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黎聿声笑笑,又问了一句:“会开车吗?”
黎聿声回过神一愣,随即点头:“会。”
“开周总的车回去,周总喝醉了。”
黎聿声的目光越过酒桌望过去,那个穿着旗袍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Alisa把车钥匙递给她:“人在洗手间,这是周总车的钥匙,车库在哪知道吧?”
黎聿声点头:“……知道。”
“那人就交给你了,照顾好她。”
拿着车钥匙,穿过南侧走廊,洗手间在尽头。
深吸一口气进去,果然见周纾和伏在大理石纹的盥洗池边上,背影已足够让人心颤,黎聿声觉得现在自己的心跳又不自觉的加快了。
只是周纾和伏在那干呕的声音很快拉回她的理智。
走过去两步,黎聿声皱眉,没发觉自己语气还带着点责怪:“干嘛喝那么多酒。”
周纾和闻声回头,十指轻扣着盥洗池边缘,又是那种略带娇嗔的气音:“你怎么来了?”
黎聿声喉头颤了颤,咽下一抹不知名的情绪,硬生生地说:“Alisa说你醉了,叫我送你回去。”
周纾和怔怔,目光有片刻抽离,睫毛轻轻浮动,思绪万千,略微叹口气过了好一阵才开口:“你真是长大了。”
黎聿声哑然,低头看自己的鞋尖。
周纾和半倚在盥洗池沿,低头在包里摸烟卷。
“还在怨我?”她没抬头。
哪敢。
闷声闷气地回答:“没有。”
“嘴硬,分明就有。”周纾和摸了半天没摸到微挑起眼皮看她一眼,声音很轻:“过来扶我。”
黎聿声不想跟她争辩,过去扶住她。
周纾和仿佛没了骨头似的,两指勾起手包,软软靠在她怀里。
她比以前瘦了,也轻了。
能清晰的摸到腰间的骨骼,隔着一层织锦缎面料,她的手顺着柔滑细腻的旗袍腰线一路往上,再向上。
欲望和理智的碰撞,再往上半寸就是那片柔软的禁地,她不敢逾越的领域,滑到一半指尖突然顿住,外面的风雪时刻提醒她她的身份。
一颤,像触电般放开了,她不敢越界,她害怕一旦越界,再等又是七年。
可偏偏此时周纾和重心不稳,脚下一拐,两人顺势往墙边倒去,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那双纤细的手护在她脑后。
周纾和就这么跌在她怀里,而她的手触碰到了那片柔软,掌心感受着温度,也“触碰”到她心脏的跳动,一下,两下,三下,清晰分明,伴随着均匀的喘息。
她也听到了自己的心跳,贴着周纾和的胸口,却跟不上她的节奏,心跳和气息都漏了半拍。
低头,正好看到那双带点水雾的眸子,雾蒙蒙的,才咬了咬唇:“我不是故……”
手也一触即放。
周纾和似乎叹了口气,声音柔和,护着脑后的手摸摸她:“阿声,不要怕,我不介意。”
****
风雪依旧没有要停歇的意思,吹的郊区半山的梧桐跟悬铃木的枯枝直响。
车前大灯晃着,车里却是一片昏暗,在雪路上缓缓行驶。
空调的暖气和外面的冷空气隔着一层玻璃碰撞,车窗上结了一层白霜。
周纾和坐在副驾驶,侧脸隐在光影里。
很静很静,只能听到喘息声夹杂在风里,微弱的颤。
睡着了?
