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弋被他一说又要红脸,没听出他明显的转移话题,窘迫地为自己辩解:“不是、我是说,我还没有出去……”
10月假期后,U市气温又回暖,连日的阳光将万物晒得暖融融,病房内窗帘大开,阳光照进屋内,气温舒适得像春日。
只有没有阳光照射的卫生间有点潮湿的阴凉,房内没开空调,戚容吸了口凉气,寒凉如粘稠的空气般附在身上,甩也甩不掉。
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病号服,淡蓝的宽松衣服套在他身上大了一个号,本就病弱瘦削的身体被衬得越发消瘦,两条裤管空荡荡的,一截玉般伶仃的脚踝裸露在外,脚下踩着半毛绒的拖鞋。
手指搭在裤腰上,被冻得打了个哆嗦,戚容又偏头看了眼傻站在一旁的傻大个,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些他最习惯的蛮横:
“过来。”
魏弋本还犹豫,但看着他整个人摇摇欲坠,站都站不稳的模样,还是妥协地走了过去,规规矩矩地扶住了他的手臂。
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源源不断地辐散向全身,戚容的手臂在他手中小幅度打了个抖,终于感到没那么冷了。
身后就站了个行走的火炉,不用白不用。
戚容不坏好意地翘起唇角,薄唇动了动,低声说:“离我近一点。”
魏弋听话地向前迈了一步。
还不够。
戚容抿住唇瓣,再次命令道:“再近一点。”
魏弋终于感到一点无所适从,他迟疑了两秒,身体却诚实地向前又挪动了一步。
这下,已经近得不能再近了。
在超出安全距离的靠近下,两人近乎是分享着彼此的体温和气息,一点浅淡的香气幽幽,随着呼吸被送进鼻端,魏弋受到蛊惑般深吸了两口。
是戚容身上的味道。
只不过和之前的橘子清香不同,这次是花香。
魏弋心不在焉地想着,是沐浴露吗?
蓦地,手腕上搭上了一点微凉的柔软触感,魏弋骤然回神,垂下眼去看。
青年白到近乎透明的五指落在他在室内更显暗沉的麦色皮肤上,隐隐可见一点青筋鼓在病白上,血管颜色鲜明。
魏弋呆呆地,不知所措地僵在了原地。
紧接着,戚容五指微微用力,带着比他大上一圈的手,直直落在了腰上。
魏弋瞳孔骤缩,整条手臂彻底僵掉,他连抽回手都做不到,就这么迟钝地感受到手心传来的温软触感。
青年的腰身很细,劲瘦的一截,他看过,但从未僭越地碰到过,他连想都没想过的事,就这么发生了。
好软……
眼眸抬了抬,又不受控制地落下,视野中是一片淡蓝和雪白。
病房服的衣领很大,随着青年折起手臂的动作拉扯开,一大片胸口裸露出来,魏弋就这样猝不及防看到了一点浅色的凸起。
不是白色。
好像有点粉……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是什么的魏弋脸色爆红,他像做了什么坏事般飞快地扭过头,心跳不受控制地鼓动起来,一下一下,震得心口发麻。
莫名的热气自全身腾起,烧得他嗓子发干。
而青年还在这时仰起脸偏头看他,无知无觉地说:
“你扶着我。”
似乎是看魏弋一脸愣怔回不过神的模样,戚容很快又不满地抿起唇瓣,“我都没害羞,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魏弋依旧愣怔,耳后的皮肤也渐渐红了。
戚容说完便转了回去,并未看到身后青年红透了的脸,只是察觉到身后人体温好像升高了些。
不过这正合他心意,他松开握住魏弋的手,转而搭上自己的裤腰,又不放心地强调了一遍:“别让我摔倒,听到了吗?”
第12章
等戚容重新整理好裤腰,魏弋的整条手臂都已经僵硬到麻木,他迟钝地站着,感受着身前青年时不时摩擦过他的小动作,始终一动不动地扭着脸。
不是不能看,而是不敢看。
心里理解这是情有可原,可要他这么理所当然地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从小到大,没有人对他这样颐指气使过,尽管这是他心甘情愿的。
又反观戚容没有任何不自在,倒显得自己越发扭捏了。
都是朋友,这没什么。
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后,魏弋终于深吸一口气,转回了头去直视他。
戚容侧过身面对他,魏弋敛下眼,视线不经意落在那宽大领口下露出的一小片雪白肩头时,他唇线绷直了,一言不发地探出另一只空闲的手,将那块布料拉了上去。
戚容察觉到他的动作,看了他一眼,不在意地笑了笑,也不管身后的人,径直向洗手台走去。
手中那点温热柔韧的触感消失,魏弋终于垂下了僵硬的手臂,在戚容看不见的背后,他眸光悄然深邃下来,五指克制地收紧了。
一点水流冲刷着洗手池,水是温的,滑过皮肤很舒服,戚容慢条斯理地将手洗干净才关了手龙头,又拽下墙上的纸巾擦了擦手。
而后才终于分出了一个眼神给傻站在一边的魏弋,眼尾微挑,“不高兴了?”
