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胆战心惊地望着宿主在栏杆上吹了十几分钟风,期间战战兢兢劝啊哄,终于——
宿主应声了,乖乖回屋睡觉。
系统长舒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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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墅里过了两天养老般的日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连菜单也不必操心,她的喜好全被新来的阿姨打听清楚了。
阿姨不强求她吃肉,给她的份量也少,楚纤难得在一个世界吃得如此愉悦,所以对阿姨的态度热络些,见人就笑。
一次两次作罢,每每如此,扶萤不太理解:“你!从没对我笑得这样开心!”
此时她们准备去试戏现场,扶萤手上还拿着剧情简介。
楚纤拉她上车,微笑:因为你不常看我的眼睛。
开心的情绪不只有嘴角可以表明,眼眸、舌尖乃至肢体,都逃不过这种下意识反应。
扶萤被哄好了。
她接下来的路途时不时就盯着楚纤那双又黑又亮的眸子瞧,幼稚兮兮打分说里面有几成高兴。
足足三年没触碰剧本,没见导演,扶萤到了目的地却不敢下车的行为倒是情理之中。
她小声问楚纤:“我,我刚刚真的背得还不错嘛?我好喜欢这个角色,我,我还看完了五十多万字的原著小说……你知道我最不喜欢看那些字了,但我看完了!”
杏眼满是不安,好像楚纤开口说个‘不’字她就能立马掉头回去,跟个戳破了的气球似的瘫在起跑线外再也鼓不起来。
与扶萤交流能有多种多样,无论是唇语、手语或是便签上的字,扶萤都能认真看完,只需在各个时间里挑选楚纤舒服的方式即可。
楚纤:对付我这种听众绰绰有余,导演要求更高一层,所以你得再加把劲。
扶萤眨眨眼:“可是你就属于干什么都要求高的那种人呀。”
楚纤:嗯,也有可能导演不如我。
扶萤:“哈哈哈哈这话你也敢说!他拿了好多好多奖,你明明知道!”
楚纤:我只是没拍过电影。
这话不知道又哪里戳中扶萤的笑点,她趴在楚纤肩上笑了好几分钟,边擦眼泪边下车:“好啦,我感觉可以演爆发性强的哭戏了,眼泪都没干呢,谁也没我真实。”
扶萤走了几步,转头看见楚纤正在目送她,当即又扬起一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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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没想到光天化日就有人直接从车上薅人下去,楚纤也没想到……吧。
对方来势汹汹,几个高壮保镖往那一站,成了一堵墙,哪有司机张牙舞爪的机会。
最后几步都不用保镖拽她,楚纤挡了下粗鲁的手,自个儿抬腿上车。
车门‘砰’一声关上。
墨镜几乎遮住女人大半张脸,只留了尖下巴和刻薄的唇。她食指勾下墨镜,露出那双敏锐又精明的眼。
孟微澜。
她深深看着楚纤,看清这张脸上的平澜无波:“如果你没办法把秋阳从那地方劝出来,就跟她在那待到死吧。”
话音很轻,只是个告知。
说完又将墨镜戴好,再不打算跟楚纤说一个字。
车开了。
系统犹豫一会,主动交代:‘她说的地方应该是精神病院。你知道目标……啊不,孟秋阳她,精神不太稳定。’
楚纤:‘是她?’
系统:‘什、什么呀?’
楚纤:‘她疯了,你们无法收场,所以让我过来?’
系统小松一口气:‘哎……’
天知道它得多努力才能不说一大堆欲盖弥彰的话!就是怕说多错多,反而叫宿主猜出真正原因!
楚纤:‘。’
网上可以查到孟秋阳最近消息,她上个月在c市参加过颁奖典礼,还隐隐有风声说她接受了某综艺的邀请,即将首次以导师身份与观众见面。
精神病院?这跟那位风头无限的大明星可扯不上一点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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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到了。
楚纤被人推下车,入目所及荒凉得可怕,不像a市能见到的风景。
身后的车很快开走,不肯在此地多留一秒,也很笃定楚纤不会拔腿就跑。
系统:‘走,走吧!’
