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埃尔博伦家族举办欢庆酒会,这是一个相对轻松的场合,可以供各方势力交涉攀谈,比起白日的仪式更得人心。
西侧主宅灯火通明,光线穿过花园几乎能打亮一片天空。云泆站在阳台上远远望去,只能看见幢幢人影和斑斓的树枝。
他低头看了眼时间,此时距离午夜时分还有一会儿。
将需要的东西收拾好,云泆和闻牧远在身上嵌入记录仪并且加强了和沙鹰的通讯。
随着时间一点点往后推移,主宅那头的动静越来越小,似乎有很多人已经离去,车辆启动的引擎声在黑夜里隐约可闻。
但离开的或许还是少数,大部分人正在等待着某一时刻的到来,随后与人潮一起投入下一场狂欢。
云泆和闻牧远掐着点出门,楼下的卫兵本想阻拦,但在看到他们手中的信封时又默默退了回去。
整座庄园都笼罩在一种心照不宣的氛围之中,云泆在穿过铁门前牵了牵闻牧远的手。
闻牧远的手在他触碰时倏然收紧,掌心脉络相贴,短暂的一牵后二人在同一时刻默契地松开了手。
穿过小门后一个庄园的佣人拦住了他们,云泆确信此前没有见过他。
那个佣人微微欠身,开口道:“请二位和我来。”
他说着走上了一条与之前截然不同的路,小径蜿蜒,直抵花园深处。
云泆依言跟上,几经辗转后他们停在一片密匝的花墙前。那里看起来并没有门,与此同时空无一人。
佣人走上前,不知道按在哪一处,墙上的藤蔓花茎竟然自动退开,随之而来的是缓缓移开的墙壁。不过片刻,一条通往地下的通道在他们面前无声打开。
“请进吧,里面自会有人为二位提供指引。祝你们收获一个愉快的夜晚。”
这条位于地下的通道幽长深邃,周围的墙面看起来有些古怪。云泆回头看了一眼,进来的门已经自动合上,他走到墙边轻轻摸了摸,洁白的墙壁有些凹凸不平,一些白灰落在云泆指腹,抿起来手感有些奇特。
“怎么了?”闻牧远问。
“这是新刷不久的墙。”云泆收回手,“其他没什么,我们先往前走吧。”
通道尽头是一扇铜门,他们刚走到门前,那扇门就徐徐向里打开。
两个侍者弯腰相迎,喧哗的人声登时冲撞入耳。很显然,他们已经来到了“乐园”。
门口的侍者十分怪异地蒙住了眼,他们为来人递上面具和斗篷,说:“请您按要求佩戴。”
面具的颜色对应邀请函的颜色,云泆和闻牧远分别接过。面具不大,正好能将上半张脸遮住。斗篷则是简单的灰色,二人都一样。
侍者拿过他们的邀请函投入一旁的盒子,让他们进入内厅后寻找同样颜色的区域坐下,不要弄混,也不要随意走动,一切行为举止都要遵循场内指引。说完他们就静静回到门边,不再多言。
面具遮挡了一部分视线,云泆和闻牧远一道往前走。又绕过一个转角,人声越来越响,最后的幕布掀开,炫目的灯光先于一切抵达,嬉笑声奔涌而来,云泆看清了眼前的场景。
这是一个巨大的宴会厅,头顶坠下一个数不清层数的水晶吊灯,形形色色的人在这里走动,笑声不断。
整块区域被分成三个颜色,绿色,蓝色和紫色,对应着不同的身份。
在场大多数人都带着紫色的面具,他们身上不仅没有灰蒙蒙的外袍,反倒是穿着光鲜亮丽的各式礼服。
这些人觥筹交错,与一旁蓝色绿色面具的拥有者截然不同。他们在这个宴会厅里自在舒适,如鱼得水,反观另两个颜色的人,多少有些拘谨。
“看来等会我们要被分开了,到时候见机行事。”云泆侧头对闻牧远快速道。
闻牧远点点头,他扫视而过,在那些紫色的身影里捡到了许多熟人。他对人的外貌和体型可以说是过目不忘,因此单单戴上一个面具对他而言没有任何作用,那些举着酒杯的人里有帝国财政部的大臣,空军上校,甚至一些政坛核心人物。还有许多人站在远处被人群遮挡,一闪而过时间太短,闻牧远没有看清。
他们在站在人群中,似乎完全不担心自己的身份会被发现,大声交谈的话音里满是毫无顾忌的嚣张。
过了没多久,墙上硕大的时钟秒针轻动,三针合一指向了十二点。
“咚——咚——”午夜的钟声悄然到来。
内厅不知从哪忽然冒出来许多侍者,安排着全场的人去往他们该去的位置。云泆和闻牧远被分开,隔着紫色的区域,距离遥远看不清对方的身影。
在所有人坐定后他们脚下的场地开始骤然变化,坐着人的位置开始像台阶一样逐层升高,而刚才中央的位置则缓缓下降。
