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晚弯着的背慢慢后靠,他学着许南禾的样子仰靠在沙发上,在许南禾愣神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偏过头去看那脖颈间的隆起,目光宁静而深远。
许南禾沉默了好一会儿,察觉到身边的人没了动静正想侧眸去看,刚有动作便猝不及防地撞进程晚深沉的眼。
他们靠得太近,以至于当他们面对面时两人的呼吸都纠缠在了一起,喷洒在各自的唇畔,无端灼热。
许南禾凝眸正欲后退就被程晚叫住,“奖励,我要奖励。”
许南禾后撤的动作一僵,失去了离开的最佳时机。
程晚话说得很轻,气息从唇舌之间涌出,带着白桃味的清香侵占了两人之间所有的空间。
许南禾微微往后缩了缩头静了静心神,道:“嗯,要什么奖励。”
程晚对许南禾的后退一言不发,只是跟着往前移,他盯着许南禾的眼道:“要你抱我。”
不,其实是要你爱我,用这个世界最浓烈的爱来救我。
程晚把疯狂叫嚣的贪念压下,告诉自己:不要吓跑他,吓跑了就找不回来了……
程晚双眸里浮沉的情绪许南禾一点也看不明白,他有些错愕地看着程晚。
抱?这是不是有些不妥,先不说为什么程晚想要这个作为奖励,单说朋友之间的拥抱也不算什么新奇的东西,许南禾偶尔也会和段崇明在某些特定的场合来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所以在他看来这个要求根本没有任何价值。
许南禾没思索太久,问道:“就要这个?”
这个根本不需要用奖励来换,在许南禾看来带着安抚意味的拥抱是朋友间互通往来的交易,虽然他从没有做个关于安抚的交易。
程晚重重点头,按住了要起身的许南禾,缓缓道:“就这样抱。”
就这样抱?怎么抱?
许南禾稍抬眼睑,心里疑惑,两个人坐着怎么抱?
不等许南禾问出口,程晚已经跨坐在了他腿上,学着今天早上的样子一鼓作气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
许南禾的瞳孔一瞬间皱缩,强光的照射下控制不住的生理反应拥有最高的优先权,周身的血液凝固,肌肉僵硬,他的一只手甚至还在和程晚十指紧扣。
不太对。
许南禾脑子空白一片,愕然失色,一时间彻底成为了无法动弹的人偶,只剩下唯一的想法:这好像有些不对。
“许南禾,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被抱过了。”
程晚慢吞吞地在许南禾耳边说道,每说一个字吐露的温热都会让耳垂轻轻一颤,他的声音微哑,话里带着浅浅的颓然。
拥有过又失去的东西最会戳人心窝,有人自此厌弃连看一眼都觉得晦气,有人苦苦追求穷尽一生都想再次得到。
而程晚正是第二种人,也最会戳许南禾的心窝。在明知许南禾心疼他的情况下,语气淡淡地扔下一地惊雷。
心疼我吗?许南禾。
许南禾拒绝的话随着喉结的滚动咽下,拒绝的手从想要推开的肩膀向上,他摸了摸程晚的头,温柔,带着无尽的安抚,和茶艺室的匆匆一触不同,他在心疼。
许南禾知道程晚所说的拥抱是什么了,是他从小就失去的依赖,从小就失去的亲情,还有一直不曾得到的友情。
这是一个不带任何缠绵味道的拥抱,是醉酒的人被勾出的最真实的依赖,一如当初那个脏兮兮的小猫试探性伸出的舔舐。
是试探,也是精心设套。
许南禾轻按着程晚的头皮,细碎的头发一根一根地在指腹划过,带着安抚和温柔。
在程晚醉酒的夜晚许南禾从他讨要的奖励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对于现在的程晚而言,他想要的只是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一个不会离开的人。
要的不是普通朋友间的相敬如宾,他要的,是安全感,是偏爱。
*
许南禾拿起手机翻了翻超市购物界面,瓜果蔬菜日用品一应俱全,偏偏没有他要的贴身衣物。
咚咚咚——
浴室里等了一会儿的人已经开始敲门了,许南禾和里面的不着寸缕的人仅有一门之隔。
许南禾眼神游离不定,时而看着桌上敞开的包,时而看看磨砂玻璃后隐隐约约的人形,他沉声道:“我看了,超市没有,要不你……”穿我的。
许南禾闭上眼,一脸纠结,他怎么就忘了让程晚带衣服呢?
