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洵眯起眼睛,透过祁白的皮囊在看谁,他放软声音:”小翎,和你让我疼的比,这不算什么。”
骆翎抿着唇,眼神有些哀切。
陆洵说:”我不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但是没关系乖宝,我疼你,你只要跟我说实话,我舍不得打你的。”
骆翎一愣,闻言立刻眼眶红红地瞪着他:”你要打我?”
”是的,所以等到我问你的时候,你要考虑清楚再回答,”陆洵这次并没有因为他红红的眼眶心软,他非常认真,堪称掷地有声地说:”不过,也不一定,或许我不会原谅你。”
骆翎的眼泪霎时间就像水龙头似的下来了,他立刻攥住陆洵的袖子,支起身子,趴在他的肩头,小声啜泣:”不行。”
”没什么不行的,你离了我也活得很好,”陆洵每说一个字,心口就绞痛一分,但他仍然像宣泄自虐般扭曲的快意那样,凌迟着自己的耳朵,”即使我不行,我也不会再爱一个骗子。”
骆翎窝在他怀里一直在摇头,他似乎想把陆洵刚才说的话从脑袋里甩出去。
他曾经设想过千百万遍,把每一种可能都模拟了一遍。洵哥一定会生气,会不理他,会恨他,会像现在这样指着鼻子骂他是个骗子。
他以为自己会感到难堪,但没有。
一丝一毫难堪的情绪都探寻不到,他只是害怕,他太害怕了。
——陆洵真的不再爱他了怎么办呢?
几年间被疼痛和自我安慰包裹出来的外壳,因为陆洵一句不会再爱他了,忽然消失了。
那个被深埋在游刃有余外表下,渴望着陆洵的温暖和爱的小孩,在灵魂深处,发出一声悲痛的嚎哭。
他只会哑着嗓子说:”不行,你不能……你不能这样对我……”
”这么伤心啊,”陆洵托起他的脸,不停地给他擦眼泪,”小翎,我需要一个理由,哪怕只是一个骗骗我的理由而已,让我确信你不会再逃跑第二次了,只是这样。”
昏暗的安全区里,两个浑身血迹的人以一个极其亲密的姿势依偎在一起,骆翎像一株绝境中的枯草,他扬起脆弱的脖颈:
”可是你不爱我的话,我怎么办呢?”
他哭的太伤心了,眼睛鼻子都通红一片,被他自己咬的湿润红肿的嘴唇微微张着。
一只被拔掉爪牙的流浪小奶猫。
陆洵心下叹气,他其实并不舍得逼他,逼他比逼自己还难受,但如果现在放弃了,之前做的所有努力,放的所有狠话,再加上骆翎成串的眼泪都白费了。
不止功亏一篑,还会让骆翎从此以后更加坚信,只要他哭,陆洵就一定会心软,所以他做什么都可以被原谅了。
他一声不吭的跑掉,又毫无预兆地想要回来,把别人的心当作玩具,再来一次,陆洵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疯掉。
所以他狠下心,目光温柔得能掐出水,说出来的话却直往人心窝子上戳:”不要哭了,你躲起来的时候也这样哭过吗?”
”你不是担心我不要你了,你只是担心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再让你这样玩弄了。”
骆翎怔怔地看着他,好半天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过了一会,他抖得越发厉害,脸色也逐渐从刚才的发白变得有些红:”你说什么?”
他推开陆洵,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你就这样想我?!行,你不要我,我还不要你了!你这辈子也别想知道我到底为什么离开!”
打死陆洵也没想到事情的走向会变成这样。
这是典型的吃不上饭决定掀桌了。
他深吸一口气,木着脸去拉骆翎的手,被甩开之后整个人更僵了,憋了又憋,还是没忍住问:”你生什么气?”
”我不该生气吗?\”骆翎挪着屁股离他更远了,”吵架就吵架,放狠话就放狠话,你他妈胡扯,我要去你单位写举报信!”
陆洵眼疾手快地按住他的腿,气得声音都开始颤:”你还知道我单位在哪啊?现在想起来了,你早干嘛去了,我等你好几年也没见你来举报我。\”
骆翎:”好几年你也没说这话啊。”
陆洵这口气被堵的不上不下,他点点头:”行,我真是欠你的。”
趁着还有点时间,扭身出去从办公室里把半死不活的祁佑拎进安全区。
刚一进来,祁佑身上的僵化就减缓了,甚至在往活人的方向转化。他像死狗一样趴在地上,缓了好一会,终于顺了气,慢腾腾地撑在地上给自己翻了个身:
”我听见你们吵架了,你俩到底是谁?”
