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然倒是比较心平气和,毕竟他和同事们得知此事时,就已经把这些人全都骂了一遍。
高管没再吭声,毕竟他们来到这里,就说明公司已经接受了这个处理方法,他也是想寻个心理安慰而已。
听季然这么说,他也不再犹豫,妥协道:“那行吧,你们是专业的。”
季然又说:“好事多磨,市场和监管都清楚贵司的发展前景,这点儿困难不算什么。而且这次寒总亲自出马,肯定能解决问题。”
寒深的能力他们都清楚,高管点点头,连心里的那一丁点儿不平也消失了。
寒深看向季然,后者坐在他旁边靠窗一侧,正低头核查稍后要用的资料。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庞大的山体在峡谷投下一道幽深的阴影,给季然冷白的脸染上一层朦胧。
时间真的很短,季然入职也就不到一年,身上早已看不见当初的青涩,轻易就化解了高管心中的不平。
寒深突然想起父亲过世那一年,自己被爷爷教养的时候。
他当时只有15岁,已经开始接触公司事务,辅助爷爷做出决策。
那时他对于继承人身份还没有多少认同,甚至有些埋怨爷爷把母亲和弟弟送出国。但他早已习惯了什么都要做到满分,所以越发争气,事事都要做到最好。
那是寒深成长最快的阶段,一边申请国外大学,一边学习公司里的各项事务,连身高都蹿得非常猛。
他当时住在老宅,奶奶总会等他回家,偶尔还会在他面前抹眼泪,说还好你争气,还好老天爷还留下了你。
当时寒深还不太能理解这番话的含义,以为奶奶只是透过他想起了父亲。直到现在寒深才明白,那是奶奶看见他长大,心感慰藉。
逝者已逝,但活着的人还在成长。
草木萌芽,花开果落,孩童长大,人会被这些变化打动,日复一日,也就继续活下去了。
当初寒深帮助季然,并没有想过索取回报,他不是挟恩图报的人。而且他给出的帮助太过于微不足道,一些粗浅的对话,以及不足挂齿的经济援助,早在给予当下,就收获了属于自己的回报。
季然靠着这一点微不足道的资源,见风就长,他顺利地融入了职场,并且逐渐形成自己的行事风格。
和寒深强势严厉的工作风格截然不同,职场里的季然更像是一个倡导者。
或许是因为管理项目需要和不同的人打交道,再加上他拥有强大的共情能力,这让季然能很好地感知他人情绪,化解团队中各种潜在的矛盾和问题。
他说话依旧轻声细语,却不再怯懦,而是温和且有力。
季然不是领头羊,他更像是幕后的一只手,能够潜移默化地,让事情往他期望的方向发展。
寒深没有教过他这些。
这是他性格中本身具有的天赋,只是除掉了曾经的犹豫,彷徨,内耗,不自信。现在的季然已经不再需要外界的认可,他形成了一套自己的行事风格,甚至可以反过来影响他人。
就像是放烟花,烟花就在那里,寒深只是一个点火人。
他只给了一小簇火星,季然就越飞越高,在空中变得绚烂无比。
就算没有他,也会有别的点火人。
每当想到这里,寒深就会觉得遗憾无比。
他们曾经那么亲密地交谈,拥抱,交付真心。
可这都已经是遥远的过去。
季然本身的特质还在持续发展,再继续下去,几乎已经看不见他曾经留下的痕迹。
就连这车上的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只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
除了他以外,无人知晓他们有过一段那样的曾经。
寒深在黑暗中闭上眼,感到了一股巨大的失落和遗憾。
“啪嗒,啪嗒——”
车辆突然颠了起来,打断了寒深的思绪。
他睁开眼睛,没过多久又听见“嘭”的一声响,车也跟着滑了出去。
司机有经验及时控住了车,但季然还是不可避免地撞到了窗户上。
季然坐直身体,听见有人问:“怎么回事?扎胎了?”
司机:“好像是压到了东西。”
车速明显缓了下来,没过多久,直接停在了路中间。
又有人问:“怎么停车了?”
司机:“路上有人。”
黑漆漆的哪里来人?季然眯着眼睛看向窗外,突然间“砰”的一声巨响,不知是什么玩意儿就砸了下来。
玻璃没碎,但季然被吓得不轻,寒深过来往玻璃外看了眼,说:“有人。”
季然躲在他臂弯往外看去,在夜色中看见几道模糊的身影,这些人目光凶狠,看起来像是流氓地痞。
他们为什么要拦车?