一个罩着黑袍的人无声无息出现在中央区域,深色的衣袍将他的脸完全笼罩,那件衣服像是经过特殊处理,望进去只能看见一片漆黑。
他大手一挥,周围沉寂的灯光瞬间亮起,将整个场地包裹。
不知身份不知性别,黑袍人的声音沙哑低沉,在众人的瞩目下他静静地宣布了狂欢序章的第一音:
“欢迎各位在午夜时分来到这里,‘乐园’即将为您开启。”
“愿您拥有一段美好的旅程。”
第63章 杀戮
黑袍人话音刚落,戴着紫色面具的贵宾们就纷纷鼓掌,位于他们旁边的两帮人不知所以然,最后也就随大流一道鼓起掌来。
云泆被陌生人夹在中间,坐在他右手边的应该是个beta,云泆能明显察觉到他身上没有任何信息素波动,而那双鼓掌的手上看得见茧子,像是常年从事粗重的活留下的。
普通人?云泆留了个心眼,他闭上眼细细感知,不知为何,蓝色区域内部除了他之外的存在似乎都是beta。他蹙眉,总觉得这不是巧合。
过了一会掌声渐稀,黑袍人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全场安静。
他说:“相信各位已经急不可耐了,那么接下来我们进入正题。”
“第一个环节,我们为大家准备了世界上最为稀有的珍宝,只要举起你们手边的牌子,这些美丽的小玩意就属于你。但切记,每个人只能从乐园带走一件物品,如果多人举牌,那么你们就需要进行竞价,最后价高者得。”
中央区域的人似乎都深谙这些规则,并没有发出什么疑问。但两边的人不同,他们低下头开始窃窃私语,云泆刚才观察过的那个beta也侧过身问道:“诶,你知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云泆摇摇头,问他:“你是怎么到这来的。”
“我收到了邀请就来了,这么大个家族,原本想来长长见识来着。谁知道奇奇怪怪弄这么一出。”beta低声嘀咕着。
两侧的嘈杂声响越来越大,立在过道里的卫兵突然朝天上开了一枪,顿时全场噤声,大家都不敢再过多言语。
黑袍人没有在意这小小的插曲,他说:“那么有请我们今晚第一件拍品。”
位于中央的圆台旋转上升,最后露出一只熟悉的木盒,里面盛放着两块晶莹剔透的玉石,那赫然是云泆和闻牧远第一天见到的那两块。成色,透度和细小的纹路几乎一模一样。就连黑袍人口中的介绍词都是云泆和闻牧远上交的那一份。
沙鹰在频道里也确认了这一点,云泆凝神,等候着将要发生的事。
这两块玉石放在外界确实是极为珍贵的存在,但在这样的地方却显得不那么特别,紫色的区域静默了好一会儿。良久,一块精致的牌子被缓缓举起,那人沉声道:“我要了。”
云泆侧目,视线被人群遮挡得厉害,他只能看见那人的袖口很规整,是标准的办公西装样式。
黑袍人的话语里带着笑意,“这位先生举起了牌子,还有其他人吗?”
他倒数了三声,但直到最后也没有人选择与方才举牌的人竞价,黑袍人见状高声宣布了第一件拍品的归属。圆台下降又上升,场上的拍品已然换成了下一件。
此后的流程与之前基本一样,云泆坐在位置上看着前六件拍品流水一样过去。那些他和闻牧远鉴定过的宝物悉数出现在了这场拍卖会上。
蓝色区域的人因为这些名贵的东西惊呼不已,只可惜他们没有举牌的权利,连高声说话都不被允许,只能面面相觑或是小声低语。
前六件拍品的拍卖过程非常和谐,只要有一人举牌其他就无人再竞价,黑袍人宣布当前拍品的归属后圆台就会自动轮换下一件。
等到第七件,他特地卖了个关子,说:“接下来的东西,我想各位一定会满意。”
话音刚落,圆台上的东西就换成了一只绿色的针剂和一瓶白色液体。
黑袍人介绍到:“这支针剂名为‘金翠羽’,只要注射它,你就有可能获取一种特殊的能力,譬如更敏锐的大脑,矫健的四肢,甚至——变异。你所能想象到的变异他它都有可能发生。”
台下响起阵阵惊呼,他说的话使中央的人都震惊不已。
“不过各位不用担心,”黑袍人马上补充,“能将这样东西拿到大家面前我们自然不会毫无准备,研发至今,金翠羽的副作用已经不断变弱,可以说是微乎其微。并且,如果在注射后身体出现异状,只要服下这瓶白色的药剂,一切都会恢复常态。”
有几个人似乎对这件拍品不太满意,黑袍人摆摆手说:“各位稍安勿躁,这很有趣不是吗,在我看来这可是很难得的一次尝试。相信在场总会有人和我想法一致,想要一试吧?”
