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人……”小王老师还想再挣扎一下,“他除了在宿舍里摆供桌,还做了什么吗?”
陆洵声音越发平静:“半夜两点在镜子前点蜡烛喊陆安舟的名字算不算奇怪?一定要逼着我承认陆安舟的鬼魂在宿舍里,不然就要和我打架算不算?”
他顿了顿:“如果你们在宿舍里找一下,应该会发现符咒。”
“符咒?”
“对,”陆洵叹了口气,“他亲口说的,黄色的是驱鬼的,红色的是辟邪的。老师,我真的没法再在宿舍住下去了。”
小王老师的声音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是真的看见了?还是臆想的?”
陆洵理所当然地说:“反正我没看见过。没道理我们俩在一个宿舍,鬼只来找他吧? ”
话说到这份上,陆洵自认为已经给出足够多的讯息了。
就算再唯物主义的人,骨子里对神神鬼鬼的事也会有点忌讳。
如果真的有鬼,鬼为什么只去找陈让?
果不其然,下一秒,小王老师问:“他真的没有谋杀?”
陆洵轻声说:“老师,现在我也不确定了。”
挂断电话的前一秒,陆洵提醒道:“老师,如果调查结果,最终陈让是无辜的,我认为他必须要看精神科医生了。”
放下手机,陆洵收拾了一下吃完的外卖盒,准备出门的时候顺手扔掉。
他想买个投影仪,查了电子城的地址后又有点犹豫。
电子城离他住的地方太远了,公交倒地铁来回都要快四小时,再在电子城里挑挑选选,最短也要一个小时。
他又不能在公共场合点香,没有香火的供奉,他就看不到陆安舟了。
陆安舟对此倒是无所谓。
反正他会一直跟着陆洵身边,陆洵看不到他没关系,他能看到陆洵啊。
陆洵:“……有点道理。”
陆安舟美滋滋地继续吃香:“是吧。”
陆洵说:“但是我得看着你。”
陆安舟一愣:“为什么啊?”
陆洵没多解释,只说:“怕你跑了。”
陆安舟皱起一张脸:“没那么急,还能赶着去投胎吗?”
陆洵不想搭理他的地狱笑话,忽然想起来前几年不方便上坟的时候,市场上好像推出过一个叫电子香火的东西,不知道这个世界线有没有,他准备去上次那家店碰碰运气。
出门前,他还是往包里放了足够多的香,以备不时之需。
系统看着他打开地图,跟着导航走得离学校越来越远,按捺不住问:“不打算去看看陈让吗?”
陆洵说:“没必要,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需要露面。”
系统问:“为什么?”
陆安舟接话:“因为结局其实已经注定了呀。”
系统说:“结局就是要把他送进精神病院吗?”
陆安舟摊手,示意他也不知道陆洵的计划。
于是一鬼一系统都不说话了,等着陆洵回答。
陆洵抿着嘴摇了两下手机,地图上的指示标终于正常,他才想起来耳边安静了很多。
“啊,对,精神病院。但不是结果,是目的。”
陆安舟问:“什么意思?”
陆洵想起来陆安舟中午说的话。
陆洵确实信奉以牙还牙的报仇方法。
陈让想树立好形象,陆洵就要让他清醒着在所有人心里活成一个疯子;陈让爱面子,陆洵就要让他大庭广众下丢脸。
最重要的是,陈让不想对陆安舟负责,如果是陆洵,一定会选择让他下半辈子都和陆安舟这个名字彻底绑在一起。
但陆洵怎么想不重要。
重要的是陆安舟愿不愿意。
短暂的沉默后,陆洵问:“如果是你自己来,你会怎么做?”
陆安舟想了想,声音还是很跳跃,似乎完全没有被影响:“如果是现在的陆安舟,大概也不会做什么吧?”
陆洵问:“怎么说?”
陆安舟说:“赌不起。本来就死了,和活人之间有道天堑。我真的仔细想过,他能做什么,但是无解。”
陆洵刚想说话,陆安舟没给他辩驳的机会:“托梦伸冤或者真的变成厉鬼报仇?都不太现实啊。”
陆洵失笑:“谁问你这个了,我当然知道,不然我和系统来干嘛?我说,只是把他送进精神病院,你满意吗?”
