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看到谢明渊,手腕一转,停了摇扇,轻笑了声说:“哟,没想到你真的能来走到这儿,本王还以为你会死在深秋谷呢。”
看起来,倒像是故意坐在这里等待谢明渊。
“......”谢明渊脑中警铃大响,绷直了背脊。
妖王见谢明渊绷直了背脊,目中浮现玩味愉悦。
他将身体前倾,冲谢明渊扬唇笑道:“怎么?这阵法里面如此枯燥,见到本王这个熟识,就不觉得惊喜?”
谢明渊可不想要这样的“惊喜”。
谢明渊身在四季阵法中,不懂此阵规律,以为妖王只能从后面追上,没想到居然出现在前面。
这就很棘手了。
谢明渊敛目。
妖王本身是朱赤鸟,不畏炎火,可自己光是站在这里就需要调转灵力护体...他看起来杀心不减,要是在这里跟他动手,可就更难应对了......
“谢明渊,你在想什么?”妖王问。
谢明渊抬眼看他。
妖王好笑道:“在想你的好师尊会不会来吗?”
从妖王口中听到师尊,谢明渊目色倏然冷冽。
妖王:“你不会以为...白戎收你为徒,是因为在意你吧?”
谢明渊想都没想:“不,师尊明明不在意任何人。”
话里这个“任何人”就很灵性,一句话直接终止了交流。
妖王:“......”
“你找死?”妖王妖王神情阴戾下来,他站起身,站在赤红流动的滚烫山岩上,如视蝼蚁一般居高临下看着谢明渊。
谢明渊冷然道:“你把我送进四季阵法里来,不就是为了让我没法活着出去么。”
竟是浑然无惧。
妖王都好奇了。
这谢明渊人都不在药山,离开了白戎的庇护,哪里还来的勇气和胆量这样跟自己说话。
“主动找死?有趣啊,勇气可嘉,本王喜欢。”妖王笑了笑:“可惜,本王看不惯。”
邪戾的气息从妖王身上一点点散发而出,他伤势已好,此番全盛,引得盛夏谷热浪滔天。
情势急转而下,谢明渊铮地拔出了剑。
羽扇被妖王脱手飞来,鲜红扇面在空中疾驰变大,携带滔天烈焰,像一团急骤的红云压向谢明渊。
妖王这是根本没给谢明渊机会,泄谢明渊一句话终止话题的愤,要一招解决战斗。
墨蓝绽放,谢明渊昂首举剑迎向红云。
见状妖王目中闪过一丝惊讶,觉出不对来:
谢明渊要真是找死,哪怕凭借运气过了严冬谷,也绝过不掉深秋谷才是。
妖王承认,度过了深秋谷的谢明渊进步奇大,可再怎么也进步没到能跟自己抗衡的地步,那么他如果不是真的找死,就只能是藏了一手了!
就在妖王想到之后,谢明渊已急速迎上,抬手就祭出一团晶莹柔美的光球。
光球在空中炸开,无数孢子飘落,须臾间布满妖王全身。
妖王立马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东西!
然而这时候反应过来已经晚了,落满全身的孢子即刻生效,把妖王拉进了一睡不醒的好梦。
妖王直接在空中睡着,脱了力,直直坠下,掉入岩浆。
咚——
岩浆被砸出一股喷泉。
羽扇跟着下落,变大的羽扇刚好完美地覆盖住了整片岩溶。
谢明渊收剑,抹了抹脸上被热风伤到的口子,轻巧落在了扇面上。
他承认他这一招有赌的成分,算铤而走险。
但只伤到了脸和烧焦了一些发尾。
是他赌赢了。
都亏了大蘑菇给的谢礼。
大蘑菇说的还真对,没准在盛夏谷能用上这美梦,果真,一进盛夏谷就用上了。
但这还不能掉以轻心。
谢明渊并不知道这场美梦可以困住妖王多久,也还不知道要怎么解盛夏谷的难题,更不知道解题时会不会把妖王给惊醒。
这样说来,盛夏谷确实比深秋谷还要险峻。
谢明渊微微松懈的空隙,又被谷内热气灼得难以忍受,在盛夏谷,他需得一直运气撑起护体屏障。
盛夏谷的解题答案是“干涸”,而谷内岩山溶海,火浆不息。
难道所谓干涸,是要把山岩熄灭,让熔浆枯竭?
这...要如何做到......
站在羽扇上,谢明渊环视周围一圈,不禁陷入沉思。
想了一会儿没想到思路,反而脚下的羽扇开始动荡起来。
谢明渊:“!!?”
谢明渊急速御剑远离,高高悬于空中,悚然盯着下面起伏的羽扇。
这才不到半个时辰?妖王这么快就要苏醒了?!
