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书院正式动工那天村里人都跑去看热闹,那个位置很好,在村里唯一的一条三岔路旁边,这样进出方便,大家送孩子来上学的话也不需要走太远。
三岔路旁的那块地是彭盼水家的,本来计划的是只占那一块,可后来图纸画出来后大家才发现要想建一所好的书院那一块地是远远不够的。
紧挨着彭盼水家那块地的是曾木匠家的,程天石他们想要买下来,曾珍听说此事后立马跑回去找她爹娘说。
曾木匠夫妇也知道书院修起来后好处多多,就同意了,只是他家老太太还颇有微词,最后程天石又添了一块好田老太太这才笑眯眯地点头。
九月底的时候书院的地基打好了,框架也出来了,塔塔在立冬时节生了个男孩儿,那孩子出生的那天晚上哭声十分嘹亮,吵得曾木匠家的鸡一夜没睡,丑时未到就爬起来打鸣,最后半个村都陷入了鸡鸣狗吠中,第二天不少人顶着两个黑黑的眼圈下地干活。
夏小曲在那里陪了塔塔一夜,等到他生完以后确定没什么大碍才回家来,累得倒头就睡,衣裳鞋子都是程天石帮他脱的。
曲郎君包了点东西要去看塔塔,程天石有急事得去一趟镇里,小曲又睡着,他只好将小苕儿一起给背过去,进门后将东西交给了彭盼水,然后带着小苕儿去看刚出生的弟弟。
叶郎君守在摇篮边上用手撑着头假寐,看上去也是一夜未眠。
“啊,啊!”小苕儿用手指着摇篮里被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半张皱巴巴小脸的弟弟尖叫着,他从来没见过刚出生的婴儿,好奇极了。
曲郎君轻轻捂住他的嘴巴,道:“乖孩子,弟弟睡觉呢,我们不吵弟弟睡觉。”
“弟~弟。”小苕儿努力学着,曲郎君听了差点流出眼泪来,没有学会叫舅公反倒先学会叫弟弟了。
叶郎君醒了过来,揉了揉眼后清醒了不少,将他们带到另一个房间去坐,顺便吃点东西。
夏小曲一觉睡醒已经是下午,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他屋前屋后地找遍了,最后只在锅里找到了舅舅给自己留的饭菜。
吃过午饭后他打算去看看塔塔和孩子,早上的时候因为太累,他只瞧了那孩子一眼就直接回家来补觉了,这会儿才发现自己连孩子的眼睛鼻子都没看清,只知道是个男孩儿,嗓门大得很,哭起来特别有力气。
路上遇到了高娘子,她也是去看塔塔的,两人便结伴而行,夏小曲还抱了橙橙一段路,那小丫头嘴很甜,一会儿问叔爹累不累,一会儿又亲亲夏小曲说叔爹辛苦了,还想用自己的口水兜给夏小曲擦脸。
高娘子急忙制止了她,道:“这个就不用了,你也太不见外了。”
夏小曲喜欢橙橙,冲高娘子摇了摇头后亲了亲橙橙,然后将自己的脸伸了出去,橙橙便攥着口水兜的一角给他轻轻擦着。
“诶,行吧,反正你这口水兜也是才换的,干净着呢,下次可不许再这样了哦,用脏兮兮的口水兜给叔爹擦脸不礼貌,知道了吗?”
高娘子趁机教了橙橙一把,橙橙抱着夏小曲的脖子,望着她甜甜地回:“知道啦,娘亲。”
到了彭盼水家的时候夏小曲才发现人还不少,他将橙橙放在地上后小丫头立马跑去找芳儿了,圆儿则是又扒在摇篮前好奇地看着刚出生的弟弟。
塔塔才生产完身体没恢复,应付不了这么多人,彭盼水便将房间的门给关上了,叶郎君拿出点心来招待大家,感谢着他们对塔塔的关心。
夏小曲在一间较暗的屋子里找到了舅舅和小苕儿,两人正在看彭伟忠耍影子戏,除了他俩还有很多人都挤在里面。
刚开始彭伟忠只是一时高兴耍给几个孩子看的,没想到后面来看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不少大人都来了,他便宣布为了庆祝儿媳平安生下孩子,今天晚上在他家院子里,他好好耍一场给大家看看。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一阵不小的动静,有人说是孩子醒了,大家便又一窝蜂地跑出去挤在外面看孩子。
孟娘子那会儿正和叶郎君说话,离孩子比较近,因此见彭盼水哄不住便主动伸出了手,道:“盼水啊,给我抱抱。”
彭盼水也是两天一夜没合眼了,这会儿听着他儿子的哭声只觉得脑子都炸开了,听孟娘子那样说还以为她能哄好孩子便交了出去,结果小崽子一点儿不给面子,谁抱都哭。
夏小曲和高娘子没有跟着一起过去,而是来到塔塔的房间前敲了敲门,听到里面喊进以后他们才进去,然后迅速关上了门。
塔塔躺在床上还有些虚弱,看见他们以后好奇地道:“你们来得正好,我怎么好像听见孩子在哭,你们听见了吗?”
