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诺把自己的西装外套给了他。
方黎的脸顿时就红了。
“我说红叶身上的西装那么眼熟,果然是你的,”陈亭恍然大悟地说,“真是gentlemen啊我的方先生。”
“她穿得……穿得太少。”
方黎解释着,偏过头回避谭诺的注视,这人的目光太锐利了,他实在不愿跟这样的眼睛对视。
经过这场纷争,宴会戛然而止,方黎看了眼时间,已经接近十二点了。
本来是很开心的事情,却结束得如此郁闷,方黎虽然烦躁,但也无可奈何。
方黎打算送一送乐手们,毕竟已经到了午夜,会有危险。
不过陈亭安排得很周到,他将每位客人都妥帖地安排好,让方黎放下了心。
程缨离开时满脸写着担心,方黎看着她从包包里拿出几颗太妃糖递给自己,他刚接过来,就发现对方扭扭捏捏地似乎想说什么。
方黎忍不住问:“怎么了?”
程缨犹豫片刻,最后终于下定决心说:“我家司机来接,你既然没开车,就跟我走吧。地铁都停运了,现在也不好打车。”
方黎一愣,他知道程缨对自己有好感,却没办法回应对方,这让他感到浓烈的无力与自责。
可是,既然姑娘家都这么说了,他想着还是接受这份好意,所以准备同谭诺和陈亭告个别。
然而没想到的是,当他看到谭诺此时的模样,就知道又要辜负程缨的好意了。
方黎迟疑地回来,还没开口,程缨就已经察觉到了什么,笑容是连他都能看出来的勉强。
“谭总不舒服吧?我刚才看他脸色有点白。”程缨问。
“嗯,胃疼。”方黎回答。
看到谭诺那英眉微蹙、脸色惨白的模样,方黎怎么也不可能离开对方,这看似是一道选择题,其实答案在几十年前就已经确定了。
程缨担心地问:“没事吧?”
方黎回答:“陈亭让人准备胃药去了,据说是老毛病。”
“那……那你走吗?”程缨的语气带了几分小心翼翼,“还是留下来陪他?”
“抱歉,”方黎的回答没有迟疑,“我要留下来。”
“好。”程缨眼底的光芒逐渐熄灭,笑容无比勉强,“那我先走了。”
方黎点点头,注视着对方的脚步从缓慢到坚定,直到身影消失在门外,他轻叹口气。
“你刚刚伤了一个姑娘的心。”陈亭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方黎沉声问:“药买到了吗?”
“买到了,我已经盯着他喝了。放心吧,他骨头很硬,轻易死不了。”陈亭玩笑着说。
方黎简直哭笑不得。
他来到一楼的休息厅,这里原本是餐厅,所以很宽敞,而谭诺此刻正半躺在双人沙发上,整个人呈现出一副世界名画——
《马拉之死》。
看得出,确实难受。
方黎半跪在谭诺面前,低声问:“还好吗?”
“不好。”谭诺回答。
“……去医院?”
“不去。”
方黎想打人。
他无奈地看向陈亭,只见对方一摊手,满脸写着‘这人就这样,我没办法’。
“不能任性啊,胃疼可大可小。”方黎认真地劝,只希望谭诺能听话。
“睡一觉就好。”谭诺说。
“好吧,”方黎说,“那我送你回去。”
“好。”
这回怎么答应得这么快?
方黎脑子里迅速飞过这句弹幕。
他跟陈亭道了声别,只见那人揉了揉眉心,然后站起身把他们送出门。
陈亭已经仁至义尽了,无论对乐团还是对他和谭诺,所以方黎很是感激。
上车前,陈亭对他说:“刚刚黄导发信息给我,同意谭诺入股他的工作室了。电影的合作事宜将在下周商定。”
“真的吗!!”虽然已经提前知晓,但方黎依然欣喜若狂。
可坐在副驾驶的谭诺却没什么反应,方黎奇怪的问:“你不高兴?”
