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韵林说:“目前这种状况我不好说,但我向我的老师聊过你的病情,她对你的情况很感兴趣,我把病理报告单发邮件给她看过,她的建议是手术治疗,虽然你之前几年已经大大小小做过三四次手术,但老师她是这方面的权威。”
顾韵林扶了扶眼睛,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来,“本来你这种情况,需要特殊的治疗方法才有可能治愈,目前来看,我,包括整个茗城的医院,还没有这种医疗条件,我的建议是你和老师聊聊。”
周纾和点头,“约个时间吧,我想阿声也应该在场。”
****
时间约在两天后的下午,黎聿声正好休假。
周纾和事先跟她说好了,但两人心里都有些忐忑。
顾韵林也在,拍拍周纾和:“放轻松。”
“你也是,别这么神经紧绷着,又不是让你去慷慨就义,也不是让你姐去送死。”
黎聿声还是手心冒汗,她感觉自己手心湿黏,又冷又潮。
顾韵林说:“那位是我的老师,说起来是老师,实际上我也就是听过她几堂公开讲座,那时候在国外做过一段时间交换生,心内科的专家,我门几个同学全跑去听,本想抢最前排座位,结果跑的慢了,被几个英国人抢了先。”
“我前两天翻学生时代笔记本,发现一篇关于遗传性心脏病的报告,是当时课堂上记录的笔记,不过零零散散并不全面,我突然想起来,我当时在纽约做交换生的时候,曾经听过一个老教授的课,讲的就是遗传性心脏病特殊案例,其中有一例治愈的,状况和你目前很相似。”
“不过时间过的太久,那个案例也只是在讲座上随口提到,谁主刀我已经忘了,不过笔记提醒了我,我这些天花了很多功夫,终于联系上当年的老教授。”
顾韵林翻看着手里的资料,“我当时接通电话的时候,立马跟她说了阿纾的情况,她对这个病例很感兴趣,也想我询问了具体细节,我把病例报告发邮件给她,一天后就给了回复,她说她需要见一见病人,其实也是我们赶巧了,赶上她最后一年主刀,等明年中秋一过,她便已经退休,打算跟家人四处游山玩水去,那时候估计想联系都联系不上她。”
趁着连接越洋通话视频,顾韵林简单给她们介绍了一下她的这位老师。
终于接通,对方是个美国老太太,其实黎聿声判断不出她的年纪,她看着精神,但头发几尽白了。
用英文交流,几人都无障碍,黎聿声全程听的很认真,深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顾韵林说:“老师,你的意思是说,手术是当下最好的解决办法。”
“对,病例报告我看过了,我的建议是这样,但考虑到茗城的医疗水平,手术只能在纽约进行。”
顾韵林顿了顿说:“目前病人并不适合过长距离的走动,老师,手术是否可在茗城进行,您亲自操刀,我去机场接您。”
“茗城?恐怕不行……等病人状况稍微好一些吧,当然也需要时间准备,不过……”
视频上的老人欲言又止,她没有接着说下去。
黎聿声心也跟着提起来。
本来她以为一切万无一失,好运真的降临在她的头上,她在寺庙里许的愿望也终将实现。
但紧接着,老人还是开口了,“但手术有风险……”
她顿了顿说:“医疗上任何手术都有风险,手术我是可以做,但是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四十。”
百分之四十。
黎聿声愣住了,也就是说另外百分之六十是空白,只有不到一半的几率。
那么手术失败呢?失败了会怎么样?
她会永远回不来了吗?
