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水滴贴近皮肤却莫名带来血液沸腾般的灼热。云泆捂住心口,听见怦然的跳动声。
不知是不是闻牧远的礼物起了作用,云泆腺体的后遗症逐渐减轻,修复速度也快了不少。
估计了一下自己身体的承受范围,顺便参考了秦羽的意见,云泆逐步恢复到以往的工作量。
接下来的日子二人都在首都忙得连轴转。
闻牧远在首都的军营帮忙操练,这边的士兵大多出生不错,缺少锻炼,所受的训练也远不如边境的将士。
闻牧远对自身的要求苛刻严格,对下属亦然。那满营的士兵现在一见到闻上校就腿软。
不是闻见他的信息素想跪,就是被他训得神志不清。
离开了云泆闻牧远又变回在南境的冷硬,白天板着脸一刻不松,士兵遇见他都想绕道走。
首都也有不少他昔日的同僚,偶有一两个敢开玩笑的冲他说:“还以为闻上校结婚了会变温柔呢,没想到还是老样子啊。”
23岁的闻牧远听见老毫无反应,结婚一词倒是让他面色柔和了一瞬。有个士兵见状想偷个懒,一口气才松到一半,只见下一秒闻上校的眼神就凌厉地扫过来,那士兵立马僵住,再不敢多动。
云泆每天去中心塔处理事务,顺便帮忙跟进邓兴的调查。
瞿千岱对那些毒瘤的扫除仍在进行,目前已触及到席家的领域。这是块难啃的硬骨头,贸然不得。
平心而论,瞿千岱的根基远不如席任深厚。席家在中心城扎根这么多年也不是吃素的,席任的父亲,如今席家说话的人,正是联盟上一任总统席明函。他在职时已为自己的接班人做了不少准备,只是没想到会被半路杀出的瞿千岱以微弱民意优势胜出。
席明函一直主张民主,而瞿千岱恰巧就是民主的产物。他无力更改众目睽睽之下诞生的结果,但此后瞿千岱明里暗里遭遇的事情未必没有他的手笔。
中心塔内派系泾渭分明,两方人马之间像是有一道看不见的线,不同立场的人被清楚分开。
云泆以前常驻边境,战争激烈展开的地方政治斗争反倒被血肉掩埋下去,因为敌人是唯一的,但在中心城凡事要留个心眼,他也不例外。
警署查出邓兴的工厂建在帝国边境处,那里落后偏远,最不缺的就是廉价劳动力。从官方的记录看工厂所在的那块地皮属于邓兴的情人,但明眼人都知道这是邓兴的私人财产。
这工厂套了个食品加工厂的壳子,表面做的是正经生意,实际上是走私物品的源头。
他很聪明,知道把东西运到帝国去贩卖,这样一来,哪怕在联盟境内被抓住也有辩解的余地。两国战争未息,诸如此类跨国的事件不好处理,邓兴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放开胆子买卖。帝国那头肯定有人与他接应,至于那人是不是修顿,这就无从查证了。
等警署最早派出的人到那里时,工厂的食品生产线仍在继续运作,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妥。
当时去的警员不多,只是先行探查情况,食品工厂的负责人见警察来吓坏了,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
后来深入下去才发现邓兴的制药厂原来藏在地底,不大的空间竟开辟出好几层地下室。而那些在当地招募的工人只被投入到地上的合法产业里,而底下的工厂早已人去楼空。
邓兴嘴硬,说自己生产的就是稍微次等一些的药物,没别的。
而调查那边单凭剩下的仪器也很难确定具体生产的物品种类,详细结果还要等化验团队。当地警方已把工厂控制起来,静候联盟的下一步命令。
云泆和瞿千岱打商量,他准备前去亲自查探一番。他担心有人会浑水摸鱼,趁机毁灭证据。如今前线战事不吃紧,他想亲自处理这些事。
瞿千岱应下他的请求,捏了捏眉心,神色透出几分疲惫。
云泆看着瞿千岱反常的脸色,他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会难掩颓然:“你看起来身体情况比我还糟糕,是和邱医生有关吧。”
“是,”他答得坦诚,“之前崔妙妙那头我让人接着查过,她和邱谓之通话记录早就没了,至于其他更是太久远,什么也查不出。”
云泆不蠢,这么多年明里暗里种种表现让瞿千岱的心思几乎无可避免地袒露在他们这些知情人面前。
他是天生的领导者,云泆在见他第一面就从他身上看到久违的正直。自从政以来,他的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民生建设、改革和边防之上。中心城的倾轧是必须要过的坎,但那并非他所愿。
云泆劝慰:“事情过去那么久了,你还没放下吗?”