黎聿声偷偷瞥过脸去看她,发现那隐在阴影里的脸上一双眸子透亮。
周纾和也怔了怔,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时候回头,张开唇,轻吐几个字:“我想……看看你。”
雪夜给车里的氛围加了抹微妙,几捋发丝搭在额前,遮住了些许视线,一路上,黎聿声开车都心不在焉,那束目光也很热烈,像冰雪里的烈火,强烈的不真实。
连带着今晚的重逢都让她觉得梦幻,害怕是一场梦,雪停了,梦就醒了。
车开到周家别墅附近,风雪更紧了些。
越近那些涩然的感觉越强,那种卡在心里上不去下不来的感觉,那些曾经的记忆像潮水冲开了阀,不受控制一齐全涌出来。
一幕一幕在眼前放映。
……
夹杂在古董钟声里周老爷子的声音重重击在地面:“你真是她调|教出来的一条疯狗。”
周纾和指着她,行李箱扔在脚边:“以后别让我在茗城再看到你。”
“机票我已经给你买好了,明天早上雪一停,你飞爱丁堡吧。”
……
回忆咋然而止,黎聿声闭了闭眼,车速也放慢了。
车胎摩擦着雪地,银白雪花灯影下飞舞,今夜这场雪不比七年前小,Alisa也说茗城七年没下过雪了。
好像她一走带走了茗城的冬季,整整七年茗城没再落过一片雪花。
结果今年回来就赶上雪季,茗城的雪对她来说是折磨。
这一带更是,这里有她十六年美好不美好的所有回忆,如今真正回到这,想起来的就只剩下这些。
不免指尖发颤。
周纾和的声音是在这时候响起来的,轻轻柔柔,人也凑近了,吐出的气息带着酒精味缠绕在耳畔。
“家里没人,我也不会再赶你走,别怕。”
第004章 在我这睡吧
别怕。
黎聿声喉咙滚过一抹涩然,这种温柔更让她害怕。
曾经的周纾和温柔的像水一样,七年前还不是毫不留情把她扫地出门。
就像是PTSD患者,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唤醒敏感的神经,好的坏的都让她没有安全感。
现在只能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控制自己的心跳,至少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
若说在爱丁堡的这七年学会了什么,黎聿声觉得她学会了控制情绪,就像以前心里所想都表现在脸上,现在也全部咽进肚子里。
周纾和说的没错,她是长大了,可长大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停好车,扶着周纾和往别墅里面走,院子还和以前一样,没变,中西合璧的院子,前院那棵香樟树依旧挺拔,在风雪里像一个哨兵。
这棵树是当年她和周纾和一起种下的,手指抚上去,应该还能摸到树干上一道道纹路,是周纾和那几年记录她身高时刻下的。
进到一楼大厅,水晶灯亮着,只有吴姨在忙,其他佣人已经休息,吴姨大概在等周纾和回来。
黎聿声看着这儿的一切,那么熟悉,各种陈设,摆件,包括南侧立着的那只古董钟,都和七年前一样。
吴姨迎过来:“大小姐回来了!”
再抬头,看到黎聿声,似乎在找回脑海里的印记,她是太久没回来了,久到吴姨都忘了她。
吴姨也是看着她长大的,她在周家做了几十年工,黎聿声有记忆起吴姨就在周家。
吴姨想了好一会儿,终于带着惊讶张口:“你是……阿声吧,长这么大了。”
黎聿声也叫了声:“吴姨。”
“变漂亮了。”吴姨上下打量她一番,目光又投向靠在她肩膀的周纾和,对于她喝醉大概已经见怪不怪,上前两步准备接过她。
“我来吧。”黎聿声没松手,纤细的胳膊揽着怀里的人下意识退了半步。
吴姨愣了一下,也没再坚持,只说:“还是原来二楼的房间,还记得在哪?”
黎聿声点头,当然记得,七年而已,她在这和周纾和生活了十一年,怎么可能忘记。
上楼前嘱咐:“吴姨,熬点醒酒汤。”
吴姨笑:“厨房正温着,等会儿我给送上去。”
黎聿声道了声谢,扶着周纾和上楼。
她真的瘦了好多,抱在怀里感觉轻飘飘没分量似的。
周纾和意识也不算完全不清醒,只是喝了酒,加上晕车,眉间微微蹙着。
磕磕碰碰,俩人勉强上了二楼。
周纾和的房间在楼梯口不远,左拐大概几步路程。
开关按开,房间全貌呈现在眼前,没变,一点也没变。
周纾和进了房间便扶着墙进了洗手间,伏在大理石盥洗池上吐的七荤八素。
“非要喝这么多吗?”黎聿声慢吞吞走过去,想了想,拍拍她后背给她顺气。
吴姨正好这时候进来:“大小姐,醒酒汤。”
“放外面吧。”周纾和微微回头,张了张唇,看着黎聿声,正想伸手:“答应你,下次……”
手机在台面上震动起来,周纾和话说了一半被打断,Alisa打来的电话。
手缩回来,电话接通:“刘总和王总送走了?”