魏弋沉默着,浅色瞳眸在阴冷的卫生间里有些暗沉。
戚容眯了眯眼,随意地安抚他:“好了,多谢你帮我,出去请你吃蛋糕?”
说着,他便拉开了卫生间的门,站在门口侧身看过去,用眼神示意他出来。
“嗯。”
魏弋看了他半晌,一言不发地抬腿跟了上去。
两人回到了病房内,戚容也没含糊,拿起手机就利落地点了面包店的外卖,脚步轻快地回了病床,拉过被子就窝进了温暖的被子里,哪有半分虚弱无力的样子。
魏弋见状,眸色更深。
半个小时后,外卖员到了,魏弋下楼领了蛋糕。
拆开精美的透明包装盒,满满的栗子清甜香气逸散,空气都变得柔软又香甜。
蛋糕是一块四寸的栗子蛋糕,被焦糖色奶油覆盖,顶端点缀着一圈可爱的冰淇淋奶油,戚容握住刀,没什么怜惜地切下一大块,递给了一边的魏弋。
可手递出去半天,却迟迟没有人来接。
戚容停了切蛋糕的动作,侧头瞥过去一眼,魏弋正垂着眼没看他,不知在想什么。
从方才卫生间出来后他就情绪不对,到底怎么了。
戚容内心不耐,面上却不显,反而好脾气地将那块大蛋糕又向前送了送,“这家店是我最喜欢的一家,你尝尝?”
似乎听到他的声音,魏弋才终于从失神中反应过来,又变得有些无措,很快接过了他递来的小碟还有叉勺,垂敛的眼睛眨了几下后,就抬眼去看戚容,看了几眼又垂下。
这幅小心翼翼的姿态莫名可怜,好像有什么千言万语的委屈道不尽。
戚容装作没看到,等着他主动开口。
他这人向来没什么耐心,以往看不惯直接把蛋糕掀了都有可能,可如今他还能坐在这里心平气和地吃着蛋糕,全是因为他还对魏弋有所图。
奶油是动物奶油,微硬却入口即化,带着一点点焦糖的甜香,心里的烦躁被抚平了些,戚容愉悦地眯了眯眼,很快又挖了一勺。
他本来不饿,中午的粥多吃了几口,但因为合他味道的蛋糕,他一口气吃掉了大半块蛋糕,下意识摸了摸肚子后,将没吃完的蛋糕放下了。
下午茶结束,戚容舒展地抻了个懒腰,两只手向后撑在沙发上,歪头看坐在另一侧沙发上的高大青年。
魏弋吃得不快,一口就要停顿很久,满腹心事藏都藏不住,看得惹人发笑。
戚容勾了勾唇,笑意不达眼底,“到底怎么了?”
就这一次,如果魏弋再不识好歹,他就把面前的蛋糕砸他身上,让他滚蛋。
他语气还算平稳,可如果魏弋抬眼就会发现戚容表情并不好看,一贯的笑脸隐隐有崩裂的趋势,风雨欲来。
在某些方面,戚容实则和父亲大哥很像,甚至可以说,包括戚越在内,戚家所有人都有两幅面孔,或真或假来回切换,少有人能轻易窥探其下的真实想法。
戚容很常笑,甚至在有时候很平易近人,可这种友善很有距离感,因为他的漫不经心,正说明他没将那人放在心上。
魏弋也明白这一点。
所以他此时才像个傻子一样陷入自证的死循环中,无论如何想,得到都是一个让他烦闷的答案。
最后,他甚至是自暴自弃,他垂下眼捧着蛋糕,嗓音低低地:“我只是……”
“只是在想,在学长心中,我是什么?”
戚容眉头抽动了下,这个问题出乎他的意料。
他本以为魏弋是在不高兴他在卫生间没有事先打招呼就指使他的事,毕竟他知道魏弋很可能也是个衣食无忧的大少爷,他此举或许是有些伤了他的骄傲,可他没想到对方居然因为两人是什么关系而纠结内耗。
戚容不笑了,眼下的情形他笑不出来,假面寸寸崩塌,他终于对魏弋袒露出了他最内里的冷漠。
许久没等到回应,魏弋终于抬起眼去直视戚容,在触及他的面无表情时也没退缩,他放下了手中的蛋糕,脊背挺直,姿态端正又认真,总有些孩子气的表情褪去,他一动不动地与戚容对视,一些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沉稳悄然冒头。
魏弋目光不偏不倚,低沉嗓音认真:“我想做学长的朋友。”
朋友?
