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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的脾气的确很好。”
神林雪见没有否认。
在没有将千手和他联系在一起之前，宇智波泉奈大体上是无害的。
譬如今夜，除却那些刻意表露出的杀机之外，面前的小宇智波完全可以称得上是苦口婆心地在劝他看好自己的小命。
宇智波泉奈磨了磨牙，一瞬间有种自爆身份的冲动。
宇智波的二当家脾气好？
神林雪见这话传出去恐怕只会徒惹人发笑。
那些死在他手里的敌人，那些被他打压下去的势力，那些斡旋间没有占到一丝便宜的贵族……
没有人会相信这话。
就算是宠溺他到没边的斑哥，也不会认为他是个脾气好到随便什么人都能评判的弟弟。
所以这家伙凭什么觉得他——
宇智波泉奈几乎是本能地按住了自己的胸膛。
和神林雪见相遇以来的一幕幕从他脑海中飞速闪过，最后定格在下午斑哥告诫他的话语：
神林雪见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你要小心。
是啊。
谁能在短短两天内让宇智波二当家放下防备？
谁能在谈笑间让他嬉笑怒骂皆随性起？
谁能不消言语便让他苦口婆心地关心劝诫？
神林雪见做到了。
更可怕的是……
宇智波泉奈感受着自己即便醒悟也丝毫没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任何问题的思维，心脏一点点沉了下去。
“你就仗着我脾气好吧。”
宇智波泉奈叹了口气。
一个忍足转到了神林雪见身后，他将手按在神林雪见肩上，止住了其想要回头的动作。
神林雪见的一头白发很漂亮，在月色下泛着微光，衬得他整个人都好像被圣光包裹一样。
这样的人，即便只是被触碰，也有种亵渎圣洁的隐秘快感。
仗着神林雪见看不见，宇智波泉奈颇有些肆无忌惮地打量着面前白发之人的背影。
他脾气都这么好了，那是不是得让他收点利息？
然而——
不能跟普通人计较的心理再一次占了上风。
“外面有些冷了，要不要回房睡觉？”
钳制的姿态悄无声息地软化，宇智波泉奈唾弃自己又一次的心软。
“不回。”
神林雪见支着下颌靠在石桌上，懒声拒绝。
微微晃动的发顶让宇智波泉奈知道，面前这个家伙又不乖了。
不对，神林雪见这家伙似乎从来就没有乖巧过。
“你身上很凉。”
宇智波泉奈先前就发现了，神林雪见的体温很低，低到他抬手摸上去时总疑心自己是在碰一块微凉的玉石。
“习惯了。”
神林雪见声音飘忽，像一阵迷茫的风，不知来路，不知归途。
他是被鬼之国寒凉的夜月浸染的幽魂。
十数年的雕琢下来，寒凉浸透了他的骨髓，死气填充了他的脏腑，也就剩面上这副皮囊还残留了些活人的气息和温度。
“安静一点。”
他反手扣住搭在肩上的手腕。
阖眸间，跨入藤原城后的事情一件又一件在他的脑海里滑过。樱花宴上言笑晏晏的宾客那一句又一句的或轻蔑、或试探、或好奇的话语一点点被他揉碎了咽下肚去。
还有宇智波泉奈的表现，宇智波斑的眼睛，他重伤大哥的事情，二哥的到来……
神林雪见脑海中浮现出虚幻的棋盘。
他高座一方，对面则是密密麻麻的人影。
他落子，对面的无数人影也随之出现在棋盘的诸多位置。
棋局一动，漫天人影背后便显出两个庞大无比的阴影来。
一个是藤原大辉，是人间皇权最强势的角逐者，一个城府颇深的野心家。
佩剑在这位枭雄手中还未出鞘，便已经勃发出无数剑气，钉在棋盘内错落的棋子之上。
另一个是黑绝，是世间最极致的恶意，一个乐于挑动着天下战乱和千手宇智波两族千年血仇的可怕敌人。
精神体身上漆黑的恶意化作傀儡线细细密密地延伸出去，藏在棋子的影子里，隐在棋盘四周的黑暗中，永远永远让神林雪见抓不住、也防备不了。
对面的阴影中传来恶意的轻笑。
棋盘上的一枚棋子的影子动了动，忽然便反过来吞噬了棋子，并操纵着棋子燃起滔天的大火，点燃芸芸众生之局，还着意让那火焰顺着丝线烧灼过来。