他以为自己昨晚听了太久,出现幻觉了。
夏小曲坐在床边拉着他的手点了点头,高娘子道:“刚刚醒了就一直在哭,彭大哥哄不好。”
塔塔顿时就急了,忍不住埋怨:“怎么又哭了啊,他才哭了一整夜,这样下去怕是嗓子都要哭哑了,彭盼水是干什么吃的啊!”
“你别急,我出去看看。”夏小曲怕他着急养不好身子,只得比划一通,答应他出去瞅瞅,留高娘子在屋里陪他。
另一边,彭盼水抱着儿子哄个不停,叶郎君拿来热好的羊奶喂他他也不喝,就闭着眼睛哭,看着真是愁死人了。
夏小曲应着塔塔的要求去抱孩子,拨开人群后走到彭盼水面前伸出手比划:“彭大哥,塔塔听见孩子哭了,让你把孩子抱过去。”
彭盼水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往塔塔的房间走去,彭伟忠和叶郎君则是招呼大家去吃饭。
“你真没用。”塔塔生气地朝彭盼水吼,然后伸手要孩子,可彭盼水却立在床边不给,只弯着腰把孩子递给他看,道,“小心扯着伤口。”
塔塔白了他一眼,问:“冬冬为什么一直哭?”
孩子乳名冬冬,大名彭逢君。
夏小曲生养过,也算有些经验了,在一旁比划着猜测:“是不是饿了?”
“可是刚刚喂他喝羊奶他也不喝啊。”彭盼水道,他现在真的是头大,这小子哭起来太有劲儿了,就跟一百只鹅在你耳边不停歇地叫唤似的。
夏小曲想起小苕儿刚出生的时候也是不喝羊奶,嫌那个味道不好,高娘子也适时地开口:“估计是不爱喝呗,小苕儿出生后也是不喝羊奶,小曲开奶后有几天疼得不行喂不了,抱他喝羊奶他就吐,那几天都是我喂的,后面他习惯了才开始喝的。”
话音落下塔塔很生气地捶了彭盼水一拳,“孩子都饿成这样了,彭盼水你怎么带的!”
说完便想坐起来喂奶,可无奈身上太疼了。
彭盼水抱着孩子想去扶又被夏小曲拦住了,比划着让他把孩子给自己。
襁褓里的小屁孩儿哭起来呜哇呜哇的,嘴巴好像占了脸的二分之一,夏小曲抱着他轻轻摇着,不敢伸手摸他的脸。
他还记得刚出生的孩子皮薄,不敢碰。
塔塔才坐在床上就迫不及待地伸手,彭盼水又给他加了一个软枕靠着,然后才将孩子抱过来喂奶。
彭盼水看着他大儿子一喝上奶就不哭了,这才感觉到额头上的汗都变冷了,一边擦着一边小心地解释:“你睡前才喂过他一次,疼得不行,后面我看你睡着了就想让你多睡会儿,才去煮羊奶喂他的,我没想到他不喝。”
“白痴。”塔塔剜了他一眼,接着伸出手,彭盼水不知道要做什么,但还是弯腰凑了过去,塔塔便扯着袖子给他擦汗,小声道,“要喂奶叫醒我就行了,不然儿子喝不上奶那我不白遭开奶的罪了?”
冬冬出生后没多久塔塔的胸前就开始溢出白色的乳汁,只是很少,想要喂孩子根本不够,所以他就咬着牙让产婆帮他揉了揉。
夏小曲和高娘子没有久留,同他们夫夫打过招呼后就出去了。
院子里,曲郎君带着小苕儿和橙橙刚吃完饭,夏小曲上前去抱孩子,发现他家小崽正戴着橙橙姐姐的口水兜。
“弟弟流口水,小兜兜给弟弟。”橙橙指着小苕儿道,曲郎君也解释着,“那会儿出门太急了,就忘记给他戴了,刚刚喂他吃饭的时候总撒满下巴,我的帕子都擦湿了,橙橙就把口水兜摘来给他戴了。”
说完还不忘夸奖橙橙真是个聪明懂事的好孩子。
橙橙听到后扎的两个冲天小辫仿佛翘得更高了,仰头得意洋洋地望着高娘子,神气道:“娘亲,曲舅公说我是好孩纸。”
“是,你是最聪明的好孩子,等晚上你爹回来了让他明天带你上镇里去玩。”
高娘子说完以后橙橙立马翘起了双手双脚,只不过小脚被桌子给挡住了,但她依旧很高兴地喊着:“好哇,去玩去玩,带弟弟一起。”
她还不忘捎上戴着她口水兜的弟弟。
夏小曲抱着小苕儿捏了捏他的脸蛋,曲郎君在一旁问:“小苕儿想不想去镇里呀?明天也让你爹带上你,和姐姐一起去玩好不好啊?”