谭诺说:“意料之中。”
“有自信是好事,但我认为这件事要归功于方黎,”陈亭说着,朝方黎微微一笑,“走吧,明天我去接你。”
方黎点点头,挥别陈亭之后发动汽车,他偷瞄了一眼谭诺,只见这人正阖着眼睛,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般。
他身上还穿着谭诺的西装,淡雅的檀香味道包裹着他的身体,让他精神恍惚。
没办法,他只得咬着下唇强打精神,然后朝对方下榻的酒店驶去。
第27章 假期难得
方黎把谭诺送回了位于外滩的酒店,因为担心并没有立刻离开。
这个人住的是一个套间,里面宽敞如平层,甚至还配有看起来颇为讲究的厨房,只是一般情况下,住这样房间的人都不会自己做饭,即便做大概率也只是复烤个法棍、贝果,再煎个鸡蛋之类的,总而言之就是基本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他把人送进主卧,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只得跑出去卖碗粥再回来,可惜等他回来的时候那人已经睡着了。
方黎不忍心把人喊醒,他坐在对方床边,指尖小心地碰触着那张英俊的面庞,如此近在咫尺,可他却觉得离这个人越来越远。
不得不如此,因为谭诺就要订婚了。
在这个剧本里,他是旁观者中的旁观者,连配角都算不上。
方黎想了想,把药放在餐桌上,粥放进冰箱里,然后拿起酒店配的笔和纸,用最古老的方式留下了一个简单的便条:
「粥在冰箱,热过再吃,吃完之后记得吃药,明晚见。」
写完,他往主卧望了一眼,最后叹了口气,离开了酒店。
走在外滩上,他没有打车,而是漫步在这花光溢彩的和平年代,心中百感交集。
他记得这个地方曾经也是人声鼎沸,只是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战时的阴霾密布,轮船的浓烟滚滚,还有接连几日不断的绵延细雨,好像一张迷离的纱帘,让一切都变得无比混沌。
一时间,他有些恍惚。
他承认,见到谭诺的那一刻他是兴奋的,确定就是那人后,他觉得自己终于不再孤独。
但也仅此而已。
他自嘲一笑,然后仰起头望着天上明月。
“月白先生、谭先生……”
方黎知道自己呼唤的是过去的那个人,即便他知道那个人的灵魂此刻正静静躺在不远处、那栋高耸入云的现代建筑当中。
灵魂与那年轻的身体在一起沉睡,不过他认为没有必要唤醒了。
想到这里,一辆标注着“空车”的出租车从不远处驶来,方黎抬起了手。
该回去了。
他想。
*
今天是周末,对于刚刚演出结束的浦江爱乐来说是个难得的假期。
方黎睡了个昏天黑地,醒来时发现竟然已经是中午了,当然这次没有那几十条电话,只有一些微信,其中陈亭的最多。
他只草草看了几眼就猛然起身,因为陈亭的最后一条微信,来自半个小时之前,内容是:
「我去接你,我们吃个饭。」
“……救命。”方黎无语了,按照时间估算,这个大哥现在恐怕已经快到门口了。
果不其然,他刚刚连滚带爬地冲进卫生间,就听到了可视门铃传来的叮咚声。
陈亭果然已经到楼下了。
方黎知道就算他再快,也不可能在对方上楼的那短短几分钟时间里洗澡、吹头发、换衣服,所以思考了半秒钟之后决定摆烂。
进门后,那人从上到下地打量他,然后笑了。
“你看看你的形象,睡衣就系了两个扣子,头发睡得好像流浪汉,连拖鞋都不穿。”陈亭疯狂吐槽,毫不留情,“我可真是羡慕你的睡眠质量,估计地震都震不醒你。”
方黎低头看了看自己,然后抿着嘴默默系好扣子,说:“你不是说晚上过来吗?”
“觉得你心情不好,想带你散散心,”陈亭的笑容从无奈变成自嘲,“也是白操心了。”
“抱歉,”方黎给陈亭倒了杯水,说,“你在沙发上坐会儿,我一会儿就收拾好。”
陈亭朝他摆摆手:“快点儿吧,我本来定了餐厅,看来只能吃麦当劳了。”
方黎差点脱口而出“麦当劳也挺好”,但看对方那不悦的表情,就笑着顺毛说:“一会儿我请你。”
他动作确实快,因为也不需要怎么打扮,尤其是发型,稍稍揉了两下看着像个人就走出了卫生间。
“走吧,”方黎看了眼时间,“我知道一家德国料理,烤猪肘可棒了。”
他自认没怎么耽误时间,可陈亭看到他的那一刻竟然又笑了,就好像他戴了个小丑的红鼻头似的。
“笑毛啊?”方黎有些不悦。
陈亭叹息着起身,然后推着他回了卫生间,手上沾了些水,为他打理起头发来。
“你啊,就算是男人,也得注意点儿形象。你别看谭诺穿衣服简单,发型也不像我打理得整齐,但是这个人其实讲究得厉害。所以你每次见他的时候,最好还是在意一点儿。”
方黎意识到陈亭似乎在教他如何吸引谭诺的注意。
他无奈到很想笑:
“我在意也没用啊,他都要订婚了,我打扮给谁看?如果再吸引一个韩煦里那样的家伙,我真的需要用下半生时间来治愈了。”
陈亭沉下脸来:“你不要信刘颖东的鬼话,那不是谭诺或者君歌的意愿。”
“你不是劝我不要喜欢谭诺吗?”
