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泽杬的手下意识搭在小腹上。
唔,其实不是他想睡的,是崽儿困了……
隐约有绵长的呼吸声传来,驾驶座上,殷燃的嘴角又上扬些许。
天气晴朗的周末,出行的人不少。两个小时后到达收费站,遇上了短暂的拥堵。
踩下刹车排队等候,殷燃扭头看了眼副驾驶座。
顾泽杬睡得正香,头顶的发丝被压得翘起一些。不知道是不是梦见了什么好事,柔软的嘴角微微勾起。
毯子往下滑了几分,香芋紫的T恤领口被牵扯得歪到一边。顾泽杬今天穿得很宽松,白皙精致的锁骨轻易地露了出来。
殷燃呼吸稍滞。
前方的车前进几米,殷燃回头跟上。顾泽杬忽然动了动,毯子又往下滑了一小段。
再度停下时,殷燃伸手替顾泽杬掖好毛毯。
顾泽杬却正好发出一串无意义的嘟哝,温热气息似有若无地洒在手背上,像小动物毛茸茸的爪子一触即离。
殷燃下意识缩回手。
就见顾泽杬皱了皱眉,睫毛抖了抖,慢慢地睁开了眼。
“嗯……”顾泽杬揉了下眼睛,向窗外看去,“这是到哪了?”
殷燃的目光转回正前方:“下高速了。”
顾泽杬轻呼一声:“我睡了一路啊。”
“这下顾总相信,我一个人开车也没问题了吧?”
顾泽杬看了眼殷燃,但侧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
这是好面子还是好胜心啊?
顾泽杬重新望向车窗外。
半晌,他忽然笑了一下:“相信了。殷总真棒。”
冷不丁被夸,殷燃差点没反应过来。
也不是没听过顾泽杬的称赞,谈公事的时候谁都会互相捧场,只是内容千篇一律,就算诚心诚意,听着也像表面奉承。
顾泽杬突然来这么朴素两个字,听着挺真情实感,不是阴阳怪气,但又跟哄小朋友似的,还真……
心痒痒的。
第20章 缘由
吃完午饭,两人到附近的湿地公园散步看风景,顺便消消食。阳光正盛,落在湖面波光粼粼,清风拂过,水波如金色绸缎般微漾起伏。
正走在岸边,头顶忽地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顾泽杬好奇抬头,就看见一只松鼠正沿着枝杈飞速地跑动。
顾泽杬忍不住惊叹:“它这么胖,动作倒是很灵活。”
没想到,那只松鼠像是听见了顾泽杬的话,突然停下了向前的步子,方向调转,攀着树木主干下来了。
很快,顾泽杬对上了一双黑亮的豆豆眼。
顾泽杬有点懵,眨了眨眼,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只松鼠好像在和他生气呢。
他噗地笑了一声:“你不高兴啦?对不起啊,我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
松鼠:“叽!”
一旁的殷燃好笑地看着一人一鼠一本正经地“对话”。
无论生活还是工作,殷燃经历过无数抉择。而在这一刻,他觉得,让顾泽杬和他一起出来玩,是目前为止做出的所有决定中最正确的一个。
不然,怎么能看到顾泽杬这么有趣的一面呢?
大概是觉得大眼瞪小眼过于无聊,又过了半分钟,松鼠一个旋身,重新回到了树顶,接着在几根树枝上跳跃几下,刹那间就不见了身影。
顾泽杬收回视线,好像还有点意犹未尽。
殷燃问:“去坐船吗?往深处应该还有别的小动物。”
顾泽杬笑着摇头:“不是还要去山上?坐船时间太久了。按殷总的计划来吧。”
殷燃有一点遗憾,看不到更多顾泽杬和小动物互动的模样了。但他不至于为了私心强迫顾泽杬坐船,更不可能透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便只应了个好。
两人转道回了车上,前往当地的名山。
酒店订在山顶,车只能停在山脚的停车场。
上山可以步行也可以乘坐缆车,但这是整个计划中唯一一个可以进行选择,殷燃却没有让顾泽杬来选的地方——他早早地就买好了双人的缆车往返票。
顾泽杬回头看了眼高耸入云的山峰。
他不知道殷燃是因为有行李,所以直接否决了步行,还是有其他的考量。
他只知道,即便是平时的自己,大概也很难靠双腿登顶。他可没殷燃那么好的体力。
更别说现在肚子里揣着个脆弱的小家伙,是决计不能进行爬山这么累的运动的。
殷燃的选择正合他意。
十几分钟后到达山顶,顾泽杬跟着殷燃进酒店办理入住。殷燃订了一间套房,正好两个卧室。
放在以往顾泽杬是要让他重新订两个单人间的,但现在情况特殊,万一有突发状况,离得近点儿也好,顾泽杬就默许了。
时间还早,可以转转周边的打卡点。山顶风大温度低,顾泽杬套了件卫衣,把帽子也兜上了,裹得严严实实。
一路走走停停,顾泽杬拍了不少照片。他准备回去之后将照片都打印出来,整理成册,等崽儿出生以后,告诉崽儿在肚子里的时候跟着爸爸来这里玩过。
啊,确切地说,是爸爸们。
等崽儿长大记事了,再带崽儿来个“故地重游”,挺有趣的。
一阵风猛烈吹过。顾泽杬抬手挡了挡眼睛,避免沙粒糊眼。但头顶的帽子没能挺住,被吹翻了。
身后一双手替他重新把帽子戴起,并轻轻地按住。
顾泽杬笑了笑:“谢谢殷总。”
他垂眸看着手机里刚拍下的一株名松。
唔……故地重游时,崽儿的另一个爹会不会在呢?
