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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他不能崩溃。
如果他崩溃，光会落满大地，光会吃掉这个世界。
里德喘息着，痛苦难忍，他绝对不能在这里崩溃，他的同伴为此付出了这么多，他怎么能放弃。
“阿光，我们不能放弃！”属于少年清润的嗓音在他记忆中响起。
他知道少年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冷静，少年不想把焦虑的情绪传递给他。
随后又是另一道。
“阿光，我们会陪着你的。别听爱梅特赛尔克的，一定有办法……一定有办法的，为什么一定要牺牲你呢？”
少女的声音听起来是如此惹人怜爱，带着坚强和不易察觉的哭腔。
他应该抹去少女脸上的眼泪，她哭的快让他心碎了。
“如果是制造一个容纳光元素的容器，或许不是不可能做到。阿光，这段时间你便留在旅馆里，不要再出去讨伐食罪灵。”
成熟女性的嗓音总是让人情绪稳定，他真的很想称呼对方为妈妈。
可是留在水晶都，真的是个好主意吗？
“上一任妖灵王的藏书足够多，或许这其中会有容纳光元素容器的办法。占卜的结果是阴云下的太阳，阿光仍然有一线生机。”
另一道男性的声音充满磁性带着一如既往的沉稳，他们之中最棒的占星术士。
“光，我和琳会回安穆艾兰寻找解决的办法，那里或许还有我们没有找到的……敏菲利亚留下的办法。”
熟悉的男人的声音充满了坚毅和肯定，他才失去了自己的挚爱，却又要不得不面对最好的朋友即将变成怪物的命运。
“暗之战士先生，敏菲利亚小姐一定还留着其他记忆，会帮到您的！请您坚持住！”少女的声音带着焦急和希翼却充满了温暖的感觉，就像他逝去的故友一般温暖。
“光之战士，我很抱歉……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请让我拿走你体内的光元素吧。”那道向来沉稳又带着小小雀跃的声音变得痛苦又悲伤。
他想也不想的在心里反驳，如果我把光元素转移给你，你就会死去，我不会让你的计划了百年的卑鄙计谋得逞。
还有更多鼓励的声音在他的脑子里回荡。
最后。
“如果你坚持不住了不妨来黑风海吧。”
“我会看着你的一切。”
“……直到世界的尽头。”
一个冰冷的、傲慢，又带着复杂情绪的声音在大脑中回荡，它轻而易举的挤走所有声音。余留下的只是它的回音。
他或许永远也无法理解爱梅特赛尔克说话时那复杂情绪究竟是什么意思。
黑风海……是的，他要去黑风海。
如果毁灭是必要的，他只想尽可能的远离他的同伴。
但里德清楚。
如果他被体内的光吞没，这个世界顷刻间便会被毁灭，可他又怎能残忍的见证同伴在他眼前被他体内的光逆转为怪物或是灰飞烟灭呢？
所以里德要独自去一个没人能找到他的地方，然后静静等待着他的凋零。
于是里德开始挣扎，他试图让自己站起来，可他的腿脚今天似乎格外的笨重、它们就像是浸泡在滑腻腻的水里，他折腾了好几次也无法站起来。
但有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这只手的温度是如此的恰到好处，无言的、温暖的力量通过他们接触的手掌传递到他的全身。
他听见一道温柔的嗓音在说：“里德，冷静下来。我在你身边，我一直都在。”
是提姆·德雷克，他发誓会永远伴随身边的的挚爱。
他不是光之战士，他也不需要去黑风海，也没有那些沉重的过去。
他有他爱的人，也有爱他的人。
他早已度过了属于他的‘最糟糕的一天’，这只是马甲光之战士的记忆，是沉重又复杂的情绪。
里德猛地喘了口气，汗水打湿了他浑身上下每一道皮肤。
然后他抓紧了提姆的手。
提姆就是他的锚点，确保他永远不会彻底迷失于光之战士的记忆中。
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再度放任自己沉入光之战士的记忆里。
他看见青涩的光之战士背着弓箭坐在陆行鸟拉车上，怀揣着梦想和属于少年懵懂的期许踏入茂密植被覆盖的森之都，身侧蜷缩在一起的精灵兄妹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他。
