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伦拉跟在他后面,有些不放心地追问了几句,皆没得到回答,只能忿忿地住了嘴。
骆翎和陆洵远远的坠在后面,也没什么好说的,刚才在土墙通道里互相试探了一番。他们俩倒不会生出龌龊,就是陈年旧疤提起来就像把结的痂重新撕下来一样,不疼,但足够难受。
骆翎握住陆洵的手,这次他没再被甩开,高兴地拽着陆洵的手晃来晃去,和二十岁的毛头小子没什么区别。
这一念头乍起,陆洵打心底里惊了一瞬。
他年年都准备生日礼物,但是后面的都没送出去,倒是让他稀里糊涂的都快忘了骆翎今年几岁了。
算算日子,马上都快到骆翎二十六岁生日了,距离他们认识的时间已经过去十年了。
“十年”是数字的时候,听起来好遥远,从青年到壮年,只觉得人生几分之一都没了,但要是落到日子里来看,却连几件事都经不了。
骆翎十六岁的时候,办公室惊鸿一瞥,陆洵两句话就引得人吵吵嚷嚷要认识他。
骆翎十八岁到二十二岁的几年间,他们恋爱,互相交付终生,在喷泉下接吻,也在日落时赶海。
之后直到骆翎二十六岁,他们经历吵架、冷战和不辞而别。
这三件事贯穿了陆洵二十一到三十一岁的十年,这么长久,又这么渺小。
陆洵叹了口气,轻轻回握住骆翎的手,心想算了吧,我还能要求他什么呢?
他心里的弯弯绕绕骆翎无从得知,因为他的回握,心里又生出一股勇气,小声说:“洵哥,你再等等我,等我好了,我跑向你。”
陆洵看着他,没答话,但目光温柔至极。
骆翎只当他答应了,话锋一转又开始说刚才的通道:“我们一会还能顺着那儿回去吗?”
陆洵:【你不觉得这里眼熟吗?】
骆翎环视四周,猜道:“人族是吧?并不太眼熟——”
他顿了顿,忽然扬起一个堪称恶劣的笑:“毕竟我当时可是裹着毯子被洵哥抱在怀里的,哪还有心情管这些人族精灵族的事,风月都顾不上呢。”
陆洵抬手点了一下他的额头,没有多说,但眼里到底染上点笑意。
【没正行。】
“对对,我又没正行,”骆翎爽快承认,“我们还是不要误了尤金的恋爱观,省的他以为天下有情人都是洵哥这样的,那可麻烦了。”
陆洵问:【怎么麻烦?】
骆翎一脸理所当然:“洵哥只有一个。”
陆洵摇摇头,他啊。
骆翎倒没继续撩拨他,反而说起别的:“我想让尤金顶了教皇的位置,你觉得呢?”
陆洵:【看他自己意愿。】
“我也是这么想的,”骆翎说,“至于芬尼安,如果可以,我也想让尤金亲自动手。”
陆洵没问他想怎么助尤金动手,就先点头应了下来。
很快走到船头,阿拉里克率先停下脚步,等着芬尼安的幻影从黑暗中急匆匆地走过来,和他擦肩而过的瞬间,芬尼安还在紧张地左顾右盼。
阿拉里克没再犹豫,跟着他后面,快步走上甲板上,登了楼梯,看着芬尼安敲了门,里面传出刚刚听过的声音——教皇说,芬尼安王储,等您很久了。
阿拉里克脸色阴的能滴出水来,他沉默地走进船舱,在芬尼安身边坐下。
骆翎路过的时候,想把灯下面的小十字架摘下来。
但仔细一想,他们在幻境中,他大概碰不到实物,捻了捻手,还是收了回来。
只在心下嗤笑,这东西挂在这,摆明了教皇根本没看得起芬尼安过。
教皇在外竭力隐藏身份,但是在芬尼安面前反倒极尽招摇,笃定了芬尼安这个蠢货注意不到这些。
见他发愣,陆洵把他往船舱的方向拉了一把,他们刚在屋内坐定,舱门忽然“砰”地一声自动砸上了。
陆洵脸色一变,立刻起身想去拉门,但以龙的力气都丝毫拉不动。
不止他们,芬尼安也吓了一跳,他差点跳起来,对面的教皇说:“王储,不必忧心,防人之心不可无罢了。”
芬尼安讪笑:“不忧心。”
还没等教皇再开口,他就迫不及待地坤着脖子,双手放在前面的小几上,连声追问:“大人,您真有办法灭了精灵族?”
教皇说:“当然,只要杀了寄居在精灵族的伪神,精灵族不堪一击。”
“好,好,太好了!”芬尼安没上头几秒,就冷静下来,“但是大人,您为什么要帮我呢?”
