褚奶奶唠唠叨叨的关心着顾珏星,从堂屋拿出碘伏消毒。
顾珏星躲着不想让奶奶看到伤口。
褚奶奶眼一瞪:“你伤到右手,还不用别人给你消毒。”
说着,奶奶便轻柔但不失力气的把顾珏星的手掰过来,一看到,便又是一阵关心的唠叨。
“这伤的不小,还想瞒我,疼不疼啊星星。”奶奶有些埋怨的语气,逐渐转化为哄小孩的轻声。
一边给顾珏星上紫色的碘伏,一边慈祥地给他吹吹。
顾珏星看到一个幕,眼睛瞬间湿润,一时间感动,难过,委屈多重心绪涌上心头。
褚奶奶察觉到异样,看到星星眼中的泪花,心里满是心疼:“碘伏消毒很疼?”
褚奶奶拿着紫色棉签,一时间不敢有动作。
顾珏星摇了摇头,吸了一下鼻子,有些哽咽的说:“用碘伏不疼,就是摔得有点疼。有奶奶真好。”
褚英红心里一片温暖,手颤颤巍巍生疏地。摸摸顾珏星的头。
笑着说:“傻孩子。”
晚饭过后,风小了,但雪没有停,比下午那阵温柔浪漫多了。
“阿星哥哥,出来玩啊!”附近住着的小孩拍了拍顾珏星家的大门。
顾珏星打开门,果然看到两个七八岁的孩子,拿着雪夹子,快乐无忧的喊他玩。
顾珏星坐在门坎上,扬了扬手,“我今天玩不了了。”
“那真是可惜,我今年期末进了前10,妈妈奖励我一个新的雪夹子。”一个圆头圆脑的小孩说,他小名叫牛牛。
“阿星哥哥,我学习比他好,我得了第三。”一个小女孩扎着马尾辫,她叫亚亚,是亚运会开幕那天出生的。
牛牛说:“你不能玩,不要难过,我夹好了,可以送你。”
牛牛挥着大夹子,一副很义气的样子。
顾珏星努力微笑:“谁说我难过了,我是大人了,不难过。”
顾珏星不想把自己的坏心情,传递给孩子。
“哼,大人最喜欢撒谎了,你明明疼的都笑不出来了。”亚亚小大人似的直接拆穿顾珏星。
顾珏星一愣,下巴慢慢埋在手臂上,他难过的这么明显吗?连小孩子都看出来了。
“没错,我的手太疼了,很难过。”
“阿星哥哥不要难过了,我送你一颗星星。”牛牛把一颗胖嘟嘟的五角星放在顾珏星脚边。
“阿星哥哥,我送你两颗心心。”
亚亚将两颗心分别插在星星两边,嘴里还念念有词:“星星哥哥,永远开心。”
顾珏星摸了摸她的头,这次笑得温柔真实了:“谢谢你们。”
第117章
苏问知满身风雪的回到家。
空荡荡华丽的别墅,即使开着暖气,也显得冷冰冰的。屋里一片昏暗,苏问知浑身冰冷,无神地躺在沙发上,没有去开灯。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外都是一片漆黑。忽然,一道手机来电的亮光,幽幽地照亮屋子。
冷蓝色的光也照着苏问知半张冰冷颓唐的脸。
苏问知瞥了一眼屏幕——赵医生,他的亲妈。
他双眼没有家具地盯着天花板,听着聒噪的震动声,这个时候他最不想接的电话就是她的。
震动了一分钟,电话自动断掉。屋子重新陷入黑暗。阿星,要留在中南省上大学了。
而他,最不可能呆在中南省。他只想远远躲开这时不时打扰他,阴魂不散的阴霾。
阿星……
电话震动声又响起,似乎比前一次声音更大。苏问知依然没有去接,他现在实在没有心力去面对赵医生的歇斯底里,赵医生的负能量。
一分钟过去,电话依旧自动断掉。但这一次,很快的又振动起第三次,没完没了的嗡嗡声,十分烦躁,同时也锲而不舍。
苏问知终于接通,但听筒不靠近耳朵。
“你还知道接电话!去干什么了!我打这么多次电话都没人接!”赵医生严厉尖锐的声音响起,刺耳令人心惊。
“说话啊,又犯病了?正好我明天有空,提前去看病。”赵医生只顾自己发泄,根本没打算听苏问知说话。
“呵呵,你说得没错,确实病了。”苏问知的泛着红,看起来十分有血气,但眼神空洞虚无,搭配起来十分诡异。
“那正好明天去医院好好查查你的精神病,有病赶快治,听医生的话,很难吗!”赵医生显然说着说着,就将工作上的压力发泄给苏问知。
“所以说我明天要去了,初五吧。”苏问知随口的定下一个日期。
“初五,初五不行,就明天!”赵医生立即反驳,也没有征求苏问知的意思,一意孤行要定下明天。
苏问知当然知道初五不行,初五是他妈后来生的妹妹的生日,无论有什么事,他妈都会把这天空出来。
他就是故意的,他不想在这样一个合家欢的时候,见到赵医生。只会更凸显他现在的孤家寡人。
“就明天,我好不容易有空。”赵医生不耐烦的强调。
“明天?好啊,那明天去中南第一医院。”苏问知冷笑道,有些办法他以前只是不想用,但谁叫他今天心情不好呢。
“不能去我们医院!”赵医生情绪不稳地吼道。
医院那环境,她还不知道吗,苏问知前脚踏进精神科,后脚医院就会疯传,她有一个精神病儿子。
“绝对不行!”
