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时候他们更愿意爱那个,不那么优秀完美,需要他们,也更像曾经的他们的孩子。
“大家都只是,不完美的,躯体长大了的孩子而已。”
都带着病。
“人对爱的需要和给予,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大多数都是从自己需求的角度出发的。”
现在的他,只要她一点点的爱,因为,现在的他只有一点点爱她。
如果妈妈开始爱他,爱很多,他就会开始觉得负担了。
就像当初的妈妈,对他的爱感到负担。
或许因此,人才会如此孤独。
“太多的爱意,让现在的容念感到负担吗?”莱斯特凝着抑郁的眼眸静静望着他。
容念看着莱斯特,对方的眼神让人无法移开。
很熟悉的目光,仿佛瞭望无际星空,仿佛注视着知识海洋。
所有一切答案。
容念的记忆在之中清晰。
所有一切的记忆。
他想起了副本外的一切,也想起了所有途经的副本任务。
想起解寂云,也想起解寂云成为宗定夜,剥离产生的解寂夏、贝泽尔,还有莱斯特。
那些副本任务,那些和每一个解寂云接触的过程。
恍如隔世。
莱斯特仍旧坐在那个位置上,隔着房间的距离,温和地凝望着他,眼神带着一点忧郁抑郁和深深的长久的思念宁静。
任由它们从祂这里到达容念眼里的途中,寂寞疯长。
莱斯特:“我很想你。”
容念:“你在体验我的人生吗?”
莱斯特所说的,并不是莱斯特的人生,是容念的。
【小说家】在体验他的痛苦。
为此陷入了情绪沼泽的抑郁。
容念其实并不习惯审视自己,看见自己。
既然人人都带着病,又为什么一定要治愈?
他接受情感钝化的病症存在于他的灵魂,封印屏蔽世界和他。
不去了解自己所有情绪产生的因由。
既不痛苦,也不幸福。
就那样疏离冷静地活着。
但,容念问:“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样做并不能使我们任何一方高兴。”
他从莱斯特的眼神里看到了爱意。
但是,那样做并不能得到他的爱。或许还会适得其反。
莱斯特是个聪明的人。应该知道这一点。
人类并不喜欢被窥探隐私。
还被直白摊开在眼前。
容念尤其如此。
他喜欢藏起来,连对自己也如此。
即便是日记也是不安全的,会被看见。
莱斯特望着他:“你看见了我。”
容念看见了莱斯特。
看见了贝泽尔。
看见了解寂夏。
看见了解寂云,也看见宗定夜。
看见了时间尺度上,宇宙尺度上,无数阶段无数可能无数面的“祂”。
是容念先看见的“祂”。
是容念触发了爱的规则。
莱斯特:“我无法阻挡自己的欲望,想要同等看见你,走进你。”
莱斯特靠在沙发上看着他,轻轻地,像个活了很久很久,感到孤寂的幻影,对恋人说出那句,或许在时间里已经说过千万遍的。
“我很想你。”
从容念丢下他,消失在那扇教堂的门内的一刻,就开始想念。
爱意应该如何表露?自灵魂的出口。
我爱你的语言,太过单薄。
如果爱意是一种单方面的索取,那莱斯特想从容念那里索取一切。
索取他的目光,索取他的存在,索取他的陪伴。
“索取你的孤独和痛苦。”
“你存在过的一切痕迹。”
问的人和答的人都很理性,平静。
最自私自我的诡异,学会爱的时候,也会想要遍尝对方的痛苦。
诡异说:“亲爱的,我的灵魂贴近你的了。”
他想离容念近一些,更近一些。
不是坐在身边的距离,不是拥抱,不是亲吻。
得是灵魂层面的近。
灵魂共鸣,是比亲吻,更加近的距离。
即便会被讨厌,会被看清缺陷而失去想象给予的魅力。
也想要走进这里。
他是最贪婪的那个“解寂云”。
灵魂的房间之中。
他们坐得这样远。
隔着距离的两个沙发,但莱斯特确定,他们最近。
他们彼此看见,看见灵魂,看见阴影,看见伤口。
容念用熟悉的目光望着莱斯特的眼睛,第一次确信好像望见了这复杂危险黑暗灵魂的深处。
看见河底,看见深海之下。
诡异摊开着给他看,邀请他自由进出祂的世界和国度。
也想进入他的。
容念:“继续治疗吗?你的第二个病症是什么?”
