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容偏头朝他眨了眨眼,有些孩子的稚气。
融融暖光尽数落在那双眉眼,纤长睫毛像蹁跹蝶翼,灵动地好似下一瞬就要飞走。
漂亮得不可思议。
顶着这样一张脸,他说出任何请求,都不会有人忍心拒绝。
戚容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拉住了他的手腕,掀起的薄唇下露出一点雪白齿尖,日光在他眉眼间掠过一点狡黠的光,“我说,要和他玩一场游戏。”
魏弋跟着他向前走了几步,后知后觉地问道:“什么游戏?”
戚容没回头,一阵微风将他饱含深意的嗓音吹进了魏弋耳边:
“……捉迷藏。”
第21章
周围静了下来,大半个运动场的的孩子都跑走迎接他们最喜欢的客人,没人关注游乐设施旁的两人。
戚容拉着魏弋躲在了五彩斑斓的方块滑梯后,借着楼梯遮掩身形,滑梯够高,足以容纳两个成年男人藏身。
因为个头太高,魏弋刚一走进这滑梯后的狭小空间便撞了下头,他抿唇揉了揉被撞到的地方,把蓬松的黑发压下去了一点。
不得已,魏弋只能略微垂下头,确认了合适的高度后,才看向了面前的青年。
戚容比他低了半个头,他一垂眼就可以看到那搭在他光洁额头上的碎发。
头顶落下斑斑驳驳的光影,风停了,树影也随之在了两人身上洒下一点零星光斑。
两人站定了脚步,脚步声和嬉闹声也好似离得很远。
戚容垂下眼,能听到一点比他沉重许多的呼吸声。
魏弋身上没有男士香水味,却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戚容并不讨厌。
气氛因距离的贴近而变得有些怪异粘稠。
戚容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了魏弋身上的温度,一如既往的滚烫,好似流淌在他血管里的不是血,而是火。
他不由抬起眼,看向了魏弋,恰好魏弋也在低头看他,两人目光相撞,又不约而同地移开。
似乎变得更奇怪了。
戚容一时想不起要说些什么,是解释为什么要玩游戏,还是再开玩笑逗一逗魏弋。
他不知道,脑袋里罕见地放空了,在这令人心悸的沉默中,感受到心脏产生了点不自然的律动。
为了避免事情往更加不可控的方向发展,戚容及时后退了一步,与魏弋拉开了距离。
而后,戚容听到了身前人明显磕磕绊绊地转移话题:“……为什么、要和孩子们玩游戏?”
似乎和他一样在为不知名的东西而紧张着。
魏弋知道戚容并不像表面上那样温柔好说话,相反他有点狡猾,又很有脾气,看起来漫不经心,什么都不入眼。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不认为戚容会真心想和小孩们玩一场简单的捉迷藏。
或许他又在憋着什么坏主意,魏弋想。
可尽管如此,他还是跟来了。
等了又等,没等到戚容像往常那样随口敷衍他,魏弋迟缓眨了眨眼,终于将目光又挪了回去。
这下,他与那双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眼撞在一起。
光影恰好偏移到戚容眉眼,像一尾活鱼般游弋在那白的刺眼的皮肤上,他眉色深,眸色也深,那点光斑就落入了黑白极其鲜明的碰撞间,跌进那眸间的刹那,像落入浩瀚深空的一颗流星。
每次戚容这样不说话含着他辨不清的情绪看着他时,魏弋总会无所适从。
此时再对上青年这样的松软眉眼,魏弋不知怎的就泄了气,他偏开脸,嗓音微僵:“算了,我不问就是了。”
这话说的含了点赌气成分。
魏弋自己可能意识不到,但戚容却听出来了。
戚容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魏弋的胸口,歪头去追他的视线,“生气了?真是不经逗。”
魏弋下意识绷紧了肌肉,感受到那根手指轻轻点在胸口上的触觉,无端地想起高中时母亲抱回家的一只银渐层,小猫肉垫踩在他身上,就是这样软软的,又带了点说不清的麻痒。
魏弋不说话,戚容戳了一下又一下,感到手下的肌肉越来越硬,忍不住抬眼看他。
魏弋今日穿了件纯黑的连帽卫衣,下面是宽松运动裤和球鞋,青涩得像棵小白杨,清爽干净的男大气息扑面而来,戚容面对着那因紧绷而在柔软布料上凹出胸肌轮廓的成年男性□□,鼻尖被热气熏得微微发痒。
就这样僵持半晌,戚容轻叹一声,收回了作乱的手,难得带上了点真心实意地哄:“我不记得小时候发生的事了,现在重新体验一遍,不好吗?”