“那就初五。”
“你怎么从小就这么不听话!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生了你这个畜生,一点儿也不懂体贴父母。从小就是个小怪物,我和你爸离婚也是因为你。”赵医生怒气冲冲,难听的话全部说出口。
“别这么说,我没有那么重要。我只不过戳穿了苏国斌有小三的事实,你们以此为借口结束这段恨天恨地的婚姻而已。”苏问知平静客观的描述。
反衬着赵医生情绪大起大落不稳定。
“果然是养不熟的小畜生!”
“你再这样说的话,你的同事领导真的会知道你有一个精神病儿子了。”苏问知说。
赵医生瞬间闭嘴,只有起伏不断的胸口昭示着她有多生气。
苏问知伸手画着一个温柔微笑的人像,黑暗是最佳保护色,谁也看不到他此刻想的是谁?
他可以在这黑暗中,释放自己的感情,而。不被人抓住弱点。
“其实,你何必要这么做呢?”苏问知事不关己的语气,轻描淡写的说:“我和你最好的结局不就是永不相见吗?我不会打扰你幸福美满的新生活,你也不用操心上一段糟糕婚姻留下的忧患。
何必要再联系呢?烦得我只能和你撕破脸皮,不留下一点体面了。”
赵医生睁大眼睛,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后委屈的哭喊:“你果然没良心,我可是你亲妈,你说的是什么话!”
苏问知叹了一口气:“一两岁把我扔给奶奶带,每天听奶奶数落我。三岁,奶奶去世,把我关在家里,回来就骂我小怪物,日夜开着摄像头,像监视囚犯一样。再后来苏国斌不着家,你一不顺心就打骂,当然我也没有乖乖任打任骂。”
苏问知还有心情把事实讲得更清楚客观一些。
“再后来,我就更大了,苏国斌不回来,你也找了个知心人。”
“住嘴!我是离婚以后,才和他来往的!”赵医生色厉内荏的说。
“好。”苏问知也没打算揪着这块,事实是什么样的,他和赵医生心里都清楚。
“所以你看,我们都是相看两厌,你实在不必辛苦在我这儿扮一个好妈妈。在新家庭变成一个负责任的大人就够了。”苏问知语重心长地说。
“让我自生自灭不好吗?从小你不是一贯都如此吗?”
苏问知清淡的语气给赵医生重重一击,她非常恼怒苏问知戳穿了体面,把她从道德高地,人伦神坛毫不留情的拉了下来。
她想象往常一样,毫不顾忌,将各种负面情绪一股脑的砸向苏问知,反正他只是一个她厌恶婚姻里的意外,不用考虑他的感受。
但是现在她生生的忍了回去,因为她真得怕,苏问知第二天找到第一医院。
“咚”,苏问知耳边瞬间清静了不少。但苏问知并没有多少赢了的快感。
他摸了摸自己滚烫的额头,呆呆的想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他好像发烧了,他好久没有生过病了。
苏问知翻了一个身,没有任何行动的打算。看来今天的这场风雪,真的很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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