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回去她发现哥哥被打成这样以后闹了半宿,不管不顾地要冲去找牧柏辰算账,圆儿又趴在床上疼得直哭,潘青青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才睡,现下还有些困倦,精神头不太好。
夏小曲摸了摸芳儿的脑袋让他们先在一旁玩会儿,然后起身指了指桌子,比划:“青青,那堆东西是……董大人送来的。”
潘青青一愣,接着无所谓的样子回:“难怪我刚刚远远瞧着是觉得院子里的人有点像他,那他人呢,走了?”
“他说你不想看见他,所以赶在你们到之前走了。”夏小曲如实地比划着,“青青,还有,他和我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我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你,也不知道你想不想听。”
“他又说什么对我是真心的话了吧?”潘青青猜测着。
夏小曲:“也算,也……不太算。”
“你今天怎么回事啊,他说了什么话让你那么为难?”潘青青故作轻松地笑着,“说来听听。”
夏小曲想了半天,最后只挑了一句。
“他说他恨你所恨,爱你所爱。”
潘青青的笑容戛然而止,脸上流露出哀伤,道:“我不信。”
“他学会了我的手势。”夏小曲接着比划,“他说他将你的朋友放在第一位。”
“你相信他的话了?”潘青青反问着,苦笑着,“我不信,我不敢信。”
夏小曲感觉自己此刻很混乱,一方面他当然是站在青青这边的,可另一方面,他又实在被董忆寒的言行举止给震惊到了。
无奈只能叹了口气,比划:“不说他了,你今天是去面馆还是去天宝楼?”
“去面馆,估计是天石带出去的黄酒打出了些名声,近日到店里的人越来越多了,新来的那个小账房忙不过来,我得去帮帮他。”
潘青青说完招了招手,将两个孩子推到夏小曲面前,道:“今天你送他们去书院吧,我得赶紧去镇上了。”
夏小曲点了点头,在他离开后不久便也关上门牵着两个孩子往书院走,结果路上碰见了程尔,圆儿和芳儿立马往后躲,害怕得不行。
“圆儿,爹给你送药来了,老牧家孙子把你打成这样,爹不会放过他的。”
程尔蹲在地上用讨好的语气说着,但面上的表情却实在凶狠,仿佛要将牧柏辰生吞活剥了一样。
“你走开,圆儿不需要你的药。”夏小曲比划完一边护着孩子一边往后退。
见状,芳儿机警地抱着圆儿往后撤开好大一步,时刻准备着逃跑。
“夏郎君,我说你这样有意思吗?”程尔站起身,笑得一脸流氓样,“我们家的事你次次阻拦,我没动你都是看在亲戚的面子上,你懂不懂?”
什么鬼亲戚!
夏小曲往后看了一眼,示意让芳儿跑回去叫人,芳儿也很聪明地拉着圆儿跑,结果程尔一声厉吼将他们给吓得停在了原地。
“圆儿芳儿,过来让爹抱抱。”
“你不是我爹!我和圆儿没有爹!”芳儿大着胆子回。
程尔被彻底激怒,一个箭步冲上去就要打人,夏小曲急忙去拦,却反被他从另一边钻了过去,圆儿被吓得直哭,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只手眼看着就要落在芳儿的身上,夏小曲急得捡起地上的石头就要砸人,却忽然看见程尔嗖的一下飞了出去,快得连怎么飞的都没看见。
第119章
夏小曲抬眼望去,董忆寒正好放下手中的衣摆,冷着脸整理了下后一字一顿地道:“程尔,你再敢动他们一次,我定不饶你。”
“叔叔。”
芳儿终于哭了出来,坐在地上抹泪,夏小曲和董忆寒走过去一人抱起一个,圆儿趴在夏小曲肩上看都不敢看程尔,小小的身子一直在发抖。
董忆寒见了心疼得紧,上前去照着程尔的胸膛又补了一脚,厉声呵斥:“还不滚!”
程尔不敢耽误,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芳儿揉了揉眼睛,看着程尔走远了以后才趴在董忆寒耳边小声地告状:“叔叔,爹爹说圆儿小时候就是被他打坏了,不要放过他。”
圆儿瑟瑟发抖的样子刺痛了董忆寒的眼,他开始后悔自己方才脚下留情了,就应该狠狠踢过去才对,将那人踢得半身不遂更好!
夏小曲此刻仍旧心有余悸,抱着圆儿小心翼翼地哄,帮他擦眼泪。
可怜的孩子见过程尔后总要害怕上好一阵,看来是留下阴影了。
书院门口坐着一个人,身上的衣裳虽然很旧,但洗得干干净净的,消瘦的小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大大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手里牢牢抓着的东西。
“圆儿!”