宿主停在门口迟迟不动,眼睛盯着‘a市德宁精神医院’几个有些斑驳的字。
道闸肉眼可见陈旧,拉伸动作非常缓慢,还发出丝丝如指甲抓黑板的声音。
一辆大货车带起灰尘从楚纤面前驶过,空气中多了点血腥气。
保安大爷眯着老花眼瞧了楚纤一会,颤颤巍巍走过来:“你是孟家的人啊?进来撒,在外站着像什么话。”
满是老人斑的手去拽楚纤袖子,力道大得可怕,仿佛能将她掀翻到地上抠也抠不出来。
黑眸慢慢动了。
从这只干瘦如枯叶的手一路看向大爷僵硬呆滞的面容,浑浊眼珠在堆积起来的眼皮下显得不怀好意。他努力牵动嘴角的那块老皮,想笑出和善慈爱的模样——
“进去啊,快进去啊。”
踏进医院区域的那一秒,被某种怪物锁定的感觉越发强烈。
保安大爷背着手看她,佝偻的脊背似乎弯得过分了,像是有什么东西深深压着他不让他起来,导致身体变形。
离远了,他的眼睛也看不真切了。
模糊中有红光一闪而过。
楚纤微微蹙眉。
……是错觉吗?她好像看见地上的草扭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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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说她跟孟家有关系,护士长也不探究她的身份来历,直接告诉她病人在414病房。
楚纤转身时,听见护士长低声跟小护士说“303的病人今天表现很好,没有吃身体”的话。
这里只有一栋楼,区别‘1’和‘0’的目的是什么?
还是说所有的病房都是几0几,唯有孟秋阳的病房中间数是1?
吃身体是字面意思?孟家人会为孟秋阳选414这种不吉利的病房号?
“哎,你怎么还不走啊?”
楚纤肩膀被碰了下,护士长的声音响起:“第一次来不认得路是吧?挺好找啊,那边箭头……”
后面的话楚纤没再听,她垂眸望着肩上的手。
皮里的骨头翻搅着里面的肉,发出‘格叽格叽’的声音。指甲缝里溢出一滴一滴血,慢慢汇成一条线,沿着相贴的地方流到她肩上。
那些血原本正常地往下渗,不妨骨头刺穿皮肉,淅淅沥沥变重了、变沉了。
一个眨眼,血.肉模糊的手成了一摊长了只大嘴的怪物,里头脏兮兮的尖牙足有六七排,碎肉挂在最尖锐的几颗上。
恶臭味蔓延开来,血越流越深,到最后头部衍生出了一个脑袋,勾着脖子冲她的方向扭来扭去。它们没有眼睛,应当在感知陌生气息,像常在地里拱的环节动物。
“哎?”
面容爬满血蚯蚓的护士长凑到她跟前来,肩上的怪物张嘴啃向她后背。
她看见属于自己的血肉被撕.扯下一块,嚼得血沫飞溅。
护士长逼近,眼球忽而爆出来,直直冲着她眼睛去!
楚纤合上眼。
——什么都没有发生,护士长声音在耳边响着:“你咋闭眼啊?我跟你说话呢!喂?”
第34章
唇上轻痒, 好似残留眼球炸出来的血点。
五感沉浸在一场逼真血腥的幻觉里,她身处其中,看不见现实的分界线。
理智告诉她不过是护士长轻轻又拍了一下她的肩, 催她回神,可尖牙抵住薄皮狠狠往下一刺的剧痛, 如此真实。
她甚至能感觉牙齿尖端的短小弯钩粘连了皮下最深最稠的那块碎肉缓慢往上提,血液争先恐后自拥挤的伤口流出, 未至胳膊就成了挂在她身上的血蚯蚓。
其余无数颗牙齿压在别处, 研磨着脆弱而极好突破的食物外壳。
痛,浑身都在痛。
怪物大半个身子爬到她身上,巨大丑陋的身体仿佛要就此吞噬她。流下的每一条血痕都成了会动的血蚯蚓, 长长短短支起身体——
因她忍不住痛弯了腰而触到了她的脸。
真实的, 黏腻的,恶心的。
远远看去, 她已不算个人了, 白软鲜活的生机被逐渐蚕食, 耳边还有护士长时而模糊时而刺耳逼她清醒的尖叫。
清醒?她明明痛得很清醒。
她应该用力挥开护士长的触碰,甩开缠绕在身体的怪物,再毫不犹豫离开这里。
……如果现实是护士长关切询问她是否安好, 而她一声不吭暴起伤人呢?那谁还会觉得她是外面的人?
她进入精神病院的记忆不会是假的。
-
护士长震惊看向柜台上那只用力过度、指甲都生生翘起的手, 声音发颤:“你,你咋了啊?”
大厅为数不多的视线统统朝这边看来, 齐齐盯着这位陌生病人家属。
只见她面色惨白,冷汗爬了一脸,光是鼻尖滑落的水滴都在地上砸成一小滩。
单手死死捂住胸口, 像是一个劲地往骨头里面摁,非得摁出内伤来不可。不断颤抖的脊背佝偻着, 神似某位老者。
护士长认定她发病,正要去叫人的时候——
手腕忽然被拽住了。
这位奇怪的家属深深喘了几口气,侧靠着柜台,用那只受伤严重的手哆嗦着去摸口袋。
摸出便签本和一根笔。
【抱歉,低血糖。414是往哪边走?我喉咙出了些问题无法说话。】
看完这行字,护士长松懈下来:“哦哦,那,那边……我给你倒杯水吧?小张!你刚没吃完的巧克力饼干呢!”
