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连星纬和柯柏打了起来。
他们特意飞到了太空领域,没有给地面的驻军和居民造成麻烦,只是在太空领域大开大合地互相攻击,还误伤了一些领域外蠢蠢欲动的虫族舰队。
杨林作为拉偏架的,自然也跟着飞上了太空,在连星纬落入下风之际,弯弓搭箭辅助柯柏的锤风,朝连星纬机甲的命门处射箭。
他和柯柏心里有数,没打算在这里谋杀他们名义上的上级,只是要让连星纬吃吃苦头,歇了继续利用应许的心思。
至于上级的上级、和最高位置的人怎么想,他俩也不关心,那是连星纬该处理的事情——如果他俩能早日和应许接上头,还不用如此大费周章地替联邦守前线一年之久。
“你们俩还真是卑鄙无耻!”连星纬在通讯里叫骂,“和以前一模一样!”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们!”柯柏回怼,杨林听出他语气里克制的愉悦,“论卑鄙无耻,谁又比得过你?你之前可联合十几二十号人,围殴我和杨林!”
杨林叹了口气,这事儿是十五岁分化前最后一次体能筛选,他们吵架的内容到底翻来覆去没新意。
“我那叫智取,不过很遗憾的是,让你俩活到了现在。”连星纬灵活地又一次闪避过箭矢,这是他和他机甲金乌的强项,“但后面我也拿出了我的诚意,准备与你们同生共死、不离不弃,但你们却拒绝了我的好意。”
杨林一惊,再次搭箭射向金乌的头颅,准备制止连星纬继续胡说八道。
而柯柏已经听见了:“你所谓的好意毁掉了我的腺体,让我差点变成困死在易感期里的畜牲,如果不是杨林的话……”
“我这不还帮了你俩一把吗?”连星纬挡住柯柏迎面的大锤,却只稍稍错身,让杨林的箭矢刺进机甲肩膀,机甲手中的长棍一滞,那二人更是乘胜追击,“不然光凭你俩的窝囊劲儿,怎么可能走到一起?”
他一下乱了阵脚,嘴上却愈发不饶人:“我可还记得,柯柏你曾经口口声声说喜欢我,离开实验室后要跟我一道组建家庭,这才过了几年,你就移情别恋了?”
这事儿是说不得的禁忌,柯柏的锤风乱了,但杨林的箭矢愈发急促凌厉。
“他没恋过你,少自作多情。”杨林冷声道。
连星纬闪身到了柯柏的视野盲区,以柯柏为盾挡住杨林的箭矢,“那也是你不知道,我们俩的事,和你这外人有什么关系?”他变本加厉地扰乱军心,棍子眼看要敲上柯柏穷奇的后脖颈,柯柏却瞬间消失在他们的视野里。
杨林不偏不倚地射中金乌的眉心,连星纬急忙转变机甲形态,化为飞船往卫星城方向降落。
柯柏这才姗姗出现,与杨林肩并肩悬浮,他发起公共通讯,下达命令:“地面驻军注意,看守外来机甲金乌,若他逃窜到居民区内,在不损害自身的情况下,用X物质攻击。”
“出动X物质,你也真不怕他被玩死。”杨林转入了私人通讯,他收回了弓箭,与柯柏一道转换了机甲形态。
“反正以普通士兵的准头,也多半打不中他,只是做一个威胁罢了。”柯柏解释道,“而且他那么惜命的一个人,肯定不会在我们警告后还以身涉险。”
杨林调侃:“毕竟是初恋,了解得足够透彻啊。”
柯柏一窘:“你以前,不在意这个。”
“我现在也没在意。”杨林说,他把柯柏甩在了身后。
“杨林!”柯柏追了上去,“我认真的!等事情都结束了,我们……”
在一起吧。
杨林猜到他后半句话,但没想继续听下去:“离事情结束还早着呢,柯副指挥官,应许的记忆里未必有我们需要的东西,而且就算有,仅凭我们几人,没办法达成目标。”
“你担心到时候我们要跟连星纬结盟?”柯柏一语道破杨林的隐忧。
“除了他,我们还有更好的人选吗?”杨林反问。
柯柏回答,带着一些笃定的把握:“这一年里,我还真找到一个。”
“白舸竞?”杨林一下子猜了出来,“但她是联邦高层的女儿。”
“所以我希望她是个好人。”柯柏说,“只要是个好人就行。”
第88章
应许出发回主星前,没见到连星纬,不晓得他去了哪里,但应许还是很贴心地给连星纬打了通讯。
“我要走了。”应许说。
连星纬语气恹恹:“走就走呗。”
“以后我也不回来了。”应许壮着胆子说。
这话说出来,他心里就松了一口气。
连星纬嗤笑:“那可由不得你。”
一下子又把应许的心提了起来。
“我的事情做完了。”应许直愣愣道,“你以后的任务,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他说完就挂断通讯,跟狻猊嘀咕,不给连星纬再打过来的机会。
“我不想再挨打了。”应许由衷地说。
“但你不是打不过他。”狻猊说,“如果只是一对一的话。”
“我跟他一对一,我能打过?”应许自己都不相信,“我脑子转不过来的!”