秘密……秘密,许南禾有些后悔给程晚惊喜的想法了,现在好了,浴室里的人早把所有的衣服都放进了洗衣机里,就算有烘干也不是马上能穿的。
难道真的要让程晚就穿着自己的衣服,真空着出来?
许南禾光是想想就觉得尴尬,外面的衣服好说,里面的衣服怎么办?
“许南禾,我好冷。”程晚站在门内,用指甲去扣着玻璃,发出细细碎碎的声音,在浴室内暖风鼓动的掩盖下细不可闻。
他催促着,推动着举棋不定的许南禾。
叩叩——
“只能先将就着穿我的衣服了,内裤……只穿过一次。”
后半句话耗干了许南禾所有的勇气,他眉头微蹙,眼神很是迷茫地看着手上那小块黑色的布料等着门内的人做决定。
要是不穿也只能让真空了。
和纠结的许南禾相比程晚果断的多,他没有分毫迟疑地打开了门伸出一只白嫩的手接过许南禾手里的衣服。
许南禾手一空,离开浴室门有些魂不守舍坐在沙发上。
他还是第一次……和别人共享内裤,这个行为太亲密了,许南禾一时有些恍惚,有一种被自己坑了的后悔感。
啪嗒,浴室的门开了,头发微湿的少年白嫩的双颊泛红,和许南禾隔着一段距离呐呐道:“好大。”
第22章 不值
许南禾少有的脸红了, 没去问程晚到底是什么大了。强装着云淡风轻把包里卫衣的抽绳抽了出来,走到程晚面前镇定地开始穿卡扣。
许南禾的衣服都要大一个号,程晚这一身就像是偷穿大人的衣服, 很是滑稽。他提着两层会掉的裤子, 低着头看着许南禾的发旋补充道:“里面也会掉。”
许南禾的手一抖, 强迫自己不去看洁白的皮肤上的那块黑,正色道:“就穿今天一个晚上,躺着就不会掉了。”
他拉着绳头,把原本大出一圈不提着就会掉的裤子牢牢按在程晚纤细的腰上。
“噢。”程晚乖乖应了一声,扯着里面会掉到屁股的的内裤坐到了床上。
许南禾闭了闭眼, 把心里躁动的情绪强压下去把吹风机递给程晚,“记得把头发吹干。”
程晚看了看手里的吹风机,又看了看许南禾泛红的耳朵,拉长调子道:“好。”
许南禾松了口气,安顿好程晚以后才开始收拾起自己来。
拿换洗的衣服时许南禾的手一顿,有些落荒而逃地带上了浴室的门。
半开着的包里两条黑色的裤衩各自找了主人, 在今晚分道扬镳。
浴室哗啦啦的水声打在门内门外两个人的心间,一个是尴尬,一个是大胆试探后的带着新奇的满足。
程晚吹干头发站了起来, 感受着原本在腰间的东西滑落, 他眨了眨眼,解开裤绳又把它重新拉上来。
前面后面都很空啊。
*
花洒稀里哗啦地把水打在少年的脸上,绽开的水花衬得少年的脸格外润玉。他闭着眼,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一直存在的冷漠在独处的时候重新缠绕在他身边。
许南禾把头发往后捋, 少有的露出光滑的额头,少年人以后的凌冽气质已经初露端倪, 而现在,他睁开的眼里暗含的羞涩正恰好破坏了他所展现的所有平静。
别想太多,这很正常……
许南禾打开门的瞬间床上躺着的人就坐了起来,睡眼迷离地看着他,上下嘴皮一张小声嘟囔着什么。
许南禾随手拿着毛巾擦了几下头发往床边走去,“怎么还没睡?”
“你不在。”
程晚又闭上了眼,含糊地说着,整个人明明已经困到不行却还在执着于许南禾没一起睡这件事。
许南禾:“……”
许南禾麻利地吹完头发从另一边上了床,他把坐着的人按了下去,轻声道:“睡吧,这次不会丢下你走了。”
他的保证具有催眠的魔力,轻轻松松地就让一直和睡魔作斗争的程晚呼吸变得悠长。
在暗下去的房车内还醒着的人无端发出一声叹息。
……
人们从忙忙碌碌的生活里偷得浮生半日闲,放纵享受,忘掉所有,只看得见眼前的东西,只是当时间的沙漏不再,他们终究还是要回到从前。
当两天一夜的旅程结束,程晚又一次和许南禾分开。
“有事就给我打电话。”许南禾插兜站在路边跟程晚说着话,他上半身的卫衣没了抽绳只剩下两个孔洞。
“嗯。”程晚低低应了一声,兴致不高。
程晚话里的落寞太多,许南禾又补充了一句,“要是没事……也可以和我打电话,程晚,这几天要好好准备。”
一定要一起去一中。
等程晚的身影消失在巷子拐角许南禾才转身上了车,“久等了,走吧。”
黑色的越野启动,与周围的破旧格格不入的它汇入城市的洪流之中,回到时代的怀抱。
段崇明大爷似的叉着腿靠在后座,他偏过头说道:“你得感谢我。”
“哪门子的感谢?”许南禾问道。
当然是感谢我让你们感情更进一步啊!
