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闻昀并不能够理解谢之南身上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气质,谢之南把自己困在玻璃墙的另一头,明明说着喜欢,好像没有他就会枯萎死掉了一样,可闻昀真的要去碰他,却又总是碰不到。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把自己烧死,烧成一片灰烬。
直到很后来,他们分手以后,闻昀才明白,这是谢之南早就给他判了死刑的灰心。
实在太不公平了。
阳光之下,谢之南的唇角微微动了一下,眼睫却慢慢地落了下去,挡住了眼中的情绪,没有出声。
明明他们昨晚还那样紧密,亲吻,拥抱,皮肤贴着皮肤,连彼此身上的液体都交|融在一起。
似乎只有在床|上的时候,他们才像一对真正密不可分的恋人。
一旦下了床,他们之间的氛围就会变得和现在一样。
凝固,僵硬。
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
闻昀在心里微叹一声,干脆坐在了谢之南的身边,两人都坐在床边,闻昀挨过来的时候,谢之南能感觉到柔软的床垫下在他身边塌下一块,连带着他都身体都往那边晃了一晃。
他扣在床角的手立刻收紧,稳住了自己的身形,叫自己不要真的软倒过去。
但这其实也是自欺欺人的举动罢了。
他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已经朝闻昀的方向陷落了,他化成了一滩软绵绵的东西流向了那一处,根本没有什么反抗挣扎的力气。
紧接着,他就被闻昀接住了。
闻昀的手落在他的肩膀,然后又一点点,滑向他的后颈,他冰凉的后颈被闻昀拢在滚烫的掌心,然后他的头被人轻轻拧着,转了过去。
谢之南有点怕。
他有点担心在闻昀的眼中看到一些,类似于失望,或是疲惫、厌烦等等一系列的情绪。
但闻昀按着他转头,他就没有了一点抵抗的欲|望,脖子就这么软软地转了过去,对上了闻昀的双眼。
他心脏猛地一跳。
闻昀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眼镜摘了下来,那双漆黑的眼睛就在他的面前,谢之南猝不及防地撞了进去。
里头是沉静的,平和的,一下就网住了他。
好像这里也是安全地似的。
他有点呆愣,心念一动,口中的话就顺畅地出了出来:“我不知道……我有什么好值得你跟过来的。”
“是吗。”闻昀望着他的眼睛,淡淡地反问。
这句反问蓦地让谢之南心慌了一下。
他蠕了蠕唇,想说些什么,却又被深刻在脑海中的某个认知,将这句话堵回了喉咙里。
谢之南又想低头,逃避闻昀过于锐利的眼神,突然,放在他后颈上的手收紧,他被人按住往前一送,谢之南慌慌张张地抬起眼睫,就看见那双眼睛在自己的面前放大,随后他的唇角被另一张微凉的嘴唇碰到。
谢之南呼吸一乱,下意识想把闻昀推开,可他对闻昀实在没什么抵抗力,抬起来的手最终只放到了闻昀的腹部,没什么力气,不知道到底是要推拒还是要迎合。
只有喉咙上下滚动,用尽全力,也只发出一声很微弱的:“你别……”
“反正你也不说。”闻昀嗓音低低的,语气也是平静的,却又叫人听出了一丁点亲昵的埋怨,“我总是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知道他为什么伤心。
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谢之南好像总是心思重重,眉眼往下耷拉着,很少笑,一直都是不太高兴的样子。
闻昀明明看出来了这一点,却还是拽着谢之南不放,把这段感情生生拖了四年。
拖到谢之南终于无法忍受,哭着崩溃着说了分手。
分手那天,是闻昀第一次见到谢之南那么哭,哭到喘不过气,几乎像是要把自己整个人的五脏六腑都哭得吐出来。
他的悲伤如同山崩海啸来袭,闻昀所有恶意的念头在他眼泪面前,毫无招架之力。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克制自己不要把他抓回来。