狻猊似乎都想叹气了:“也不是脑子的问题……嗯,某种意义上也是脑子的问题吧。”
“你就说些废话。”应许嘀咕,面上又窝窝囊囊地笑了,“不过我自己也确实挺没用的。”
是杨林护送他到回主星的第一道关隘,之后就不送了,之后的地界没虫族捣乱,应许搭乘运输飞船就能顺利到达。
应许沿途比跟随连星纬要舒适惬意得多,杨林不会让他跟遭遇的虫族舰队硬碰硬,耐心地教他如何隐身,如何躲避,他如果觉得自己尚有余力,也可以出手打一打,控制好时间就行。
“不能让应允先生等太久了嘛。”杨林理所应当地说。
应许牢牢地记住这话,也让狻猊提醒他,避免他打架上头,耽误了见应允的时间。
“师兄,你见过应允吗?”应许想起来问杨林。
杨林没有不可说的避讳,直截了当道:“见过几次,不算特别熟,但他给我留下的印象很好。”
“嗯嗯。”应许期待杨林能多说一些。
杨林也如他所愿:“他跟我讲起我父母的事情,让我一直很感激,因为我没见过我的父母。”
应许思索了好一会儿:“他认识你的父母?”
“嗯,他们曾经是同学。”杨林听出他理解困难,近一步解释,“意思就是认识很久的老朋友。”
“那他年纪应该很大了。”应许的关注点很奇特,在他的印象里,爸爸妈妈是大人,肯定比他这个小孩子年纪大很多,师兄比他年纪又大一些,那么师兄的爸爸妈妈年纪就更大了。
认识师兄爸妈的应允,会是一个老爷爷或老奶奶了吗?
杨林听了他这话直乐:“比你年纪确实大很多,但看上去很年轻,以现在星际社会的医疗技术,你很难从一个成年人的外貌上判断年龄。”
应许似懂非懂:“那他不是老爷爷老奶奶。”
“他也没机会成为老奶奶。”杨林笑个不停,“而且你都没见过什么老爷爷老奶奶,怎么忽然又说起了。”
应许一本正经地说:“我听说过,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秃头白胡子的老爷爷,他牵着家里的牛上街换家里需要的东西,先是用牛换了羊,再用羊换了猪,又用猪换了鸡……换到一天的末尾,他换来了一袋烂苹果。有人就嘲笑他说,他把烂苹果拿回去,肯定会挨一顿他妻子的毒骂。但是老爷爷说,老奶奶不会这样做,她只会给他一个响亮的吻,并说老头子做事总不会有错。”
“他们就打了一个赌,如果老爷爷赌赢了,他和老奶奶将会获得一袋金币。那跟老爷爷打赌的人招呼了同伴,一道跟随老爷爷回家,等着在门口看老爷爷的笑话。”
“老爷爷像平常一样,跟老奶奶说起上街换东西的过程,把那袋烂苹果交给老奶奶。老奶奶万分惊喜地说:你怎么知道我想用苹果来酿酒。然后老爷爷得到了一个响亮的吻,老奶奶也如他所料那般称赞他道:老头子做事总不会出错。”
杨林听完愣了半晌:“所以这个故事的意义是什么?”