他跳过了”卧槽小白和陆洵也偷过情”的戏码,直接蹦到了不是原装货的层面。
可惜,他这聪明的脑袋瓜在剑拔弩张的氛围里除了点火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作用。
骆翎从床上捞了一块布巾递给陆洵,陆洵起身塞到了祁佑嘴里,一时间安全区里又安静下来。
最终还是骆翎忍不住了,他掀起一边眼皮,别别扭扭地说:”那什么,709是我的安全区,应该没什么危险,应该。你安全回来之后……”
说到一半,他又顿住了,似乎不明白陆洵为什么不接他的台阶:”我就告诉你行了吧!”
陆洵终于把脸扭向他,目光幽深,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说怎么办?”
”我会说!”骆翎强调,”我答应了就会说!”
”……”陆洵满脸黑线,心说他到底在理直气壮什么,不知道还以为自己是始乱终弃的大渣男呢!
骆翎兜头倒下,哼唧了两声,在枕头上蹭了几下,调整成一个舒服的姿势,又冲着陆洵勾了勾手,示意他把灯关上,这就真的要睡了。
陆洵认命地起身,把他的手塞进被子里,什么都弄好,出门前交代了一声:”我把你手机拿走了,天亮了我没回来你就直接走,出去之后联系。我把门给你关上了。”
”别关!”骆翎不知道察觉到了什么,警惕地竖起耳朵,”万一我一会想上厕所呢?”
*
从收到俞景川消息的那一刻,陆洵就知道,709对所有人来说,都不再是安全区了。
不然俞景川要杀祁佑,为什么选择哪里?
难道两个天生坏种决斗还讲究1v1公平吗?
更何况俞景川对上祁佑,真刀真枪的干,就等于火柴人对上日本相扑,不出损招根本干不过啊。
而俞景川手里有什么,有鬼。
陆洵深深叹气,瞬间感觉自己苍老了好几岁,还不如回去和前男友吵架呢!
不过好在这个情况并没有让骆翎察觉到,即使前方再有什么危险,陆洵也不至于畏手畏脚了。
打开办公室的门,走廊上原本漆黑死寂的环境里,因为感受到了活人的气息,一瞬间还是蠕动起来。
这条走廊像是被挤压进了另一个维度空间,陆洵的脚刚踏出去一步,顿时感觉眼前被蒙上了一层黑雾,头晕目眩得像是掉进了滚筒洗衣机里,连站都站不住了。
他猛地把脚收回来,靠在墙上剧烈地喘着气,脸色白的吓人。
即便如此,他仍然在回过神来的下一秒攥住了祁佑的衣领,一把把他推出门外,没几秒,门外就传来祁佑声嘶力竭的求救声,陆洵倏忽伸出手臂,把他扯了进来。
还没等祁佑站稳,他劈头盖脸地就问:”你看见了什么?”
祁佑:”鬼,有鬼啊!不能出去!”
”别叫了!”陆洵箍住他的脖子,”当然有鬼!什么样的鬼?”
”被,被泡发了,很肿,就在椅子那里等着我们,真的不能出去……等等,我好像见过它!”
陆洵吐出两个字:”保洁。”
”对!它穿着保洁的衣服,”祁佑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是我们这层的保洁吗?你见过?你怎么知道?”
他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陆洵没有回答,他就知道,刚才在楼梯间里,保洁那句”下次再见”不是随便说说的!
现在,那只鬼就坐在办公室门口排队的椅子上,静静等着他出去。
即便在出发前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这一刻,陆洵心里仍然感受到深入骨髓的冷意。
只要被打上了标记的活人,除非杀死鬼,是无论如何都逃不掉的。
祁佑问:”现在怎么办?我们不如在这里等到第三轮,小白不去,俞景川会自己找来的……”
是的,俞景川会来。
但是陆洵并不敢赌俞景川的三点。
如果这个三点是某件事做成的契机,或者俞景川后续还有什么计划呢?错过了还能达成目的吗?
可是办公室只有这一扇门,想要离开这里,除了迈步直面鬼和走廊上吃人的空气外,似乎并有没有什么破局的办法了。
而现在出去,几乎是个必死的结局。
第84章 网恋26
一时间,办公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寂中,除了仍旧坐在椅子上的鬼,陆洵和祁佑的脸色比死了老婆还难看。
见他们长时间没有动作,骆翎从床上扑腾起来,扬着脖子问:”怎么了?”
”没事,睡你的,”陆洵下意识地回答,”他不愿意去。”
骆翎说:”那你把他打晕吧!”
