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郎君听秦天说董大人来了,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拎着锅铲就跑出来找夏小曲,董忆寒见了不由得笑出了声,大家都看过去以后他才微微颔首,致歉:“抱歉,失礼了。”
接着对喻郎君道:“随便上点菜就行,不要酒,我们要谈事情,喝多了不好谈。”
话音刚落,喻郎君紧张得不知该如何回,只能攥紧了锅铲,夏小曲拉着他的手挡在了他的面前,比划:“厨房只有素面了。”
天石不在猪肉铺没人开,他们囤的肉吃完了也没心情去外边买,原本打算今天关店后歇几天的,没想到董大人他们会过来。
潘青青扒拉算盘珠子的手停下,抬头看了过去,道:“只有素面,还吃吗?”
董忆寒目光温柔,点了点头,回:“好。”
几碗素面端上桌,那些衙役狼吞虎咽地吃着,董忆寒从怀里摸出帕子来擦了擦筷子,然后挑起一夹面慢条斯理地吃,而那几个商户老板动都不敢动,大冬天的吓出一身冷汗。
一碗面吃完,董忆寒擦了擦嘴,望着对面的人惊讶道:“怎么不吃啊,不合胃口吗?”
那几人不敢动,被把住了命门只能唯唯诺诺地回着:“不,不……”
“不什么啊?”董忆寒灿烂一笑,表现得人畜无害,好奇地问,“各位不想吃我的这碗饭?”
“不敢,不敢。”几人吓得手脚发抖,连忙端起碗来连筷子都不用就唏哩呼噜地喝面。
董忆寒见他们听话,这才命人取来一摞账本放在桌上,又拿着一叠文书压在上面,冷冷地道:“隐瞒工人年纪,藏匿田产铺面,私买私卖,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此事我若上报,治你们一个抄家之罪也不为过。”
连站在柜台后面的夏小曲和潘青青都被吓一跳,就更别提那几位老板了,个个面如白纸,汗如豆大。
“不过……”董忆寒一通震慑之后又换上了笑容满面的样子,语气轻柔地道,“补齐税款,我可以保你们一命。”
几人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纷纷表示愿意跟着董大人做事,税款一定会补齐。
董忆寒好像就是借他们这个地方来登台表演一下似的,事情一谈完就走了,不过临走前却特意绕路从柜台过,先是看了看夏小曲,然后才去看潘青青,勾起嘴角夸赞:“面很好吃,下次还来。”
夏小曲一直等到他走以后才敢大喘气,忍不住跟青青比划吐槽:“这个大人一会儿笑一会儿不笑的,他好吓人。”
潘青青朝门口看了一眼,确定那些人走远以后这才低声道:“心眼子怪多的,咱以后离他远点。”
他觉得要挟别人,不像一个清官会做的事。
彭老爷子的消息很灵通,前脚董忆寒他们才刚走,后脚叶正就来到了店里,告诉夏小曲三天后准备去接天石出狱。
夏小曲高兴得不行,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拉着青青又蹦又跳的,然后跑去后厨找喻郎君,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三人在后院笑过以后赶忙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却在门口撞见了抱着孩子的夏风。
“我早跟你说过了让你小心夏仓,蠢成这个样子。”夏风对着夏小曲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自己走进去找了个位置坐下。
“你什么意思?”夏小曲拦住了要和他吵的青青,比划着,夏风掀开包被看了看自己的孩子,无奈地道,“夏仓通过王大年的赌场认识了个男人,他教那个男人去天宝楼勾搭乐师,并口头答应事成后天宝楼一倒台就给他一千两,后面的事你们应该都知道了?”
潘青青听了觉得实在不可思议,“只是口头答应,那个男人就替他办事了?”
夏风白了他一眼,道:“嘴皮子厉害,聪明,会哄人,不然前天宝楼老板的哥儿也不会被他哄得晕头转向的。”
夏小曲终于明白了,也就是说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夏仓在后面搞鬼?
“别的我不知道,只知道你们楼里那个乐师和那个男人的事是他干的,不过我听说这次还牵扯到了不少大老板,按理说夏仓应该办不到,你们自己掂量着吧。”
夏风说完起身抱着孩子就要走,夏小曲急忙叫住了他,然后跑去柜台后面的抽屉里抓了把钱塞进自己荷包再递过去。
当初说的生了孩子告诉他一声,他去看看孩子,可夏风也没传信来,现在既然见着孩子了,夏小曲想是得意思意思。
“不用了,你自己留着打点衙门那边吧。”夏风冷着脸拒绝,紧接着又说出难听的话,“你们家才出了那样大的事,给我女儿我都害怕把霉运传给她了。”
夏小曲一时有些难堪,缓缓收回了手,夏风见状也没安慰一句,扭头就走了。
第二天各大商户老板齐反口的事情传了出来,董大人理所当然地重审天宝楼案件,没想到却从中牵扯出了另一个人——
程从南。
夏小曲得知此事的时候身形不稳差点从台阶上栽下去,还好曲郎君一把拉住了他。
怎么会呢,程从南故意的?他要害死天石吗?
