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搞笑。
云稚铁了心要走,垂着头憋火道:“你的话我也不爱听,你也别说了。”
只说不够,他甚至伸出手去摸一旁的伸缩拐杖,企图支开拐杖,然后扭过身子去把付野的脏手从他干净的轮椅上打走。
付野单手压住他的拐杖,比他更不愿意在外面多做纠缠,冷着张脸要他快点听话:“我们不走这个门,车在另一边。”
“不去。”
不管说什么就是不去,云稚态度坚决。
微长的发梢遮盖住眼帘,一小片阴影挡着情绪,只有脊柱依旧挺得笔直:“两个什么都不算的人,去什么游乐园,我不去。”
“……你不去?”
重复一遍他的话,付野神经质似的歪了歪头,好像一下子被戳中了什么点,耳边嗡鸣声愈演愈烈,昨晚被期许被描绘过的无数场景走马观花般闪过,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迅速从心底膨胀炸开。
“不准,你必须去。”
说着,不管云稚愿不愿意,付野捉着他的轮椅,强行将他带出餐厅,快步来到不远处一辆低调的黑色卡宴前。
云稚被他拿捏住代步工具,顿时更生气了。
因为付野昨晚吩咐过不准大肆张扬,助理1号便亲自充当司机恭恭敬敬等候在一旁。
他看起来很年轻,最多不到三十,半点没有对看到的场景感到惊奇的样子,并极其专业地弯腰行礼,为两人拉开车门——
车后座一大捧鲜红的玫瑰花大刺刺彰显着存在感。
云稚一看,立马扭过头去瞪向付野。
付野本就为不声不响当了别人男朋友的事儿不满,一看到助理擅作主张搞了这种东西,登时只觉得全世界都在逼他就范。
“哪里来的脏东西,”付野看着玫瑰花束的眼眸发暗,已是发作的前兆,“扔、掉。”
助理快速弯腰掏出玫瑰花束塞进后备箱,一系列动作丝滑流畅甚至快出了残影。
做完这一切,助理原地蒸发般消失到了两人看不到的地方。
他离开后,云稚情绪稍微缓和了一些,抬起红通通的眼睛看着态度强硬的付野,低声问:“既然我什么都不算,那你为什么还非要我跟你去游乐园?”
“你明知故问。”
付野不屑于回答他这样的问题。
“你不说我就不知道。”
云稚小声反驳,抓着轮椅死活不肯挪动,身体力行表达着自己的态度,“你找别人跟你去吧。”
付野极其不喜欢现在的这种感觉,胸腔如同有着一簇四处碰壁的邪火无路宣泄。
“你答应我的,你必须去。”
从付野说出那句话,云稚就绝不可能再跟没事儿人一样陪他去搞什么打卡。
他是对付野有所图谋,但也不会低三下四,上赶着当低自尊的跟屁虫。
答应了又怎么样?说地跟谁没说话不算话似的……
从小到大云稚都贯彻一个宗旨,自损八百至少也要伤敌一千,凡事不论对错,断断没有自己一个人生闷气的道理。
“我现在反悔了呀。”
他歪了歪脑袋,露出一副很是不解的表情:“难道你小时候没有经历过父母答应你又反悔的事情吗?”
付野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冷冷:“我没有父母。”
“那你现在体验到了,”云稚哦了声,轻飘飘:“我给你补上了。”
这种人生必备课程,不准任何人没上过。
付野眉头紧锁,非常不喜欢眼前这个会跟他顶嘴的云稚。
他甚至宁愿要那个整日不务正业,没着调似的来来回回说喜欢自己的云稚。
果然是残次品,付野分心想着,时好时坏的,也没个售后保障。
“闹够了就上车。”付野不想再跟他多费口舌。
今天无论如何,这个游乐园他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云稚耍了性子,已经算小崩了自己在付野面前的柔弱小白花人设,但他这会儿也不可能这么没骨气地低头。
单方面以为恋爱,后又被人当面揭穿否认,这已经够难堪了,再没名没份跟着过去像什么话。
本质上来讲,云稚非常要面子,人际关系中唯爱占据上位,不然也不能跟傅从心当这么多年的朋友。
付野那句什么都不算的话,无异于当面打脸,将两人之间有过的所有平和相处的时刻全部抹消。
云稚觉得自己算是“直男微双”,他不否认,确实有时候会被付野好看的身体吸引到。
“我很让你讨厌吗?”
云稚想不通,明明剧情里写清清楚楚,是男主心存爱慕多年后追求的自己。
现在只不过提前了两年,甚至自己还多次主动,为什么男主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难不成他就真是个贱骨头,专门喜欢那种不喜欢他的?