教皇说:“您英勇果敢,是真正的勇士!更何况我听闻神大人选择了您,统领人族,您比您的哥哥更为合适。”
芬尼安悄悄松了口气,果然是因为龙神大人,如果眼前的人只是奉承他一番,倒是需要斟酌一下。
但是明确说了是因为龙神,就说得通了。自从龙神大人公开选择了他,他从前眼馋阿拉里克的那些,只需要看一眼,就会有人送来给他。
权力的滋味,实在太美好了,握住了就再也舍不得松手。
芬尼安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大人,那么您和精灵族有什么龌龊,才会想要和我族联手?”
陆洵闻言,有些诧异地看着芬尼安。
果然是第三个世界了,渣攻和原主的聪明度是呈几何形式上涨的,当然,任务难度也是。
系统说:“早就让你做好心理准备了……这个教皇不说话,那我乱中插一句,因为宿主现在已经升级到LV.3了,下一个世界可以自行选择。”
陆洵问:“比如?”
“可以选稍微简单的,就是要走的世界线多,”系统把规则给他打开到画好重点的页面,“也可以选这种,一个本里压缩好几个世界线,很快就能完成任务。”
陆洵沉默着翻了翻“说明书”。
系统宽慰他:“没事,你可以慢慢想。毕竟这个世界的任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完成呢。”
陆洵总觉得它话里有话,瞥了眼骆翎,刚想说什么,教皇就哑着嗓子开口。
“我的族人如今只剩下几个,也分散在拼合大陆的不同角落,难寻踪迹了。这一切都是拜精灵族所赐,他们抢占了我族的生存空间,烧杀掠夺,无恶不作……”
劳伦拉闻言,差点把手里的东西对着教皇那张隐藏在黑暗下面的脸砸过去:”一派胡言!精灵族对外战争全是不得已自保!这个虚伪的教皇,利用布兰温,却想杀他也就罢了,竟然还敢……!”
她愤愤难平,骆翎顾念着阿拉里克,不想挑明真相,只是拦了一下,让她少说几句。
还是阿拉里克沉着脸,解释说:”在那个传说上,这些都是人族做的事。”
骆翎看着他隐忍的侧脸,似乎有些不忍。
”大殿下,即使是人族所为,也不知道过了多少代了,您也不需要有什么负担。”
阿拉里克转向他,定定地看了他好半晌,直到陆洵都快忍不住要把骆翎挡在身后了,才略微感激地点头,继续听教皇说话。
“……这个仇不报,我无颜面对我妻子。她如今仍被囚禁在阿尔卑斯山下,只有精灵族血祭,才能开启那道锁,王储,我别无选择。”
芬尼安闻言眯起眼睛,一脸算计。
“理解您,但是人族能战斗的魔法师并不多,更多的士兵还是普通人,对上精灵族胜算不大,恐怕难以让您的计划圆满。”
芬尼安的算盘打得很好。
既然他和教皇的目标一致,教皇还比他更迫切,那这件事理应教皇出大力,是绝对没有平白牺牲人族勇士的道理的。
他的讨价还价似乎在教皇的预料之中,他没沉默多久,很快答应芬尼安:“我会在开战前当众拿伪神祭旗,到时候精灵族必定大乱。王储,您可不要让我失望。”
芬尼安满意地笑了,他接过教皇递来的鳞片:“这是什么?”