小苕儿被他爹爹给捏得嘴巴合不上,吸溜了一下口水后含含糊糊地道:“和,姐姐,玩玩。”
夏小曲见了觉得好玩,肉嘟嘟的小脸蛋,嘴巴一捏起来就像鱼摆摆似的可爱。原本还想再捏几下的,不过舅舅吓唬他说孩子被捏多了以后睡觉合不上嘴巴,吓得他赶紧擦干净小苕儿嘴巴上的口水不敢再动手了。
入夜,夏小曲和舅舅吃过饭后打扫干净了屋子,又把给天石留的饭菜拿到锅里去温着,接着哄小苕儿睡觉。
小家伙有点困了,但想起一整天没看见他爹就忍不住地哭,抱着夏小曲问爹呢,夏小曲只能带着他在院子里转圈圈,好不容易才把他哄睡着。
曲郎君洗漱完出来准备睡觉,举着蜡烛一看才发现小外甥还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再一瞧时间,不对啊,怎么这个点儿了天石还没回来?
“舅舅,天石今早出门的时候有说今天不回来吗?”夏小曲熬得双眼通红,比划的手都在打颤。
曲郎君回想了一下,道:“没有啊,天石就正常去的,还说下午要早点回来去彭家看小孩儿呢……”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逐渐小了下来,这的确不对劲儿,本该下午就回来的人怎么会夜深了还没到家?
夏小曲坐不住了,起身将凳子收回屋去,强忍着眼泪比划:“舅舅,我去村口迎迎他,说不定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他心里乱得很,不敢想太多有的没的,在家里等也等不下去,只能去村口的大树下。
在大树下等,天石一定会回来的。
他的脑子里只有这个念头,以往天石无数次晚归他都是站在大树下等的,而且每次都等到了,所以这一次他肯定也能等到。
曲郎君觉得小外甥有些不正常,赶紧抓住了他的手,道:“你别急,我们去问问包山或者大洪,看他们知不知道天石在哪儿。”
今早天石是和包山大洪一起搭胖叔家的牛车去的镇里,再加上三人都在天宝楼做活,因此他们两个肯定知道。
夏小曲这才发现自己急糊涂了,深吸一口气后点点头,快速比划:“那我现在就去。”
他真的一刻也等不了了。
曲郎君担心他一个人太着急会出事,便锁好了门准备同他一起,结果才出院子就看见高娘子和包山他娘远远地跑了过来。
高娘子也是一脸的不安,刚走近便迫不及待地问:“小曲,你家天石回来了吗?”
闻言,方才还抱有一丝希望的夏小曲顿时慌了神,感觉全身的血都凉透了,当即便要套马车去镇里找人,高娘子和曲郎君急忙拦住了他,可他根本听不进去。
他很害怕,当年爹爹也是这样在家等消息,结果等着等着就等到了他爹的棺材,他实在是太害怕了。
“也许……他们都在大洪家呢?”
高娘子不确定地说着,但现在几人都如无头苍蝇一样乱成一团,即便知道可能性不大,却还是一起往石大洪家走去了,曲郎君和包山他娘则是各自回家守着孩子。
喻郎君像是才回来似的,腰上还系着围裙,见着夏小曲和高娘子后明显慌乱,两只眼睛红红的。
“小曲,我……”他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双手捂着脸默默流眼泪。
夏小曲知道这是出大事了,他们这三家的男人去了镇上都没能回来。
“嫂子,嫂子!”吴凤光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整个人灰扑扑的,额头都磕破了,来不及喘匀了气就哭着喊,“哥被关进大牢了!”
第96章
夏小曲和高娘子连夜赶到了镇上,天宝楼已经被关了,两张封条交叉着贴在门上,小面馆的灯也熄了,但里面仍有轻微的响动传来。
高娘子上前敲了敲门,低声道:“青青?”
潘青青和曾珍还有秦天在里面照顾那些无家可归的哥儿,秦天听出声音后赶紧去开门,潘青青见着夏小曲的时候却一愣,手上的茶盏也被打翻了。
“凤光都告诉你了吧?”
夏小曲点点头,吴凤光说得很清楚,今天下午一队官兵去了天宝楼,不由分说就抓走了天石和包山还有大洪,在沙场做活的吴凤光听说以后赶忙跑来敲鼓鸣冤,却被衙门口的衙役给赶了出去。
他们说天宝楼逼良为娼,让人给告了。
“这简直就是笑话,我们什么时候逼良为娼了?”高娘子气得浑身发抖,嘴唇都白了。
坐在一旁喝茶暖身子的沈颜披着毯子站了起来,红着眼睛道:“是钟哥哥,他出去接活了,大掌柜他们被抓走后钟哥哥还去作证,那些官兵想抓我们问话,我们怕进了大牢被屈打成招就跑了,这会儿夜深了才敢到面馆来。”
即便他们反应已经很快了,但夏小曲查了查人数发现还是少了五个。
天宝楼一共有十五位乐师,除去坐月子的塔塔和反咬一口的钟杏,这里只有八个,另外那五人没来得及跑被抓了。
“钟杏他脑子有病啊,跑出去接什么活啊!”高娘子气得直骂人,曾珍端了茶给她喝,让她消消气。
夏小曲也不明白干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又跑出去做那事儿,沈颜纠结了半天,还是将自己听说来的事给讲了。
“好像是钟哥哥找大掌柜借钱,大掌柜说最近修书院周转不开,让他等等,他等不及就跑出去接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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