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主要的是他特别“乐于助人”。
但他的乐于助人是弹性的,能被人看到、让他因此获利的,他才会帮。
简而言之,陈让是个标准的利己主义者和表演型人格。
但被他帮助的陆安舟不知道。
陆安舟父亲早亡,母亲病重,家里没一个能赚钱的劳动力,是名副其实的低保户,靠着社区帮助和资助人才得以上到高中。
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陆安舟敏感又多疑,每天小心翼翼地活着,从不敢多和别人说话,生怕哪一天他的上学梦就如同镜花水月般破碎消失了。
因此他明明有足够的实力去参加数学竞赛,但因为掏不出两千块的竞赛书费用,自愿把名额让给成绩不如他的同学。
老师、年级主任轮番劝,问他理由,只说不想去。
资助人也打电话来问,愿意给他出资料费,甚至许诺竞赛班的费用也会出,但陆安舟仍然不愿意去。
陈让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这件事。
他在某一天放学后,当着众人的面,把自己姐姐去年用过的竞赛书全部送给了陆安舟。
起初陆安舟不敢收。
他妈妈从小就耳提命面,穷不可怕,可怕的是还不上。
他以后工作了有能力可以还资助人的钱,但陈让的几本旧书和雪中送炭冲他伸出的手,却是钱无法衡量的。
但是谁也拦不住陈让有心想表现,他会趁着课间和陆安舟讨论竞赛书上的题,借口自己早餐买多了给他送牛奶,甚至还会连夜帮陆安舟从官网上下载真题。
他们的关系越走越近,几乎形影不离。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陆安舟默默把陈让放在了心底,跟他分享自己的一切喜怒哀乐,他甚至把陈让带回到自己家,介绍给妈妈认识。
陈让走后,他会郑重地跟妈妈说:“他是特别好的人,我很喜欢很喜欢他。”
陆安舟的数学竞赛不负众望地得了奖,再加上他各项成绩都非常优秀,成功保送。
后面几个月,直到高考,他都在帮陈让补习。
坐在陈让家富丽堂皇的客厅里时,他的自卑总会无所遁形,陈让是唯一能让他心安的人。
陈让会手把手教他最新款游戏机的玩法,会忽然捂住他的眼睛给他变出一个礼物,有时甚至还会看着他发呆,问一句你怎么这么漂亮。
陆安舟理所当然地以为他和自己心思一样,他们是两情相悦的。
他鼓起勇气,在高考完的当晚和陈让表了白。
站在KTV洗手间门口,他拉着陈让走在最后,手指因为紧张微微颤抖:“陈让,我有话要跟你说。”
陈让来之前已经喝了两杯酒,听了他的话,迷迷瞪瞪地靠在他身上:“我听着呢——”
陆安舟说:“……我喜欢你,陈让,我喜欢你。”
陈让静了一会,猛地直起身,后退两步,目光躲闪,不再看陆安舟。
随着他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陆安舟心里越发没底,他走近一步,忐忑地喊:“陈让?”
“嗯?”陈让一激灵,清醒过来,看着他紧张的神情,脸上下意识地浮现出心疼,“我走神了!”
陆安舟没再说话。
他低下头开始折磨衣服上的扣子。
他想,大概是他想多了,陈让对他并没有多余的感情,但是表白被拒绝有点太丢人了,他以后还能和陈让见面吗?
陈让还会报说好的那所学校吗?他会对自己感到恶心吗?
陆安舟不敢想下去了,他焦虑到手开始不受控制地抖,此时陈让却忽然抬手,把他抱进怀里。
温热的怀抱不止没有缓解陆安舟的焦虑症发作,反倒进一步刺激了他,他连牙齿都开始打颤。
为了防止他咬到自己,陈让不得已只能掰开他的嘴,并俯下身,轻轻亲了一下他的嘴角。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陆安舟整个人呆愣在原地:“……什么意思?”
“乖,别紧张。”陈让捧着他的脸,嬉笑的眉眼映在陆安舟眼里,好看的不像真人。
他眼里的小仙人,飘飘然开口:“我又没说不答应你。”
习惯性按照最坏结果打算的陆安舟乍一被惊喜砸中,脑子一热,闭着眼就吻上了陈让的嘴唇。
两人稀里糊涂地在KTV上面的酒店开了房,一路滚到床上。
陆安舟没有经验,他甚至全程不敢睁眼,直到被人从中间打开,疼得他霎时间就晕了过去。
等到他再醒来,陈让正坐在床头给他抹药,另一只手还拿着手机在拍他。
陆安舟惊恐地捂住自己的身体:“你在干什么?”
