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牧远这会儿穿戴整齐,正要出门的时候被云泆一把拉住。下一刻,一条暖和的羊毛围巾从天而降套上了他的脖子,闻牧远偏头,看见云泆自己身上也戴着一条。他们两人各自的花色大差不差,像是情侣款。
闻牧远拉起围巾没过耳朵,随后牵住云泆的手,抿唇道:“我们走吧。”
汽车飞驰而过带来的风打乱了雪花的节奏,它们相互扶持着颤巍落下,最后成了车辙上一道不显眼的水痕。
夜晚的的军营来来往往的人依旧是不少,不论天气多么寒冷,每个人都军装笔挺。闻牧远抚平衣襟上的褶皱,把围巾一丝不茍地挂到臂弯里。他们二人不论在哪都十分瞩目,因此闻牧远躲在飞行器和地面的阴影中与云泆碰了碰额头。
“我走了。”alpha说话,呼出一口白气。
眉心相触,云泆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说:“到了那边记得报平安,不然我会担心你的,上校。”
闻牧远乖巧点头,上飞行器第一件事是将那条围巾安置妥当。
云泆见状不由失笑,但当舱门关闭,他听见引擎启动,那一刻他才恍然发觉自己的腺体有些隐隐作痛。浅思无果,愣神后他才意识到那是最直白的信息素在代替主人坦言不舍。
天空是浓密的乌黑,云层重迭交错,不甚光亮。一点白色的雪花落在云泆的眼角,他长睫轻颤,倏忽间那点雪就化为水汽,氤氲而去。
第76章 对比
“上将,您要进去吗,外面风大。”随行的小兵鼓起胆子开口,外边天太黑,加上这边的灯光线不好,他看不清云泆的神色。
话音被大风刮走了一半,面前的人闻言缓缓回头,温声对他说:“不用了,你自己回去吧。”
小兵睁大眼睛,看着云泆抬脚走向了出口的方向,黑色的军靴包裹住他修长笔直的小腿,踏过地面时那些积雪被挤压出咯吱的声响,他成了漫天白色里的一点。
风雪呼啸而过,小兵连忙抬手捂住了帽子想要往里去,他半眯着眼回头看,只见那道颀长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视野里。
车上的温度比外面好很多,云泆往手心哈了一口气,被冻得僵硬的指尖抓住机会恢复一点知觉。今天的天气实在有些无常,出门那会还有闻牧远陪着,因此云泆没叫司机,现在这里自然也只剩他一个人。
omega靠在驾驶室的车座上自嘲地笑了笑,空调吹出的暖风将他一点点解冻。
人真是由奢入俭难,习惯了闻牧远陪在身边,这会儿周围没有alpha的气味他还没适应过来。但在这样冰冷的时节里,他胸前的吊坠倒是火热滚烫,灼得胸口一片温热。
发情期已经结束,但云泆却觉得自己的信息素仍是不知足。
“真是的......”他甩了甩脑袋,暂时努力让自己不去想那些事情,调整导航定位,云泆一脚油门驶离了中心城的军营。
他和孟思兰约好了见一面,原本按照沈百川的说法,他们研究没有结束前所有的研究员都有统一的住所,大家集中在一块方便提高效率和人员管理。
但之前出了那样的事情,警署要将所有人全部排查一遍,因此研究的进度也受到一定耽搁,有人提议不如索性给他们放个短假。最后警署采纳了这个意见,所以云泆发消息询问时孟思兰让云泆直接去他的私宅。
孟思兰为人清俭,住的地方也朴实无华,城东这一片地段偏僻,他住的是一栋简单小楼,外头有一个小花园。这种样式的房子在中心城随处可见,普通的人家也住得起。孟思兰这种程度的科研人员住在这,确实是比较少见。
这边的城区相对而言要老旧一些,里面的路也弯弯绕绕,云泆上大学那会来过几次,现在对路线记的还算清楚。
这里的楼房不大整齐,外头的房子都是高层,一幢上住了十几户人家。云泆绕了几圈终于找地方把车停了,走到门口那会突然想起来,自己当年好像问过老师为什么一直住在这。
当时云泆不过十六七岁,但身量已经很高,超了孟思兰将近半个头。
他抱着厚厚一沓资料跟在孟思兰身后,亦步亦趋走过城东来到这里,没有多想就问了这个问题。
当时的院门还是简单的木头栅栏,上面缠满了漂亮的小花,黄白交错,绿叶郁郁。正是盛夏时节,孟思兰弯腰开门,顺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他笑了声说:“这是我和你师娘结婚那会住的房子,她喜欢这里,我就不搬了。”
彼时云泆对这些事情并不了解,但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应该是说错了话。对自己道德要求极高的云泆瞬间变成了一个苦瓜,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对不起。
孟思兰不以为意,只是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微笑着说:“不碍事,故去的人最害怕的是没有人记得她。”
“我留在这,出行买菜都方便,看着院里这些花花草草,我总会觉得,她好像还在我身边。”他的神色满是怀念,语气温柔。
云泆心里歉疚南消,后来从师兄那了解到,孟教授门前花园里的草木大多都是兰觅生前侍弄的。后来兰觅不在了,孟思兰接过手,将它们照料得很好。
