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维斯眼睛开始变红，他快要被愤怒冲昏头脑了。
同时他也感觉最近发生的一切都十分荒谬又不可思议。
他以为的坏人是蝙蝠侠和夜翼，然而事实却证明他们也许是真的在试图保护哥谭。他以为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是凯瑟琳这样的好人，然而却发现凯瑟琳才是伤害无辜之人的真正凶手。
可是如果继续往下深究，他却发现凯瑟琳本身也是受害者。约翰·斯科特从小到大都没有被人正常对待过，他压根就不知道正常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艾尔维斯突然发现，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正常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他一直以来都生活在自己脑海中所想象的那个世界里，或许他从来没有认识过真实的世界。
红头罩不是他爸爸，蝙蝠侠不是坏人，凯瑟琳也不是好人。
这个世界的一切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艾尔维斯看着那个逐渐失去生息的孩子，脑海中一片混乱。然后他看见蝙蝠侠将肾上腺素注射到那个孩子的身体里，看见他的胸口再次开始起伏。
艾尔维斯松了口气。
冰冷的手铐紧紧贴在他的手腕上，似乎成了他的枷锁。他想，他也许这辈子都忘不掉这种感觉。
被人禁锢在原地，失去自由的感觉。
不，战斗还没结束。
他今天一定要让凯瑟琳为这些可怜的孩子偿命。
艾尔维斯闭上眼睛，然后用力——
他的大拇指直接脱臼，然后从手铐里滑了出来。
“不——”
蝙蝠侠的飞镖挡住凯瑟琳的去路，他扭头看向艾尔维斯。
艾尔维斯向凯瑟琳冲过去。
凯瑟琳哈哈大笑，躲开艾尔维斯的攻击之后却又突然像蝙蝠侠开枪。
蝙蝠侠狼狈地躲开，结果却又中了达米安一脚。凯瑟琳改变方向，他的手已经伸向达米安的眼睛，中途却被艾尔维斯一爪子挠了上来。
四个人再度开始混战。
然而上帝却像是仍嫌这里的情况不够混乱一样，下一秒，一个戴着红色头盔的身影又从走廊的另一个方向冲了过来。
红头罩加入战斗，瞬间让这场战斗的局势变得更复杂起来。
艾尔维斯怒吼着要去杀了凯瑟琳，红头罩头痛地拎着自己的儿子不让他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那边的蝙蝠侠也同样拎着自己的儿子达米安，努力忍受儿子在他怀里继续对他拳打脚踢。
凯瑟琳撤离的道路被彻底堵住。他十分不甘心地将手伸向杰森怀里的艾尔维斯，同时另一只手又对着达米安和蝙蝠侠的方向开枪。
艾尔维斯对着红头罩大骂：“你他妈快放开我，我要杀了他！”
“这是大人的事，你给我乖乖回家睡觉，别忘了你还是个小学生。”杰森头痛地教育儿子。
不过这些话显然让艾尔维斯更生气了。
“你才应该乖乖回家睡觉！”艾尔维斯气得胸口发闷。
他终于忍不住又猛地吐出一口血。
这下把红头罩下了一跳，他急忙从口袋里掏出解毒剂，给艾尔维斯又来了一针。
那边的蝙蝠侠也给达米安又注射了一针解毒剂，不过他们随身携带的解毒剂恐怕只能勉强应对一些比较常见的毒药，等会还得带着两个孩子回蝙蝠洞去检查身体。
然而两个孩子一个都不肯听他们的话。
凯瑟琳被堵在红头罩和蝙蝠侠中间。
他眼神越发阴沉，他一只胳膊已经被艾尔维斯趁乱砍断了，另一只胳膊的枪口则被蝙蝠侠的飞镖堵住，在几分钟前已经炸了膛。
很显然，他已经没机会再逃跑了。
杰森把注射完解毒剂的艾尔维斯塞进蝙蝠侠怀里，然后掏出了他心爱的大口径手枪，狠狠对准了凯瑟琳的额头。
蝙蝠侠再度发出不赞同的声音：“红头罩，应该把他交给法律。”
“狗屁的法律。”杰森现在满肚子都是怒火。
下一秒，他就对着凯瑟琳开了两枪。
然而不出所料的是，蝙蝠侠依旧挡住了子弹，顺手将拎起凯瑟琳的衣领，用拳头狠狠质问他剩下的流浪儿在什么地方。
凯瑟琳犯下的罪恶绝对不止这几个孩子，他要问出剩下的受害者的情况。
安静了没有半分钟的玩具卖场再度响起打斗声，凯瑟琳引爆了被她放在附近的炸弹，大量掉落的石块和装饰物差点把几人埋在商场里。
艾尔维斯这会儿已经彻底动不了了，刚刚勉强的战斗显然已经耗尽了力气。
两个孩子折腾了一晚上，又是中毒，又是受伤，不仅下水捞尸体，还在商场里溜怪溜了一晚上，显然早就到达极限了。
虽然艾尔维斯没有承认，但杰森的到来确实让他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了下来。
