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争吵对闻昀来说仿佛没什么影响。
谢之南好不容易豁出去,下定了决心,以为自己破罐破摔出了个震天响,但在闻昀眼里就好像……好像只是被什么软绵绵的东西挠了一下。
没威慑力,没威胁性,所以隔天还能把这个软绵绵的东西找回来。
不时又来戳一戳他。
勇气只有一次。
狠话…可能那也算不上狠话,总归谢之南也只敢说一次。
很快他就又恢复成了那副缩回壳里不时出来透口气的温吞模样。
其他人得了答案,便松了一口气,席上的氛围又重新活络松动起来,开始说他们真是有缘分云云,杨经理估计是有点想找回面子,半是埋怨半是玩笑地说:“小谢,你也真是的,既然认识闻总,也不和我说一声。”
“你很重要吗?”闻昀懒懒地问。
杨经理:“……”
其他人:“……”
旁边的人赶紧尴尬地拉了拉杨经理,让他别说了。
平时那么有眼力见儿,怎么今天昏头了呢。
谢之南的手也动了一下,很轻地碰了下闻昀的手。
闻昀偏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耳朵都红了,便淡然地移回视线,说:“我们公司能者上位,不是靠同学交情,想来没有和谁报备的必要。”
说完,他又貌似不在意地补充了一句:“反正是高中同学罢了。”
高中同学而已,并不重要,也不值得在意。
如果不是他的手更过分地往谢之南的手心里入侵了一分的话。
明面上疏离克制,但餐桌之下,闻昀的手像黏在谢之南的手上,一点一点挤入,勾住了他的尾指。
谢之南觉得自己半边身子都要麻得软下去了。
席间众人立马附和地说是,只有杨经理的脸色不太好看。
他能当上经理,当初的确走动了一些关系,这和指着他的鼻子骂没什么区别。
可他又不能动气,只能也跟着附和干笑。
饭桌上的气氛比刚才轻松了一些,其他人就着这个话题回忆起高中往事来,席间也有年轻一些的领导,哈哈笑着说自己高中追女孩子,每天都给人送早饭,结果送了一个月才发现送错了班级,送到人哥哥那里去了,结果人没追到,还差点被打。
说着说着,这人看向谢之南,不知是玩笑还是打探一样问:“小谢呢?一毕业就来了我们部门,好像也没见你谈过恋爱啊?”
扣在谢之南指间的手指,力道蓦地加重。
谢之南偏头看去,却见闻昀垂着眸,神情淡淡,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闻昀也偏头看了他一眼,眼眸一如既往,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只看了这一眼,就又把视线收了回去,表面风平浪静,不太感兴趣的样子。
谢之南有点疑惑地看了一下自己被捏得很紧的手。
席间又安静下来,谢之南不是很适应这种场合,也不太习惯在这种场合中插话,但毕竟别人已经问了,他也只好回答:“没有……谈过。”
声音很小,像是在和身边哪个人说。
席间众人十分默契地去观察闻昀的脸色,发现他垂着眼皮,似乎是默认的样子。
看来这个话题并没有触霉头,反倒还被默许了。
于是刚才那人便接着问:“那以前呢,谈过吗?”
以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谢之南下意识偏头,去看闻昀。
闻昀的目光也正好落下来,眼眸深沉,看起来永远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
谢之南被这个眼神看得没由来心中一慌。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
昨天的争执还横在两人中间,闻昀现在的态度又令他琢磨不透,理智和渴望拉扯着他,无数纷杂的情绪快要把他的心脏都搅碎。
谢之南不知道该逃还是该停留,只能下意识地选择了最安全的回答。
他不敢去看闻昀,重新低下头,没什么底气地小声嗫嚅说:“没、没有。”
嘶。
说完他就无声地吸了一口凉气。
他指尖被人左右转着捏了下,这次力道有点大。
带着惩罚意味,极为不满似的。
于是谢之南便知道,自己回答错了。
【作者有话说】
不诚实的人是会受到一些惩罚的=w=
嘻
感谢大家的支持!