冬天不比夏天,没有太多植物能在这样的天气里存活。云泆走到门前时花园看起来有些空,盆栽什么的都不见了踪影,想来是被收到了屋里。最外面的栅栏没有上锁,云泆推开后又将它掩回原位,还没敲响里面的门,一股热气就迎面而来。
“来啦,”孟教授手里端着一杯热茶,满脸笑意,“快进来,看看外面雪下成什么样了,别冻坏了。”
云泆和老师打招呼,在玄关的地方将自己身上的雪花擦拭干净,免得弄湿了里面的地板。
“老师身体还好吧,”云泆摘下军帽拿在手里,关切道,“之前听说研究项目出了点小插曲,不知道近来如何了。”
孟思兰招呼他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拿来一杯新鲜磨好热咖啡。
他在云泆对面坐下说:“我挺好的,那事你也听说了吧,哎哟,我当初也吓死了。”
老人摇摇头,失望又震惊,“我带了许林那么些年,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做出那样的事。但是研究还是要继续啊,研究院都发来消息了,让我明天就回去。”
云泆目前还没收到太确切的消息,因此不好和孟思兰多说什么。云泆欲言又止,风波将起,这偌大的中心城里云泆放不下的除开双亲,就只有孟思兰一人。
师徒二人许久未见,孟思兰也没忘了问问云泆的近况。
对亲长的询问云泆一贯报喜不报忧,窝在柔软的沙发里喝完了一整杯咖啡。
孟思兰中途起身去了一趟洗手间,云泆放下杯子环视了一周,屋子里的装潢用的都是原木,十分温馨。
客厅比起从前好像多了几个架子,它们搭在靠墙那一边,上面摆满了小盆栽。兴许是受自身信息素和孟思兰的影响,云泆对花草也格外偏爱,他走进细看,发现那些盆栽里都是些小苗,末端坠着一些不大的花苞。
孟思兰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他笑呵呵说:“这是我自己培育的花,好看吧。”
云泆点点头,“就是有些小,不知道以后会长什么样。”
“就在你身后呢,”孟思兰指了指云泆刚才坐的沙发后头,“那就是成体了,这是我用小水黄为样本培育的,开得久又漂亮,花比起原来会更密实。”
云泆顺着孟思兰指的地方看过去,果不其然,沙发靠背后头有一盆茂密的成体。它通体金黄花瓣紧簇,有些小水黄的影子但又不太像,看起来十分华丽。
“这花娇气得很,我试了好多年才成功种出来。”孟思兰的语气带着自豪,除开做实验,这就是他最爱做的事。
对于老师这爱好云泆心里清楚,读书那会老师就爱在实验室里捣鼓。孟思兰见他好像还挺喜欢,直接从架子上拿了一盆幼苗递给他。
“你带回去养来试试,这次新的一批我都改良过,只要温度湿度适宜应该都能活下来。”
老师的一片好意云泆欣然接受,回程的时候将那盆栽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副驾驶上。来这一趟亲自见过老师云泆才彻底放下心,他让对方别太心实验的事,孟思兰则让他回边境一切小心。
云泆捧着花盆回家时已经不早,他想起第一次见面孟思兰送闻牧远的那盆小水黄,于是走上了三楼阁楼。这里的房间基本被打通,各个区域一目了然,但是旁边还有一个不显眼的小隔间,算作微型花房,当年是用来给那几个孩子种东西用的。
因着那盆小水黄,云泆给里面配上了一个全自动的机器人。拉开灯,花架上空空荡荡只有一盆凋谢干净了的小水黄,云泆失笑,把刚才孟思兰送他的盆栽放到了旁边。
“委屈你了,给你找了个伴。”他的声音不响,但悉数被脚下的小机器人听了去。
“找个伴!找个伴!”小机器人快乐的重复,欢欣它的少得可怜的业务又多了一份。
之前没注意,云泆突然发现这小家伙还挺有趣。他半弯下腰,想要看看机器人还有没有电,这时后颈却突然一凉,随后什么黄色的东西徐徐飘落下来。
云泆定睛,发现那看起来像是孟思兰家沙发后面那株花的花瓣。云泆正想去捡,小机器人的轮子却不小心碾了过去,黄色花瓣被重量不小的家伙碾过,原本亮丽的颜色瞬间变成了深褐。
云泆伸出的手猛然愣住,一点昔日的记忆划过脑海。
熟悉的大小,熟悉的颜色,他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单如果他的感觉没有出错,那么眼前这个东西,长得几乎和他在多玛工厂地下实验室里发现的那个不知名样本一模一样。
“你先别动,一动都不要动。”云泆沉下声命令小机器人。
那小家伙被吓得一愣,立马说:“好的,主人。”
云泆的心无止境地往下沉,像是瞬间被浸入了寒凉的冰水。家里没有太多现成的工具,他快步找来塑封袋和镊子,小心翼翼地将地上的东西夹起放入袋子。
omega的脸色从来没有那么难看,眉心紧紧蹙在一块儿。膝盖抵着地面,他掏出通讯器直接拨通了一个电话,那头很快接通。
“还记得当初我在多玛收集的那个样本吗,唯一不确定来源的那个。”
“现在给我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我要做化验对比。”
云泆切断通讯,脸上一片凝重。他站起身直接向外走去,机器人慢吞吞地跟在后面,疑惑道:“主人,很晚了,你要出门吗?”