温家自从老爷子去世后是树倒猢狲散,本就日渐衰败的生意再七七八八的一分,到程从南头上的就更没多少了。
再加上他是个入赘的,自然比不上那些本家人分得多,为了将生意慢慢做起来,他首先看中了天宝楼,可没想到程天石不愿意让他入伙。
既然不能入伙,那就想办法抢过来,所以程从南打着温家的旗号示意各大商户一齐弄垮天宝楼,并许以他们不少好处。
程从南入狱,他娘子温家小姐四处奔波打点想要救他出来,可董忆寒通通不认,他好不容易钓到一条大鱼,自然不可能松口。
温家兴盛繁荣了几辈子,温老爷子还没去世前是上一任官员在任,他深知这家门户里头有不少事,可却苦于没有一个缺口能让他借力打进去,因此才放任他们逍遥许久。
董忆寒与上任官员交接的时候知道这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因此一早就在收集证据,现在抓到了程从南他便立马撒网,想要把温家其他人都引出来。
夏小曲头一天晚上就将夏仓的事跟彭盼水说了,彭盼水没有犹豫,和叶正立马冲到那个男人家里将他看了起来,软硬兼施一整夜,终于哄得他松口上堂作证。
董忆寒还没处理完温家的事就得先办这边的案子,有了人证他便差人去提审夏仓,果然就如夏风所说,夏仓嘴皮子功夫十分了得,再加上当初二人并没有签下任何字据,所以他将事情全都甩在了那个男人头上。
夏小曲他们去衙门口等结果,最后却被告知只关了那个男人和钟杏,夏仓被放了,而且他断了腿,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下是不能对他用刑的。
柯娘子接夏仓出来的时候两人正好和夏小曲擦肩而过,夏仓朝他冷哼了一声,柯娘子则往地上啐了一口,嘴里不干不净的。
高娘子在衙门口就要撸袖子和她干仗,被夏小曲给拦住了。
现如今天石他们还没出来,万一再因为打架又进去一个正好是柯娘子他们希望看见的,所以不如先忍了这口气。
第三天早上,夏小曲特意起了个大早背着背篓去打柚子叶,他一会儿要去接天石出狱,等到家后正好用柚子叶洗洗身上的晦气。
可不知怎的,马郎君知道了塔塔的身世,竟大清早的就在外面发疯。
“怪不得这么能抓男人的心呢,原来是青楼出来的人啊,当初我说怎么就把彭盼水这个浪子给收服了,原来是有手段啊,看来青楼里养出来的就是不一样,连彭盼水都把持不住,被迷得五迷三道的。”
夏小曲背着背篓回家路过,听了后气得不行,将背篓放在一旁冲上去同他拉扯,没多久就厮打在一块儿,周围的人看热闹也不嫌事大,都没人去劝,反而是有人去通知叶郎君,就爱看他们打起来。
这些天积攒的怨气怒气都在此刻迸发出来,夏小曲打红了眼,一圈一圈净照着马郎君的脸捶。
既然他红口白牙辱人清白,那这张脸拿来也没用了。
马郎君到底是老了,又颓废了一段日子,精气神和身子骨也大不如前,根本打不过夏小曲,没挨两下就躺在地上哎呦哎呦地喊疼。
叶郎君赶来的时候被吓一跳,他差点以为夏小曲把人给打死了,连忙将人拉开。
其实夏小曲收着劲儿的,他知道打死了人自己也逃不了,更何况为了马郎君这种人进大牢根本不值得。
而那马郎君也惯会装,方才还一副只有进气没有出气的样子,等到夏小曲被拉开以后他又立马跳了起来,只是鼻青脸肿的很不好看。
夏小曲气呼呼的,被叶郎君拉住还一个劲儿地往前冲,他觉得自己输就输在了嗓门上,如果要比手势的话这村里没人能赢得过他。
“真是个没教养的。”马郎君吐了一口血沫,以话做刀,直往夏小曲心上扎。
大家都知道夏小曲从小没了父亲,说这话不只是骂他,更是骂了他的父亲,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夏小曲听了那话瞬间眼红,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硬是没有落下来,只倔强地盯着马郎君看,就像一头终于学会了自己厮杀的小豹子,在狠狠地盯着猎物。
“你有教养,你的教养好,你爹娘活着都被人戳脊梁骨,可我家小曲从没人说他半句不好,我哥哥也没被人戳过脊梁骨,一次都没有。”
听闻小外甥被欺负的曲郎君匆匆赶来,正好听见马郎君说那话,大家纷纷让开了一条路给他。
马郎君回头看了一眼,冷笑一声,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婚前就大肚子的曲郎君啊。”
随后赶来的五姑一听这话直接撸起袖子冲上去给了他一巴掌,红着脸道:“胡说八道的贱人,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两人扭打在一起,五姑仗着体重优势将他压在地上,他完全动不了,也吭不了声。
以往曲郎君听见这话总会羞愧难当,脸白了又白,可今天不知是气他欺负自己的外甥,还是已经不在乎这件事了,竟可以坦然地面对,还上前去将帮忙的五姑给拉开。
“对,我是婚前就大肚子了,我不要脸,我给曲家丢人了,可你呢,你又好到哪里去了?当初开祠堂审你的时候你怎么不像现在这样大声嚷嚷?”