谢明渊心跳极快,这比他预判以为的快了太多!
然而......
羽扇是在起伏翻动,一会儿变小又一会儿变大没错,可扇下岩浆里邪气横生的妖王却好像并没有要急着出来的意思。
谢明渊:“......?”
惊疑不定,谢明渊稳住心神,刷地一下滴血凝符画出了一排血符推至身前,决定先以不变应万变,看看妖王到底是要干什么。
等了好一会儿,下面的岩浆依然只是被时而变大时而缩小的羽扇搅得晃来晃去、溅起落下。
除此外没有别的动作。
谢明渊:“......”
谢明渊开始思考,妖王可能并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他可能...只是单纯睡得不太踏实。
事实证明,妖王何止是睡得不太踏实。
是太不踏实了。
大蘑菇说这是一场美梦,是一场让人不愿醒来的好梦。也不知道妖王是梦到了什么,能睡倒在岩浆里翻滚。
且越滚岩浆越少,滚到后面,岩浆只剩了一层底,露出了谷底变回朱赤鸟模样的妖王。
竟然是...
妖王将这些岩浆通通当水喝掉了。
谢明渊:“.........”
谢明渊都看愣了。
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种玄妙的发展?
不过谷底的岩浆没有了并不算什么,整个盛夏谷都是灼热的山岩,山岩中源源不断流淌着岩浆,这些岩浆还会汇聚到谷底。
果然,岩浆很快流淌过来,浇洒在谷底的朱赤鸟身上。
朱赤鸟来者不拒,和之前那样,把它们悉数纳进腹中。边喝还会边扑棱两下羽翼,偶尔翻个身,似乎很受用。
谢明渊:“.........”
这波操作属实是有些看不懂。
但既然妖王能喝这些岩浆,谢明渊也不介意帮他一把。
谢明渊悬剑飞起,开始破坏盛夏谷的山岩,以便岩浆能流淌地更快更顺畅些。
盛夏谷的解题答案是“干涸”。
本来谢明渊摸不着头脑,还不知道要怎么灭这川流不息的岩浆,现在...有个这么能喝的化神境界的朱赤鸟在,就变成了很难不干涸。
妖王是真的将盛夏谷的岩浆给喝完了。
直到喝完妖王都还没有醒来。
谢明渊:“......”
这得是什么样的好梦,能把妖王困在其中醒不过来?
站在徐徐冒着残烟、焦黑一片的碎岩残渣上,谢明渊无语至极地扫了眼妖王。
仍是朱赤鸟的形态,因为喝了满满一山谷的岩浆,现在的朱赤鸟比先前圆润了一圈,哪有半点人形时的张扬嚣张。
谢明渊:“......”
谢明渊默默移开了视线。
无语归无语,盛夏谷这关就这么因祸得福地过了也算好事一桩。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初春谷了。
初春谷是四季阵法里最后一个关卡,度过了初春谷就意味着通过了四季阵法的试炼。
谢明渊等了会儿,焦黑的地面两边陆续新生出翠绿的嫩芽,嫩芽之间出现了一条路。
正是通往最后的初春谷。
目视前路,谢明渊面色沉重。
光灵老者说过的,初春谷的解题答案就是“初春”。
所以初春谷是四季阵法里的最后一个关卡,也是唯一一个没有明确答案的关卡。
未知永远是最让人忐忑的。
谢明渊不知道前路会遇到什么,可他别无他路,只能提剑上前。
走过焦土,看到翠绿的嫩芽逐渐长成茂密的小草,又逐渐开出浅粉的小花,谢明渊来到了初春谷。
初春谷和前面三个山谷都不一样。
它很正式,在路的尽头竖有一块碑,碑上遒劲有力地刻着“初春谷”三个大字。
碑铭之后是一片桃林,花繁叶茂,春意正浓,无限风光。
而在这片风光之后,桃林深处,弹指可破的浅粉的浅白的柔嫩桃花瓣儿之间拥簇着一顶雾白帘帐。
帘帐里面是一张乌黑的石床。
石床上伏卧着一个素洁白衫的男人。
男人侧卧睡着,一头绸黑的长发散开,铺陈在石床上、衣裳上,柔软又安静,就好像一泓春水。
谢明渊整个人都僵住了,像在被钉在地面,动弹不得。他的呼吸有一瞬间凝滞,而后不受控制地絮乱起来。
所隔甚远,但他一眼就认出睡在石床上的男人不是旁人,正是他许久没见到的师尊。
作者有话说:
谢明渊:...一关一个“惊喜”是吧?
谢谢佛系随缘和梧桐的浇水!