“别问这种话。”
付野别开了脸,不回答。
有时候是没那么讨厌,此时此刻,付野也知道他想让自己说什么。
但对付野而言,让他亲口说出那样的话,这辈子都没可能。
更何况他觉得自己这根本不算喜欢,顶多就是占有欲和新鲜感而已,算哪门子的喜欢。
是吧?
随着太阳的角度逐渐攀升,阳光也变得刺眼,光洁的地面板砖反射出大片白茫茫。
距离有些近,云稚看不清付野脸上的表情,索性直接放松身体靠到椅背上,有点泄气的直接开口问:“你又没有对象,跟我谈一下怎么了?”
什么叫没对象就要跟你谈?
付野只知道他们每在这里浪费一分钟,就要多损害他一分钟的合法权益。
捉到云稚言语间的漏洞,付野有些烦躁地反驳:“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对象”两个字就像烫嘴一样,他说不出口。
云稚倏地睁大双眼,震惊地望向付野。
一句轻飘飘的话如有雷霆万钧,砸得云稚头昏脑胀。
“你有男朋友了?!”
云稚简直难以置信,声音都忍不住直直拔高到天际。
付野绝不踩这种坑,面对云稚的质问,他低磁悦耳的声线变得更冷,恼怒之下仍旧保持头脑清晰,跟云稚辩驳,重复说道:“我不是同性恋。”
云稚整个人都彻底僵住了。
是了。
他之前只跟傅从心打听过付野是否单身的问题,后来见面,没看到过他身边出现别人,因此也就先入为主,觉得付野就是单身状态的。
可他也许网恋,也许异地,也许只是见面少……
再说付野确确实实强调过自己是直男。
付野有女朋友这件事让云稚脑子都空白了一下,他没有自取其辱地问“那你当初在医院为什么要说喜欢我”的话。
手指死死抓着轮椅扶手,云稚看向付野的表情一点点冷了下来。
该死的……
下、头、男!!!!!
云稚突然发作,扭过身子猛地拍开付野的手,凶狠狠瞪了他一眼。
通红的眼眶挂着水珠,攒聚在眼角捎带着挂上睫毛,扑簌簌将坠未坠,浅色的瞳孔蒙着水影,更澄澈地映出付野的身形。
付野怔了一下,一不留神被他挣开禁锢逃了出去。
云稚愤怒地抓着摇杆开着轮椅飞快回了宿舍楼。
集体宿舍不是适合生气的地方,他要气到爆炸,走到门口又没有进去,调头顺着小路径直通向另一侧接近小树林的花园。
平时晚上这边会有一些情侣约会,躲在暗影里,说几句悄悄话,还能再亲亲抱抱一下,不过周六的白天大家各有安排,这边反倒是出奇的安静。
云稚自己一个人生了会儿闷气,将付野从头到脚里里外外骂了一遍。
从他不换外衣就直接上床是不讲卫生、是埋汰的脏东西,一路骂到他不求上进不思进取、打肿脸充胖子、吃枣药丸!
马路对面那俩男的,学校是你家吗!为什么要并排着走?不知道并排着走挡道吗!没素质!
还有那只狗!黄不拉几的,谁允许你长这么丑?干嘛跟着我我是你爹吗!这么没眼力见怎么在狗社会里混!
还有……还有这个破台阶!
为什么到处都要有这么多的台阶!
小路上,轮椅卡在了一级小小的台阶前。
只有几厘米高,像修路时遗留下的施工问题,不高不矮,寻常人走过大概只会惹来一句嘴嫌。
但在云稚这里……
几厘米高的坎,是他用尽全力也翻越不过去的高度……
连台阶都要跟他作对。
不等他用他那两只大眼珠子把台阶瞪平,一只手从后捞住云稚的腰,稍一用力将人直接从轮椅上带了起来。
一阵天旋地转,柔软的肚子顶上肩膀处的骨骼,云稚上半身像一条糯米糍软糕一样“啪”一下被甩着搭到了后背。
鼻尖撞上对方□□的后背,鼻头一酸,云稚手脚腰三方并用,强烈挣扎了起来。
付野只用一只手固定着他的腰不让他摔下去,随他怎么折腾,伸手问助理要过钥匙,使了个眼色令助理将轮椅推走。
“放开我!”
