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不集中的殷燃没有注意到顾泽杬动作的异常,但闷响传来,他登时一惊:“怎么了顾总?”
接着立马将手里的东西往边上一置,飞速上前扶住了顾泽杬。
顾泽杬缓了缓呼吸,勉强撑出一个笑:“没事,就是有点晕。”
然而顾泽杬的脸色白得不正常,让殷燃想起曾经在餐厅洗手间遇到的那一次,顾泽杬看起来也是如此脆弱。
怎么可能是没事?
殷燃直接一手揽住顾泽杬的背,一手穿过腿弯,利落地将顾泽杬打横抱起。
眼前还未完全清晰,身体却突然腾了空。顾泽杬吓了一跳,下意识环住殷燃的肩:“殷……”
手指触碰到紧实的肌肉,顾泽杬忽然有些懵,收了声。
并不只是因为用力才肌肉发紧,很明显,殷燃正隐忍着什么。
殷燃……在生气?
气自己毁了他的计划吗?这不可能。
那……
被殷燃抱回床上,不适感稍有缓解,顾泽杬终于能看得清楚。他抬起眼,就见殷燃的脸绷得比肌肉还紧。
然后就听到殷燃说:“抱歉顾总,我安排得不周到了。”
沉沉的面容,好似犯了什么滔天大罪,罪无可恕,连谅解都无心去争取。
顾泽杬:“……”
殷燃还真是在气他自己啊。
顾泽杬心下微叹。
这都算不上什么事,哪有严重到要道歉的地步。况且非要说的话,是他没能预估好自己的身体状况。
但现在的殷燃似乎无法客观看待事实。
顾泽杬端起表面的微笑:“如果殷总都算安排不周,那什么样才是周到?是我虚弱了点。”
顾泽杬当然不想承认自己虚,但殷燃都愧疚成这样了……就让让他算了。
殷燃没有说话。
顾泽杬思忖着殷燃赌气起来怎么和小孩子一样?嘴上说:“我的包最外层有巧克力,麻烦殷总帮我拿一块吧。”
以他和樱樱相处的经验,小朋友感到歉疚而不知所措的时候,让他们去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是非常有效的转移情绪的方式。
果然,殷燃应了一声好,风驰电掣地取来巧克力,还替顾泽杬剥开了包装。
“谢谢殷总。”
顾泽杬刚接过巧克力,正在心底感叹殷大总裁还挺好哄,却见殷燃忽地出了房间,十几秒后又飞快地回来,手里拿着保温杯。
接着一杯温水就递到了眼前。
……瞧瞧,还会举一反三呢。
顾泽杬笑眯眯的:“殷总这不是方方面面都很周到吗?”
等顾泽杬喝完了水,殷燃收回杯子,稍稍叹了气:“抱歉,还让顾总反过来安慰我。”
顾泽杬把最后一口巧克力咽下:“殷总再说抱歉,我也要说对不起了,没能管好身体。”
至此,殷燃终于噤了声。
顾泽杬笑盈盈的:“好了,我们去看……”
他边说边直起背,准备下床。
但未尽的话和坐起一半的身体,都被殷燃以轻柔却不可抗的力道按了下去。
脑袋刚离开靠枕,又沾回去了。顾泽杬像一只想要跳下床,才一跃而起,就被突如其来的手一把捞回原位的猫,完全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懵懵地望向殷燃。
不知是被顾泽杬的表情取悦,还是心情终于平缓,殷燃一直蹙着的眉终于松开。
他抓过一旁的被子,给顾泽杬盖上。
“不去看日出了。”殷燃道,“顾总继续睡。”
“啊?”顾泽杬更茫然了,“计划了这么久,怎么就不去了?”