“放心吧,都处理好了,就是明晚刘总那有个酒局,需要去一下。”
“……行,知道了,明晚我抽空去一趟,你也早点休息,明天董事会,你把收购万世的计划案打印一份,另外,回去把上季度财务报表发我邮箱。”
周纾和挂了电话,指尖揉揉眉心,出去喝醒酒汤,喝完,交代吴姨几句。
吴姨端着空碗出去。
黎聿声还在等周纾和回复:答应你,下次……
她想说什么?黎聿声轻抬起眼皮,从下至上望她,带着期待。
可惜周纾和像是忘了刚刚没说完的话,回过头,声音轻轻柔柔:“你回去睡吧,原来的房间吴姨一直打扫,床单被罩也是新换的,房间没变,还是你走之前的样子。”
周纾和进去洗澡,黎聿声紧抿起唇呆坐在床沿。
听着水声潺潺,看雾气罩满门面,缝隙里蔓延出的水雾,温热中倾泻出丝丝缕缕严寒凛冽,就像一只漂浮在海面无帆的船,被淹没吞噬。
预感今晚的温情即将逝去,还倔强的不愿意离开,僵坐着,听外面风雪里的声音越来越紧,心也跟着提起来。
水声停了,黎聿声的心又冷了几分,这个信号仿佛在给她下最后通牒。
很快周纾和趿着拖鞋出来,全身上下只裹了一条浴巾,松松垮垮,锁骨下方半寸曲线若隐若现。像极了西普调的余香,浮上一层朦胧的湿润感。
在这种微妙潮湿的氛围里,黎聿声仿佛闻到了橡木苔,白檀香,混合着尹兰花的香味,鼻尖萦绕,像是那款1921年问世的蝴蝶夫人,也是老西普的典型代表,神秘的东方木调香里,闻到总能想起逝去的爱。
逝去的爱。黎聿声把这个词在嘴里反复品咂了几遍。
心里的情绪一瞬间乍泄开来,散的一地都是。
“怎么还不去睡觉?”周纾和走到床沿,擦发丝上的水滴,微卷的发尾湿哒哒的搭在锁骨,她偏着头像是余光在看她。
黎聿声觉得自己的目光一刻也离不开了,就那样毫不避讳的看着,周纾和每一个举动都是优雅的,一下一下,顺着发丝十指灵巧翻动。
黎聿声只听到自己低而沉的声音:“一个人睡不着。”
“那帮我拿件睡袍?”周纾和腾出一只手,指了指衣柜:“……左边柜子。”
柜门打开,衣物整齐排列,只有黑白调的衣服排成上下两排。
周纾和的衣服并不多,也没什么新奇样式,都是最基础的经典款正装。
像她今晚身上穿的那件旗袍的样式,衣柜里连一点影子也看不见,感慨果然今晚的一切都只是昙花一现,七年了,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变。
有点失落。
问了句:“哪一件?”
“你挑一件。”周纾和尾音轻微上扬,那种上扬带了几分挑逗的意味。
黎聿声不想去分析这其中带有几分真,几分假,只希望时间能停住,慢一点,再慢一点,即使今晚的一切都是一场梦,一场错觉,她也心甘情愿在这种错觉里溺毙沉沦。
周纾和也不催她,在她身后不声不响的擦着发梢。
指尖随意挑拨挂在衣柜里的睡袍,停在一件有点暴露的衬裙,只肩膀两根细带支撑,带点薄纱的荡领,黎聿声故意没拿外面的睡袍。
取出来,转过身,有点心虚的开口:“……穿这件?”
周纾和擦头发的手顿了顿,勾起眼尾,嘴角也像是浮起若有若无的弧度,很轻的应了一声:“嗯。”
黎聿声伸出手递给她,衬裙面料是滑腻的真丝,周纾和取过,指尖有意无意刮擦过她的小臂,比真丝还细腻柔滑。
背过身去,解开浴巾,那浴巾就像倾白月光一泻而下,蝴蝶骨起起伏伏,腰间噙着那抹白,修长的小腿裸露在潮湿的水雾里。
黎聿声舔了舔干涩的上颚,偷瞄一眼,目光再也不敢像刚刚那样大胆了。
周纾和并没急着穿衬裙,坐在灯影里停了半刻,回头,眼眸里的光浮浮沉沉,看不清意味,她说:“在我这睡吧。”
****
花洒的声音盖过风雪声,黎聿声立在花洒下面,任由水雾淋满全身,脸现在还是发烫的。
因为私心选的那件衬裙,想到对方看穿自己心思后的紧张,黎聿声动作也慢下来。
光洗澡就用了平时两倍的时间,关掉花洒,吹干头发才出来。
周纾和在桌边办公,见她出来停下手里的工作:“洗好了?”
黎聿声点头。
“睡衣让吴姨给你拿过来了,在椅背上。”
周纾和说完,又投入工作,她已经换上她选的睡裙,只转过来那一眼,时隐时现湮没在领口的曲线让她的心又颤了颤。
刚刚在浴室的紧张因为心里的欲望顷刻间荡然无存。
忍不住。
黎聿声清晰的感受到这股冲出水阀的力量,不想再克制。
拿过椅背的睡衣,走过去,坐周纾和身后的床沿上,故意把动静搞的很大,试图引起对方注意。
可周纾和没回头,食指指尖在键盘上划过,电脑屏幕上是Alisa发来的财务报表。
浴巾已经解下,她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七年前含苞欲放的花骨朵,现在也能把成熟的美丽妖艳展示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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