他看见随着一杯毒酒倒下的王女和一句轻喃的抱歉，光之战士背着斧子行走于极寒之中，大雪如同巨兽般咆哮着试图将他击倒，他没有倒下，寒冷没有杀死光之战士，却摧毁了他的嗓子。
他记得蓝发的精灵——奥尔什方，将几乎被埋在雪里的光之战士带到室内的壁炉边，为他端来热腾腾的伊修加德奶茶，称呼他为挚友，高声称赞他的事迹。
也记得奥尔什方最终为他挡下苍穹骑士泽菲兰的攻击，面带微笑的死在光之战士的怀中。
他看见光之战士与拂晓血盟一同击败蛮神、周旋于无影、加雷马帝国与艾欧泽亚之间。他记得红发的猫魅族青年，背对着光之战士将自己尘封于水晶塔中。
青年说：“英雄，当我醒来的时候，我会第一时间打听你的英雄事迹。到那时，我们一同冒险，好吗？”
——却没想到当他再度醒来听到的是，光之英雄的死讯。
为了拯救自己的英雄，猫魅族青年启动秘法，将自己、光之战士以及光之战士的同伴带到了第一世界。
降落的时间发生了错误，每个人落到第一世界的时间都不相同。
为了等来光之战士，猫魅青年不得不将自己的生命与水晶连在一起，时间就这么过了百年。
光之战士终于降落到了第一世界。
然而第一世界也是一团糟。
元素失衡，泛滥的光芒覆盖了整个世界，光将超过世界一半的东西都变成了结晶，将生物变成扭曲的怪物，食罪灵。若非提前降临的光之巫女敏菲利亚以生命为代价拦住了光的泛滥，这世界早已随之毁灭。
食罪灵是种很奇特的生物，当它们被杀死时，体内会释放巨量的光元素，将讨伐它们、杀死它们的人转化为食罪灵，所以这是个死循环，这个世界似乎永远无法变好。
无影爱梅特赛尔克选择与他们合作，光之战士并不信任爱梅特赛尔克，无影一直都想摧毁世界，是他们的敌人。
但爱梅特赛尔克在这个世界帮了他们不少忙。也正因为爱梅特赛尔克，光之战士才知道自己是特殊的那一个。
被光之战士消灭的食罪灵并不会将其变为食罪灵，食罪灵体内的光元素只会被光之战士吸收。
于是光之战士与同伴们展开了对食罪灵的清除和讨伐，为这个世界夺回了黑夜。
再一次险些崩溃后，光之战士知道了。
自己并非是个无底洞，他体内能装纳的光元素已经达到了阙值。
他听到自己体内像是结晶破碎的咔嚓作响，疼痛灼烧着他的躯体、他的灵魂。
他每次控制不住咳嗽时，五官就会随之溢出灼热的、白色发光液体，是血、也是他体内泛滥的光元素。
这就是无影爱梅特赛尔克真正的计划。
他协助光之战士四处讨伐食罪灵的头领只不过是为了将光之战士变成唯一的、最强大的食罪灵。
爱梅特赛尔克清楚，当光之战士转化为食罪灵的那一瞬间，它会引爆世界上所有的光元素结晶，然后整个世界都将被摧毁。
爱梅特赛尔克所在的黑风海是光之战士最好的选择，那里离陆地遥远，他的同伴不会看到他转化为食罪灵后扭曲可怖的模样，他也不会嘶吼着扯断同伴的身子 。
他们还可以逃走……回到他们的世界……就只要，抛弃他就好了。
光之战士知道，他的同伴永远不会放弃他、抛弃他，而他又怎么能杀死他们呢？
所以光之战士独自一人踏上了前往黑风海的道路。
就在这个时候，里德的超能力，随机马甲生成器发动，将光之战士带到了这个对他而言完全未知的世界，被带来的也不仅仅是光之战士。
第99章
“喂，呼吸！该死的，你忘了要怎么游泳了吗？”属于男人粗犷又焦急的嗓音在里德的耳旁回荡。
他浸泡在冰冷的海水中，咸腥的海水争先恐后的涌入他的口鼻，他肯定已经喝了好久口水了。
身上厚重的盔甲令他无法浮在水面，他只是身体下意识的抽动、在水面上挣扎。
浮在半空中的灵魂焦急的看着光之战士在海水中挣扎，他试图钻进光之战士的身体里控制他游泳，可他毫不意外自己被其中强大的光元素以及光之战士本身的意志给弹了出来。
当光之战士最终决定自己面对毁灭时，阿尔伯特陪着他一同前往黑风海。
不仅是因为阿光是唯一个能够看见他的人，更是因为阿尔伯特知道阿光畏惧孤独、也害怕孤独。
阿尔伯特早就该面对自己的终结了，一切都该有个了结。
当他们准备跳进黑风海，顺着爱梅特赛尔克为光之战士留下的指引——那来自灵魂的指引，寻找爱梅特赛尔克时。
他们在空中掉落的时间被无限拉长，分明他们跳下去的地方离海水不过五米高度，却像是从百米高空坠入，在空中坠落的时间被拉长。
阿尔伯特注意到，光之战士那张俊美但沧桑的脸上，眉头和鼻头紧皱着，在这期间他像是陷入了梦魇一般，哪怕是坠入海水，他也没有清醒过来。