“这是神的护心鳞,”教皇说,“我的诚意。战场上刀剑无眼,护心鳞加上您的魔法,狐族有几条命,您便有几条命。”
芬尼安美滋滋地接过,和教皇商量好十日后,集结大军,打精灵族一个措手不及。
他们以海为界,魔法黑龙现身为信号。
定下这些,芬尼安满意地起身,对着教皇行了一礼:”如此,我先预祝大人,大仇得报了。”
教皇没有动,仍盘腿坐在小几旁,微微颔首:”王储,同喜。”
芬尼安走后,教皇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袖袍一甩,紧跟着消失在原地。
船舱里的烛火霎时间灭了,他们四人在黑暗中面面相觑,还是陆洵从背包里翻出一个电池灯,才终于看清阿拉里克的神色。
他已经不复一开始的紧张焦虑,转而变得阴沉沉,温润如玉的面庞也透出一股狠戾。
骆翎出声:”大殿下,也不必太担心,距离神大人送芬尼安回去也不过才两日,这么看,芬尼安和教皇勾结也就是昨天。他的实力您还不知道吗?短短一天成不了什么气候。”
”你说的对 ,尤金,一天时间都不够议会用来吵架的,”阿拉里克深吸一口气,”我得回去了,在找到蛇女之前,至少要先阻止人族走向灭亡。”
劳伦拉还想再挣扎:”诅咒……”
”会解的,”阿拉里克把手放到门把上,”劳伦拉,我很抱歉。”
走之前他转向尤金,给他一个承诺:”尤金,这件事了了之后,我一定会处理掉芬尼安,到时候欢迎你来看。”
说着,他打开门:”走吧,我先送你们回去。”
土墙通道再一次开启时,阿拉里克手里的灵镜已经有了裂纹。
留下这个魔法的人法术高强,不是阿拉里克可以抗衡的,他面色如纸,咳了几声,已是勉力支撑。
直到陆洵他们完全进入通道,回头去看,阿拉里克沉重的面容下带着深深的悲切和怜悯。
他对着龙神行了大礼,是极为尊敬的模样。
陆洵叹了口气。
骆翎在旁边说:“大殿下和以前又不一样了。”
劳伦拉不知道在想什么,自顾自地走在前面,仿佛没听见他说话。
陆洵冲他轻轻摇头,示意先别说这个。
劳伦拉和阿拉里克立场不同,她本身就是精灵族唯一的女将军,英勇善战不必多说,再加上正好背负着人族的诅咒,对人族的态度目前还不清楚。
骆翎也明白,转而提起教皇:“你们刚才听见了吗?教皇说她的妻子被关押在阿尔卑斯山下,他的妻子就是蛇女梅露鑫吗,神大人?”
陆洵摇头:【是梅露鑫,但不在阿尔卑斯山。】
龙神最有发言权,阿尔卑斯山是他的老巢,绝对安全的地方,山上的每个石块,每片雪粒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骆翎说:“教皇满口胡言。那他最后的什么护心鳞也是假的咯?”
传闻中,龙身上只有一片护心鳞,摘下来送给心爱的种族,意味着自己对她不设防。
这片珍贵的鳞片,怎么可能落到教皇手里?
说话间,骆翎袖子里的蛇蛋忽然开始微微发热,等他们走到岔路口,蛇蛋已经烫到不能直接接触皮肤了。
骆翎一个没拿稳,蛇蛋掉在地上,竟然也没碎,而是顺着斜坡咕噜噜往前滚,一直滚进他们刚才选择的那个反方向。
蛇蛋和地上的土碰撞,发出倒牙的声音。
黑黢黢的通道,冲着他们张开嗜血的大嘴。
陆洵嗅了嗅,写:【蛇女在等我们。】
第54章 龙夫人16
劳伦拉看见字条,终于从神思的状态游离出来,无比愤怒,反手把背上的弓箭从背包里抽出来:“这对夫妇,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了?!”
骆翎伸手想拉她:“劳伦拉,还没见到蛇女,你不要……”
“你还想坐以待毙?”劳伦拉竖起眉毛,“尤金,你当初去教会我就说过,和平不是靠说出来的,只有拳头足够硬,才能保证自己的安稳!”
骆翎一怔,这句话他确实非常认可。
但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先不说蛇女是先神的孩子,她活了这么多年,肯定有保命的法子。就说黑漆漆的洞口,看着就要吃人。
那蛇蛋滚进去之后就没有动静了,谁也不知道通道有多长,等在通道后面的又是什么。
骆翎说:“我知道,但是你能保证杀得了她吗?”
劳伦拉眼底翻腾着怒意,可是她心里也清楚,如果不是龙神在这里,她不过是精灵族的一个小辈,这些神啊怪啊聚在一起,根本没有她说话的份。
于是她把目光挪到龙神身上,等祂的指令。
陆洵无奈,这时候才彻底体会到语言不通的难处。
他提笔刷刷写:【不要急,她没有恶意,把箭收起来。】
骆翎一脸果然如此:“劳伦拉,等会再打架,先来看看这画!”
整条通道的分布已经明了。
“T”字形的走廊,长廊和右边的小路他们已经走过,此时驻足在最中心的位置,刚才路过的时候还空空的土墙壁上忽然出现一幅画。
和刚才看过的画风一致,但画的内容却大相径庭。
如果只看整体,不究细节,刚才的那幅画称得上其乐融融,但眼前的这幅就有些压迫意味了。
画上是一个大的广场,广场挤挤攘攘的有很多种族的身影,最前方巨大的王座上坐着一个女人。
是不是人不好说,但女性特征明显,她面无表情地坐着,垂眸看向下方跪拜的朝众。
奇怪的是她的眼神,好像被从中间劈开了一样,一半悲天悯人,另一半阴狠恶毒。
被恶毒的盯着的朝众都战战兢兢,看起来很恐惧。另一半正好相反,脸上皆洋溢着欢欣的笑容,这让王座上的人看起来真的像个神了。
但陆洵不信。
他猜测这就是蛇女的真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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