“医生。”莱斯特说,“我原本感受不到痛苦。但我开始感到痛苦了,是因为病得更严重了吗?”
容念:“或许正好相反,是正在痊愈。”
莱斯特看着他,是伴随痛苦攀爬蔓延生长的爱意。
让人寂寞,但清醒。
容念说:“屏蔽掉所有的感觉,就不会痛苦,也不会悲伤。屏障被打碎消失,伸出触手的时候,第一时间会感到痛苦。痛苦的存在感,就是会比快乐更持久清晰。但感受到痛苦,也会感受到爱。”
莱斯特望着他,像个久病抑郁的病人,望着目之所及的爱:“亲爱的,感觉到爱了吗?”
一片安静。
他的确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强烈的刺痛,好像那么多年隔绝的知觉一瞬间恢复,纷涌而来。
但同样的。
感受到了无比强烈的,很多很多的爱意,温暖,围绕着他。
奇怪的是,他竟然如此从容地接受了。
那样不信任的他,即便未曾想起记忆的时候。
丝毫不怀疑,爱因何存在,为何而生。
爱就只是存在着。
容念望着莱斯特,在那片安静之中,彼此凝视,看见彼此。
轻轻回答:“我也很想你。莱斯特。”
欢迎我们彼此进入对方灵魂的国度。
看见和被看见。
黑暗的,狼藉的,温暖的,美好的。
容念走向坐在那里的莱斯特,注视他,触碰他,拿开他从自己这里截取的缠绕的痛苦藤蔓。
“已经,足够了。”
每天晚上入睡后,容念都会登入三楼。
醒来后忘记。
三楼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黑暗。
还有静静坐在那里,和黑暗融为一体的宗定夜。
容念也这样走向祂,问:“为什么一直坐在这里不下楼?你没有什么要给我的吗?”
宗定夜从黑暗里抬起头,高冷苍白的面容,凝望容念。
“我试图想要,但挑拣了许久,拿不出任何跟快乐有关的礼物。”
祂是最黑暗的那个,离人最远的存在。
是所有黑暗痛苦绝望恐惧负面情感凝聚的总和。
是只需要索取,无法给予的空无贫瘠。
或许在黑暗中静静地听着容念存在的声音,已经是最好的礼物。
莱斯特想要索取容念的一切,包括痛苦,想要无限接近他。
最好融为一体,永不分离。
宗定夜也想。
但作为相反的那一面,宗定夜觉得隔着距离,当容念沉睡的时候,当容念短暂不快乐的时候,陪着他在黑暗里安静地待一会儿,也很好。
祂理智清楚地明白,祂其他的部分,更适合爱身为人类的容念。
就像莱斯特问的那样:“太多的爱意,让现在的容念感到负担吗?”
宗定夜也问过。
容念想,大概吧。
刚苏醒的触角,无法承受太多的情绪。
无论是快乐,幸福,还是痛苦。
宗定夜说:“我不想问你要,你不想给的。一旦碰触到,就无法忍受停止。”
所以祂留在黑暗里,等容念想找他。
莱斯特说:“我想要你的全部。包括你的痛苦。即便那样做会让我们都不幸。”
他想和容念交换位置。
他成为容念痛苦的载体,当容念可以治愈他的时候,容念就能痊愈。
“亲爱的,世界现在算得上美好了吗?”