殷燃忍不住笑了一下:“日出怎么比得上顾总身体重要?遗憾也是一种旅行体验。景色总有机会再看,舒服地享受才有意义。等休息好了再来,不迟。”
顾泽杬也不知道自己被哪句话打动了,又或者,只是为殷燃的笑意打动。他按捺住鼓噪的心,垂眼弯起嘴角:“好,下次再来。”
第22章 手绳
回笼觉睡醒,已经十点多了,两个人干脆直接去吃了午饭。
殷燃问顾泽杬要不要把下午的安排也取消,顾泽杬摇了摇头:“不用,遗憾体验一次就够了嘛。我现在精神挺好的,可以继续。”
本来就只出来两天,一口气取消两个地方,岂不是没有出行的意义了。
再说了,殷燃仔仔细细做的计划,不该拿来这样浪费。
于是饭后,他们乘坐缆车下山,驱车来到既定行程的最后一站,当地最出名、香火最旺的寺庙。
或许是时代与思维的转变,近几年来,愿意到寺庙祈福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只要天气好,庙宇里外便是人头攒动。于是从入口开始,两人就已经挤在了人潮之中。
检票处的闸机狭窄,队伍难免前后拥挤。顾泽杬有些紧张,下意识抬起手挡住腹部。他没料到这里会有这么多人,一时有了少许后悔,刚才倒不如听从殷燃的建议。景点就在这儿,日后总能再来,要是不小心被推搡伤到崽儿,岂不是得不偿失。
正懊恼着,一只健硕的手臂突然从身后来到他的胸前,稳固坚实地格挡出十几公分的距离,圈出一小方无比安全的空间。
不用去确认也能知道手的主人是谁。
这样的动作下,后方的人势必要向前靠近一些,熟悉的体温和淡淡香水味传来,滚烫心安。
轻微的慌张感瞬时被抚平,顾泽杬怔怔。
想来殷燃是看出来了他的局促,所以不假思索就这样做了。
就算殷燃压根不知道崽儿的存在,不知道他的情绪是因担心崽儿而起,却仍然一言不发地保护他。
毯子、保温杯、取消的日出行程,昨天在电梯里的转身,现在排队时的手臂。
殷燃的细心,都是朝着他来的。
顾泽杬忽然有一种冲动,告诉殷燃,他们有一个意外孕育的崽。
甚至他的脑海里,刹那间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早上的那阵不适,难道又是崽儿悄悄作祟,想让另一个父亲发现它……
不过这有点牵强。如果真的是崽儿想让另一个父亲知道它的存在,怎么会随便晕一下就算了,这能看出什么来?
顾泽杬按下叫嚣的思绪。
就算是,也不可以。
顾泽杬看着前方护住他的手,抿住唇。虽然有冲动,但他还没有做好告知对方的准备。
他不会,也不能感情用事。
终于过了检票口,大道宽敞,不再过度拥挤。殷燃收回手,走在顾泽杬身侧。
寺庙内树木郁郁葱葱,鸟叫声此起彼伏,丝缕阳光落下,奇妙地令人心中生出平和。
都说此庙灵验,只要虔诚,不论有否信仰,都可以留下愿望。两人便进了大雄宝殿,做简单的礼佛。
顾泽杬悄悄地瞄了一眼殷燃,就见他双手合十,阖上双眼,眉眼诚挚。
顾泽杬同样闭上眼。
他的愿望不算简单,但说起来并不复杂——他祈愿一切顺利,平安喜乐。
为亲人朋友,为他和孩子。
自然……也为孩子的另一位父亲。
不能厚此薄彼嘛。
顾泽杬睁开眼时,殷燃也刚放下双手。
顾泽杬好奇殷燃许了什么愿,可都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顾泽杬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
而且他莫名有种预感,他们俩的念头差不多……殷燃留下的愿望里,一定也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天热又人多,顾泽杬和殷燃在寺中转过一圈后,便准备离开。
走向出口时,路过了寺庙流通处。玻璃展柜中佛珠护身符琳琅满目,游客络绎不绝,几乎将东西都挡住了。
饶是如此,顾泽杬还是从缝隙间,一眼看中了一条蓝色手绳。
顾泽杬和殷燃说了一声,两人便一同走到了柜边,请工作人员将那条手绳取出来看看。
雾蓝的编绳串了一颗指腹大小的平安扣,温润沉静,保平安健康,也正合了顾泽杬的祈愿。
除去了玻璃的隔阂,顾泽杬越发觉得喜欢。不说“功效”是否灵验,单纯作为纪念品和饰品也足够合他的心意。
没有过多犹豫,顾泽杬便决定买下。没想到在工作人员转身要去包一条全新的手绳时,殷燃让对方再拿一条同款黑色的编绳。
顾泽杬扬眉,笑着问:“殷总也喜欢?”