付野面容阴沉,烦他连路都走不了还这么能闹。
“闹够没有?你已经耽误一个小时了。”
责备完他的不懂事,付野近乎偏执地要求云稚必须履行约定,“按计划,我们现在应该已经玩完第一个项目了。”
云稚继续扑腾,又难过又委屈:“让你的女朋友陪你去吧!”
哪来的什么男朋友女朋友,付野被他两根细腿不住磨蹭的动作误碰到,一股邪火直冲脑门。
更何况还有那段水蛇似的软腰贴着脖颈扭来扭去,直把付野扭到想给他掐断算了。
身体不受控地起了些变化,付野无可忍受,原本想用自己带着手套的手拍打一下他的后腰作警告,谁知道手掌落下时便偏了方向,不轻不重的力道“啪”一下触到了满手柔软。
脸色瞬间爆红,云稚咬着唇瓣,挣扎声被这一下拍得直直上扬,变了调子:“嗯——”
臀肉颤巍巍抖了一下,云稚霎时像被戳中肚皮的刺猬,直愣愣竖起满身寒毛一动都不敢动了。
付野本就怀疑是他故意将那瓣圆滚滚的肉往自己手心里头塞,不然自己怎么可能会打偏?还不都是他故意借机占自己便宜。
这呻|吟声擦着耳畔一飘,付野更觉得坐实了罪名。
咬紧牙根,手臂不断用力勒紧,付野眼底含怒,一字一顿道:“不、准、乱、蹭。”
云稚腿部神经没有恢复好,并不能感知清晰,慢半拍意识到自己这个体位,双腿好像是碰到了某地……
“我……”
当然不可能是故意的,云稚哑口无言,身体老实下来,但依然坚持,闷头生着气:“你把我放下,我不要跟你去,你不是有女朋友吗,你找她跟你去。”
异性恋跟同性恋一样恶心,付野平等的歧视全物种,不知道他从哪里给自己安排了个所谓的女朋友,但他这样闹个没完,又一直强调女朋友的事,大抵不过就是吃醋罢了。
无谓在这种小事上跟他计较,再说付野确确实实没有什么女朋友,没理由要受他这盆脏水。
“我没有。”
手心富有弹性的触感久久未能消散,付野指尖摩挲几下,将脸狠狠别向另一侧:“男的女的、不男不女又男又女的,什么样的朋友我都没有。”
解释完,付野自认已经足够,不再与他浪费时间,大步迈向车后座,拉开车门,弯腰,将人扔了进去。
云稚还没从他那句话的信息含量里反应过来,这一下被丢得头晕脑胀。
一抬头对上付野逆光站立,半张脸隐没于阴影里不辨情绪,冷肃的寒意从浑身上下每一根毛孔里泛出。
在付野眼里,他今天已经做出了许多没必要的让步,而这种没理由的妥协除了会把人惯坏外别无他用。
这小礼物如今就已经学会跟自己耍脾气了,更是动不动便拿他自己该做的分内之事要挟自己给名分。
不让他当自己男朋友,他便张口闭口都是“我不去了”,听着就让人恼火。
欠收拾。
付野指尖动了动,仿佛在回忆什么触感,眼底深沉的漩涡像是要把人卷进去。
“不止现在,我以后也不会有。”
一语双关。
他要让这小礼物明白,纵然自己愿意让着他,他那些痴心妄想更进一步的亲密,在自己这里也是永远都不可能的。
所以下次不要再故意让自己摸他那两块肉。
云稚愣愣看着他。
僵持半分钟,云稚低了头。
付野甩上车门,绕到驾驶座,打着方向盘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出了校门,道路两旁的绿化带飞速向后驶去,绿色连成一片残影。
云稚贴着车窗将自己缩成一团,额角险些触碰到冰冰凉凉的玻璃。
车内安静到有些压抑,云稚不确定这个车干不干净,尽量减小接触面积,垂头坐着不说话。
知道付野没有女朋友,云稚自然也不可能立刻破涕为笑感恩戴德。
他清醒得很。
有没有对象是后来的事情,最初的起因分明是付野一口否决两人之间的一切,还说他什么都不算。
且不说云稚十万个确定付野就是喜欢他,好歹也是一个宿舍里每天都有交流的微信好友,怎么不也算得上是朋友?
什么都不算的话实在是太过分了。
而且……
云稚抬眸,通过后视镜看到付野凌厉凶狠的眉眼。
就在方才,他拿着那副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眼神看着云稚,好似在看一只不起眼的小蚂蚁,冷漠傲视,发表着以后也不会有伴侣的宣言。
真是狂啊……
又狂又傲,那笃信的语气直令云稚浑身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原本只有几分的好感迅速被强烈的好胜心占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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