第73章 随你喜欢
谢明渊收敛气息,轻手轻脚穿进桃林里。
没有靠近帘帐石床,间隔三丈远的距离,谢明渊停住了。
帘帐被轻柔的春风吹拂地撩起,一角轻纱挂上了桃树的枝杈,挣扎几许,没挣扎下来,轻飘飘的颤着,石床上睡着的师尊便更清晰地暴露在了谢明渊眼前。
师尊睡得很沉,胸口轻微起伏,两道笔直的锁骨呼之欲出。
谢明渊眸色极深,艰难地把视线从师尊身上撕开,然后一改先前轻慢的动作,握住剑柄,疾步上前走到石床边,蹭一下拔了剑。
剑意凛然呼啸,惊醒了沉睡中的人。
男人被惊醒,睡意尚未完全退却,平日里一双淡漠的桃花眼水光潋滟,带有些许惺忪,盯着对自己举剑的人。
谢明渊眸光微闪,冷冷问:“你是谁?”
这不可能是师尊。
剑悬在男人头顶。
男人反应了一下,轻轻蹙眉,开口道:“不像话。”
有点训斥的意味。
可才醒来的声音低哑苏沉,没有半点威严,更像是嗔怪。
谢明渊眉心猛地一跳。
男人抬手移开悬在面前的剑,宽松的白裳云袖垂下,露出一截白皙手臂,他另一手撑着乌黑石床,缓缓坐起身来。随着他起身,满头黑发鸦羽似的流动,垂在肩头背后,将一张脸映得凝白如雪。
谢明渊才发现,师尊的脸很小。
这荒唐又不敬的想法刚一出,立马被挥散。谢明渊神情变得更加冷厉,沉声道:“再用我师尊的模样跟我说话,别怪我不客气。”
男人面上露出微弱不解,直盯着谢明渊瞧,琥珀一样漂亮的瞳孔清晰印出谢明渊的脸庞。
谢明渊剑尖颤了一下。
男人见状轻轻笑了一声。
谢明渊薄唇抿起,双眸寒星冷锐。
男人淡淡道:“为师是叫你不要学靖阳宗里的繁文缛节,可没叫你以下犯上拿剑指着师尊吧?”
谢明渊心中恍惚了一瞬。
眼前的男人无论容貌、声音、气质,甚至连气息都跟师尊一模一样。但,绝不可能是师尊。
因为师尊不可能在自己生死未卜的情况下在初春谷睡觉。
更别说在桃林深处摆一个帘帐石床,要多突兀有多突兀,但凡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觉得正常。
根据前面三个山谷的经验来判断,不知情况最好不宜轻举妄动,初春谷神秘到解题答案模糊,更应该谨慎小心。
谢明渊拿剑指着“师尊”只是因为厌恶有人冒充成师尊的样子,过关才是最重要的。思及此,谢明渊慢慢收了剑。
男人仰起脸问谢明渊:“一路走来,累了吗?”
谢明渊摇头。
男人轻轻道:“怎么会不累。”
谢明渊看着眼前这人用师尊的样子跟自己说话,忍不住又想拔剑了。
谁想男人突然倾身过来,抓住了他的手腕。
谢明渊皱眉:“你...”
没等说完,男人已顺势把谢明渊拉到石床上坐下,而后翻身一覆,跨坐到了他腿上。
轻巧地重量压上来,清苦的气息拂在颈侧,谢明渊整个人陡然僵硬。
男人拉着他的手环到自己腰上,轻声说:“你早就想这样做了吧?”
“我没有。”谢明渊像被烫到似的抽回了手。
男人清浅地笑了笑,改环上谢明渊的颈项,把自己整个撞进谢明渊怀.里。
“你有。”男人的声线恢复了,澧泉一样清朗清醒。
谢明渊猛地闭上了眼。
“师尊”附了过来,鼻尖都是清苦的药味儿,与之同时,还有烈酒的醇香,浓郁醉人。
可这不是师尊。
谢明渊心里想:这不是师尊。
谢明渊被推倒在了乌黑冰冷的石床上,轻巧的重量如同可以忽略不计的羽毛,黑发垂到他脸上。
痒得很。
男人低声问:“做什么灼灼盯着我看?”
谢明渊紧抿着唇,没说话。
男人又问:“你想怎么做?”
谢明渊还是没说话。
男人轻轻笑了一声,说:“你想怎么做都可以。”
“想你走。”这次谢明渊说话了,并且狠狠推开了男人。
帘帐一振,引得两树桃花打着旋落下,其中一朵刚好落在男人发上。
桃花何其好看。
却在男人面前失了颜色。
男人被推开,目中含了几分失落,他说:“你可以不当我是师尊,当我是白戎。然后...随你怎样。”
58/89 首页 上一页 56 57 58 59 60 6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