陆洵哼笑一声,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眉宇间蕴藏着深沉又冰冷的寒意。这不是平日里温柔坚定的陆主任,也不是和骆翎吵架时候气急败坏的洵哥,而是内心深处真实阴鹫,思虑周密的陆洵。
他心里明白,无论哪种办法都要试一试。
因为不能再拖下去了,能不能骗过骆翎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差二十分钟就到三点整了。
在门口浪费时间越长,接下来在走廊上越耽误不起,而且还不知道709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到底能不能顺利进去,如果拖到了三点过后,他们今晚经历的一切都没有丝毫意义了。
最重要的是,一旦今晚失败,在祁佑面前已经明牌了的他和骆翎绝不会再有第二次解决掉他们的机会了。
陆洵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
他转向祁佑,郑重地拍着他的肩:”你刚才出去,什么感觉?”
”什么什么感觉?”祁佑迷茫地问:”吓死我了!”
”没有头晕呼吸不畅?”
祁佑抬抬眼皮,但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僵了,眼皮抬不动,只有眼球在眼眶里上下晃荡里两圈,在陆洵的视线里,他只是对自己翻了个白眼而已。
祁佑有些无力:”哥,你要不现在把手放我鼻子下面试试,我早就不呼吸了!”
果然如此。
”我特么出去就和鬼贴脸了,根本没有晕的时间好吗!”
陆洵沉思片刻,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最终定格在饶有兴致看着他的鬼身上。
祁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半晌终于从灵魂中发出疑问:”你到底要干嘛啊?”
陆洵收回视线,抽出俞景川的刀,对着自己的手腕比划了几下,缓缓说道:”第一步,献祭。”
*
很快,办公室内的气氛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们之间的站距从对峙,变成了陆洵站在办公桌旁边紧挨着鬼,而祁佑仍旧远远地站在门口,维持着他们进来之前的姿势。
和陆洵面对面就像照镜子的”陆医生”,微笑着冲他伸出手:”亲爱的病人,我知道,您对我总是慷慨的。”
仔细看才会发觉它和活人的区别。
虽然已经做的非常相似了,但这就像某种手作,手艺人捏累了的时候不耐烦,不明显地方随意涂抹也不会被发现。比如它后脑勺的头发,并不是一根根分明的,而是一整片糊上去的黑色水彩,相比较模型,倒是更像纸糊的纸人。
只不过这个纸人长了一张陆医生的脸,看起来分为诡异阴邪罢了。
”当然,我知道你需要什么,必要的时候也不介意割下你的头颅——就像一楼药房的那颗头,啊抱歉,你没有见过,毕竟你只是一只……出不去的鬼。你也知道我需要什么吗?”
鬼彬彬有礼地躬身:”当然,请相信我。”
陆洵拽住它的手腕,刚一碰到它滑腻腻的皮肤,一股阴冷的感觉瞬间包围了陆洵,他眼前一黑,就连办公室的顶灯都跟着跳了两下。
陆洵在鬼极度兴奋扭曲的目光中,缓缓用刀对准它的手腕,狠狠心,猛地切了下去。
他用的力气很大,鬼的手腕上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反倒是他自己,霎时间一有条深可见骨的巨大创面在他手腕上出现。
”额啊!!”
鲜血几乎是喷涌而出,鬼再也忍耐不住了,隔空吸食固然能吃,但远不及直接上手。
陆洵苦中作乐,想,这不就像看吃播吗,吸**神鸦片,远不及真的点盒炸鸡吃痛快。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鬼冰冷的嘴唇刚一碰到他的伤口,毫无温度的尖锐犬齿刺进他的血管,比猛兽更加凶残的咬法,一丝不落地卷走喷涌的鲜红血液。
陆洵眼前几乎完全黑了下来,这种刺骨钻心的寒意比直接被丢进冰窖里还让人感觉阴冷,生命力快速流失的痛感使他灵魂都开始打颤,他本能的感到极端的恐惧,拼尽全力才克制住本能地想把手抽回来的生理反应,喉咙里不可抑制地发出压抑的闷哼。
这种四肢一点点消失,感觉被慢慢剥夺,整个人作为可以被吞食的的食物感觉仍在持续。
原本还像纸人一样鬼,因为吸食了他大部分的生命力,已经完全可以以假乱真,就连表情都生动了起来。
亮堂的办公室内除了鬼舔舐血液的黏腻水声之外,一片死寂。
陆洵感觉自己已经半飘起来了,这一刻时间好像要被拉到天荒地老,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正在走向死亡——
说实话,即使没有鬼,失血量这么大,也很难不晕。
忽然,寂静被一声巨大的\”砰!\”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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