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大哥走后,温淮阴的神情依旧有些恍惚。
他原本以为,按照独孤澜的计划,自己或许会成为假扮妻子的一方。
却没想到,独孤澜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将女子衣裙借来后,看都不看温淮阴一眼,毫不犹豫地将衣裙往自己身上套,动作行云流水。
独孤澜本就高挑,换上女装后,那艳丽的容貌格外引人瞩目。
明明可以做英气美人,可他却偏爱“美娇娘”形象,娇滴滴地挂在温淮阴身上。
温淮阴一度在脑补画面,自己像根拐杖似的被他撑着,场面感人。
而温淮阴自己,则是被独孤澜通过仙法变换了另一番样貌。
“大哥都没看出我们有何不妥,想来我们的计划不会有什么问题,阿阴大可放心。”独孤澜宽慰道。
眼见温淮阴还在看着他,独孤澜思虑片刻后,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问道:“倘若阿阴这般想着衣裙,我也是可以让与你的。”
“不不不……不用了。”温淮阴连忙拒绝。
独孤澜轻轻将那纸人变幻出的小娃娃放入温淮阴怀中,两人便一同来到了府宅门前。
小娃娃此刻安静地躺在温淮阴的臂弯,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清澈透亮。
若非温淮阴亲眼所见这小娃娃是如何从一张符纸变化而来,真就要将其当作一个活生生的孩子。
独孤澜的变幻道术精湛,让温淮阴都为之震惊。
村中虽聚集了不少来除祟的道士,但因那打油诗所言,出事的时分总是在夜晚,因此在这个白昼时分,府宅门口只有寥寥几个闲散的术士在查看情况。
两人的出现方式太过独特,立刻吸引了周围三两道士的目光。
老杜的尸身依旧无人敢于触碰,孤独地悬挂在牌匾之下,随风摇晃着。
风轻轻吹过,空气中似乎还夹杂着几分烧焦尸体的刺鼻味道。
突然,温淮阴的目光被一幕不寻常的现象吸引。
他注意到,老杜那原本静止吐出的舌头,竟然开始微微动了。
独孤澜正要开口和温淮阴说话,却注意到了他的异样神情,立刻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老杜的尸体在风中轻轻摇晃,那吐出的舌头似乎在慢慢伸长。
“活尸?”温淮阴心中涌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眉头紧锁。
独孤澜眸色微沉,他仔细感应了一番,然后缓缓摇头:“没有活尸的气息。”
“进去看看。”独孤澜的好奇心也被完全吊了起来。
两人朝着府宅大门方向走去,而这个时候,悬挂在头顶的半截焦尸突然开始剧烈的抖动,嘴里还发出了类似于野兽的吼叫声。
温淮阴和独孤澜对视一眼,皆是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复杂的情绪。
就在他们准备迈步向前的瞬间,老杜的尸体猛地向下坠落,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扯动,发出一声闷响,顷刻间尘土飞扬。
“什么情况!”
其中一位道士大喊,手中法器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周围的道士们纷纷后退,面露惧色。
老杜的尸体坠落在地,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失去了下半身的身躯仅靠两只焦黑的手臂支撑,竟然以一种极为怪异且扭曲的方式朝着温淮阴和独孤澜扑来。
“小心!”温淮阴低声提醒。
腰间铜钱顺应温淮阴的召唤,倏地飞出,在半空中划出道道金光,化作多个铜钱分身,朝着那半具焦尸疾飞而去。
铜钱如急雨般密集地打落在老杜的焦尸上,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沉闷的声响,使得那焦尸接连后退,动作一滞。
虽说这焦尸的实力并不强,但它的恶心程度却足以令人郁闷。
温淮阴的铜钱每打中一次,便有碎肉块飞溅而出,软烂粘稠,伴随着浓烈的腐臭味。
此同时,独孤澜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一丝异动。