陆安舟说:“还行吧。”
陆洵啼笑皆非:“还行吧?”
陆安舟的态度很随和,说出来的话却夹枪带棒:“我觉得还能更狠点。”
陆洵一怔,虚心求教的语气:“比如?”
陆安舟示意他注意看车:“……哎。”
他这口气叹得陆洵心里直打鼓,下意识反思自己是说错了什么,还是做错了什么,惹人不高兴了。
但转念一想,陆安舟又不是骆翎,他没什么义务哄人。
陆洵转了个弯,问:“叹什么气?”
陆安舟飘在上面玩他的头发:“我觉得怪可惜的。”
“可惜他死不了?”
陆安舟点头,表情认真:“祸害遗千年,果然没错。如果真的以牙还牙,陈让就要先嗝屁,嗝屁完了你还要找个神棍,买口井……”
他话音未落,陆洵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他站在红灯前,很好地掩盖了异样的表情。
陆洵垂着头,从他长身玉立的外形来看,完全看不出他内心已经波涛汹涌了。
而且,因为陆安舟能听见他和系统的对话,所以此时他有再多的疑问也只能压在心底,不断发酵。
陆洵仔细回忆了一下那天半夜召唤陆安舟的情形。
其实他们并没有多说什么,是陆洵自己先入为主地认为,NPC来到这个节点,那任务对象一定也是这个时间节点上的,他们并没有原世界线的记忆。
但陆安舟显然是知道的,不仅知道,还知道的很详细。
如果陆安舟知道,那么是不是就可以反推上一个世界的陆之川也知道。
那就完全可以解释得通了,为什么陆之川不太担心他妈妈的安危。
陆洵的思绪飘得很远。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是已经笃定这个答案了。
下一秒就被他自己推翻。
系统没有骗他的必要。
既然隐藏结局存在,就证明系统不怕谎言被戳破。
只要系统自己不说破,设定上,无论是NPC还是任务对象都不会知道真正的结局。
更何况,相同的利益面前,不存在谎言。
最重要的是,陆洵不再相信陆安舟了。
现在这个壳子下面装的究竟是不是陆安舟,存疑。
蛛丝马迹中都带有骆翎的影子,似乎是故意针对他,更存疑。
系统为了稳定军心,无奈只能在陆洵眼前的数据板上写字:【他不应该知道的!】
陆洵写:【查。】
系统的下一行字飞速出现:【你觉得他和换陆之川的是一个人吗?】
陆洵想了想:【80%】
系统:【现在怎么办?】
陆洵还没来及交代一切照常,陆安舟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绿灯啦,你发什么呆呢?”
陆洵笑了下:“没有,你刚才说什么?”
陆安舟哀怨地看着他,嘴巴也撅了起来,看起来不太高兴。
陆洵条件反射地哄了一嘴:“对不起,我走神了,我在想你说的什么神棍……”
陆安舟:“你不知道?那不需要知道了。我是说,其实单纯地把他送进精神病院,还不如让他当众承认,自己是同性恋。”
陆洵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快恢复原状,盯着脚下的路,闷头往前走。
“那样就一定会牵扯出来你。”
陆安舟不解地问:“那怎么了?”
他顿了顿:“给我报仇,当然要让他时刻记着。最好陆安舟这三个字,提起来就能折磨他一辈子。”
陆洵思索着陆安舟的话,没敢第一时间答应他,只说自己要再想想。
他一开始就知道时间不多了。
但陆安舟的情感流逝远比他想象中的速度还要快。
陆洵想问一句,难道陆安舟没想过,逼着陈让承认他是同性恋,把自己牵扯进去之后,他重病的妈妈该如何接受别人戳在脊梁骨上的指点?
退一万步讲,即使舟母对此不在意,但一个爱子心切的母亲,真的能容忍别人在自己孩子死后还被这么诋毁吗?
但陆洵什么都没说,他看着陆安舟日渐天真空白的脸,还是没能狠下心质问。
陆洵买了电子香火,马不停蹄地带着陆安舟往电子城赶。
他也没买很贵的投影仪,等事情结束,原身还得回宿舍住,买太贵的也用不上。
随便找了家店,中规中矩的挑不出什么错,就这么选了一个。
回到酒店,陆洵清理出一面白墙,架好投影仪,让系统把能照到陈让的摄像头连接上。
他也没着急看,自顾自地把玩着电子香火,开了关,关了开。
似乎不太关心陈让说了什么。
陆安舟飘到他身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语气娇嗔:“别玩了,你按开一下,我就感觉有人拽着头皮召唤我一次,我累了。”
陆洵讪笑,放下手里东西,过了一会问:“陆安舟,你想不想去陈让面前亲口讨债?”