心里不断堆积的冷霜猝然凝滞,戚容突然有些想笑,为魏弋的天真和愚蠢。
如果没有这张脸,他还能无比坚定地说出这句话吗?
说到底,不过是因为这张脸。
以往从来没兴趣探究的东西猛然涌上心头,戚容突然产生了一些不可抑制的好奇,好奇他和弟弟的过往。
到底做了什么,值得魏弋念了想了这么多年?
在这沉默到令人心悸的沉默中,戚容想了很多,好的坏的都有,最后他强行将那些不合时宜的恶劣探究欲压下,嗓音冷漠:“你并不了解我。”
连人都能认错,还大言不惭要成为他的朋友。
仅仅因为一张相似的脸,就妄图与他赤诚相对,凭什么。
他不是任何人的替身,他也不是黎歌。
分别十几年,他和弟弟早已变成了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人。
除了这张脸,他们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魏弋并不知他心中所想,定定看了他几秒,沉声道:
“我愿意了解,不管学长今日说什么我都不在乎……我只是、希望学长也能多看看我,我不想再做你的玩伴了。”
他知道戚容对他跟逗弄猫狗一样,将他哄得团团转,又能毫不留情地抽身离开,他不知戚容是否对别人也是这样,可他想要的不是这种关系。
这是他等了十几年的人。
刻在骨子里的骄矜不允许,也不甘心。
他向来固执,一旦决定的事就不会再轻易更改,这世上也没什么能阻止他前进。
在前半生的十九年中,无论魏弋想要什么都能轻易得到,这一次,他也势在必得。
就这么看了半晌,戚容突然倾身,在魏弋没反应过来前一把捏住了他的下巴,玻璃珠似的深黑瞳眸不含情绪地看进他的眼中,只需再近一些,就要鼻尖相抵。
可戚容没有任何狎昵意味,只是审视般看着他。
“好啊,那就如你所说。”
魏弋眨了眨眼,对他突如其来的松口有些意外。
话音微顿,戚容手指紧了紧,浓黑的眸子里藏了说不清的情绪,他再次开口,一字一句:
“记住你今日这番话是对我说的。”
记住,你曾期待过交换真心的人是我,而不是你的白月光。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魏弋虽然不解,但还是审慎认真地点了点头。
戚容看他双眼又变成了乖狗狗的模样,唇角终于吝啬地翘了翘,掐住他下巴的手指放轻,摩挲了两下,“我是谁?”
察觉到他周身气势变了,恢复成了他最熟悉的混不吝,魏弋又没来由地有些紧张,他吸了口气,低沉嗓音有些压抑的情绪:
“……戚容。”
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对戚容来说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戚容已不知有多久,没人再叫过他的名字。
他在外面有很多称呼,可没人连名带姓的叫他,就连姜启也不会这样。
莫名地,戚容心情又变好了点,或许是为了这一声名字,魏弋声音好听,连带着喊他的名字也顺耳许多。
戚容弯了眼角,嗓音含了些笑,清泠又慵懒,“以后就这么叫我吧。”
置于膝上的手指紧了紧,魏弋看了看他,低低“嗯”了一声。
病房内压抑的气氛散了,魏弋重新吃起了蛋糕,戚容胃口很小,吃了半块就再吃不下,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盘着腿玩手机。
闲来无事,他主动联系了莫巡,表达了想尽快回归工作的意愿。
可莫巡却说不着急,项目他会全程跟进,又认真关心了他的身体后才结束通话。
戚容心里明白,多半是父亲的意思,也就放下心来不去管了。
戚容转而给总助发去消息询问合作的进展。
10分钟后,总助回了消息过来。
[已商定好了面谈的时间,就在下周,合同内容需要给您过目吗?]
戚容盯着屏幕沉吟了会,总助是姜启花大价钱挖过来的,办事能力他放心。
半晌,他打字回:[不必,你负责就好。]
几日后,戚容终于出院。
出院时他没事先告诉魏弋,在回到戚家别墅后,他才给魏弋发了消息,先斩后奏得理直气壮。
下课时间刚过,魏弋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怎么不说一声就出院了,身体彻底养好了吗?”
戚容笑笑,头肩夹着手机,抬手推开门阳台落地窗的门,“已经习惯了,在医院住不惯,索性早日回来。”
他这话说的倒是认真的,尽管已经是特殊病房,可戚容被富养出来的身子金贵又娇弱,不是热了冷了就是床板被褥太硬,每日都免不得一顿折腾。
又随意聊了几句,魏弋问起了他回校上课的事。
11/105 首页 上一页 9 10 11 12 13 1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