他注意到,在门里似乎有一只眼睛,在暗中窥视着他们这边的动向。
焦尸不知疲惫,更不知疼痛,尽管暂时被打退也会在反应过来后,不断地发起攻击,在这样无休止的纠缠下去,只是徒劳地浪费力气和时间。
独孤澜心中快速盘算,看准时机,在焦尸再次被温淮阴的铜钱击退之际,他迅速拉住温淮阴的手,猛地往门上撞去。
温淮阴瞬间瞪大了眼睛,心中一紧。
原以为会有撞门的疼痛感袭来,可出乎他意料的是,他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痛楚。
他感到自己和独孤澜像是穿过了一层水帘,就这样穿门而入,进入了府宅内部。
第10章
没等两人惊叹进府宅的方式特殊,就被眼前的一幕给震惊到。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复杂的气息,那是纸张被燃烧殆尽后特有的焦糊味,其中还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油墨气息。
在他们的视线中,空中似乎还飘浮着一些细小的纸张粉末,使得整个空间显得雾蒙蒙的,视线受阻。
院子两旁,几排木架静静伫立,上面摆放着整齐的白蜡烛。
火苗安安静静地燃烧着,不似寻常蜡烛那样伴随着袅袅青烟。
烛火无风自动,轻轻摇晃,发出的火光也是又昏又暗,呈现着蓝绿色的幽幽光芒,像是阴间之火,令人不寒而栗。
恍惚间,地面上似乎出现了奇怪的影子。
此时是正午时分,外头是阳光毒辣,但身处这院子之中的两人,却明显感觉到一股刺骨凉意。
温淮阴和独孤澜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警惕。
两人来到门前,立即被上方悬挂的牌匾吸引住了视线。
温淮阴的目光锐利,很快认出了牌匾的材质,他的脸色骤然一变。
从牌匾上,他感觉到了浓重的怨气。
那牌匾的框架是由长短一致的小腿骨整齐排列而成,而拼凑成牌匾上文字的,则明显是要小很多的骨骼碎片,四周还挂着许多中空的铜铃。
从骨头的形态来看,可以断定那是人骨。
独孤澜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凝重:“骨牌锁灵,这是打算让用作骨匾之人永世不得超生。”
两人忍着不适,再往里走了几步。
进入到室内,两人就被头顶上,用人肋骨所制成的骨灯吸引视线。
骨灯整体呈现森白色,很是干净,像是有人打扫一般。
与此同时,温淮阴注意到,供奉在前头的佛像,确实和老张头所说的那般,是十二诸天之一的鬼子母神。
温淮阴心中的确有所察觉,那尊供奉的鬼子母神像,虽然雕刻得细致入微,面目却透出一股诡异,眼神冷漠。
“阿阴,团蒲很干净,案台和地面,都有明显清扫过的痕迹。”独孤澜小声提醒。
温淮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注意到香案上的香灰呈现一种异常的红色。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句“阿弥陀佛”传来。
两人的目光随着声音的来源转去,只见一位面容慈祥的老住持缓步走来,他的眼神温和,嘴角带着和蔼的微笑。
“二位也是前来求子的?”老住持问道,他的目光落在温淮阴怀中抱着的纸人变幻的小娃娃上,脸上的笑容更甚。
“娃娃很是讨人喜欢。”
温淮阴下意识地回道:“谢谢。”
他的声音平静,但内心却是十分警惕。
只有鬼,才会踮着脚走路。
“我们殿里的送子娘娘很是灵验,凡是来祈求生子的夫妻,不足七日,都喜获麟儿。二位若是也是想要来求子的,只需诚心叩拜,即可心想事成。”
独孤澜听后,眉梢微挑,语气里明显带着嘲讽:“七日生子,那能是活胎吗?”
老住持却依旧笑意盈盈,丝毫不在意独孤澜无礼的态度:“既是求子,生了子,就是得偿所愿。”
独孤澜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他的表情中带着一丝嘲讽:“你可真有意思。”
老住持的言辞突然变得尖锐,他看向温淮阴,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不过你家在此之前已有孩儿,若是有‘子’,送子娘娘则无法实现你们所求。”
温淮阴心中一惊,问道:“主持的意思是?”