神林雪见指尖被烫到般欲要缩回。
那点热意忽然便炽热起来，化作火焰之手，扼住了他的手腕。
他神经抽动了一下，带走了脸上那一点点残留的血色。
“你在发什么呆？脸色忽然这么差？”
宇智波泉奈摩挲着神林雪见忽然苍白下来的脸，指尖在其没有血色的唇边游移。
他想不通。
神林雪见的身体怎么会差到这种程度？
单只是在庭院里坐着，就一副要晕倒的模样。
耳边模模糊糊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
神林雪见定了定神，望着面前满脸关心的小宇智波。
他笑了：“因为想到了不好的事情。”
他以身入局。
黑绝又何时才会落子？
他的真实身份会在什么时候被递到宇智波泉奈的案头？
“什么不好的事情？”
直到神林雪见的脸上被揉出了点血色，宇智波泉奈才满意地收手。
眼前的家伙还是这副模样看着顺眼。
不过，一个神官能有什么烦恼的事情？
藤原大辉的赏识足以让神林雪见在春日神社里无人敢惹。
宇智波泉奈似乎忘了，他先前才因为气愤神林雪见拿他当小孩子的事情，准备在神社的事务上找这位罪魁祸首的麻烦。
“有很多。”
神林雪见意味深长道。
糟糕的未来太多太多，他只能抱着记忆里那点既定的未来，一点一点地从细微处落子。
有些事情不能被改变，又有些事情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每一夜每一夜，他都觉得自己犹如行在横亘于万丈深渊的铁索之上。
不敢踏错一步，不敢缓行一分。
第12章
“说说。”
宇智波泉奈抬眸，决定大发慈悲帮神林雪见一把。
他不觉得神林雪见会碰到什么很难处理的事情。
就算对神林雪见而言很难，对他来说，大抵也算不得什么难事。
“不告诉你。”
神林雪见轻飘飘地瞟了热心肠的小宇智波一眼，将肩上握着的那只手推了下去，一如他此时表露出的轻描淡写的拒绝姿态。
宇智波泉奈现在这副无害的猫咪模样就很不错。
他还不想引得这只猫咪这么早就炸毛。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
在宇智波泉奈眉毛一竖就要扑上来理论的前一秒，神林雪见如有预料一般曼声道。
他不说还好，他一提起大人小孩的事情，宇智波泉奈就想到了情报上这家伙实际上也只有二十岁的事实。
“喂！你这家伙好像比我还小吧？！”他眼眸一眯，猫瞳便透出不快来，“真要算起来，我才是大人！”
“我的心理年龄比你大。”
神林雪见慢条斯理地反驳。
他好歹是个活了两辈子的人。
除非宇智波泉奈也给他玩一出重生穿越的奇迹，否则他就是比宇智波泉奈要大。
“……心理年龄又是什么？”宇智波泉奈被噎了一下，“你们神官整天接触的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难道侍奉神明还需要懂这些奇奇怪怪的知识吗？
“很奇怪吗？”
神林雪见反问。
他盯着宇智波泉奈，绯瞳中带了些不为人所觉的悲悯。
眼前的小宇智波恐怕生下来就被教育着要如何当好一个忍者。
训练，接任务，上战场，杀敌，结婚生子，而后死亡。
这就是忍者可悲的一生。
这样的忍者又怎么可能有闲情逸致去细细定义人类那些细腻又多样的心思呢？
“你那是什么眼神？！”
哪怕神林雪见眸中的情绪一闪而逝，宇智波泉奈还是被盯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家伙在可怜他？！
他，宇智波二当家！
族内说一不二！
族外除却千手之外，也无人能和他们宇智波抗衡！
神林雪见！
一个毫无根基的小小神官！
在鬼之国待久了脑子里满是异常天真单纯的观念！
究竟谁应该可怜谁？！
这家伙可怜他还不如担心自己之后被藤原城里那些贵族坏心眼地用计谋玩死呢！
“看小孩的眼神。”
神林雪见凉凉道。
他垂下眼睫，敛住了眸中一闪而逝的诧异，他没想到宇智波泉奈竟然敏锐到了这种地步。
这样的话，那他更得加倍小心才行。