“不知道哦。”应许笑笑,“可能有,只是我不记得。”
“你这故事的前因后果倒记得很清楚。”杨林说。
应许想了想:“好像有人讲过很多次,而且我也不是一直记得,就忽然想起来了。”
杨林叹了口气:“等你探亲假结束,我会到第十星域的关隘接你,你这脑子的伤不能再拖延了。”
哦,应许乖乖地说:“谢谢师兄。”
*
与杨林分别,应许剩下的路程就没有之前那么有意思了。
没事虫子可打,也不能和人聊天。
狻猊说:你可以跟我聊天。
应许拒绝了,跟狻猊聊天他容易生气,所以他选择趴窗户边上看外边巨大的行星。
“你一年前坐飞船来,也是这样一个人看着窗外。”狻猊自说自话,“你没失忆那会儿也喜欢看星星,在主星的小岛上,有时候一看一整晚。”
应许没接茬,他不记得那么远的事情,只觉得眼前那一颗橙红色的巨行星很漂亮。
“应允有看到过吗?”他冷不丁地问,“这样好看的星星。”
“他看过吧,好歹比你多活了十几年。”狻猊说。
“那太好了。”应许笑笑,他觉得有些怅惘,但更多的是宽慰。
*
应许到达主星,前来接应他的是位声音爽朗的中年大叔,说是大叔其实人家也长得年轻,应许看不出他的岁数,只是发自内心地想喊他大叔。
大叔名叫翁陶然,很熟稔地递给应许刚买的果茶饮料,说之前见你,你才高考结束,三年过去还是副孩子样。
应许不知道孩子样是什么样,他自顾自咬着吸管喝果茶,酸酸甜甜的味道,很熟悉,透明杯子里是浮着柠檬片的红茶。
翁陶然宽容着他的不礼貌,甚至应许一声不吭喝完半杯茶时再抬头,对上的也是翁陶然颇为怀念的温柔目光,这目光扫着应许侧脸,让他有些不太好意思了。
“很好喝的果茶。”应许硬着头皮夸了一句。
他们已经乘坐摆渡的小车到达飞艇停泊处,翁陶然扬手指挥最近的飞艇打开舱门,边招呼他上去,边含笑道:“喜欢就好,想喝到家了还有。”
喝完一杯就够了,应许也没有那么馋,翁陶然随后坐到他身侧,在飞艇开动后,细细问他想吃些什么,想玩些什么,还需要添置些什么。
应许没什么想要的,他只能含含糊糊地应声“嗯”,多余的话一个字儿不说。
好在翁陶然是位贴心的大叔,很快就不为难傻子。
“我待会儿能见到应允吗?”应许最关心地就只有这一个问题。
“能。”翁陶然疲惫地笑笑,“但你可能要离远一些,他……身体不太好。”
“我想离他近些!”应许急忙忙地说,手上的杯子都被他捏得变形,剩下的半杯茶水快溢了出来,“我不会给他添麻烦,我会乖的!”
“谁教你说这些话的。”翁陶然蹙眉,伸手一点点掰开他攥紧的拳头,将那变形的杯子解救,“要麻烦也是给你自己惹麻烦。”
“我不怕麻烦!”应许立马打包票,他顿了一顿,“而且应允也不会嫌我麻烦。”
翁陶然将捏扁的杯子复原递还给他,又打开了舱门边上的储物箱子,搜罗出来个小玩意儿塞他手里,“还有一阵才能到,你先玩会儿鲁班锁。”
这……这怎么玩?
应许捏着木头摆件无从下手,但在翁陶然关切地目光里,还是一口喝完剩下的柠檬红茶,憋着一股劲儿研究这鲁班锁,实际上心思早飞走了。
当飞艇停在小桥流水旁的庭院里,舱门一开,应许就丢了摆件直接跳了下去。
应该等等翁陶然,这几进几出的院子,应许找个正门都找不着,但他已经等不及了,心里的期盼驱动着他,让他下意识地奔跑,跳跃过假山竹亭,再三步上墙翻过一处又一处障碍。
他嗅到一个味道,很轻很淡,似从最深处的院子里传来,他对这个味道很熟悉,仿佛是那将他张牙舞爪的噩梦拦腰斩断的利刃,但这味道又来源于最柔软的花。
什么花?
应许停在了一处圆窗前,那气味愈发浓郁了些,他想起来那是玫瑰。
此时正好是主星的午后,恒星徐徐偏西,主星的环境和地球相似,恒星的光芒也是白亮的暖金色,照在如烟如霞的窗纱上,投下应许执着的影子。
他透过窗纱和雕花,隐隐约约看见里侧榻上的身影,雪衣乌发,发顶有一对雪白的狐耳。
那人还在昏睡,侧身卧着面朝向窗户,应许看不见他的面容,却能清晰地想象他蹙眉痛苦的神情。
应许转身到了门前,门随着他的靠近,瞬间吱呀打开,应许无心怀疑,迈过门槛直奔床榻,狭小的空间里玫瑰花的清香四溢,软刀子一样割着他心头的血肉。
那人脚踝上锁着银白的链子,裸露的皮肤上遍布猩红的划痕,白裙宽松得几乎裹不住他这一把枯瘦的骨,毛茸茸的狐尾从他裙摆下探出——应许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人正处在易感期里。
应许半跪于床边,屏住呼吸探手,细细地将他挡脸的乌发拨开,那对狐耳随着他的动作一颤一颤,应许终于能看清楚他的脸了,记忆中被血色模糊的皎月缓缓升起,与他线条柔和的侧脸重合。
“应允。”应许轻声地唤,呼吸都不禁发颤。
沉睡的美人眼睫轻颤,徐徐地露出一双眼,深蓝色,黯然无光犹如最深的海域,应许没来得及收回手,就被应允抬手按住,苍白嶙峋的手背看得应许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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