……
晚饭过后的安排,是去日落观赏点等候日落。
他们先回了趟酒店。日落时温度会更低,顾泽杬把卫衣换成了冲锋衣。
他换好衣服走出卧室,就看见殷燃等在客厅,手里提着两只马扎、一条毛毯、一个保温杯。
顾泽杬目瞪口呆。
怎么说呢,再高档的风衣,也掩盖不住眼下殷大总裁身上那股隐隐的持家感。
也难怪殷燃的包要大一整圈,这简直就是个百宝箱啊。
顾泽杬喃喃:“真是麻烦殷总了……”
殷燃一笑:“应该的。”
离日落还有一段时间,在观赏区域等候的游客却已经不少。殷燃尽量避开人群,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撑开马扎:“顾总,坐。”
等顾泽杬坐下,他又把毯子放到了顾泽杬的腿上:“顾总盖着。”
顾泽杬没拒绝,将毯子往上提了提,捂住小腹。
他就知道毯子是要给他的,不过本来就得为了崽儿好好防风,多一块毯子也好。
但他忍不住扫了眼殷燃,t恤外就一件风衣,殷燃却也一点不觉得冷。对比过于强烈,真是让人羡慕嫉妒。
美好的事物总是需要付出时间,枯燥地坐了将近一个小时,顾泽杬都有些困了,终于等到日落时分。
浑圆的金轮在远处不断下落,顾泽杬恢复精神,睁圆了眼睛,一瞬不瞬追随着太阳一点点陷入云朵的轨迹。
朱红的光辉随之蔓延而去,染上绯色的云层宛如一条绵长红线,连接天际的两端。
被繁忙的工作裹挟,许久没有这样沉静纯粹地接近自然,叫人心绪安宁,又有些悸动。顾泽杬沉浸其中,一瞬间仿佛忘却了尘世间的一切。
直到太阳全然消失在眼前,天色暗下,边际只余绚烂的火烧云。漫天粉紫金红之下,远处的山峰与浮云好似水墨画中的景色,层层叠叠自浓而淡。
顾泽杬回过神。他微微扬起嘴角:“谢谢殷总带我来看……”
转过头的瞬间,却撞进一双幽幽深邃的眼里。
未尽的话戛然而止,顾泽杬只觉心口猛地一震。心境还没从对自然的感慨中脱离,又掀起新的波澜。
那双眼中好像写了千言万语,顾泽杬甚至不敢辨别,只能压抑着加了速的心跳,佯装镇定地问:“殷总……怎么了吗?”
似梦初觉,殷燃眸光微动:“嗯?我……”
殷燃忽地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再看着日落,而是不知不觉转过头,看身边人含笑鲜活的眉眼。
说到底,“想短途旅行却找不到人一起”,这不过是个借口。这么大个人了,何至于出去玩两天也非要人陪。
深究缘由,他只是想多看一些私底下的顾泽杬的模样,想和私人生活里的顾泽杬多相处一点时间——不是顾总,而是顾泽杬。
就是此时此刻,眼前的顾泽杬。
“顾总,”殷燃欲言又止,“两个月前的药,是不是有后遗症?”
顾泽杬没明白:“什么?”
“我好像……”
殷燃看着顾泽杬微张却说不出话的唇,润泽饱满,有无比的吸引力。
周遭繁杂的游客的赞叹声像是被按了静音键,他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见,世间只余眼前人。
殷燃鬼使神差地向前俯身,凑了过去。
顾泽杬:?!