一声惊喜雀跃的欢呼,夏小曲看见沈问野兴冲冲地跑了过来,可距离越近他的步子越慢,笑意也逐渐消失不见。
“圆儿,你怎么了?”
圆儿搂着夏小曲的脖子,转过身去望着沈问野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伸着手要抱。
“问野哥哥……”
沈问野将手里的东西揣回怀里,动作缓慢又小心地将圆儿抱住。
看着他瘦弱的身板,夏小曲不放心地在下方托着底,结果沈问野比想象中的要有劲得多,抱着圆润可爱的圆儿丝毫不费力,甚至还能往上再掂一掂。
董忆寒将他们都送了进去,和高画荧叮嘱过后又急匆匆地赶回了镇里,夏小曲甚至都没来得及问他怎么突然回来了。
课休时,芳儿在程子荣的帮助下逮住机会揪住了东躲西藏的牧柏辰,抓着他的头发正准备让他去给圆儿道歉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人。
与此同时,圆儿和沈问野正坐在大树底下小声说话。
“好吃吗?”
沈问野将帕子包着的肉干撕成一条一条的喂进圆儿嘴里,眼睛亮亮的,充满期盼地问着。
圆儿呼了两口气,舌头不由自主地往外吐,汗都出来了,道:“辣辣的。”
“啊?”沈问野明显有些慌乱,捧着肉干不知道如何是好,“我,我没吃过,我不知道是辣的,那快别吃了。”
他家里并不富裕,肉干是在集市上买的,钱是攒了很久准备在今年冬天给自己换双新鞋的,结果千挑万选还是没有给圆儿买到好吃的,他心里很难受。
沈问野将肉干收起来,扯着袖子给圆儿擦汗,皱着眉问:“还疼吗?”
问完以后又自言自语:“可不能让汗水流到伤口上,会疼的。”
圆儿被辣得反复吞咽,用手指着地上的水壶,道:“喝水。”
沈问野立马打开,捧着水壶小心翼翼地喂,然后开口:“圆儿,下个月初我就要去蒙学堂上课了,咱们就不能做同窗了。”
一壶水被圆儿喝了个干净,他打了个嗝,嘴巴上满是水渍,好奇地问:“那你什么时候回稚学堂呢?”
“圆儿,去了蒙学堂以后就不回稚学堂了。”沈问野一边说,一边帮他擦嘴巴,却忽然瞧见圆儿眼圈一红,像是要哭,便立马补充,“我在蒙学堂等你,圆儿。”
*
天边霞光尽现,太阳一点一点地西沉。
夏小曲交完课业背着书袋去接两个孩子,却忽然发现只有芳儿一个人趴在桌上画画。他走过去揉了揉芳儿的脑袋,待她看过来以后比划:“芳儿,哥哥呢?”
芳儿捏着笔撇了撇嘴,不高兴地道:“被沈问野骗走啦,圆儿就是个笨蛋!”
夏小曲听着她的话觉得好笑,将她的小书袋收拾好以后拎在手里,然后牵着她去找人。
书院的后门大大地敞着,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声音,夏小曲走出去一看,圆儿睡在葡萄架下的躺椅上,沈问野趴在旁边写课业。
走过去仔细一瞧,写的是圆儿的。
芳儿上前去夺走了他的笔,气势汹汹地道:“沈问野,你居然敢抢我的活,圆儿的课业才不要你写!”
夏小曲捂着嘴巴瞪大了眼睛,像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夏小曲兴高采烈地比划着今天发生的事,程天石一边喂儿子一边看。
“你们都不知道,董忆寒那一脚可厉害了,把程尔踢得趴在地上根本起不来。”
程天石刮干净碗里的饭粒,喂进小苕儿嘴里以后皱眉道:“以后早上我送你。”
“可是你有的时候好累,我想让你多睡一会儿。”夏小曲心疼地比划,程天石给小苕儿擦过嘴巴以后这才回到桌边端着自己的碗开始吃,抽空回,“我送完你再回来接着睡是一样的。”
乐昭听了,立马开口:“不用那么麻烦的,我在家里反正没什么事,以后早上我送弟弟去就好了。”
说完,他将剥开的一个桐叶粑粑递给了曲郎君。
程天石两三下扒拉完一碗饭,摇头道:“不行的,你们要是碰上程尔是打不过他的,还是我送吧。”
曲郎君也点着头,一边说话一边接桐叶粑粑。
“天石说得是,小曲你就别犟了,让他送你吧,圆儿和芳儿两个孩子又小,路上要是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得了。”
话音落,啃了手里的粑粑一口,转过头去对着乐昭连连道:“好吃,软软甜甜的。”
乐昭笑了笑,小声说着:“栩哥最喜欢吃我做的这个了。”
见状,夏小曲跑到灶屋去拿了一个盘子,装上几个桐叶粑粑后递给了二嫂,比划:“给哥哥们端去吧,我也不知道哥哥们喜欢吃什么,二嫂你了解,以后桌上有的你尽管分一份出来送去堂屋放在香火架上,让哥哥们也尝尝。”
乐昭有些迟疑,他不敢接,转头看了看曲郎君。
“拿着吧。”曲郎君吃完以后将桐叶卷了起来,慈爱地道,“你惦记小栩,这不是什么坏事。”
“嗯。”乐昭应了一声,接过盘子后低着头快速离开桌子,往堂屋走的时候忍不住擦了擦眼。
次日一早,夏小曲刚一动身子程天石便醒了。
“要起了?”