放松下来的结果就是，他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发软的手脚，现在只能像只玩具猫一样，被蝙蝠侠拎在手里。
达米安的情况也和他差不多。
两人被红偷笑和蝙蝠侠带出摇摇欲坠的商场，昏迷不醒的凯瑟琳也已经被蝙蝠侠制服，浑身上下是来自蝙蝠侠的审讯伤口。
蝙蝠侠正在通知蝙蝠家族其他成员去救人，流浪儿的位置已经被他从凯瑟琳口中问出来。
天边已经泛起蒙蒙亮光，GCPD的警笛声从不远处传，凯瑟琳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醒了过来，大概是神经病总有点变态在身上，他一身伤口却还在神经质地哈哈大笑。
艾尔维斯剧烈地喘息。
手上被装了电锯的玩偶男孩躺在地上，电锯依旧在嗡嗡转动，那声音比三个孩子的呼吸声加起来要响10倍不止。
因为三个孩子中似乎已经有两个停止了呼吸，至少艾尔维斯已经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了。
蝙蝠侠和红头罩没有放弃，正在全力施救。
艾尔维斯眼前出现一片片黑影和光晕。他似乎看见了那些可悲的灵魂，正在逐渐升上天堂。
他们的眼神看上去无悲无喜。
可再仔细深究，却又带着无边的悲哀。
他们像是不能说话的玩偶，只能被迫将自己的命运放在别人手中。
艾尔维斯躺在地上，看向红头罩和蝙蝠侠奋力抢救几个孩子的身影。
他扭过头，达米安已经失去意识，正紧紧闭着双眼。他的伙伴被蝙蝠侠放在他身边。
艾尔维斯忍着剧痛努力撑起上半身。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他踉跄着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
刚刚被蝙蝠侠困住的时候，他悄悄偷走了一只蝙蝠镖。
蝙蝠侠似乎没有发现。
戈登局长带着人冲进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的玩具卖场，周围所有的一切对艾尔维斯来说都像是电影镜头中的慢动作。
时间被无限拉长，每个画面都像是定格动画，一切都荒谬得不可思议。
他甚至能看清戈登局长缓慢张开的嘴。
对方正在呼唤蝙蝠侠。
艾尔维斯拖着脚步靠近瘫坐在地上的凯瑟琳。GCPD的警员也端着枪向凯瑟琳的方向走去。
他们嘴里似乎在说着什么，然而艾尔维斯却什么都听不见了。
蝙蝠镖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旋转着飞出去。
蝙蝠侠瞪大眼睛，手中飞出另一枚蝙蝠镖。杰森迈开一大步，向着艾尔维斯的方向冲过来。
两枚蝙蝠镖相撞，艾尔维斯失望地看着掉落在地上的武器。
愤怒在他胸膛中继续涌动。
艾尔维斯再度看见了一片光亮，奇怪的光芒出现在所有人的脑海深处。
他看见了凯瑟琳。
“咚——咚咚——”
艾尔维斯似乎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他逐渐有些分不清那究竟是心脏跳动的声音还是那些奇怪的光芒正在呼唤他。
时间变得更加缓慢，所有人都定格在原地。
艾尔维斯控制不住地伸出手，触摸到了凯瑟琳灵魂深处的那抹亮光。
第39章
艾尔韦斯和达米安浑身上下几乎缠满了绷带,两人用几乎一模一样的表情阴沉着脸坐在韦恩庄园的沙发上，对着韦恩庄园的主人怒目而视。
脱掉制服的蝙蝠侠和红头罩一左一右坐在两人身边，目光严肃,神色冰冷。
很显然,今天是一场家庭谈话。被谈话的主角就是艾尔维斯和达米安。
“我想杀了凯瑟琳有什么问题吗？”艾尔维斯大声质问。
红头罩响亮地啧了一声，蝙蝠侠投来不赞同的眼神，阿尔弗雷德轻轻咳嗽一声。
艾尔维斯在老管家的威慑力下选择去掉他即将骂出口的脏话,继续口不择言。
“凯瑟琳杀人的时候你在哪？为什么不杀了他？”
这话倒是迁怒了。
蝙蝠侠就算是神也控制不了别人的思想，无法阻止罪犯要去犯罪。
不过艾尔维斯真的很生气。
一周前，在玩具卖场里里爆发的那场战斗极其混乱。
他、达米安、蝙蝠侠、红头罩以及凯瑟琳进行了一场不分敌友立场混乱的大乱斗，有时候他和达米安联合起来痛揍蝙蝠侠和红头罩，有时候蝙蝠侠和红头罩又会联合起来试图制服凯瑟琳，疯子不讲道理，力气又大，改造过的身体过分诡异，蝙蝠侠花了很大力气才把他身上所有改造的危险武器。
他也不想表现得好像他准备帮着凯瑟琳一样，可是达米安和艾尔维斯每次攻击都对着凯瑟琳的心脏和脑袋。他不阻拦的话,两个孩子肯定会直接要了凯瑟琳的命。