黎聿声问自己,她缓慢的偏向周纾和,眼睛里闪着泪光,水雾蒙上来,心脏也跟着剧烈跳动。
“所以需要你们仔细考虑清楚,毕竟临床试验太少,我们可参考的不多,再加上……”
后面的话黎聿声听不清了,她好像出现耳鸣的症状,感觉周围的一切“嗡嗡”作响。
周纾和的表情她也看不清,睫毛湿漉漉的。
她抹了一把眼睛,看着周纾和,周纾和表面看上去似乎没什么情绪变化。
黎聿声也不知道她是真的冷静,还是情绪上克制自己。
周纾和也看向她,似乎是在等她的答案。
黎聿声心里很乱,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她现在才真正意识到选择是最艰难的。
周纾和握住她的手,点头,“我愿意。”
愿意。
黎聿声心里那块石头不知道是该提起,还是落下,这两个字说出来,好像一切成定局,不了更改。
但是这个局只有百分之四十的赢面。
****
视频挂断,三个人都陷入沉思,谁都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担心什么。
黎聿声看见周纾和眼睛里闪过的一丝慌乱,她知道,她其实也是怕的。
扶周纾和回房间去,她屈膝坐在床上,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看上去消瘦又落寞。
黎聿声想安慰她,却不知道怎么安慰,也许现在她需要安静的待一会。
黎聿声陪着她,也不说话,坐在窗前的小赤楠木前面,玻璃积了水汽,雾蒙蒙一片,两层玻璃中间有细密的水珠,歪歪扭扭滑落几颗。
黎聿声那一夜没睡,周纾和估计也睡不着,但她还是嘱咐她,要早些休息。
过了那天之后,周纾和好像忘记那件事似的,再也没提起,情绪也恢复如初,每天配合顾韵林治疗。
黎聿声也不提,只是陪着周纾和。
后来某天周纾和拉着她在床边坐下来,黎聿声敏感的意识到,这种时候,是周纾和要跟她说正事的时候。
黎聿声问:“姐姐有话要跟我说?”
周纾和笑,“真聪明。”
“是意成的事情吧,前段时间一审结果下来,对公司的影响也挺大的,公司内部人人在传,各种事情每天都能听到。”黎聿声叹口气。
“嗯,是公司的事情,最近因为经济案,公司股价大跌,内部部分高层将我架空,这么多年,我跟爷爷斗,跟父亲争,跟公司里的这些人斗得你死我活,无非是想在意成内部占主动权,这么多年苦苦维持,到如今,我累了。”
黎聿声紧抿的唇张了张。
周纾和接着说:“现在我想从意成脱离出去。”
黎聿声惊讶:“出去吗?自立门户?”
“对,其实我早有这个打算,这些年也一直在为这方面努力,本来想一切顺利再接你回来……”
“但我没忍住。”周纾和说:“等不及。”
黎聿声喉头滚动着滑下一抹一样的情绪,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现在周汝泯的案子一审结果已经下来,也有一半的股东愿意继续跟着我,我调Alisa去格拉斯也是为了这件事准备。”
“她们去格拉斯也是……”
“嗯,研发团队的精锐都在那边,本来那些人也是我一手培养提拔上来的,再加上这几个月Alisa在那边所做的努力……创想创立新的香水集团,新的意成,阿声,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我想把新的公司交给你管理。”
“我?”
“Alisa会帮你。”周纾和停顿半秒,“我也会是你的后盾。”
周纾和笑了,白皙的脸上带着红晕,她摸着黎聿声脸,“其实有些话我早想跟你说……”
“除我以外,其实还有很多东西值得你去追求,比如自我,比如理想抱负,我不想你永远屈居我之下,只做一个秘书。”
黎聿声看着她没说话,但是有些意识好像被激活了,像一颗发芽的种子,一点点冲破土壤。
周纾和看着她的眼睛,“未来的路还有很长,无论是我们一起携手走下去,还是个人也好,它都应该是清晰的,阿声,你有自己生命的颜色。你是优秀的,你有你自己的闪光点,坚韧,真诚,毅力……许多许多。”
“所以,不要看别人,向内看自己。有时候不妨问问自己的内心。”
黎聿声说:“也许还有责任,对你的责任,也对我的。我会衡量这些之间的关系,我想自由,自我,不是非黑即白,不是极端,它是相对且‘柔和’的,可以容纳一切本我的意识和选择。”
“但是有一点,我一直想说。”
周纾和问:“是什么?”