末了,他又抬眼看着魏弋,抿紧那淡红的唇瓣,无辜地示弱:“如果你不高兴我们就……”
“没有不高兴!我……”
魏弋打断了他的话。
他在戚容的话中一点点涨红了耳朵,因为对面青年几乎是在明晃晃地释放一个信号——我在讨好你。
魏弋心中那口气霎时就散得无影无踪,他下意识拉住了戚容的手臂,嗓音紧绷着解释:“我只是以为你又在开玩笑,而且,捉迷藏是小孩子才玩的……”
这就哄好了。
戚容勾了下唇角,眸光戏谑,“难道你不是小孩?”
魏弋眉眼压低,脖颈与脸颊都爬上了些羞恼的薄红,还傻里傻气地辩驳:“我不是!你别取笑我了。”
戚容附和地点了下头,眼中笑意却出卖了他,那含笑的漂亮眼睛看得魏弋又羞赧又气恼,涨红了一张脸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耳边听到一些嘈杂动静,戚容分出一点注意去留意外面,透过滑梯的缝隙,看到了一群孩子浩浩荡荡地往这边走。
似乎还有一个瘦高的人和他们走在一起。
戚容眯了眯眼,转回头看向魏弋,竖起一根手指轻抵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游戏要开始了。”
虽然还有很多话想说,但魏弋听话还是地闭紧了嘴巴。
这一方小空间再次静了下来,外面的动静在这时清晰地飘入两人耳中。
“奇怪,刚才还在这里呢,真的,我没有骗人!可能他们是先藏起来了……”
“小胖,你说他真的很好看,有多好看?难道比黎哥哥还要好看吗?”
那被人叫做小胖的小孩不服气地反驳回去:“我才没有骗人,是真的!”
眼看几个小孩要吵起来,一道清凉如水的嗓音适时出声:“好了好了,小胖,苏苏,不许闹别扭,我是陪你们玩游戏的,如果不和好那我现在就要走了。”
这话一出,几个孩子立刻闹了起来,两个小孩迫于无奈还是拉钩和好了,一阵哄闹后,一群小孩围着那瘦高的青年叽叽喳喳说起了话。
抽签的方式最终选中了瘦高青年为捉人的“猫”,人群一哄而散,游戏正式开始。
三十秒后,戚容看到眼上蒙了眼罩的青年试探地朝一个方向走去。
运动场很静,几个小孩捂住嘴蹲在地上,葡萄似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那个瘦高青年。
站累了,戚容抬手搭上魏弋肩膀,换了个姿势,一手插兜,眼神关注着运动场上的动向。
魏弋任劳任怨地充当人形支架,因为距离迫近,青年身上那股子清新的浅香便密密麻麻地拢了过来,魏弋鼻尖发痒,又不好抬手揉一揉,只好转头,去看运动场转移注意力。
可隔着头顶滑梯的缝隙,他只看到一个身穿灰色卫衣的清瘦背影。
看了眼双方的距离,魏弋抿了抿唇,压低嗓音悄声对戚容说:“他在另一边,我们躲在这里,等到最后直接去出发点。”
按照捉迷藏的规矩,躲藏到最后并且回到出发点的人可以直接成为下一场的躲藏者,就算胜利。
如果戚容想赢,这是唯一的办法。
可他没想到,戚容在听完他的话后,反而毫不遮掩音量的笑问了句:“你说什么?”
这话一出,魏弋吓得去捂他的嘴。
原本正走向另一个方向的青年也停下了脚步,迟疑地向后看了看。
魏弋光顾着留意场上,丝毫没注意两人已经靠得很近,戚容抬眼看他,眸光潋滟的眼睛轻微眯了下。
一个幼稚的游戏,也玩的这么认真。
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子。
戚容轻嗤,可内心却也随着这个想法轻飘飘地,升不起任何负面情绪。
运动场上又静了好一会,青年终于重新迈开腿,朝面前蹲在地上的一个小孩摸索着走去。
魏弋松了口,转回头终于注意到了眼前的情形。
戚容的脸被他的手捂得只剩一双眼睛,此时正似笑非笑地觑着他,没见恼意,兴味居多。
可尽管如此,魏弋依旧觉得窘迫,掌心又热又痒,好像有什么东西轻轻蹭了下。
无声地对视了几秒,魏弋呆呆地忘了收回手。
戚容看着他,似乎是意外地挑了挑眉梢。
那挑眉自带一种与他并不相称的野性与痞气,昳丽眉眼舒展开来,英气毕现。
突然,掌心便被什么湿且软的东西一扫而过了。
意识到那是什么后,魏弋像被烫到般飞快抽回了手。
魏弋仓皇抬眼,只看到了青年自唇角舔过的一点润红舌尖。
骨节分明的大手自脸上撤走,戚容意犹未尽地眯了眯眼,无辜地冲他笑了。
魏弋连多看一眼自己手掌的都不敢,僵硬着手臂将那只手背在了身后,脸色红得不像话,连话都说得结结巴巴:“你怎么、怎么,我……”
手指沾染的滑腻触感挥之不去,掌心的一点濡湿存在感明显,五指徒劳地张握了几下,魏弋抖着手没握下去。
可始作俑者却在这时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他的唇,凑近他悄声咬耳朵:“小点声,一会把人招来,我们就要被抓走了。”
魏弋心跳得厉害,喉结无意识地滑动了几下,被眼前情形逼得眼底都红了,“学长,是你先……”
说到一半,魏弋却说不下去。
和戚容诡辩,他向来毫无胜算。
对方总有办法轻易扭转局势,任他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戚容就是这么一个顽劣又恶趣味的人。
可是,却偏偏让人讨厌不起来……
戚容还在这时饶有兴致地追问:“我怎么了?”