他的话语似乎是引诱,但说的确实不错,许多人来这本就图一个猎奇,这支别样的针剂顿时吸引了许多目光。
而云泆自黑袍人开始介绍,就一直盯着那瓶白色的液体。
金翠羽,名头倒是好听,但细细想来,这针剂却与南境爆炸式散开的毒气十分相似。
同样是变异,只不过一个是成功品,一个是失败品。成败的天堑使这两者落入截然不同的境地,一个让人趋之若鹜,一个叫人避之不及。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那瓶白色液体可以解决金翠羽的副作用,那大概率也能化解南境当前的困境,而这正是云泆来此的目的。但他身处蓝色区域,眼下并没有举牌的权利,此时只能密切关注最后是谁拿到了这件拍品。
这一轮拍卖的氛围有些紧张,不复此前的和谐,原本安静的人群纷纷举牌,想要得到这件拍品的归属权。不过十几秒,举起的牌子就达到了五块。
黑袍人扫视全场,语气激动又期待,他搓了搓手掌说:“那么我们就要进入喜闻乐见的竞拍环节了,这也算是今晚的第二个环节。”
“各位贵宾,你们准备好了吗?”
他的话语像是某种暗号,整个拍卖场瞬间安静下里。云泆离得很远,但还是第一时间发现了异常,绿色区域的靠近中央展台的那部分座椅竟然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似乎是一种标记。
下一秒,刚才举牌的几个人接过卫兵递来的枪,一转身就开枪射向坐在那些位置上的人。
砰砰的枪响将所有人打得心头一凛,云泆旁边有几个人立刻被吓得哭了出来。他们看不见绿色区域的具体情况,但不绝于耳的惨叫声不会骗人。
黑袍人口中所谓的竞拍,居然是杀人。
云泆快速抬起手捂住耳朵,使频道内的声音更清晰。
“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这是闻牧远的声音。云泆记得他坐得比较靠后,这场射击应该暂时还没波及那块区域。
沙鹰通过这些看到的听到的消息也拼凑出了个大概,他说:“普通子弹穿透不了上校的鳞片,据刚才的画面分析,那些枪械应该是最基础的种类,和上次伤到上校的枪械种类不同。”
闻牧远很轻地“嗯”了一声,之后就没了动静,频道内余下的只有绝望地啜泣和连绵不断的求饶声。
云泆心头沉重,不论这些人来自哪个国度,他们毕竟都是人,而正常的人又有几个能眼睁睁看着同类在面前凄惨死去而无动于衷。但那个黑袍人很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他不紧不慢地招呼卫兵控制现场,没一会就将所有人镇压而下。
除了紫色区域外的人怒不敢言,他们想要反抗,但是手无寸铁。黑洞洞的枪口指来,他们只能低下头,等待不知何时会再次挥下的的死神镰刀。
黑袍人动作轻快地清点着倒在地上的人,欣喜道:“六、七......看来这件拍品属于那位先生。”
他说着指向一个衣着讲究的男人,那人大腹便便,颇有些得意地将枪还给了卫兵,随后若无其事地回到了座位擦了擦手,淡然自若的样子任谁也看不出他刚刚杀了七个人。
云泆到此时才蓦然明白那些人存在于此的意义。杀戮是上层阶级与拍卖会之间的纽带,是名为保密的钥匙。只有人人手上都沾着血,大家都洗不干净,那么一切才是最安全的。
这不绝对是第一次发生,那些人的淡然与漠视需要一次次的重复才能形成。云泆低头,看见了指尖残留的白色粉末,他登时回想起走下来的通道和新刷的墙壁,那些一尘不染的洁白是在掩饰什么,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狂妄的上位者肆意地支配着蝼蚁的生死,将他们的生命和挣扎当成游戏的一环,用鲜血去攀比,最后夺下象征着荣膺的竞品。荒谬绝伦,人性尽丧。
云泆觉得被压制的腺体有些抽痛,破界边缘徘徊的信息素最后在主人的强压下沉寂回落。
不等众人缓过神,下一轮拍卖又已悄然开始。但这次圆台没有上升,反倒是黑袍人撤开了几步将中央的位置空了出来。
几秒后,一个更大的方形东西从地面下出现——那是一个巨大的铁笼。
铁笼里装着两个瑟瑟发抖的omega,其中一个长着猫耳朵猫尾巴,另一个的肩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羽毛,背后是一对洁白美丽的翅膀。这些并非外部装饰,而是自他们身体里生长出来的。
这两个omega皮肤白皙四肢瘦弱纤细,窝在铁笼一角,看起来轻飘飘的几乎没什么分量。那样的身材体型几乎能一下激起人的凌虐欲,黑袍人深知这一点,从一旁的箱子里找出了一条皮鞭。
沙鹰在那头看着眼前的画面喉头一紧,他磕磕巴巴说:“真,真的是陨落者。”
云泆没有完全认同,他眉头紧皱,“陨落者有最起码的自保能力,但他们......没有那样的能力。”
像是在印证他的话语,两个omega在众人炽热的注视下紧紧靠到一块儿,而黑袍人为了更好地展示,直接抄起鞭子向他们身上猛力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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