护士长看她几眼,声音小了点:“你这手要包扎一下吧?你低血糖能难受成这样?那肯定不行啊,吓死个人。”
话里的疑惑楚纤没有回答,她从容接受护士长的临时包扎、水和食物,平静得好像她入口的真是这些。
若是能借她的眼睛看——这水分明是满杯的血,这饼干分明爬满了血蚯蚓,护士长的手更不必说,拿着的白纱布成了怪物的舌,恶心巴拉冲她蠕动。
离开大厅,越靠近电梯,反胃感越严重。
一般情况下她会相信自己的直觉,但现在可不一般。
所以步伐片刻都未有停顿,直接进了电梯,摁下4楼。
系统声音有些朦胧:‘宿主你咋啦?’
楚纤:‘你看不到?’
系统:‘啊??’
楚纤:‘没事。’
系统‘唔’了声,罕见地没有多问。
-
比预想中好些,414是真实存在的房间号,没让她转着圈圈鬼打墙。
如果走楼梯,会不会因为躲避幻觉而踩错台阶?接着滚下去撞成真病人?
推门前,楚纤竟有闲心编造一幅‘怪物同化图’来猜测自己的下场。她若变成面目全非的庞然大物,一定不到处吐舌头,太不卫生了。
门开了。
她的脚踩上一片柔软。
低头看,是几截轻微呼吸的脏器。这一脚轻得很,没踩碎它,只把它踩疼了,血管报复性卷上来,攀住她的鞋想顺势爬上她的腿,学着水蛭去吸她的血。
整座屋子像一个巨大蒸笼,血气几乎凝成实质漂浮在半空中,该有一双双藏匿着的眼球审视进来的每一个人。
或是被血浸透的杂毛,或是青紫扭曲的内脏,或是静静流着粘稠液体的残肢断臂。
它们如此和谐地挤在一块,并不觉得对方是异类,甚至有的首.尾相接,拼凑成辨不出形状的东西。
唯有那张垂了几块白色帷幔的床干净得诡异。
窗户似被封死,一点风也没透进来,那帷幔直直垂到地面,竟不沾纤尘。细细看去,那些血糊糊绕着它走,不是忌惮恐惧,纯粹是一种自然行为。
仿佛自它们诞生起就刻进了DNA。
在如此混乱怪诞的屋子存在这样乌托邦式救赎,当是毒草旁就长了丛丛解药,需要一些绝对自信的胆量。
半只脚陷进了血糊里,无法抬起,无法感知。
忽而送来一道散漫女声,瓷白手指轻挑起纱幔,露出张美人脸。
“楚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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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那间,鞋面一轻。
楚纤看着那坨肉慢悠悠压着同类或非同类的软身体往旁边爬去,陷入血泥的腿逐渐恢复气力——毕竟那堆‘泥’像是被抽干一般缓缓下塌。
底下的某些东西跟睡醒了似的拒绝被压,辗转着、翻滚着,发出叫人牙酸的黏.腻声。
不知何时,杂乱无序的房间开出一条血道,从楚纤脚下通往那张床。
连闷臭到快要人窒息的空气也骤然一清,熟悉的木质香自床榻里散来,勾着归来的人回温柔乡。
琥珀眸比往日浅淡些,有种易碎的玻璃质感,漠然且冷。
艳色的唇像不小心泼翻在素描上的一抹亮色,本该与画外的鲜血淋漓融为一体,偏又不费吹灰之力落进画里,肆意张扬自己的美丽。
无药可救的无理取闹。
孟秋阳身上的青衫褂子实在不合适她,换做朱红或紫黑才配得上这地狱般的景象。
可她就是穿了,可她就是漂亮,没人敢在此时说一句‘不搭’。
“过来。”
唇边浅浅牵起一点笑弧,隐秘鬼魅。慢直起的身子软而媚,细腕戴一对翠玉镯,莹莹柔光衬得床上人宛若神降。
青衫盖不住的小腿渐推开纱幔,床边滑下去的一片衣袂悬在半空,压得周围一圈都没了血泥。
楚纤非但没有朝避难的桃花源走,反而轻退两步,背后抵住了不知何时关着的门。
门板上爬了一些血蚯蚓,冰凉软滑的触感在脖颈间戳来戳去。
女人似有无奈:“不就是让你抱我抱轻一点,还闹脾气?”
抱她的人自然不是楚纤,楚纤没有这段记忆。
楚纤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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