夏小曲点了点头,他便立即坐起来,一边穿衣一边道:“我送你。”
清晨的村庄笼罩在一层水汽中,到处都是冰冰凉凉的,程天石剥开一个烤得焦黄焦黄的桐叶粑粑喂到夏小曲嘴边,道:“尝尝,烤得正好。”
他张开嘴咬了一口,忽然听见了圆儿的哭声,走出院子一看俩小孩儿手牵着手都攒眉苦脸的,一问潘青青才知道原来是课业的事露馅了。
“我昨夜发现圆儿的课业和之前的笔迹不一样,不知道是谁给他做的,问也问不出来,我就让他自己重新写,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潘青青被气得不轻,一手叉腰,一手拿着一根十分有威慑力的棍子,拔高了音量,道:“好家伙,我才发现他自己写出来的和之前的也不一样,逼问之下才知道全是芳儿换了只手给他写的,也怪我没有仔细看过。”
这件事夏小曲听青青讲过,他说两个孩子上学后都很懂事,芳儿每天十分主动地把课业给他检查,然后说爹爹辛苦了,圆儿的课业就由她来检查。
那时候潘青青想着两个孩子学的是一样的东西,就偷了个懒同意了,结果竟然让他俩钻了这么大的空子。
程天石啧了两声,望着潘青青道:“那你今天不把孩子交给我们了?”
“不了,今天我亲自送过去,得找先生说说这件事。”
“既然如此,那就走吧。”程天石说完接过了夏小曲手里的书袋,故意大声道,“圆儿芳儿,走啦,还愣着干什么。”
夏小曲本想着等圆儿的伤好了再跟青青说课业的事,结果现在就暴露了,天石还在一旁笑,更是忍不住踢了他一脚,悄悄比划:“孩子已经知道错了,你还笑话。”
路过包山家的时候正巧包山在院子边上喂鸡,看见两个孩子这倒霉样好奇地问了一嘴,潘青青气得又将事情说了一遍。
包山拍了拍手里的盆,装作可惜的样子对圆儿和芳儿道:“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程天石顿时笑出了声,夏小曲望过去以后他又立马止住,接着一脸严肃地呵斥包山:“什么话你这是,好好的孩子都让你给带坏了。”
“怎么又是我的错啊。”包山小声嘀咕,转身跑进屋,喊,“佳蓉~”
到书院后夏小曲直接进了蒙学二堂,程天石也没有停留转身回家了,潘青青将两个孩子交给了高画荧,然后让他们俩把事情原原本本地交代清楚。
高画荧拿着书册看了又看,道:“说实在的,我真没瞧出来,这样一看你家知书还挺厉害的,而且知理平时课上表现也很好,我实在想不到他的课业全是别人写的。”
门口几只小脑袋挤来挤去,高画荧看过去后程子荣和牧柏辰躲得极快,只有沈问野直愣愣地站着,她便放下手里的书册,开口:“问野,你有什么事吗?”
沈问野板着脸,视线在垂着脑袋的圆儿身上扫了一道,冷冷的开口:“先生,潘郎君,是我主动给圆儿写课业的,要罚就罚我吧,不要惩罚圆儿,他的伤还没好。”
……
从书院出来后潘青青一心惦记着孩子的事,一不留神便撞到了来人的身上,想着也许是哪位送孩子的大人,他便捂着额头往旁边一退,道:“不好意思,我没留神。”
“无妨。”清冷的声音响起,还是记忆里熟悉的样子,“撞疼了吗?”
潘青青抬起头,穿着月白色衣衫的董忆寒就站在面前。
他摇了摇头,沉默着往另一边走去,董忆寒也没有为难他,侧开身子让出道路,然后径直往里走。
“等一下!”潘青青回过头,望着他的背影道,“方便单独说两句话吗?”
董忆寒停下脚步,眼里闪过一瞬的不可置信,随后又被温柔所代替。他转过身去点了点头,答:“当然可以,这会儿后院葡萄架那里应该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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