马郎君被臊得脸上无光,躺在地上恶狠狠地咬着牙,道:“你家好得很,你家天石要是好怎么会被抓进牢里,分明就是恶事做多了遭报应,挣那么多不干不净的钱迟早要完!”
叶郎君一听,立马将夏小曲搂进了怀里轻轻拍着他,方才还在龇牙的小豹子顿时变成了一只受尽委屈的小猫咪,夏小曲趴在叶郎君肩头偷偷擦干净了眼泪。
“马苏芬,你永远都是这样,大肆宣扬别人的不好来掩盖自己的龌龊,还试图捏造一些莫须有的事情将别人拽进泥潭,是不是觉得大家都处在同一块烂田里你就高贵了?”
叶郎君缓缓说着,一声质问让马郎君不敢回应,也不敢抬头。
“是,我家塔塔是青楼里出来的。”叶郎君当众承认,看热闹的人免不了深吸一口气低声议论起来,他都不在乎,又接着道,“可那不是我家塔塔的错,我的塔塔三岁不到就被人送进了青楼,他没有自甘堕落,他在那里长得很好,学得一手好琵琶,待人真诚有礼,会心疼人,他是个好孩子,他出淤泥而不染。”
“同样,小曲从小没了父亲也不是他的错,更不是你马苏芬可以用来辱骂他没有教养的理由,真正没有教养的人是你。”
叶郎君话中带刺,最后甚至稍显刻薄地道:“你倒是清水塘里出来的,可最后不也成了一缸染池,学得一身的臭毛病!”
马郎君依旧不敢吭声,他知道自己再大的脸都丢过了,现在这个小场面算什么,他才不想和叶郎君正面对上。
夏小曲揉了揉眼睛,望着不远处那起了一半的书院,心道:骂得好,等他学会认字了也要这样骂!
曲郎君听得心里畅快,忍不住也多说了几句:“没错,塔塔是个好孩子,我们大家都是苦命的娘子郎君,知道很多人身陷青楼是不得已的,天石他们筹钱把人赎了出来是做好事,结果反倒因此进了大牢,今天好不容易得了清白要回家了,却又碰上马苏芬你在这里造谣,他们冤不冤啊!”
话音落下,五姑站出来带头道:“对,天石包山大洪他们三个都是好孩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小曲他们嫁过来后也为我们大家做了不少,现在还要帮我们修书院,我看就是那些人眼红我们村越来越好了,所以才想把我们搞垮。”
提到书院,大家伙纷纷反应过来,是啊,这几家人要是被弄垮了,那书院就没了,以后他们谁要是想去镇上找活也找不到人帮忙了。
“我觉得这话没错,大家不能听马苏芬胡言乱语,他是彻底疯了,我们都知道小曲和天石夫夫是一点一点积攒才有了如今的家业,而且他们发达了也不忘帮衬我们,你们说说谁家里有点事找他们帮忙他们没帮的,做人不能忘本。”
孙娘子说完站了出来,拉着夏小曲的手道:“一会儿我同你去镇上接他们回家。”
此话一出,方才还在看热闹的那些人立马争先恐后地表态:“我也去。”
“我也去我也去,我家儿子的活都是托他们找的,我必须得去。”
“还有我!”
大家说走就走,挽着夏小曲的胳膊亲昵地围在他身边,打算先去约高娘子和喻郎君,临走前还鄙夷地看了马郎君一眼。
“还有我呢。”
后方传来一道轻飘飘的声音,田禧抱着孩子和阿力站在一起,笑眯眯地道:“看在他们修书院的份上,我们也去。”
说完还不忘补上一句:“可别把我们一家和他放在一块儿哦,我们早就分家了,和他没来往。”
众人听了,想起前段时间程尔的确发疯和马郎君分了家,因此也就没有过多的怀疑,把他们三个都捎上了,顺带还嘲讽了马郎君一下。
“你看看,你自己的儿媳都不想和你来往了,马郎君,收收心吧,这么大年纪了还搞这些干什么,好好在家带孙子享清福不好吗?”
马郎君听了“带孙子”“享清福”,眼前黑了一遍又一遍。
第98章
夏小曲感觉自己可能是被那么多话给砸晕了头,竟然真的和村里人一起跑去接天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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