警铃大作,顾泽杬还没来得及思索,便抬手捂住了殷燃的嘴。
滚烫湿润点在掌心,这样的距离和接触太超过了,但顾泽杬顾不得这么多了。
“殷总,”他目光沉着,“殷燃——如果你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不会让你亲的。”
第21章 为什么
殷燃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目的,被顾泽杬一针见血地点明。
“我……”
一开口,声音尽数闷在手掌里。殷燃还没作反应,顾泽杬先触电般缩回了手。
“越来越冷了,先回酒店吧,殷总。”顾泽杬站起来,毯子搭在臂弯上,又俯身收起马扎,朝殷燃露出一个笑。
殷燃恍惚地“嗯”了一声,跟在顾泽杬身后。
一路上有很多同样看完日落回酒店的游客,偶尔一阵刺骨的风吹来,周围的人都拢紧衣服,加快脚步。
殷燃的衣摆掀起一个角,风直往里灌。他毫无所觉,只是注视前方的身影,笔直的视线没有一秒偏离。
直到走进酒店大厅,室内外过大的温差让他不禁打了个颤,猛地回过神来。
他这才发现,顾泽杬提着马扎的手指都有点红了。
殷燃叹了口气,上前勾过马扎:“顾总,我来。”
顾泽杬面露犹豫,但两秒后还是把马扎递给了殷燃:“麻烦殷总了。”
殷燃很清楚,顾泽杬的同意,只有三分是因为他确实冻着了,余下的七分,是他不希望将氛围变得更僵硬。
殷燃有些丧气。他当然也不想两人之间气氛冰冷,但更不想要他们私下的相处还像公事一样,带着察言观色的疏离。
回到套房,顾泽杬转身对殷燃道:“我先去洗个澡。”
眼神却落在殷燃头顶。
犹豫地抿了抿唇,顾泽杬提醒:“殷总,头发乱了。”
“……好。”
等顾泽杬回了卧室,殷燃也走进自己的房间,随手放下东西,往椅子上一坐,并没有去理会翘着的几根发丝。
头发再乱,也比不过心乱如麻。
刚才电梯里人多,他看见顾泽杬默默用毛毯护在身前,便下意识转身替他围挡出一点空隙。
顾泽杬僵了一僵,接着轻声道了谢。
殷燃的视线再度落在那双开合的嘴唇上。
他第一次被顾泽杬直呼姓名,不是客客气气的“殷总”,而是无措中又带了点坚决的“殷燃”,却落得如此狼狈慌张。
他居然是想亲顾泽杬。
他为什么想亲顾泽杬?
那一夜……他到底有没有亲过顾泽杬?
乱七八糟的问题一股脑儿地往脑海里涌,殷燃近乎头疼地思考。
片刻后他才恍然发觉,这些问题竟如此暧昧不明。
在生意场上向来运筹帷幄的殷燃,此刻却一个答案也给不出来。
这一切,怎么会比最棘手的商业谈判,还让他感到困难?
另一边的顾泽杬,也是同样茫然。
洗了热水澡,身子暖和了,脑袋却依旧木木的。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手掌心,那阵湿热的触感似乎长久地留下了印记,一直存在于此。
他不知道殷燃为什么会有那样的举动,也意识到,他的惊慌仅仅是因为感到措手不及,而不是觉得厌恶。
明明自己向来不喜欢他人过度的靠近。
顾泽杬叹了口气,脱力地躺到床上。
还远不到睡觉的时间,却也没有心思再做别的事了。
但尽管躺下了,也是浮想联翩,辗转难眠,直到深夜才勉强入睡。
或许是成年人之间体面的默契,隔天顾泽杬按照日出的计划时间,顶着疲倦的身体起床,走到客厅时,殷燃已经在沙发上等候了。
只是从眼下隐约可见的暗青色泽来看,顾泽杬猜测殷燃大概跟自己一样没怎么睡。
顾泽杬假装没发现,若无其事地和殷燃道了声早安。
殷燃同样一如平时的沉着:“早,顾总。”
至于是真沉着还是假沉着……心照不宣,不必说穿。不戳破他人的面具,是社交中的基本礼仪。
殷燃依旧拿上了马扎毯子保温杯,走在顾泽杬的后方。
睡得不好,顾泽杬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晕得厉害。不过来都来了,起都起了,日出总得看看。
他掩唇打了个呵欠,伸手准备开门。
眼前却忽然泛起一阵熟悉的黑雾,模糊了视线,后背也倏忽间出了许多冷汗。
顾泽杬身体一滞。
完了,他好像不是因为没睡好才头晕。
准备去握门把的手略显慌张地拄在了木门板上,因为看不清距离,力道过大,发出沉闷的声响。
13/45 首页 上一页 11 12 13 14 15 1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