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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回不去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黎眠缩在小小的地方里，因为在找布偶的路上淋了些雨，此时安静下来，觉得凉飕飕的，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下雨天，哪里都没有人，也没有人能注意到小孩子玩的滑梯里坐着一个人在躲雨。
黎眠不是第一次这么无助，可他还是忍不住想哭。
就像他十六岁那年，爷爷的病危通知书下来的时候，黎眠果断辍学去找工作。
那时候黎眠还是未成年，没有人会要一个童工。
他只能找兼职，可兼职的钱太少了，黎眠一次性找了好多，都在不同时间。
因为叔叔那边不愿意花钱给爷爷治病，他只能一个人扛下来所有。
但好在黎眠的多份工作能包吃，晚上就在医院陪着爷爷，吃住都不愁，连小区也不用回。
就在黎眠好不容易撑到发工资那一天，开开心心地拿着钱准备回医院找爷爷。
那天也是一个雨夜。
夏季的雨伴着清凉的微风，黎眠遇到了抢劫的强盗。
那时候的他也是那样无助。
或许是有人看不下去，给黎眠报了警。
“爷爷，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要怎么做啊。”黎眠把脑袋埋进双膝，眼泪顺着脸颊滑下。
公寓房是爷爷留给黎眠的房子，但最后这房子黎眠都没能保护好，被别人抢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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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点多，沈遇沉拧着眉头，手里握着手机敲开了曲同舟办公室的门。
“老曲，我要回家一趟。”
曲同舟连头都没抬，“又是眠眠？他这次又生什么病了？”
沈遇沉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不是我说，沈狗，你应该有点担心过头了吧，眠眠又不是小孩子，他是一个成年人了，你这么害怕干什么？兴许是忘了呢？”
“我以前谈恋爱的时候，也经常忘记给人报备啊，这个也没什么，人家谈恋爱都是需要私人空间的。”
沈遇沉拧着眉头，“他答应我的事，一般都会做到，所以他不可能忘记。”
“就算他在忙着画稿子，平板上也登了社交软件，不可能不回信息。”
“连电话都没给我回。”
“去去去。”曲同舟给他翻了一个白眼，“恋爱脑一边去。”
沈遇沉抿着唇朝他笑了一下，点开手机给他发了一串号码，“给你查到的电话，辛苦你了。”
“什么电话？”曲同舟刚问完，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两眼一亮，“沈狗，我承认我刚刚说话重了一点，你别往心里去。”
沈遇沉嗤笑，“恋爱脑一边去，我回家了。”
沈遇沉急着回去找黎眠，没空陪曲同舟乱扯，在路上的时候又打了一个电话回去，依旧没人接。
如果是忘记报备了没什么，画稿子太专注没回信息也没关系。
但偏偏刚刚张姨找他报销食材的时候提了一嘴布偶不见了，黎眠在找。
沈遇沉有点生气，生气黎眠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没第一时间给他说。
如果没给黎眠请了一个阿姨做饭，沈遇沉甚至不知道这些事情，不知道黎眠最近在家天天赶稿，连偶尔休息都没有。
沈遇沉到达小区门口的时候，再一次给黎眠打了一个电话过去，这次响了一会儿，接通了。
“黎眠，你现在在哪里，连电话也不接，长本事了是吗？”
“信息也不回，你到底在忙什么？”
“你知不知道我会担心？”
沈遇沉喋喋不休的，撑着一把黑色的伞站在小区门口，连给对方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黎眠也没说话，细微的抽泣着，就这样安静地听着那边沈遇沉的话，在他的一句又一句话里，黎眠听见很细微的猫叫声。
他连忙四处张望，终于在身后那块圆形滑梯最里面看到了一双发光的宝石蓝的眼睛。
躲在深处的布偶被灯光照了一下，不满的又叫了一声。
布偶身上脏兮兮的，右边后脚处还沾了血，缩在那里发着抖。
黎眠擦了擦眼泪，耳边又响起沈遇沉的声音，“眠眠，在家吗？”