本来也不应该再来打扰他的。
但五年的时间实在太漫长了,漫长到,闻昀已经无可忍耐。
他摩挲着谢之南的发根,用齿尖在他的下唇上咬了一口。
谢之南吃痛,呼吸一重,却又毫无抵抗的力气。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和亲他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谢之南的脑子又开始宕机,他浆糊一样混沌的大脑只能想到这里,因为闻昀很轻地按揉着他的后脑勺。
谢之南昨晚困得要死还记得自己头发被海水吹潮了很腻,硬生生挣扎着去浴室洗了澡洗了头,只是最后洗着洗着演变成了其他活动,最后还是闻昀给他洗的泡沫吹的头发,彼时谢之南已经睡死了过去,连吹风机的声音都没吵醒他。
温热的指腹揉在他干燥柔软的发根,揉得谢之南整个头皮都在发麻,后脑勺连着颈椎脊骨几乎快软成一片。
谢之南死死咬着牙,要把所有的抑制力用来抵抗,才能避免自己就此倒进闻昀的怀抱里。
“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谢之南被逼得细细地发着抖,并不是感到害怕,而是一种知道自己快要抵抗不住的颤|栗,他刻意规避了某个答案,手掌抵在闻昀的腰腹撑住自己,给出了另一个糟糕的答案。
毕竟他和闻昀在一起,只有在情|事上最合拍,大概他也只有这里让闻昀觉得合意。
“你是想要,和我……”
可说到一半,他又说不下去了。
因为闻昀毫无必要,何况谢之南清楚他并不是这样的人。
所以无法说出任何污蔑他的话。
“你想问我是不是来和你上|床的。”闻昀敏锐地挖出了他的未尽之语。
他还扣着谢之南的后颈,不准他有丝毫的退缩,那些温软细瘦的颈在他的掌心微弱地摇了摇,像小动物示好的蹭:“……我没有这么说。”
谢之南小声说。
“但你是这么想的。”闻昀说。
谢之南抿了下唇,又有点小声,有点不满意地嘀咕道:“我也没有这么想。”
“那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他又被困在了这方寸之地,如果不袒露自己,交付自己,是不可能被放开的,就像昨晚一样。
谢之南终于意识到这一点,他的脖子还被人按着,大概是见他太久没有说话,闻昀的掌心收紧,催促似的捏了他一下。
谢之南觉得自己被捏住的地方异常敏|感,被捏一下就酸麻一片如同电流流过,差点让他跳起来。
他被欺负狠了,眼睛里都露出湿润的光,嗓音颤抖着说:“你别这样……我、我真的不知道,唔……”
他试图着从闻昀的掌心下脱开,可刚一动作,他的后颈又被捏了,这次捏得很用力,甚至是带着一点惩罚的性质。
闻昀冷淡的逼迫的声音紧接着落下来:“别躲。”
这点惩罚性质的揉捏,还有一刻也不曾放过他的紧逼,终于落到了谢之南本就摇摇欲断的那根神经上,于是蹦的一声。
这根一直被他绷紧,用于警告他不要胡思乱想不要暴露心思的心弦,还是断掉了。
谢之南的防线再一次被击溃,所有的犹豫和考量一瞬间灰飞烟灭,他的嗓音中都隐隐含着崩溃,说:“可是我真的不明白,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来海岛找我,你、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说完,他吸了一口气,停顿了一下,好像在犹豫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出来,但他并没有犹豫太久,总归都逃不了了,他干脆破罐破摔,自暴自弃了似的,连过去拿躲躲闪闪地两个月都干干净净掏了出来说:“在公司里也是,我本来以为…以为你想要和我当做不认识的,可你又总是若有似无地靠近我,我都打算…都打算躲着你的。”
他顿了一下,空荡荡的眼睛睁大了,看着闻昀,很小声的,像是终于忍不住了埋怨一样说:“可你总不放过我。”
谢之南像是真的很苦恼,眉毛都拧得很紧,睫毛也变得湿润,脸上露出迷茫又受伤的神情,明晃晃地落进闻昀的眼底。
那一句“你总不放过我”,彻底扎入闻昀的心脏,他的心脏被揉成了一团,许久才哑着嗓子,低声哄问:“为什么要躲我?”