下次见啦~
第39章 “开门。”
今天的饭局结束得很快。
毕竟是公司内部聚餐,闻昀不愿意,也没人敢把他扣在这。
当然,大家对中途莫名其妙出现在桌面上的几道广东菜,也默契地选择了装瞎。
反正这家餐馆的菜单上是没有的。
他们中间也没人点名要吃。
谢之南不知道这家餐馆的菜单上没有广东菜,只当这家餐馆菜系还挺多元。
总归他不爱吃海鲜,吃点广东菜也不错。
店内提供的饮品也很好喝。
杨枝甘露,酸酸甜甜,谢之南可着劲儿喝,饭局最后小腹有点涨,便去了趟卫生间。
老半天没回来。
闻昀对谢之南这种生物,已然有了充分的了解。
一猜就猜得到,他肯定是不想再回来了,但又不敢走,所以干脆躲在卫生间里拖时间。
耐心的猎人总是能顺着猎物的踪迹,找到他躲藏的地点,然后再一击致命。
闻昀同样打算起身离席,但在离开之前,杨经理端了杯酒过来,大概是想赔罪,逮着好话说了一通。
他一个人说了许久,闻昀始终只是冷淡地看着他。
杨经理被他这个眼神看得心中一瘆,嘴里的声音渐渐变小,直到无声。
“杨经理。”闻昀这才开口。
“哎哎。”杨经理满头大汗,连忙应了。
闻昀的眼睛在包厢冷光的照射下,透出玻璃珠一样无机质的冷感,里头几乎没有什么情绪,说:“我没有强迫他做过他任何不愿意的事情。”
他们公司也不推崇这样的行为。
但闻昀说的并不是公司从不强迫员工意愿,而是他从不强迫谢之南。
结果是一致的,可它们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而恰好姓杨的两条都犯了。
这句话轰一声砸在杨经理的头上,他瞬间明白了自己怕是要完,心顿时凉成了一片,脑子也一阵一阵发晕。
他张了张嘴还想再说,可闻昀已经起身离开了。
闻昀来到了二楼卫生间的走廊里。
鉴于这家店今晚被他们公司包了,员工们又大多在一楼,所以走廊上很安静,也没有人影。
谢之南他们这次团建的经费充足,订的餐馆也是上档次的餐馆,菜品极佳,装潢也不错,卫生间门口也没有异味,反而漾动着浅浅的香氛的气息。
至少不用担心谢之南在里面待太久熏死了,闻昀心想。
他垂眸站在墙边,穿着一件洁白的衬衫和灰色的西装马甲,外套被他简单地搭在手臂上。
闻昀的姿态有点懒散,但他肩宽腰窄,肩线绷得笔直,腰线收得利落,各处比例都符合人体美学最完美的标准,即便是这样随意地站着,也不会叫人觉得颓唐。
走廊里昏黄的灯洒下来,照在他身上,在他身上镀上一圈暖黄的光圈,显得他整个人都柔和几分,半点没有刚才在饭桌上那副冷漠的气势。
谢之南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就看见了闻昀这幅模样,心口登时一跳。
察觉到有人出来了,闻昀偏过头,那双漆黑的眼睛一如既往,如同深海一样将谢之南包裹。
他没说话,只是这么望着谢之南。
谢之南喉结紧张地滚动了一下,哑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怕你跑了。”闻昀看他的眼神不像平时那样克制,许是因为喝了些酒的原因,看起来有点散漫,但又是很专注的模样。
谢之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有点顶不住闻昀用这样专注地眼神看他,撇开眼,小声说:“我不会跑的。”
“你昨天就跑了。”闻昀说。
谢之南又被指责了,动了动嘴唇,有点想说什么,但最后又没说出来。
昨天那个样子,也没办法留下来的呀。
不欢而散后,他们第一次谈论起昨天。
谢之南不知道从何说起,不知道该不该说,所以抿紧了嘴唇。
他的嘴唇和闻昀那张削薄的嘴唇不同,是偏肉感的,喝足了水,显得饱满且水润,微微抿起来的时候,嘴侧两边的软肉挤起来一点,显得脸上没有那么清瘦。
他的目光在谢之南的嘴唇上停留了很久。
谢之南发现了。
因为闻昀的目光实在是太明目张胆,也太灼热了。
那层紧绷在他身上的冷意,好像随着他懒散的动作一同化开了。
他不再压抑,也不再克制,眼神直白,毫不掩饰,一把火似的落在了谢之南的唇边。
谢之南烫着了一样,咬着嘴唇内部的一点肉,有点不自在地避开了闻昀的视线。
他这会儿想说点什么,脱离现在这个诡异的氛围,不过闻昀好像也没有在这里为难他的意思。
他很平静地看着谢之南,先开了口问:“吃饱了吗?”