里德睁开眼，海水争先恐后的涌入他的眼睛。
他难以控制的咳嗽了两声，白色的液体从他口中涌出，然后被海水融入。外在的冰冷环境与体内炙热的疼痛混杂在一起，就像是同时被放在冰水中冷藏和烈火中烤制，双重的疼痛拷打着里德的意志，但光之战士的身体素质极为强大。
他超出常人的忍痛能力，丝毫不弱于杰洛特。
里德咬着牙，拖着自己厚重的盔甲顺着海水的起伏，朝着岸边的方向游去，好在他们坠落的地方离海岸并不远。终于爬上海滩后，里德翻了个身躺在沙土上，身上的盔甲硌着他浑身的肌肉很疼，但这些疼痛在体内翻涌的光元素带来的疼痛面前都不值一提。
见里德清醒过来，阿尔伯特松了口气。他蹲在光之战士身边，却没有给土地留下任何一个脚印。
“阿光，你感觉还好吗？”他粗声粗气，又难掩关切的问。
阿尔伯特与他的暗之小队曾经被无影蛊惑袭击过光之战士的世界，但如今他的同伴早已死去，他也只剩下灵魂游荡在光之战士身边。
旁观阿光经历这么多后，阿尔伯特希望自己与阿光也能称得上同伴和朋友。
光之战士……里德并没有说话，他只是摇了摇头。
光之战士并不是个话多的人。
大多数时间，他都表现得沉闷和沉默。里德评价，典型的人狠话少的类型，基本上是指哪儿打哪儿。
但偶尔，在轻松的时候，他也会用自己粗粝、难听的像是堆在垃圾场的破烂手风琴的声音向同伴开些玩笑，他的同伴、他的好友们从不在意他难听的声音。
“是……体内的光元素吗？”阿尔伯特又问。
他认为是光之战士体内填满的光元素让光之战士刚才失去了意识。
里德没有反驳，他点点头。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阿尔伯特皱着眉来，他看向这片大海，与他记忆中的黑风海，他们跳下来的位置完全不同。
“这难道是爱梅特赛尔克设下的空间魔法？将我们传到另外的位置？”
“那是船吗？它看起来真奇怪。这里的空气嗅起来一点也不浮躁，没有光元素的味道。”
阿尔伯特自言自语的飘在光之战士身边，他也察觉到了有些许不对劲。
爱梅特赛尔克的魔法已经强大到如此境界了？
光之战士默默的没有说话，他又该如何告诉阿尔伯特，这里已经不再是第一世界。
里德想不明白，为什么随机马甲生成器总是会把最危险的存在变成他的马甲并带到哥谭市来？
如今随时都有可能食罪灵化并将这片天空白化，连同大地上绝大部分生物都变成食罪灵的光之战士的危险程度比魔女之夜高太多了。
里德想了想，他站起来，将背在身后的巨剑插进沙地中，然后把身上厚实的盔甲一件件卸下来，盔甲和剑落在地上后逐渐消散。
最后里德变戏法一般抽出了一件红色的衣袍，他将取代了巨剑的武士刀挂在腰间。
光之战士是位极有天赋的冒险者，他是艾欧泽亚的英雄，如果他并非即将变成食罪灵，他也会成为第一世界的英雄。
他曾经学习过很多职业的技法，并最终掌握它们，他可以切换很多不同的职业。
比如现在，里德将光之战士从‘暗黑骑士’变成了‘侍’。
不为别的，纯粹是比暗黑骑士更轻便。
“不当暗之战士了？”阿尔伯特揶揄的问。
这是第一世界的人们为阿光取的称呼，阿光为第一世界的人们夺回黑夜，所以被称为暗之战士。
里德认真的回答：“当的。”
他皱了皱眉，慢吞吞道：“……轻便。”
嗓子剧烈的疼痛阿光并非只是因为声音不好听才不怎么说话，他的嗓子很疼，每次吐出一个字都会感到撕裂般的疼痛。
光之战士看了看四周，然后朝着远方港口的方向走去。
阿尔伯特走在他身边。
……
另一边，里德舔了舔嘴唇，他觉得自己口渴难耐，他想起阿光浸泡在海水中时的冰冷却让里德感到惬意。
他现在就想钻进海水中，游到深处，任由海水温柔的抚慰着他因缺水变得干裂的皮肤。
他想起——
光之战士马甲的随机惩罚是：变成人鱼。
他睁开眼，看见了提姆带着关心和惊讶的神情，他注意到提姆漂亮的蓝眸中倒映着自己，银白色的、微微煽动的鱼尾，还有堆积在旁边的布料碎片。
“你终于醒了。”提姆松了口气，他摸了摸里德的额头。
里德的额头覆盖着一层薄汗，皮肤有几分滑腻的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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