殷燃认真地答:“喜欢。”
他注视着顾泽杬,眼中又是深不见底的情绪。顾泽杬只觉眉心狠狠一跳,下意识垂下头,匆忙掏出手机付钱,逃开了视线。
拿上手绳后,顾泽杬心不在焉地跟着殷燃,离开寺庙回到车上。
心中无端端地浮现一点怅然。顾泽杬无声叹气,准备系上安全带。
一只手却忽地伸到眼前,那掌心里正是刚刚购置的黑色手绳:“麻烦顾总帮我戴一下。”
顾泽杬一愣,抬眼去看殷燃。
这样的手绳,套进手腕后调节绳段到合适的长度就行,单手便能操作,完全不需要他人帮助。
但殷燃的目光不躲不闪,完全没有要撤回请求的意思。
对视片刻后,顾泽杬未置一词,默默低头接过手绳套进殷燃的手腕,找到合适的位置,捻着两截调节绳,轻轻拉扯。
殷燃的骨节比他大,肤色也深。
顾泽杬胡思乱想着,眼前那只戴好了手绳的手却迟迟没有收回。
顾泽杬抿了抿唇。他怎么会不知道殷燃在想什么。
寂然须臾,顾泽杬终究是将自己的手绳递给了殷燃。
同样的过程无声地重复一回,只是两端互换了角色。
手腕上传来轻微的酥痒,来自于绳与肌肤的摩擦,以及另一个人指腹的若有若无的相触。
顾泽杬垂眸,无声地看着殷燃为他抽拉绳扣,恰到好处地收紧长度。
平安玉扣静静躺在腕间,仿若见证了一场仪式的完成。
心跳一瞬间杂乱无章。
什么时候开始,他和殷燃越来越亲近,连这样的接触都不拒绝。
那只为他戴好编绳的手终于要撤走时,顾泽杬却猛然翻手将之扣住。
掌心触及干燥温热的手背,莫名烫得他心颤。
顾泽杬深吸一口气,抬起眼,再一次喊了对方的姓名:“殷燃。”
他感受到殷燃亦是一个激灵,接着视线便撞进了宛如幽潭的双眸中。
深不可测,就如同他参不透的,此时此刻自己的心。
“我们……”顾泽杬轻声而坚定,“给彼此一点时间。”
第23章 顾总的考虑
不论旅程中有多少滋味,结束了也就结束了。一到工作日,便要立刻按部就班地上班。
但忙碌能挤占去一部分多思的空余,周一,顾泽杬干脆一早就出了门,并在司璟到公司后把他喊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手绳不错嘛。前两天买的?”
顾泽杬在司璟面前放下水杯,雾蓝色的编绳被白皙肤色衬得极为明显,一眼就能注意到。
“是啊。”顾泽杬坐下,“对了,有给你带礼物,一会儿记得带走。”
“哎呀,谢谢啦。”司璟笑嘻嘻的,“不过我记得,你平时不喜欢这种风格的东西吧?”
他指了指顾泽杬的手腕。
顾泽杬一向来不喜欢佩戴饰品,除了需要彰显身份的场合会戴个名表意思意思,其他时候都是能简则简。
按他的说法,身上多一件东西多一分重,硌得慌,还容易碍事,麻烦。
顾泽杬垂下眼,指腹蹭了蹭绳间的平安扣,玉质微凉细腻。
他勾起唇:“不单是为了我自己买的。”
司璟喝了口水,没懂:“什么意思?”
“以后给我的孩子。”
司璟:“……啊?”
他放下水杯,极其纳闷:“什么孩子?你在打算要孩子了?可我看你也没有想恋爱结婚的意思啊?”
“不是打算。”顾泽杬不紧不慢地解释,“是已经有了。”
司璟:??!!
“等会儿,你再说一遍。”司璟下意识伸出手掌,在半空中向下按,也不知道是在压制自己的情绪,还是想让顾泽杬别开玩笑,“我好像耳朵坏了。”
顾泽杬忍俊不禁,非常认真地重复:“我说,我已经有孩子了。”
“……”
行,他耳朵没坏。
但这不是更离谱了吗?!
司璟木着脸。他好像听见了一件完全超出理解范围的事情,大脑CPU直接过载烧毁,做不出任何反应了。
真庆幸前面喝的那口水已经咽了,不然非得呛死不可。
“你……你……”
半晌,司璟终于开口,“你你你”了好几声,才好不容易吐出一句完整的话:“阿杬,你是隐婚,还是……还是搞未婚先孕啊?!”
“我当然没结婚,结了怎么可能不通知你。”顾泽杬摸摸下巴,“你先冷静点。”
没有结婚?
那这意思,不就是未婚先孕了!!
司璟简直要暴走:“你这让我怎么冷静啊?!阿杬,你怎么会做这种事?哪家的女儿?小姨和姨夫知道了吗?!”
他的自制力全用在了克制音量上,其余的情感一览无余地展露在连环炮似的发问里,难以置信、痛心疾首、怒其不争……起起伏伏数不胜数。
“……”顾泽杬哭笑不得,“你都在脑补些什么呢,就说了冷静点。”
他在司璟心里的印象不至于那么糟糕吧?
不过也是,就算一个人听闻过男性生子的案例,也不会轻易就能代入到身边人身上,况且司璟应该是没听说过的。再加上他的话模棱两可,司璟想歪也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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