谢之南自然也没想到,他们两个人在这种灯光下,这种氛围中,这种眼神里,闻昀问他的话竟然是,他吃饱没有。
谢之南有点呆地回答:“嗯……”
就算是喝饮品都喝饱了,他脑子好像有点抽,探出舌尖舔了一下唇角,说:“饱了。”
闻昀看他那节红润的舌尖在柔软的唇间一闪而过,昏黄的顶头从两人头顶洒下来,睫毛垂落的阴影全都打在闻昀的眼底,里头沉沉一片。
但他什么都没说,甚至没动,只是看着谢之南问:“要玩一会儿还是回酒店。”
他好像是……很尊重守礼的模样。
但谢之南还是感受到了一股危险的味道,尤其是被闻昀那双黑沉的眼睛看着的时候。
像马上就要被野兽咬住脆弱的喉咙,一击毙命。
他莫名地哆嗦了一下。
闻昀微微拧起眉,问他:“冷?”
谢之南摇摇头,说:“不冷。”
说完,他又小声说:“我想回去了。”
闻昀淡淡地嗯了一声,想也知道他肯定不愿意留下来,便说:“那走吧。”
听起来好像是要和他一起回去的意思。
闻昀也住在那个酒店吗?
闻昀见他没动,眉毛一挑,问:“不走?”
“……要走的。”
谢之南慢吞吞地动了脚步,经过闻昀身边的时候,不经意地朝旁边一看。
闻昀果然也站直了,跟在他的身边,和他一起走了。
肩并着肩,谢之南再一次被他身上的气息所笼罩。
像坠入了一个无形的牢笼似的。
-
海边城市总是潮湿,回酒店的路上经过了一片海滩,离大海太近了,空气里都泛着海水的咸涩。
被海风一吹,谢之南的头发都被吹得发潮,他头发长了,这两个月一直都没剪,柔软的浅栗色发丝黏在他白皙的脸上,数次被他手指蹭开,又数次被风重新吹来黏在脸上。
几个来回过后,他似乎有点苦恼地拧了下眉,正要重新伸出指尖把头发蹭开。
但手还没抬起来,已经有人先于他帮他撩开了头发。
谢之南嚯地转头。
漫天晚霞中,闻昀神色如常,目光沉静地帮他撩开耳边的发丝。
谢之南的脸被海风吹得发凉,但闻昀的手却是滚烫的。
明明看起来这么冷,但闻昀身上的体温总是很高,谢之南觉得被他擦过的耳际和耳尖都腾一下,如同远处绚烂瑰丽的云一样烧了起来。
闻昀还用那个眼神看着他。
眉眼分明还是冷冷的弧度,但是眼神却很专注,深沉,像是细密的雪,又像是幽深的湖,总之是一切可以将谢之南淹没,令他窒息,令他无法逃离的东西。
谢之南又感觉到了危险。
从很久之前,谢之南就觉得闻昀总是绷着。
他克制、冷淡、疏离,始终游离在众人之外。
但谢之南总觉得,他可能是不太想这样的。
有一团旺盛的心火在闻昀的心间燃烧,如同冰层之下滚动的岩浆。
谢之南从前被他搭救过,于是窥见了冰层之下的暖意。
但他以前还是太怯懦,谢之南不敢去问,闻昀也不曾主动说。
于是闻昀永远都是这幅绷紧的,冷淡又压抑的模样。
大概就是平时绷得太狠,所以闻昀做起来的时候,总是格外地炽热凶狠,几乎要把谢之南的骨头都咬碎了吃。
但下了床,他们就又是那种,平淡的、死水一样的、毫无波澜的相处方式。
有很长一段时间里,谢之南和闻昀见面都不怎么说话,只做。
时间一长,次数一多,他就有点难过。
他觉得他们的关系与其定义为恋人,不如定义为炮|友。
加之一些别的原因,没过多久,他们就分手了。
一别五年。
到底还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自从重逢过后,谢之南总觉得,闻昀那团旺盛的心火好像要压抑不住了,甚至要烧到他的身上。
在今晚,那层欲望无声又汹涌的,透过闻昀的眼睛传来,却又很轻很安静地落在了谢之南身上。
很温和的,却又是不容拒绝的。
谢之南觉得……觉得闻昀太奇怪了。
他自己也太奇怪了。
现在的一切都太奇怪了。
他们昨天还在闻昀的公司里不欢而散,起码谢之南认为是不欢而散。
所有的话都掰开来说清楚了,说了不要再这样了,不能够再这样了。
所以他们两人,现在,是在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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