就在这时，天空响起一道雷，接着下起了大雨。
黎眠伸手去够布偶，把布偶抱到怀里之后，黎眠才轻轻开口，“沈遇沉，我不在家。”
声音带着哭腔，委屈又无助。
“我没有家了。”
黎眠说这句话的时候，正在把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围到布偶身上，再一次把它抱在怀里，眼泪随着动作一起掉下来。
“沈遇沉，我再也没有家了。”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黎眠永远没有人要。
第39章 我该生气的
沈遇沉找到黎眠的时候，黎眠还抱着布偶缩在那个角落，两个都可怜兮兮的模样。
看着他俩的模样，沈遇沉都快被气笑了。
黎眠脸上还挂着泪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出来。”沈遇沉只是笑了一会儿，就严肃起来。
或许是沈遇沉的表情过于严肃，黎眠只是盯着他看，并没有动作。
小小的滑梯台并不是四面遮挡，这会风大雨也大，黎眠紧紧抱着布偶，没让一点雨撒到它身上，但黎眠浑身都湿透了，冷风一吹，瑟瑟发抖。
沈遇沉没有言语，为了找黎眠，他身上也被打湿了许多，就这样撑着伞盯着黎眠看。
沈遇沉看起来有些生气。
黎眠磨蹭了一会儿，选择把怀里的猫递出去，“给你，它好像受伤了，你带它去看看。”
因为这句话，沈遇沉本该压着的怒气一下子达到了顶端。
他倒数着三位数，让黎眠自己出来。
在沈遇沉数到最后一位数的时候，黎眠才慢吞吞地从里面爬出来。
脚一沾地，就被沈遇沉扯到怀里，快步带着他离开。
黎眠被他半抱半推着走的，走得踉踉跄跄的，经过自己家门口的时候，看着那一地凌乱的东西，沈遇沉连停都没停，径直带着他回了自己家。
沈遇沉很少在家，平常都是在黎眠家住。
冷冷清清的房子里终于开了暖气。
沈遇沉一句话都没说，把怀里的猫放到地上，自己又进了浴室给黎眠放了热水。
黎眠还保持着站在原地的动作，见沈遇沉连头都不回地走进房间，有些不知所措。
眼里溢满的泪水还是掉下来。
他知道是自己惹沈遇沉生气，可还是觉得委屈，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
“哭什么？”沈遇沉从房间出来，就看到他站在原地，时不时抬手擦眼泪。
他可怜的模样，又让沈遇沉没办法真的对他发脾气。
“过来。”沈遇沉朝他招招手，“先去洗个澡，别感冒了。”
黎眠没动。
沈遇沉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把他那湿透的羽绒服脱掉，随手扔到旁边的衣架上，然后抱着他进了浴室，语气温柔，低哄着，“乖，先洗澡，不然真的要感冒了。”
黎眠语气哽咽，抱着他的脖颈一边哭一边道：“没有衣服换。”
“浴室有浴巾有浴袍，你先凑合着，嫌弃也没用了。”沈遇沉轻声开口，“自己好好洗，我去看看布偶，有事喊我。”
把浴室门关上后，沈遇沉走出房间，绕到布偶面前。
布偶绕着黎眠的围巾，只露出一个脑袋，即使整只身体都缩在围巾里，还是在瑟瑟发抖。
见到主人过来，也是恹恹的。
沈遇沉把他抱起来，先是检查了一下它后腿的伤，随后抱着它起身，拿起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在等人过来的期间，沈遇沉绕到阳台，听到了隔壁传来欢声笑语的声音。
又想到黎眠那可怜兮兮的模样。
沈遇沉的脸色很不好。
保镖过来接布偶去宠物医院的时候，沈遇沉又跟他说了好一些叮嘱，才稍稍放下心来。
送走了布偶，黎眠还没有从浴室出来，沈遇沉在房间找了一身居家服换掉身上那半湿的衣服，才去敲浴室的门。
黎眠早就洗好了澡，穿着沈遇沉宽大的浴袍，缩在浴室里不敢出去。
或许只是不想面对沈遇沉。
“眠眠，不出来我就自己进去了。”沈遇沉敲了两声，见里面没人应声，便开始威胁他。
过了一会儿，黎眠扭扭捏捏地打开了浴室的门，和门外的沈遇沉对上了视线。
他的眼睛因为哭过红红的，长长的头发披散着，还在滴水。
沈遇沉比他高出许多，穿着的浴袍也不合身，腰间的绳子绑得很紧，导致锁骨处露出半个肩膀。
黎眠看起来就是营养不良的模样，瘦瘦弱弱的，任沈遇沉养了大半个月都没胖多少。
“躲什么？”沈遇沉语气淡淡的，推开门在里面拿了一条干毛巾搭在他脑袋上，就拉着他走到床边坐下，自己给他擦头发。
两个人都没说话，黎眠还在想着受伤的布偶，又不敢开口。
实在是受不了这个安静的气氛，黎眠才缓缓开口，“你在生气吗？”
“我不该生气吗？”沈遇沉说这句话的时候，弯腰在床头柜里摸出一个吹风机，“眠眠，我确实该生气的。”