手指摩挲着袖内的一张请柬，他心中的天平左右摇摆了数秒，最后，神林雪见慢悠悠地松开指尖。
这种宴会，还是没有必要带着宇智波泉奈一起去了。
他还不想打破和宇智波泉奈之间的默契。
他不明着问宇智波泉奈的姓名来历，宇智波泉奈也别深究他平日里表现出的与此世格格不入的姿态。
然而，当他委婉地将佣金照付，但不用再护卫的意思告知给面前的小宇智波时，神林雪见只觉自己看到了一只炸了毛的猫。
“我们宇智波从来都没有中途放弃任务的先例！”
宇智波泉奈又一次有种被施舍了的错觉。
雇主在任务中途反悔，从而提前结束任务的事情不是没有。
只要佣金如数到手，他还恨不得这种没出什么力就能拿到佣金的任务再多来一点。
但当这种事放到神林雪见身上时，宇智波泉奈却有种十足的别扭感。
就好像他们宇智波真的是来神林雪见这蹭吃蹭喝的一样。
“别忘了，你白日里才得罪了千手。”
宇智波泉奈凉凉地提醒神林雪见。
他选择性遗忘了自己先前已经认定千手扉间大抵不会跳进这种明晃晃的陷阱的判断。
“但是我要赴宴。”神林雪见两指夹着烫金请柬在宇智波泉奈面前晃了晃，“少儿不宜。”
“只是个宴会而已，有什么好——”
宇智波泉奈迅速将请柬抽了过来，随手打开，而后他就卡了一下。
请柬上“新町游廊”四个大字将他刺了一下。
他捏着请柬默然无语。
神林雪见没骗他，这地方的确有点少儿不宜。
新町游廊不仅是藤原城最大的销金窟，还是中原地区最大的享乐窝。
去那里的家伙无非吃喝嫖赌四字而已。
但他又不是没去过。
宇智波每年接到的这类请柬，拿去当柴火烧都能烧个几天几夜。
宇智波泉奈看到请柬末尾，心下了然。
邀请神林雪见的是藤原大辉的近臣，山田家的掌权者山田一郎，神林雪见根本拒绝不了。
也难怪这家伙看上去根本不像会去这种地方的样子，却还是准备赴宴。
不过，宇智波泉奈想象了一下神林雪见这家伙搂着游女花魁的模样。
会被占便宜的根本就是这家伙吧？！
至少宇智波泉奈没见过新町游廊里有哪位花魁能有神林雪见这样的皮相。
“不妨事。”宇智波泉奈整了整心绪，将请柬丢回石桌上，“都说了我比你要大。真要说少儿不宜的话，反倒是你这家伙更不应该去这种地方吧？”
最后神林雪见也没能拗过宇智波泉奈。
一向机敏的宇智波二当家似乎成了个又憨又直的性子，在他几度拒绝之后仍旧装作听不懂的样子非要跟过来。
他不知道宇智波泉奈已经在心中盘悬着要捍卫他贞操的念头了。
出门前，他挑起宇智波泉奈的脸左右打量了一下，而后手上便沾了些妆粉，一点点加深宇智波泉奈的下颌线和眉宇。
宇智波泉奈一向厌恶贵族涂脂抹粉的喜好，并且对这种带着气味的香粉深恶痛绝。
但奇异的，神林雪见拿出的妆粉气味很淡，还带着细微的清凉，就和神林雪见其人一样。
粉尘弥散在鼻尖，宇智波泉奈只是动了动鼻翼，忍下了想要打喷嚏的冲动。
但他却没有更多的动作了。
因为这是他和神林雪见事先约法三章的。
神林雪见提出的让他换装前往的条件正中宇智波泉奈的下怀。
山田一郎这家伙认识他，他还不想这么快就在神林雪见面前暴露身份。
毕竟，他觉得神林雪见现在对待他的态度就正好。
他只是一个宇智波的普通忍者，而非手握权势的宇智波二当家。
当然，宇智波泉奈悄然磨着后槽牙。
神林雪见这家伙让他换装的理由就不是那么让他愉快了。
“想去的话必须换衣服，不然会被别人当成娈童哦。”
宇智波泉奈脸嫩，神林雪见还不想被传出自己玩小男孩的流言来。
他对贵族间盛行的娈童癖敬而远之，但这不妨碍其他人将这些下流的幻想套在他身上。
谁有胆子把宇智波的忍者当成娈童？
听到神林雪见这种不着调的理由，宇智波泉奈内心的吐槽欲望简直要突破天际了。
也只有面前这家伙才会光看一张脸，就觉得别人有胆子这么编排他吧？！
宇智波泉奈怀着不满又嫌弃的心情望向了镜子。
如果神林雪见敢在他脸上乱来的话，他绝对要洗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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