谢之南看着闻昀,瞳孔沁出湿润的水光,在他的眼睛里微微晃着,像月亮倒影在水湾,水一样的难过在他眸底漾开,说:“谁会总是想遇到自己的上司和前男友啊,可我……”
“可你什么。”闻昀把声音放得更轻了一些,唯恐自己再把他惊吓到似的。
“可我……”谢之南看了闻昀一眼,眼中有泪光闪动,透出一股没办法了一样的,妥协认命的味道。
他说:“可我就是这么笨,我忍不住。”
忍不住被引诱,忍不住接近,忍不住沉沦。
所以最终还是造成了现在这个场面。
谢之南说完就觉得很难为情,很羞耻,于是扭开了脸,用手背匆匆地抹了一下自己的眼睛,试图假装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有急促的呼吸和呜咽,证明他刚才就是情绪崩溃说了那么多剖白的话。
他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这样应该会令人很困扰,于是便努力忍下了情绪,闷闷地说:“对不……”
“对不起。”闻昀却望着他,先声说了。
他觉得谢之南这个生物实在是太奇妙了,他就住在他的心房里,很小一只,但恰好闻昀的心房也很小,所以谢之南随便哭一哭,动一动,对他来说都是地动山摇。
闻昀一直以来都为谢之南的眼泪毫无办法,他的心脏好像也被谢之南的眼泪泡得酸软一片,嗓音也变得干涩。
似乎没有想到闻昀会道歉,谢之南转过头,用湿红的眼睛小心地看了他一眼。
“我似乎让你为难很久了。”闻昀说,“对不起。”
他的道歉反倒让谢之南无措极了,就在闻昀腹上的手都收了回来,试图比划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摆弄,很慌乱地说:“你、你为什么要道歉,我、我没有怪你,我只是……”
他发现他说不出来,他只是……只是怎么呢。
他没有怪闻昀,他当然没有怪闻昀,他只会觉得是自己不好,是自己总是忍不住。
是他心里还有妄念,所以才没有办法真正地斩断和闻昀的牵连。
可他就是……就是觉得,还是很难过。
说不出来的难过。
“谢之南。”闻昀轻轻地把他抱进怀里,很轻地拢着他,而谢之南大概是彻底破罐子破摔了,竟也没有拒绝,他的头低着,一节颈骨在细瘦的脖子后面凸出,脱了力似的把额头抵在闻昀的肩头,依偎在他的怀中,湿漉漉地嗯了一声。
“你只是……太委屈了。”闻昀在他耳边低声说。
【作者有话说】
我来啦!
谢谢大家的支持w
下次见哦qvq
第43章 “五年太久了。”
委屈?
谢之南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闻昀这样的天之骄子,愿意和他谈恋爱,分手后还不计前嫌帮他,甚至追到海岛来找他。
他怎么会……觉得委屈呢?
谢之南觉得闻昀说得不对,愣愣地抬起头,说:“我没……”
可刚一张嘴,一滴浑圆滚烫的泪珠却从他的眼眶里落了下来。
叫谢之南都有些怔愣。
他呆呆地用手背抹了一下眼角,抹到一手湿润,放到眼前一看,果然是一手水迹。
怎么会掉眼泪呢。
谢之南反应不过来似的,又怔怔抬起头看着闻昀,眼睛里的泪水骤然涌出,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落下。
闻昀总是很怕谢之南的眼泪。
谢之南哭得不凶,起码不似五年前那样厉害,他这回无助又彷徨,也很安静,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眶里冒出。
或者说不像是在哭,而是积压在心中的情绪再也忍耐不出,于是只能化成泪水从他的眼睛里溢出来,连他自己也控制不住。
只能用掌心擦了又擦,擦了又擦,把颧骨都擦得通红,眼泪还是没止住。
闻昀看不过眼,按住他的手,掌心很轻地覆盖在了他的眼睛上。
谢之南的眼皮滚烫,湿润柔软的睫毛在他的掌心里闪了两下,然后就合拢到一起。
闻昀的掌心很快就被谢之南的眼泪濡湿。
明明看不见谢之南的眼泪了,心脏却好像变得更加难受,几乎像是要被泡胀了融得烂掉。
谢之南的手抓住了闻昀的手腕,他的手因为情绪激动而发凉,微微颤抖,没什么力气,好像是想要把闻昀推开,又好像是,想从他那里借一点点力。
“对不起,我不想要这样的。”谢之南把眼睛里藏着他的手心里,不断压抑着喉咙里的呜咽,可怎么也压抑不住,那几根纤细的手指用力地握着闻昀的手腕,用力到指节都泛白,“我…我很快就好……”
很快就好,不会给人添麻烦,不会给人带来困扰的。
闻昀当然听得出来他在不安,担心被厌弃恐怕成为了他内心里的本能,于是闻昀干脆把他重新拢进怀中,说:“不用快一点也可以,想慢一点也可以,不用道歉也可以。”
谢之南喉咙里细微的哽咽都停了,没有人和他说过这样的话。
他以前生活里听得最多的,就是不可以。
不可以哭闹,不可以不听话,不可以不懂事。
零零散散算下来,好像都没有什么是可以做的了。
他一时连哭泣都忘了,愣愣地抬起头,被泪水洗过的眼睛澄澈而剔透,清晰地倒影出闻昀的面庞,眉眼是柔和的,甚至是有点哀伤的。
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不是厌烦又恶意地看着他,也不是为难又苦恼地看着他,不是对他说不可以,而是对他说可以。
“你做什么都可以。”闻昀望着谢之南说。
这实在是在一个太过于香甜的诱惑,香甜到,谢之南本能地有些排斥和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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