“气你什么都不跟我说。气你出事了第一个要找的不是我。”
“更气你为了找布偶不顾自己的身体。”
黎眠眼睑下垂，说话时少了一些底气，“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我没办法养好它。”
沈遇沉动了动嘴，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安静地给他吹头发。
他想要的答案并不是这个。
但黎眠好像总想把错误揽在自己身上。
沈遇沉突然觉得有些累，他好像教不会黎眠什么，也突然不懂怎么去教了。
吹好头发之后，沈遇沉默默收好吹风机，伸手在他脑袋上摸了一把，就要去洗澡。
谁知黎眠抬手裹住沈遇沉的衣角，那双通红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他，问出了他今晚最想问的问题，“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黎眠过于敏感，又缺乏安全感，会这样想也并不稀奇。
见沈遇沉许久没说话，黎眠慢慢松开了手。
他坐在床边，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遇沉半蹲在黎眠面前，伸手去牵黎眠的手，仰头去看他，“眠眠，看着我。”
黎眠掀起眸子看他，没说话。
“为什么会觉得我讨厌你？”
“你以前很多话的，可是你现在都不理我了。”黎眠的声音委屈又稠密，带着点点哭腔。
沈遇沉抬起黎眠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解释着，“因为我现在很生气，我不能对你发脾气，所以我想晚点再跟你说，再教你要怎么做。”
“眠眠，你今天真的让我很生气。”
“对不起。”黎眠道。
这是黎眠今晚第二次对沈遇沉说对不起。
沈遇沉问他，“我们是什么关系？”
“男朋友。”
“那为什么道歉？”
黎眠看着他，没有立马接话，大概过了两分钟才开口，“因为惹你生气了。”
“这不是重点。”沈遇沉应着，“因为你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没有照顾好自己,所以我才生气，懂吗？”
“你这样，我该生气的。”
“什么都不跟我说，嘴上说着我们是男朋友，可是你总是不想麻烦我，不想跟我说一些比较大的事情。”
“我们不是情侣吗？不该是最亲密的关系吗？”
“怎么我什么都不能知道？”
黎眠眨了眨眼，落下的眼泪砸在沈遇沉的手背上。
沈遇沉轻声叹息了一声，抬手抹掉他眼角的泪，“说两句就要哭，该是我委屈才对。”
“等我回来。”
第40章 那样你不再是一个人
沈遇沉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黎眠已经不在房间了。
他出了房间，也没在客厅看见黎眠。
最后他是在阳台上找到黎眠的。
阳台上有沈遇沉摆着小茶几，还有两张小椅子。黎眠就裹着一个被单缩在小椅子上。
公寓隔音好，但是阳台露天并不隔音。
沈遇沉出来的时候，还能听见隔壁传来的声音。
黎眠缩在小椅子上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冷不冷。”沈遇沉走过去，弯下腰给他拉了一下被单，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脖子上的体温。
有点凉。
隔壁的声音对于沈遇沉来说没什么，但对黎眠来说有些吵闹。
沈遇沉一直在注意着黎眠的表情，但他眼神依旧空洞，连冷都感觉不到。
黎眠没有任何动作。
只待了一会儿，沈遇沉又折回客厅，找了厚一点的毯子出来，再次盖到黎眠身上。
他就安静地坐在旁边，陪着黎眠。
大概过了很久，旁边终于传来抽泣声，沈遇沉伸手去揽着他，把他带进自己怀里，“没事的，我在呢，不哭。”
或许因为这句话，黎眠靠在沈遇沉肩上，哭得更大声了。
成年的黎眠一直搞不懂一个问题。
刚成年的黎眠碰上了爷爷离开，他不清楚爷爷到底给他带来了幸福还是带来了痛苦。
没有爷爷，黎眠会死在南方小城，无人问津直到被人发现。
可爷爷把他带回家，又遭受了被抛弃的痛苦。
一次又一次。
黎眠说不清楚到底是幸福还是痛苦。
可起码爷爷在的时候，黎眠是最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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