“别动!”陈让一把按住他,“我拍给医生看,需不需去医院。”
陆安舟挣扎起来:“不,不能拍,为什么要给别人看……”
“好,好,不拍了,”陈让放下手机,抬手抱住他,“我谁不给,我自己偷偷看,行不行?别乱动了。”
陆安舟:“你删掉……我不想……”
陈让打断他:“你不想和我谈恋爱了吗?”
陆安舟动作一僵,瑟缩着默认了。
“那你就得听话,我不喜欢不乖的,”陈让说,“而且我们俩恋爱的事,你先别说出去,我怕他们欺负你。”
陆安舟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乖巧地点了点头。
陆洵刚想继续往下翻,宿舍门忽然被推开,陈让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陆洵被迫无奈关上面板,闭着眼,装作正在熟睡的模样。
世界线读取到这里,暂时只能看出陈让是个PUA的好手。按照陆安舟的视角,目前为止的陈让乐善好施,活泼开朗,出手大方,简直无可挑剔。
陆洵获取的信息量还很少,但结合他的任务目标和陈让的言行举止来看,心里已经对这个世界做了初步定义。
陆洵问系统:“陆安舟最后怎么样了?”
系统:“你确定要知道?”
陆洵:“别废话,他要叫醒我了!”
系统轻声说:“永世不得超生。”
“什么——!”
下一秒,陈让就一掌糊到他脸上,像催命鬼一样在他耳边一直喊:“陆洵,陆洵,醒醒醒醒,你猪啊,睡那么沉。”
陆洵挥臂甩开他的手,翻身面向墙继续睡。
陈让边喊边摇他的肩:“别睡了,我有事要跟你说,我怀疑陆安舟没死!”
陆洵猛地转头看向他:“什么意思?”
陈让表情不太好看:“我他妈怀疑他一直跟着我。”
陆洵问:“他什么时候死的?”
“你睡糊涂了吧?”陈让打开台灯,“前两天小吃街捅人那个事,不是跟你说了吗?”
陆洵坐起身,沉默地看着陈让拿出一张白纸和笔,甚至还有一根蜡烛,在桌子上摆好。
陈让的几句话信息量实在太大,把他的CPU烧得好一会没转。
见陆洵始终呆坐在床上,陈让催他:“干嘛呢?抓紧过来,一会午夜过去了。”
陆洵爬下床:“你又要折腾什么?”
“还没看出来?玩笔仙啊,”陈让说,“我要许愿。”
陆洵坐到他对面:“许什么愿?你想让陆安舟活过来啊?”
陈让恶寒地看着他:“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陆洵问:“大半夜的,你不怕真召点什么东西出来?”
陈让没多说,他抬手关上灯,点好蜡烛摆在桌子正中间,随即写下一个数字,动作丝毫没有停顿地自己握着笔,在纸上慢慢划拉起来。
嘴里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快显灵……”
随着他话音刚落,昏暗的烛光忽然跳了两秒,一滴蜡油倏忽滴落在陈让的手背上,他整个人猛地跳了起来。
神情极端兴奋,声音都不自觉大了:“来了,真的来了!”
此时陆洵正一动不动地僵坐在椅子上,他的目光越过亢奋的陈让,投向漆黑的窗外。
原本他们宿舍阳台的窗外是一片小花坛,在路灯下影影绰绰的,看得很清晰。
但此时,窗外一丝光亮也没有,浓郁的黑暗中一个年轻男人正飘在半空中,目光眷恋地看着陈让。
年轻人眉目艳丽,个子不矮,端的是一副大美人的长相。但他又及其清瘦,再加上习惯性地驼着背,看起来整个人有些畏缩。
系统适时提醒:“任务对象陆安舟出现,请宿主尽快完成目标。”
陆洵喉咙发紧,他强迫自己把目光放回到癫狂的陈让身上,颤声问:“你,你到底要干什么?这股邪风从哪来的,请神容易送神难啊傻逼!”
陈让好像没听见他的话,兀自盯着宿舍的某个角落,眼睛发直,嘴角高高挑起:“我希望,陆安舟那个神经病再也不能来纠缠我。”
“哗啦——”
下一秒,他们宿舍的窗户猛地被风吹开了。
第19章 艳鬼2
陆洵眼睁睁看着陆安舟飘到陈让身后,伸出手想摸摸他,手却穿过了陈让的身体,他的脸上立刻浮现出难过的神情。
陆洵脑海里警铃大响,也顾不上怕鬼了:“你别再这么说了,他毕竟是……才死的。”
陈让直直地站在宿舍中间,闻言仰头轻蔑地笑了一声:“他的命,他倒霉,关我什么事?”