可是诡异不仅想给容念最好的世界。
也想给他,关于容念的美好的一切。
容念捧着黑暗中宗定夜的脸:“已经很美好了,是完美的世界,但我还想要一点别的。”
“什么?”无论任何,祂都想要给他。
“想要全部的你。想要你的全部。”
“……”
容念一直都知道,宗定夜喜欢精神层面的。
理性冷静,从不失控。
容念轻吻祂冰冷的唇。
有别的快乐,即便会被黑暗污染,也是宗定夜可以给出的。
祂揽着容念的腰,让他坐在自己上,握着他纤长的脖颈,无法抑制地反吻上去。
带着一点暴力的,黑暗的,令人觉得危险颤栗。
想要挣扎,反抗,求救,但最终违背直觉,反而主动抱紧,索取,沉沦的快乐。
顶级的快乐。
【夜】能轻易污染一切欲望,也能感受到对方心底的情绪。
是否也感知到,容念对祂的欲望?
或许是第一个感知到的,彼此似有若无的致命吸引。
但容念的情绪太淡了。
喜欢、欲望和恐惧一样淡。
毫不掩饰,也不纠结。
令人无法分清,是真是假,还是角色扮演的入戏。
是无法碰触规则,就不能进入的美丽世界。
或许很久前,祂一度很想知道容念的核心规则。
但很长的时间忘记了。
只是看见容念,只是知道容念存在,好像就已经感到足够幸运。
现在,祂已经在他的国度里了。
宗定夜将手指放在容念的唇齿边,任由他失神蹙眉间咬住。
血液进入被吞下。
刺激放大所有的通感。
黑暗的,极致的快乐。
容念后仰,看着宗定夜黑星一样的眼眸,和第一次见到时候一样,危险偏执的眼眸。
也和第一次看见时候一样,感到被吸引。
凑过去,在濒死的灭顶的毁灭一样的快乐中亲吻他。
但那并不是结束。
只是音乐的间奏。
他索要的是诡神的全部。
在结束的一刻,琴弦上换了按下的区间,奏响的是别的曲调。
属于解寂夏的部分很生涩,但生涩而锐利,是克制的强势。
弹奏的停顿,每一下都用尽全力,但离开得温和,甚至小心翼翼。
明明在取悦,却更像欺负。
让人忍不住想哭出来。
解寂云演奏的方式一如既往温柔。
符合容念想要的一切,包括他明确清晰想要得到的,和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但解寂云给他之后,明明早就已经觉得足够,却还会想要继续。
“亲爱的,随时可以停止。”
可以,但解寂云让容念觉得,可以永远继续下去。
祂那样温柔,只有快乐和更快乐,没有超过任何过度范围。
但贝泽尔不是这样的。
“亲爱的,想要听故事还是画画?”
祂抱着容念。
很喜欢用非人的部分,分裂的肢体可以做更多。
是容念唯一觉得太过超过,过分的那部分。
“亲爱的这样认为就错了,莱斯特才是最过分的。”
和祂的激烈比起来,莱斯特很慢。
他才是真正擅长弹奏的音乐家。
理论知识比所有部分都更丰富。
“我说过,新婚之夜的时候想要抱着亲爱的,去亲爱的喜欢的任何地方。”
钢琴上,蒙着眼睛,已经玩过了。
可以试试新的地方。
容念抱着他的脖子,几乎觉得自己无法抱紧。
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来是保守派。
他被蒙着眼睛,这次不必猜音符是高音还是低音。
他得猜,现在弹奏的是哪一个曲调。
很好辨认。
他已经充分了解了。
但是,“猜错了,这一次只有我。”
“……”
莱斯特很有耐心,也很慢。
甚至停留在那里,只是抵死抱着他。
一直一直抵着他。
注视着他的清润的眼眸,温雅礼貌,甚至还有一点愉悦极致的水色。
是古典的,彬彬有礼,温文尔雅,完全看不出正在做的事。
音乐家分明什么也没有做,静静停在演奏结束的制高点。
容念仍旧觉得自己被一波一波的快乐击溃。
爬走,仍旧被温柔抓回。
“已经……足够了。”
容念摇头,按下休止符。
太多的爱意,这回的确令他感到负担。
但是,“亲爱的,这只是一点点。”
祂的所有部分,都已经足够克制。
是容念按下开始的。
“亲爱的做出选择了吗?更喜欢哪一部分的我?”
既然想起了所有,应该能做出选择了吧。
“亲爱的,更爱哪一个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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