陆安舟还是笑眯眯的:“这你也能做到?这么神通广大。”
“我不行,”陆洵指了指自己头顶,“但是我们有系统。”
系统忿忿:“这种时候想起来我了。”
他们笑了一阵,陆洵起身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毛巾罩在头上,也不看路,就闭着眼走。
陆安舟飘在他会路过的半道上,等着他走过的时候从自己身上穿过去。
他乐此不疲地换了好几个地方。
陆洵也顺着他,在屋内绕了好几圈。
最后陆洵被桌子腿绊了一下,差点坐到地上,这才拉下毛巾,睁眼看向陆安舟。
“好玩吗?”
陆安舟乐呵呵的:“你怎么知道的?”
陆洵无奈地用毛巾搓了好几下头发:“凉飕飕我还是能感觉到的。”
他说着,忽然仰头向后,躺倒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顶灯在他的鼻梁下打了一圈阴影,看起来更像樽不怒自威的雕塑。
陆安舟凑到他跟前,下巴抵在他胸前。
他们眼前的白墙上,陈让正手舞足蹈地和对面的警官比划着什么。
陆洵没让系统开声音,说是嫌陈让吵。
陈让急得满头满脸的汗,让这场默剧的滑稽程度更上一层楼。
但从警官的表情看,明显不信。
陆洵意兴阑珊地看了一会,觉得没意思。
他知道陈让会说什么,也知道警察都会问些什么。
对于他来说,陆安舟身上的秘密远比一个已经快要注定的结果吸引他。
一直在看他的陆安舟适时出声:“不想看他了,不如来继续和我玩游戏吧?”
陆洵嘴角含笑:“玩刚才那个鬼打墙?”
“要是真的鬼打墙,你现在还能躺在这?”陆安舟白了他一眼,“你只需要走几步,就可以哄我高兴,很划算啊。”
陆洵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好吧,如果你真的高兴的话。”
他说着就要起身下床。
他配合了,陆安舟反倒又不高兴:“算了。”
陆洵自诩是个聪明人,他行事作风很有自己的一套规则,虽说没到见人三分笑的程度,也没真正得罪过人。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他经历了这系列光怪陆离的事之后,似乎看不懂人了。
偶尔也会莫名其妙地烦躁,想要躲起来发个脾气,再回到人前。
不应该这样。
从前他有避风港,但骆翎走后,风雨俱来,陆洵早就炼了一层温柔怜惜的外壳,内里再处心积虑,得到的评价最起码也是一句:绅士。
但偏偏面对陆安舟,他总是会有股郁结的气堵在胸口。
时刻提醒着他,陆安舟和骆翎有多像。
陆洵对此始终保持着静观其变的态度,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想要看看幕后之人究竟要干什么。
陆洵回过神:“怎么又算了?”
陆安舟说:“你不喜欢。……谁找你,你都会陪着他玩吗?”
陆洵笑了:“不会。陪你玩也不是想哄你,只是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想玩。”
陆安舟用手指卷起他一缕头发:“那你可以直接问我呀。”
陆洵还是笑:“我问了你会乖乖说吗?”
陆安舟好像从和他拉扯之间找到点乐趣,他挑眉:“不一定。看你怎么问了。”
“还给我出难题,”陆洵把手枕在脑袋后面:“因为想感受活人气息吗?”
陆安舟哈哈笑了起来,说得话却很奇怪:“那有什么意思?因为想让你抱抱我啊。”
陆洵整个人一怔。
这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答案。
他慢慢地转向陆安舟,好半天才张嘴问:“什么?”
陆安舟抬起双臂,交叉,把自己抱了起来:“拥抱!你和那个讨厌的人没抱过吗?”
陆洵脑子里霎时闪现几幕不可言说的画面。
抱过,当然抱过,不止抱过,还做/过。
骆翎是个小脆皮,性子又急又娇,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伺候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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