季然还没反应过来,又听见“砰”“砰”几声,车前挡风玻璃被砸了几下,出现了蛛网一样的裂痕。
司机是个退伍军人,表情还算镇定,回头问车内领导:“怎么办?”
“别下车,”寒深一把护住季然脑袋,沉声道,“直接开过去。”
司机说好,可不知是紧张还是车被打坏了,短短几秒车就熄了两次火。好不容易终于打上火,又是“砰”的一声响,挡风玻璃碎了。
这一瞬,车内所有人都明白,他们走不掉了。
季然甚至没明白冲突是什么时候爆发的,他被寒深安排打电话报警,刚对警察说明情况和方位,抬起头时就发现双方人马已经打成一团了。
季然吓得脖子一缩,背着书包随时准备跑路。
他打架不行,但练了大半年跑步,没几个人能追上他。
为了防止被索敌,车里的灯全部熄灭,连大灯都关了,只有外面马路上闪过几道亮光。季然不知战况,刚冒了个头,就被寒深按着脑袋推了回来。
“咚”的一声响,寒深还有空踹飞一个进攻的混混。
季然在黑暗中抬起头,看见寒深背对着他把守车门,右手握着不知从哪里抢来的钢管,小臂肌肉紧实,季然第一次从这张清贵的脸上看见凶悍的表情。
情况比季然想象中要好一些,寒深很能打,司机是退伍军人,后排一律所哥们儿练过拳击,三人守着车门,没人能近身。
季然乖乖躲在车内等待救援,顺便安慰和他同样弱鸡的同事。
“没事,他们这么厉害,坏人肯定进不来,而且我报警了,警察很快就来……”
“砰!”
他话还没说完,头顶车窗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那些人正面无法突破,竟然绕到后排攻击他们!
靠,这些人真的疯了吧。
季然和同事连忙跑到车门处,车窗玻璃摇摇欲坠,车内已经不安全了,还不如去外面拼一把。
有同事撩起衣袖冲了出去,季然对自己的战斗水平有着清晰认知,他没敢冒头,又不敢在寒深旁边束手束脚,机灵地跑到了战斗外圈。
他这个位置选得很好,前方有一颗大石头挡着,后面是一片沿河空地,就算真被人发现,也可以立刻逃跑。
季然本打算一直躲到警察过来,直到他看见寒深身后闪过一抹银光,一个混混举着西瓜刀就要砍下。
季然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那一瞬,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寒深不能出事,他要是出事,这个项目真的要黄了。
等季然反应过来,身体已经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了上去。
“寒深!躲开!”季然一边跑一边大喊。
寒深一脚踢飞眼前的混混,又侧身躲过右方的棍子,却已经来不及躲开身后的刀。
季然却已张开双臂,像小鹰一样扑向了寒深——
西瓜刀直接砍在季然后背,周围很吵,季然却清晰地听见了屏幕破碎的声音。
“啊!!!”季然霎时尖叫出声。
寒深回头,看见了令他肝胆俱颤的一幕。
季然张开孱弱的身体挡在他面前,西瓜刀陷入他的身体,令他发出痛苦的叫喊声。
寒深大脑空白了一瞬,身体却没有任何停顿,他伸手抱住季然,同时一把抢过歹徒手里的西瓜刀,然后一脚把人踹飞了出去。
“咚!”的一声响,袭击者飞出去重重砸到地上,似乎是被踹断了肋骨,撕心裂肺地叫了起来。
杀红了眼的混混们正要冲上来报仇,就看见寒深握着长刀挡在季然面前,面露凶光:“谁允许你们欺负我的人!”
夜色中,原本清隽优雅的男人,此刻表情恐怖得仿佛能立刻砍死所有人。
十几号混混围成一圈,竟无人敢上前。
僵持之际,远方的公路上传来警笛声,混混们对视一眼,转头隐没在了茂密山体里。
“警察来了!”不知是谁说了一声,紧绷的人们终于松了口气。
寒深终于从巨大的愤怒中回过神来,他放下西瓜刀,低头看向自己怀里的青年,连声音都在颤抖:“季然,你还好吗?”
他愤怒得浑身紧绷,双手却不敢用一点儿力,因为害怕弄疼季然的伤口。
本来有人想过来看看,却被寒深的表情定在了原地。
刚才以一敌十都面不改色的男人,此刻却双目赤红地垂着头,声音里满是隐忍的愤怒。
不想让季然身体承受太多压力,寒深抱着他放到一旁,声音颤抖地说:“你别怕,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啊啊啊气死我了!”季然却翻身从地上坐了起来,很大声地说,“可恶,我ipad屏幕肯定被砍碎了!!”