瞿千岱偏头看向窗外,右侧眉骨上一道淡淡的疤痕离开头发的遮挡露出,他静默良久最后嗤笑道:
“这点时间,不够放下一个人。”向来沉稳的他说这话时难掩几分桀骜,谁又知道如今的总统多年前是一个贫民窟的混混。
曾有一双手带他脱离泥沼,可现在他功成名就,却怎么也找不到当年的人。
说着瞿千岱又看向云泆,他恢复平静,忠告道:
“云泆,希望你不会像我一样。”
第31章 工厂
云泆到家已是深夜,中心塔中只剩轮到晚班的人,白天人来人往的地方眼下空无一人。
秋意渐浓,迎面吹来的风带着凉意,云泆出门时顺手把闻牧远早上给的围巾围上,腺体被层层保护立马好受不少。
此前积压的所有文件已处理完毕,云泆腾出一天时间外出调查。那个工厂坐落于一个叫多玛的小镇,离中心城有些远,经济算不上发达,勉强够到联盟平均水平。
此行他需要一个帮手,而闻牧远正是眼下最好的人选。
走到家门口,他看见屋外灯火莹莹,玻璃窗兜不住的光洒落在院门口,黑夜都被逼退,花园包裹着中心的房子透出温馨静谧。
以前云泆回来也是这个时间,只不过那时迎接他的只是一件用于落脚的暗室。
脑子里大大小小的事交杂着,他本有些头疼,可一看到眼前的亮光,云泆的心情突然从低谷跃升而起。
结了婚到底还是还是不一样,起码他现在的伴侣是个很体贴的人。云泆走向家的脚步变快,他噙着笑推开门,恰巧与站在玄关的闻牧远正面相撞。
“我听见声音刚要去出去。”闻牧远穿着背心,双臂的蜜色的肌肉紧实好看。他额角还在往下滴汗,显然刚从训练室里出来。
云泆眉眼一弯,问他:“听得这么清楚,在等我呢?”
闻牧远老实站在一边看着他,说的话也老实:“嗯,等你回来。”
“抱歉,我处理文件都会有点久,下次回来晚的话我跟你说一声。”云泆这会忽然想起小时候云瑞玉有事不回家也会和顾逸青报备,如今自己晚归一言不发还要让伴侣等待,似乎是不太好。
他想着下次一定要纠正这不好的习惯,却见闻牧远摇摇头说:“没事的。”
alpha的黑短的头发长了些,湿透后垂下遮住了眉弓,让那张本显冷硬的脸看起来柔软不少。
自从云泆提过建议后,闻牧远十分听话地在家里显露本体。此时的他蛇鳞覆满一侧手臂,那条尾巴也比平时粗壮不少,一看就是训练充血的结果,云泆盯着黑亮的尾巴尖俯身摸了摸,一天不见的尾巴亲昵地向他示好。
摸了好一会云泆才舍得起身。闻牧远脖子微红,俨然有向上蔓延的趋势,也不知道是训练还是什么别的缘故。
“明天我要出个外勤,和我一块吗闻上校?”
云泆把多玛那边调查的情况给他复述了一遍,二人此前行动就配合默契,闻牧远的能力他很信得过,不然他也不会在这样小的年纪就成为南境的中流砥柱。
闻牧远没犹豫,直接道:“我和你一块去。”
“行,那就一块去,”二人一拍即合,很快就把接下来的行程定好。
云泆腰背有些泛酸,他顺势在沙发上坐下,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杯玻璃罩盖着的牛奶,像是担心里头落灰。
他眯着眼问:“这是给我的?”
闻牧远说是,也在一旁坐下。一天没见云泆,他实在想念,一秒都不舍得移开目光。
云泆近来或许是因为伏案久了,回家喜欢在沙发上坐着休息一会,闻牧远话不多,但这些小细节都看在眼里。
上一次临时标记过去没多久,二人信息素的连接依旧紧密,云泆喝着牛奶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扫过,一阵泛痒。
他抬眸看向闻牧远,只见alpha全神贯注地看着他,尾巴在地上不自主地摇晃。
云泆失笑,他一把捞起蛇尾,调侃道:“你到底是蛇还是狗,我以前怎么没见过蛇还会晃尾巴的。”
他说着,看见手里的尾巴僵直了一瞬,随后蔫软下去没了动静。
“这是怎么了?”云泆惊奇,捏着它晃了晃。
闻牧远正襟危坐答道:“它可能以为你不喜欢这样。”
云泆闻言连忙否认,他低头把尾巴拿到脸旁靠了靠:“没有不喜欢,很可爱。”
果然,他这话一出尾巴立马恢复了活力,在他手里旋转扭动,鳞片都舒张开来。它挺动着翻过身,露出平滑的腹部,像是寻常宠物翻肚皮一样让云泆上手摸。
黑蛇的腹部的颜色不同于他的鳞片,并非漆黑而是偏深的灰色。那一整片皮肤平滑细腻,只有几道浅浅的纹路,摸起来手感出奇的好。
闻牧远额角轻跳,他在潜意识里让尾巴别这么过分,只可惜尾巴完全忽略过他的命令,全凭心意卖萌,想要讨取云泆欢心的野心不加掩饰。
云泆不知道那头的人兽在心里打架,只是再次暗叹闻牧远真是完美的伴侣人选,他曾经想养蛇的愿望竟在这会得到了实现。
北境刚和闻上校见面时他还能勉强收敛,如今临时标记都做了三次,玩玩尾巴应该没什么吧。
第二天就要出发,云泆恋恋不舍松手准备上楼洗漱,他把杯中剩下的牛奶喝完,闻牧远见状从顺如流拿过空杯走进厨房。
云泆看着走远的alpha心痒痒,问道:“闻上校,你对谁都这么体贴吗?”