段崇明有些无语地住了嘴,算了,旁观者清,他可一眼就看出了今天两人之间截然不同的氛围。
深得功与名的段少爷决定不跟苦苦追妻的许南禾计较。
段崇明岔开话题道:“所以一中的老师要怎么慧眼识珠把你收了呢?”
他现在还挂念着这件事呢,不走转学生考试这条路他要怎么进来,还有程晚他真能通过那变态的自招吗?
不是段崇明看不起他,而是一中的自招考试难度实在是变态,要的就是那些明珠藏尘的天才。他曾经看过程晚从小到大的学习经历,包括所有的考试成绩,知道的要比许南禾来得更多。
哪怕程晚小学的时候拿过数奥的第一名也不能说明什么,这个世界太多的伤仲永了,段崇明有些担心地添了一句:“你可别打击了他的自信心。”
许南禾:“不会。”
陈说听着后面的打哑谜,心里好奇的紧,皱着眉等着话的下半段。
“想要进一中也不一定需要走自招,还有一条路,自荐。”许南禾淡淡道。
段崇明顿悟,“哦,也是,凭你那变态的学业成绩还有竞赛奖状一中也不会把你拒之门外。”
许南禾点头,自荐唯一的坏处就是麻烦了些,要去准备各种应证材料,不过和抢占自招名额相比不算什么。
自招的名额有限,许南禾不想去抢对别人来说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一中或许不是什么非得不可的东西,但对很多人来说是人生中重要的跳板。
“许哥,你这么牛啊!”
陈说听到后面的对话忍不住转过头来,激动道:“完全没想到我身边就有蒙尘的明珠啊!”
陈说自从知道许南禾比他大就开始喊许南禾“许哥”了,哪怕许南禾说叫名字就好也没能让陈说改变想法。
至于程晚,嗯……陈说都没跟他说上话。
“哈,陈说,你这就说错了。”段崇明故作高深地冲他摇了摇食指,“他啊,可是上次八校联考的第一名。”
“我靠!”
这下陈说才是真的大吃一惊了,上次八校联考的规模特别大,把南方这一片的顶级高中全部包进去了,除了南三那个不知道怎么加入的学校。
所以联考第一名的含金量可比“明珠”大得多。
段崇明满意地够了勾唇,小样,还是被我拿捏了吧。
他宣布,自己才是一中的百事通!
许南禾笑了笑,对段崇明的说法不置可否但也没有想要继续炫耀的意思,他垂眼看着亮屏的手机。
屏幕上的“到家了吗?”久久没有得到回复。
耳边段崇明和陈说的**还在继续,炫耀的话从段崇明嘴里说出来却全然没有高高在上的感觉,只有事实的平淡。
许南禾按掉手机,看向车窗外飞驰而过的城市景象。这是一个落日,和昨天截然不同的落日,是车水马龙之中的光辉。
许南禾被放到松山别墅后另外三人又开往了下一个地方,像幼儿园的班车一样,一个一个地把人送回家。
“哎呀,回来啦,玩得怎么样?”
江外婆听车辨音的能力在今天失了效,直到许南禾进屋她才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回来了,外婆,这几天好好吃饭了吗。”许南禾把包递给了刘妈,轻笑道。
江外婆故作伤心地撇了撇嘴,“孙大不由我啊,你不在这几天外婆都没心思吃饭了。”
许南禾看着桌上快空盘的红烧肉默默不语,无奈地笑了笑。
“对了,你这衣服的抽绳去哪了?”江外婆擦了擦嘴角的油,好奇地看着许南禾胸前的空旷问道。
这衣服还是她挑的呢,当时江外婆为了亲自试验卫衣抽绳的一百种系法特意买了一件卫衣给许南禾穿,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动手对象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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