寒深动作有片刻停顿,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季然却已经放下书包,开始低头检查自己的电子产品,动作灵活得要命。
寒深看了半响,艰难挤出一句:“你没事?”
“有事,”季然捧着ipad,看着破碎的屏幕几乎快哭了出来,“我ipad被弄坏了!”
寒深却仿佛没听见,双目牢牢锁定季然身体,又问:“你有没有受伤?”
“受伤?”季然摇了摇头,中气十足地说,“没有,书包挡着呢,但是我的ipad坏了……唔……”
剩下的话季然没来得及说出口,寒深往前一步,用力抱紧了他的身体。
第48章
太紧了,季然被寒深抱在怀里,几乎快要喘不过气。
寒深强壮有力的双臂牢牢抱着季然,让他根本动不了一丁点儿,季然甚至无法大口呼吸。
因为他一吸气,鼓起的胸腔就会贴紧寒深胸膛,带来无比强烈的挤压感。
季然稍微有些尴尬,正想让寒深松手,却发现寒深正在颤抖,心跳变得无比急促。
他在害怕吗?
“老板?”季然从寒深怀里抬起头,还没来得及看清寒深,后者就一把按住他脑袋,把季然的脸按进了自己胸膛里。
西装早在刚才打架时就散开了,季然的脸隔着薄薄的衬衣埋进寒深胸肌,甚至能闻到他皮肤散发的气息。
寒深身体又热又烫,渐渐烧红了季然的脸。
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别人有过这样的身体接触了……
季然红着脸推了一下,寒深却更加用力地抱紧他,力气之大,勒得季然骨头都开始疼。
“疼……”季然叫了出来,因为脸颊埋在寒深胸膛,于是声音断断续续,“您轻一点儿……”
寒深稍微松开了双臂,却没有完全将季然放开。
警笛声响彻峡谷,季然听见寒深问他,声音比平时都要低哑:“刚才为什么要冲过来?”
季然没想那么多,老实交代:“我不过来您会受伤啊,现在项目到了关键时期,您不能出事。”
寒深听完后沉默了下来,他双手用力地按着季然身体,呼吸很沉,声音却很轻,仿佛害怕惊扰了什么:“我很感激你的施救,但下次不许再这样了。”
季然:“我背着电脑呢。”
如果赤手空拳他肯定也会犹豫,但他书包是尼龙布,里面又装了电脑和平板,完全可以阻挡绝大部分攻击。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虽然书包被划烂,平板屏幕也碎了,但电脑还好好儿的,他自己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那也不许。”寒深却变得严厉起来,强势又霸道地说,“这次只是你运气好,万一对方用别的武器,或者力道很大,你依然会受伤。”
季然又不是什么笨蛋,当然知道要保护自己。他没和寒深犟,乖乖点头:“哦,我知道了。”
他回答得太过轻易,反而让寒深心惊。
季然这种性格,乖的时候是真的乖,但固执的时候也是真的固执。
“季然,答应我,”寒深有些不安地握着季然双肩,“向我保证,以后不要让自己身处险境。”
寒深极少如此严肃地向他索要什么,季然点头道:“嗯,我向您保证。”
得到保证的寒深依旧烦躁不已,心中那股沉郁迟迟挥之不去。
季然明明好好地回应了他,也认真地向他做出了保证。
可他依旧不满意。
寒深又想起自己看见季然向他扑来时的肝胆俱裂,他一度以为自己会彻底失去季然。
寒深看似拥有很多,但真正能掌控的其实很少。
爷爷把他当继承人,母亲有了未婚夫,弟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季然是他唯一可以拥有的,或者说,他差一点儿就能彻底拥有季然了。
那是一段完全排他,只属于他自己的、独一无二的感情。
当初退回到安全距离时,他本以为这段感情会逐渐淡化,然后彻底散去。
可寒深低估了自己对季然的渴望。
他往心脏上缠了一层又一层锁链,却依旧无法镇压住那股可怕的躁动。
寒深沉沉地看着季然,绅士的皮肉之下,滋生出了恐怖的占有欲。
不行。
不能让季然一个人。
他根本就不知道如何保护自己。
一旦没有他,季然就会把自己弄得破破烂烂,狼狈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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