这一次魏弋不再上当,摇了摇头闭紧嘴巴不再接话。
另一边,已经成功抓到了小胖的青年方向一转,试探地朝着运动器械这边走来。
戚容姿势不变,眼睛落在越走越近的青年身上,偏头凑近魏弋耳边低声说:“现在要被抓到了,怎么办?”
可他话中没有丝毫紧迫意味,这话说得毫无诚意,轻飘又散漫,莫名让人觉得他很有把握。
魏弋抿了抿唇,终于忍不住顺着戚容的视线转头去看,看了一眼,他又回过头,垂眼看着眼前和他凑得极近的青年,嗓音不自觉地放轻了,“……那你说怎么办?”
闻言,戚容撩起眼皮笑看了他一眼。
魏弋心口一热。
恍然间,他好似回到了幼时,在福利院和戚容一起做游戏的时候。
“闭上眼睛……”
小男孩捂住了他的双眼,在他耳边悄声说着话,于是他就听话地闭上了双眼,在原地等着他来找他。
只是小魏弋一直将800个数字来回数了两遍,也没有等来那个向他许下承诺的小孩。
小孩就此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如今,面前眉眼昳丽漂亮的青年用着和那时一样的诱哄语气对他说:
“闭上眼睛,相信我。”
这一次,魏弋几乎想也不想地抓住了戚容的手,他呼吸略微粗重的喘了下,没什么犹豫地应了一声:“……好。”
然后他拉起戚容的手,盖上了自己的双眼。
第22章
戚容没有告诉魏弋,他并不打算离开这里。
黎黎的出现在他意料之外。
但他不想再像个失败者一样躲避着他,上一次的失控还历历在目,他因为这该死的剧情失控了,险些就要毁了这一切。
既然黎歌也出现在这里,那就好好玩一场,赌一赌黎歌最后能不能找到他和魏弋。
赌赢了,庄家通吃。
赌输了,大不了就提前结束游戏。
他的生活只不过会少一些乐子,仅此而已。
戚容看了眼面前拉住他全身心信任着的高大青年,无声地笑了。
瞧啊,这个傻子不知想到了什么,拉着他的手就好像得到了全世界。
是他先和魏弋相遇的,无论结果如何,他都赢定了。
视野中,黎歌越走越近,戚容透过滑梯的缝隙,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外面身影渐渐清晰起来的青年。
黎黎戴着的黑色眼罩遮挡了他的眉眼,只露出一截秀气的下颌和唇形漂亮的嘴唇,这样看,戚容没法想象出那张和自己相似的脸会露出什么表情。
那天下午,有关黎歌生平的所有资料出现在他的桌面上,戚容无声地翻了很久。
第一页便是青年的证件照。
小的时候,他和黎歌真的很像,所以他们总是喜欢玩一些假扮对方的游戏,但遗憾的是,每次母亲总会认出他们来。
其实,他知道自己和弟弟很容易区分,弟弟比他开朗爱笑,也比他乖巧懂事,而他就总是装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被父亲说是少年老成。
只不过父亲总乐于陪他们一起胡闹,再假装他们两个真的很像。
很奇怪,明明他不记得了大部分的事,但这些小事却还清晰的印在脑海中,恍惚地就好像是昨天发生的事。
戚容眼睫颤了颤,眨去了眼中的涩意,终于将目光重新挪开,放回了面前的魏弋身上。
魏弋看不见他,于是戚容肆无忌惮地释放自己的情绪。
所以,这个傻子是怎么将他们搞混的呢。
他怎么能将他们两个搞混。
魏弋就这么将他心心念念想了十几年的人轻易地认错,简直是最大的笑话。
戚容直到今日才发现,或许因为他的一个念头,他也不可避免地入了局,成了这个偌大棋盘中的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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