“让福。”老住持冷冷地说出这四个字,紧接着补了一句,“阿弥陀佛。”
他的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慈祥的笑容,但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温淮阴瞬间皱起眉头,如此灭人伦的事情都能说得如此理所当然,分明就是妖僧。
住持口中所谓的让福,就是换命。
一子死,一子生,出让“福气”。
独孤澜突然转换了态度,展现出一副委屈的表情,曲着腿将头靠在温淮阴的肩膀上,声音中带着一丝哀求:“夫君,我舍不得女儿,她怎么说也是你的血脉。”
温淮阴本就在思考老住持的真正意图,被独孤澜突如其来的“夫君”两字弄得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他能感受到独孤澜似乎在这场戏中找到了乐趣,玩得还挺开心。
“此女与你们命数相克,若是留下,只会影响二位家中气运。”老住持继续劝说道,试图用这种方式来影响他们的决定。
“影响财运吗?”独孤澜追问一句。
温淮阴震惊的看着他,老住持显然也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时间愣住了。
“自然是会的。”老住持调整好情绪后,迅速回答道
“那便听住持的好了。”
温淮阴愣了一下:“……你……好生干脆。”
情绪转换之快,仿佛刚刚娇滴滴地伤心,舍不得“女儿”的人不是他一般。
“夫君在外摆摊做生意辛苦,我身子骨弱,不能为夫君解忧,如今有办法改变夫君气运,只要是为了夫君顺遂,我牺牲什么都是愿意的。”
温淮阴虽知他是在作戏,却还是忍不住抽了嘴角。
独孤澜继续作出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温淮阴叹为观止。
老住持看向他们二人的眼神,瞬间变得鄙夷起来。
“既然如此,二位就将娃娃交于我吧,我带与她去让福。”
温淮阴心中一紧,下意识收紧抱住纸人娃娃的手。
独孤澜还靠在温淮阴肩上,压低声音说:“把‘孩子’给他,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温淮阴点了点头,两人便将怀中的纸人娃娃递给了老住持。
“当真能送子?”独孤澜作戏作全套,拉住老住持的胳膊,像极了求子心切之人。
独孤澜下手极重,老住持却好似一点痛觉都没有:“自然。”
一番拉扯后,住持可算是挣脱开了独孤澜的擒制:“你们且在此稍作等候,诚心叩拜。”
温淮阴眉头紧锁,有些担心纸人娃娃的情况:“不会被发现吧?”
独孤澜还能感受到纸人娃娃的气息,低声道:“不会。”
第11章
老住持回来时脸上露出不悦之色,他端着小碗,看到温淮阴和独孤澜站着并未叩拜“送子娘娘”,语气中带着责备:“既是诚心求子,为何不跪?”
独孤澜面不改色,平静地回答:“拜完了。”
他的回答很是直接,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畏惧或不安,温淮阴能隐隐感觉到剑拔弩张的味道。
眼看两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紧张,温淮阴立马介入,试图缓和局面:“住持,我们确实是拜完了,可否指点接下来的该如何行动?”
老住持的面色在温淮阴的询问下逐渐缓和,他端着小碗,语气重新变得平和:“既然诚心已至,接下来便是饮下这求子福水。按照传统,七日后,你们所求之事自会实现。”
温淮阴点了点头,表示感谢:“多谢住持指点。”
话音刚落,温淮阴低头一看老住持推送到他们面前的碗,看清碗里的情况时,脸色骤变。
独孤澜也往碗里看去,只见碗里的液体黑漆漆的,散发出一种怪异的烧焦肉味,很是难闻。
明显是有问题的,于是独孤澜直接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老住持神色如常,平静回答:“福水,由你服下,七日后你们便可得一麟儿。”
温淮阴顿时心中一紧,这碗水要是喝下去,非得喝出点问题不可。
“我要是不喝呢?”独孤澜反问一句。
“那便是心不诚,有福之子,不入无福之家。”老住持始终保持着递碗的动作,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威胁,“阿弥陀佛。”
正当温淮阴思索着要如何避开这碗水时,独孤澜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这个举动让温淮阴大吃一惊,他急忙想要上前阻止:“阿宿!”
独孤澜对上温淮阴担心的眼神,却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调侃来安抚他:“无妨,只要能为夫君生下有福之子,做什么我都愿意。”
温淮阴闻言,仍是眉头紧锁。
他有些不放心,碗里的东西明显不“干净”,独孤澜就这么喝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独孤澜却温声安慰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老住持见碗里的东西已经空了,脸上顿时扬起了一个满意的微笑:"饮了福水,就是有福之人,该是要向送子娘娘道谢的。"
眼看他们不动,住持再次开口催促他们跪谢"送子娘娘"。
温淮阴和独孤澜知道,他们不能在此时表现出任何的迟疑或不敬,否则可能会引起老住持的怀疑。
两人走向供台,按照仪式跪拜。
在他们低头的一瞬间,被供奉着的“送子娘娘”表情一瞬间有了些许变化。
温淮阴虽然低着头,但他的感官却异常敏锐,他似乎感觉到了那尊石像的微妙变化,心中一紧。
独孤澜心生警觉,却不曾表形于色,而是继续保持着跪拜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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