脱口而出的问题让方黎有些后悔,正打算说些什么把话题岔过去,没想到却听陈亭说:
“我劝了,你听吗?”
问得他是哑口无言。
事实证明陈亭绝对是妙手,几下就把他的发型打理得很漂亮,顺便还看到方黎那不知买了几百年的发蜡,先看了眼保质期,然后挑眉喃喃说了一句:“反正秃的不是我。”就给他抹在了头发上。
随后,方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只觉得很感慨。
“这么好看的一个人,不要整天祸害自己的颜值。”陈亭说。
正要反驳,就被捂住了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别凡尔赛了。”
方黎被逗笑了。
他们离开了公寓,由于方黎起床太晚,所以陈亭最终还是在他的建议下,去了那家德国料理。
饭后,因为天气很好,陈亭提议随便逛逛算是消食。
这里距离谭诺住的酒店很近,所以无法避免地逛到了那边,方黎自认不着痕迹地抬头看了一眼那个标志性的尖顶,随即就听陈亭说:
“谭诺现在应该在君歌那边,昨天的事情让君歌有些情绪不稳。”
方黎担心地问:“叶小姐没事吧?”
“应该还好,这种事情也有很多次了,她应该早就习惯了。”陈亭的话说得轻松,语气却不轻松,“我们这种人啊,就是这样,拥有的东西太多,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嗯。”方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进去喝杯咖啡吧,时间还早,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再去浦江大剧院。”
陈亭的建议打断了方黎的思绪,他立刻同意了,然后和对方一起走进谭诺住的酒店内的咖啡馆。
对方点了两杯拿铁,又点了两块司康,当侍者端着餐盘走来,看着那袅袅白烟,那人啧了一声说:“怎么点成热的了?”
“没关系。”方黎跟侍者道了声谢,然后端起咖啡杯放在桌上,“热得好,冰的喝着胃疼。”
“你不介意就好。”陈亭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方黎注意到陈亭在看自己,似乎想说些什么,就主动点明:“怎么了?咱俩之间有话直说就好。”
陈亭露出了释然的微笑,随后问:“昨天红叶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嗯,”方黎虽然没猜到陈亭会问这个,但也并不奇怪,“说了一些。”
“让你离开谭诺?”陈亭问。
“差不多吧。”方黎如实回答。
陈亭叹了口气:“我虽然也希望你能离谭诺远一点,但是……怎么说呢,毕竟你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支持你的决定。”
“不用担心,”方黎扬起嘴角,给对方一个安慰的笑,“我有自知之明,我已经决定远离他了。”
“……你啊……”陈亭很无奈,但也没再说什么。
方黎拿起司康咬了一口,没想到这一口咬得太大,好像要把他所有口水吸干,所以他捧起咖啡杯想要想要缓解一下。
可是就在这时,陈亭突然怔了一下,他还没来得及疑惑,就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你俩倒是悠闲。”
方黎惊得灌进一大口咖啡,可咖啡实在太烫,司康又噎,一边烫一边噎,他简直狼狈得要死。
而把他害成这德行的罪魁这时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他的背,然后半笑不笑的说:“看来司康味道不错。”
陈亭瞪了那人一眼,然后找侍者要了杯水。
方黎道了声谢接过,猛灌下一整杯后,才缓了过来。
他简直尴尬得要命,好像最尴尬的时候总能被谭诺看到。
是的,那个不速之客就是谭诺。
所以说这家伙不是应该在叶君歌那里吗?
“你不是应该在君歌那边吗?怎么回来了?”陈亭道出了他的疑问。
谭诺大大咧咧地往沙发上一靠,反问:“打扰你们俩谈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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