云泆回头瞥了一眼,话语里听不出情绪,“别乱跑,在家等我。”
瞿千岱的人和他一脉相承,干事动作快且利落。云泆一通电话他们很快就安排好了人员和地方,甚至去警署将原先那份样本都拿了过来。
准备做化验的人看起来波澜不惊,他对于突然在半夜被薅过来这件事毫无表示,只是平静地接过了云泆手里的袋子。
“大概要十五分钟,麻烦您在外面等一会儿。”他说完就转身进了实验室。
云泆提着的那口气没松,他不想坐下,于是抱臂靠在外面的白墙上。这里只有他和一个瞿千岱的手下,没有人说话,整条走廊安静的可怕。
十五分钟拉得很长,直到走廊尽头皮鞋落地的声音响起,近乎凝固一般的寂静才被打破。
瞿千岱穿着一身黑大衣匆匆走来,肩头是还未来得及融化的雪花。alpha金色的眼眸锐利无比,他看向云泆问道:“还没出结果?”
“快了。”云泆简短答。
瞿千岱点点头,和他一块靠在旁边等,原本站在那的下属见状到外面去给他们看门,走到屋外才看见外面竟然还有七八个人。里面除了李昭全是瞿千岱的保镖,下属愣了愣,李秘书解释道:“刚才外头好像有人跟踪,保险起见我把人都叫过来了。”
于是乎黑保镖乌压压站了一片,这个下属回过神来也站了进去。
或许是又过了一两分钟,那扇门被打开,穿着实验服的人走出来,一丝不茍的把报告递到了云泆手里。
云泆接过,动作带着点微不可察的颤抖,报告很薄,只有两页纸,结果翻开就是。
云泆的阅读速度一向很快,而且那个数值落在末尾,显眼万分。
[经鉴定,ab样本的基因重合度为99.97%]
“如你所料?”瞿千岱垂眸摘下手上的手套,语气笃定。
云泆缓慢颔首,心里闪过千百个猜测,并不愿将此事一锤定音。
“老师......这太荒谬了。”
“基因重合,这并不意味一定是他,”瞿千岱面容沉静,仿佛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在他那里激起波澜,“但我会让人从他那开始查。”
这些道理云泆都清楚,有些事无法感同身受,他作为与孟思兰亲近的人受到的冲击比谁都大,更需要一点时间缓解。
他偏头,目光触及门外乌漆嘛黑的一群alpha,“你阵仗不小。”
“李昭过虑了,”瞿千岱淡淡道,“这个节骨眼上没人敢让我死。”
也是,全国瞩目的南境在外界看来危机未解,而官方对外发布的公告里,这些事情都由瞿千岱一手操办,每一点推进和展开都会掀起千层波浪。
席明函就算想要下手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要是瞿千岱出了点闪失或是席家让人抓住了把柄,那席任就可以彻底退出总统的竞争了。
alpha在这时揉了揉自己的指节,他眼下是一片阴翳。
“我的人从许林身上找不出什么不对,而就在今天傍晚,他企图自杀。”瞿千岱说。
“他死了?”
瞿千岱不置可否,他平静道:“我的人及时分离了他的腺体,至于现在——他的腺体还活着。”
“而我们从他的腺体里,找到了一个装置,目前正在拆解。”
腺体还活着。那就暗示了人的下场,毕竟没有人能做到脱离腺体存活,就连云泆都不能。
瞿千岱的话语换来云泆短暂的愕然,但对此云泆并不反对。
他想起瞿千岱放纵失控的那一晚,猩红的火光最后熄灭在风里,这位从烂泥坑里爬出来的总统先生彻底舍弃了自己所有的心慈手软。
第77章 想念
“你注意分寸。”云泆将报告折迭,塞进内层口袋。
瞿千岱点头,说:“你之前那份样本我会让他们送回去的,免得有人发现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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