黎聿声微笑张口,在阳光下那些声音在跳动,“我想问你,可不可以不叫姐姐,我想叫你阿纾。”
第123章 -完-
过几天就是除夕, 跟顾韵林商量过,打算让周纾和回家过年,毕竟除夕夜如果也待在病房里, 实在是太难过了。
周纾和最近身体状况有好转, 气色也好了不少,黎聿声找顾韵林去说的时候,顾韵林撇了撇嘴,竟然同意了。
她只说:“你们回老宅过年吧,如果要回去的话,那我也要去。”
黎聿声不知道她是因为周纾和,还是周致和回去,带了多少分私心, 她不去猜测。
只是能回家过年,周纾和心情应该会好很多。
—完—
但各种措施她也要做好, 不然得不偿失, 所以早在几天前就开始准备。
周纾和看她忙前忙后, “阿声, 别太累了, 你都忙了好多天。”
“没事, 我不累。”黎聿声给她倒杯水递过去,“阿纾。”
她叫的还不是很顺口, 毕竟时间不长, 叫了十几年姐姐, 突然换称呼, 确实有些别扭, 虽然以前在心里叫过多遍,训练过多次, 也在没有周纾和听到的地方叫她阿纾。
但那不一样。
下午白若与来了,提着两箱牛奶,带着阿雯阿霜。
“快过年了,要不要去置办年货?”
“置办年货?我跟你?”
白若与看到黎聿声脸上的表情,就差脑门上写六个字“你脑子坏掉了”。
黎聿声本来是想去买年货的,但是工作上的事脱不开身,护工也不给力,她要在医院亲自照顾周纾和才放心,走不开,顾韵林最近也忙着几场手术连轴转。
本来想出去逛街,置办点年货的想法只能搁置。
白若与说:“算了,算了,我带我姐妹去买吧。姐,你想买什么,跟我说,到时候你报销啊!”
****
隔天下午。
白若与瞟了一眼身边的阿雯,阿霜,两人正在讨论今年应该往竹韵山庄大门上贴什么对联好。
阿雯说:“应该贴恭喜发财的,咱们今年赚的明显比去年多了。”
阿霜说:“上一年就贴的就是恭喜发财,我看今年就应该贴长命百岁,身体健康最重要!”
白若与说:“你们一个两个吵的我头疼,都跟我去干活。”
阿雯一愣:“干什么活?加班可要涨工资哦。”
阿霜也使劲儿点头:“要涨工资。”
白若与说:“你们刚不是吵着说要贴什么对联吗?跟我去置办年货,去了你俩再吵,都给我换衣服去。”
阿雯进屋五分钟换了身黑衣服出来,阿霜进屋十分钟换了身白衣服出来,白若与看到她俩一脸的难以置信:“你们两个商量好的是吧,大过年的穿这么晦气的颜色,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领一对黑白无常出门呢!都去给我换成红色。”
又过了五分钟阿雯换了身大红色的裙子,又过去十分钟阿霜换了身玫红色的裙子,白若与也换了套红色带毛领的套装,三个人站一块就像是三盏红艳艳的大灯笼,白若与十分满意,说:“好,我们快出发吧。”
白若与拉着阿雯和阿霜两人直奔商业区新开的年货市场,距离除夕还有几天,这里已经人山人海,热热闹闹,一片喜气洋洋的过年气象。
市场门口一座充气的拱形门,上面拉着红色横幅,“开业大酬宾,新年新气象”,门两边一边挂了一串鞭炮模型,音响里狂放的循环播放《好运来》。
白老板左手拽着阿雯,右手拽着阿霜,一进市场先遇上了给她们推销糖果的销售员,销售员拿着大喇叭,在她们耳边卖力的喊:“巧克力便宜卖,便宜卖了,亏本大甩卖,只要四十九块九一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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