陆洵:“你嘴下留德。”
“你怕了?”陈让吹灭蜡烛,重新打开灯,“我许的愿,我付出代价,你怕个屁。”
顿了顿,不知道他想到什么,忽然挑起一个恶劣的笑:“再说了,你怎么知道陆安舟不是心甘情愿为了我去死的?毕竟,他爱我爱到要死啊。”
说完,他脱掉外套,翻身上床:“不洗漱了,睡觉。”
陆洵“嗯”了声,看向仍然飘在宿舍里的陆安舟。
陆安舟的神态没什么变化,只在听懂陈让那两句嘲讽之后,眼角流出一行血泪,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的胸口横贯着刀伤,一共三处,致命伤在心脏上。
陆洵绕过他走到窗户边,轻轻对着他招了招手:“白天你能现身吗?”
陆安舟麻木地看着他。
陆洵指了指洗手间的镜子:“明天晚上2点,我会在镜子边召唤你,记得来。”
陆安舟没反应。
陆洵见状不再多说,只叮嘱他一定要来:“走吧,别乱跑找不到路了。”
陆安舟消散前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我早就没有路了。”
陆安舟走后,陆洵躺到床上,重新点开面板。
系统劝他:“明天早上再看吧。”
陆洵:“不,如果按照已有信息继续发展,我明天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所以现在要验证一下。”
系统:“什么事?”
陆洵看着眼前记忆中鲜活的陆安舟,轻声说:“帮他收尸。”
从那天开始,陆安舟和陈让谈起了秘密的地下恋爱。
顶尖学府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美人,其实抽空就会坐几站公交车到陈让的宿舍里,帮他洗衣服整理笔记。
无数个洗手间搓衣服的间隙里,陆安舟都会透过镜子的反光,看向正在打游戏的陈让,心里幸福得别无他求。
陈让会担心他冬天手洗衣服太冷,会担心打扰他学习,不让他来得这么频繁。
陆安舟心里甜甜蜜蜜的,陈让是真的很关心他,他要回报给陈让什么东西才对。
陆安舟下定决心后,除了学校里的勤工俭学,他在外面又找了份兼职,想要攒钱给陈让送一件像样的生日礼物。
他偷偷翻了陈让的电脑,记下陈让喜欢的一双球鞋。
对他来说价格很高,除去他每个月要给妈妈寄回去的钱,不吃不喝两个月才能攒够。
从他下定决心到陈让生日,这之间陆安舟每天只吃一顿饭,还是学校食堂里免费的汤泡饭。
他每天奔忙在上课、打工中,连和陈让见面的时间都没有。
但当他把礼物放到陈让手里时,陈让惊讶的表情还是让他内心异常满足。
下一秒,一群打扮时髦的男男女女凑上来,连声起哄:“陈让,你小子艳福不浅啊,这么贵的球鞋都能收两双,还是两个这么漂亮的美女!”
陆安舟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
那确实是很容易让人心动的美貌,只不过美女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对和别人撞了礼物这件事不太高兴。
陈让出来打圆场:“什么美女,我们小舟是男的!”
说着,他像搂兄弟似的搂住陆安舟的脖子,手指尖穿过陆安舟的发丝:“学霸,大学霸,看见没,剪头发的时间都没有。”
陆安舟被他禁锢在胸前,眼看着陈让的笑容里多了点心虚,不可抑制地想,自己好像不认识陈让的任何一位大学同学。
明明有这么多给他介绍的机会,但陈让从没有开过口。
这是对的吗?
这就是陈让坚持地下恋对他的保护吗?
陆安舟突然觉得,沉浸在陈让给他打造的乌托邦里的自己有多么可笑。
当天夜里,他就和陈让大吵一架,还赌气说让陈让去找别人,不要再碰自己。
陈让并没有把他的生气当一回事,手还在他身上扣扣摸摸,嘴里敷衍地道歉哄他。
“他们都是些没谱的,我要是说了,你信不信他们当场就能让我们俩下不来台?”
“好好好,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我错了行不行,我明天就告诉所有人你是我对象还不行吗?”
“不是对象?行,你是我的小舔狗,”陈让掐着他的脖子不让他乱动,“别动!让我弄弄,憋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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