闻牧远脚步一滞,像是再斟酌如何回答:“我在学习如何做好一个合格的伴侣。”
“是吗,”云泆笑着看他,“那我也向你学习一下。”
闻牧远闻言怔了怔,随后闷声应道:“好的。”
云泆在心里琢磨着,虽然他和闻牧远结婚动机不纯,但目前看来二人十分契合,继续发展下去也未尝不可。
翌日天还未亮他们就出发离开了中心城。
隔绝可能发生的窥探后云泆亲自驾驶飞行器出发,天色尚暗,飞行器的到来不会引人关注。距他腺体受伤一事发生已过了将近两个月,这大概是他从17岁以来最平和的时光,许久没摸过飞行器,云泆到落地仍意犹未尽。
把飞行器停在多玛郊区的荒林外,它很好地隐匿其中,远远望去察觉不出什么。
当地人口众多,他们租了一辆汽车,佯装成普通的外来者进入多玛。
多玛的城区不算落后,多年前就已摆脱贫民窟的样式,只是当地人文化水平不高,他们所能从事的大多为劳动力产业。
邓兴的工厂选在这很讲究,当地工厂林立,多一个也不会怎样,迟钝的居民更不会觉得一个食品加工厂会有古怪。
但若是想要长久稳定地走私,邓兴那老家伙肯定少不了要在当地疏通关系。如今情况不明,云泆心中存疑,所以这次调查他绕过了当地的警方。中心城警署派来的人如今也在多玛警局,必要时还是先与他们联系。
他和闻牧远稍稍乔装,在工厂附近的居民区走了走,没看出什么异常。
当地警局人手不足,工厂的守备较为松散。云泆找了个角落,轻而易举翻进了生锈的围栏,闻牧远紧随其后,二人向里走去。
之前的调查告一段落,该取证的东西也都收集完毕,现在工厂内部空无一人,原本食品厂的员工也通通被遣散回家。
云泆来之前看过地图,对立面的格局了然于心。这间工厂大门小门前前后后加在一起足有七八个,警员守在外头,正对南面的大门紧闭不易通过。
西侧小门的锁倒是简单,闻牧远很快就开了门。云泆挑眉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反手把门掩上后往里走。
工厂地上就是寻常食品加工厂的模样,通往地下的通道在靠北一侧,那里十分隐蔽,墙上的门开在在转角看似平平无奇的墙上,寻常工人根本不会到这来,更别提发现了。
就连警署也是进来搜摸了老半天才发觉不对劲。
那扇暗门背后是一个普通的楼梯间,而通至地下工厂的门锁着,上面赫然是一把生物锁。云泆带了破解器,那扇厚重的大门被缓缓推开。
虽然这生意是邓兴在做,但就警署的调查来看,这些年他从未踏足过多玛,想来具体的走私营生并不是他在负责。
邓兴某方面看起来更像个被扔出来顶锅的,这些事挂在他的名头下,具体经手的人却不甚清晰,他应当是知道不少的,但再问下去就怎么也不肯开口了。
门一开,周围空气骤然降低不少,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混合着灰尘与水腥气的怪异味道。
闻牧远对气味比云泆敏感,他不禁皱眉,这味道有些奇怪却又让他觉得莫名熟悉。
“进去看看。”云泆冲闻牧远道。
里面的陈设和发到中心城的照片一样,大多是一些制药仪器。多玛当地警员只是拍照取证,没有破坏现场,不少仪器上都落满了灰尘,看着那厚度,云泆估计这里已经废弃超过两个月了。
这地下工厂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古怪,周围的强制以及摆放仪器的台面等统统都是白色,这个颜色让原本有些逼仄地地下室看起来宽阔不少,但放在走私制药上又显得不太合理。
闻牧远在不远处查看,那处桌面下有一个小夹层,里头摆着好几只玻璃器皿,它们看起来很新,堆积在一块看不出什么名堂。闻牧远戴上手套,从里面拿了一个出来凑近嗅闻。
云泆见状走近问他有什么发现。
闻牧远神色变化,他眉心紧锁开口道:“这个玻璃器皿上有之前盛放的液体残留的味道,这里的警员可能没发现这不对劲,因为味道很淡。”
“但是这和我以前在实验室里每天接触到的营养液气味很相似。”
云泆面色瞬间凝重,他问:“你确定吗。”
闻牧远点点头,他对自己的嗅觉和记忆很自信。实验体身上的基因变异让他的大脑很早就开始发育,速度也比普通婴儿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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