两个臭小鬼的武力值又不是街头小流氓,他们配合默契,行动果决,开枪的时候完全不在意他还在现场,甚至达米安还对着他裸露的下巴开了两枪,堪称孝子典范。
要是他不阻止,今天就是凯瑟琳的头七。
他也在拼命保护两个小鬼,可惜达米安和艾尔维斯全都滑不溜手。他好不容易逮到一只把人铐在了通风管道上准备让他消停一会儿免得毒发身亡,然而等他转身去捉另一只臭小鬼去治疗伤口时，一个转眼刚抓住的猫崽又没了。
糟糕的是,明明很能打的凯瑟琳似乎很希望艾尔维斯手中的刀能戳中他的心脏，多次都主动凑上去让艾尔维斯动手。
经验丰富的蝙蝠侠能看得出来，凯瑟琳的精神已经极其混乱，糟糕的心理状态和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让凯瑟琳一会儿试图寻死一会儿又想要挣扎着逃离。
精神病人的行为完全无法用常人的角度来解读，尤其是凯瑟琳这种复杂的情况。
他知道，那天晚上如果他不及时出手保护住凯瑟琳，那个家伙一定会死在达米安的枪口下，又或者被艾尔维斯手中的刀捅穿心脏。
凯瑟琳·格雷夫斯本人似乎很期待这样的结果，蝙蝠侠不想试图去解读他这样的心态究竟是为什么，但他知道他必须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艾尔维斯和达米安只不过12岁而已，他们只是小孩子。
也许他们已经经历了足够多的事，或许他们短短12年的人生早已比大多数普通人更为丰富多彩，然而这依旧不足以抵消他们是未成年的事实。
布鲁斯不想看见未来的某天，艾尔维斯和达米安两个保护世界的超级英雄在午夜梦回时想起那个可怕的夜晚，想起他们曾经在那个时候残忍剥夺了一个人的生命。
艾尔维斯和达米安不能在12岁的时候就做下杀人的决定。哪怕他们日后准备走上和杰森一样的路线，那也是之后的事。现在还太早了，他们只是孩子。
“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剥夺他人的性命，凯瑟琳的审判应该交给哥谭法院，而不是个人。”布鲁斯说道，“你们完全不知道，杀死一个人会是一个怎样沉重的决定，哪怕对方是个穷凶极恶的反派。”
他突然想起自己年轻时候发生的事情。
那时候他刚作为蝙蝠侠出现在哥谭的夜晚，也曾无数次思考过究竟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拯救哥谭。
他对濒死的反派作出过同样的决定，他甚至对着某个失去行动能力，即将掉下悬崖的反派说出过‘我不会杀你，但我可以选择不救你’这样的话。他做出过对反派高速行驶的货车撒下铁蒺藜，最终致使对方翻车的事。他的这些行为稍有不慎就可能酿成可怕的后果。
这算是杀人吗？
布鲁斯承认，他没有答案。
在他加入正义联盟之后，他也多次对除了人类之外的物种下过杀手，那些生命体即使不是人类，却也拥有自主意识，会向同伴求救。
难道那些拥有自主意识的外星生命体、怪物和恶魔就不算人类了吗？他杀掉他们，到底算不算越过了那条他自己为自己定下的线？
这个问题恐怕除了上帝没人能够回答。
就连布鲁斯本人也不能。
他只是个人类，不是神。
他是正义联盟的顾问，是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他每时每刻都坚定得仿佛没人能打败他。但是韦恩庄园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内心随时都在面临拷问。
随之而来的还有另一个问题。
他的不杀原则究竟能不能拯救哥谭？
他不肯杀死任何一个反派，甚至在那些反派面临生命威胁的时候，会出手保护他们，但这是否又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杀人？
那些因为逃出阿卡姆的小丑、杀手鳄、企鹅人、谜语人等等罪犯而死亡的生命到底应该被算在谁身上？
他是最有机会，也是最有能力杀死哥谭罪犯的人。然而他却并没有那样做……这算是逃避责任吗？
如果算的话，那些罪犯在被他逮捕之后又再度犯下的罪行，他是否也要在其中领上一份‘功劳’？
就像他认为杰森曾经的死亡该归在他身上一般。
那些普通人呢？
哥谭每一次商场爆炸都会有多少人因此受伤甚至失去生命？每一次小丑越狱之后对蝙蝠侠实施报复行动的时候，又会有多少人因此而受到伤害？
小丑想和蝙蝠侠玩游戏，哥谭就是他的游乐场，普通人就是其中没有姓名的NPC。
生活不是童话。
蝙蝠侠有时候也会想，如果他们生活在童话世界当中该有多好。
就像乐高世界永远不会死人，就算脑袋掉下来也不过是换来一场哈哈大笑而已。
这些问题就像‘世界的本质究竟是什么’又或者‘人类存在的意义是什么’这种终极问题一样，一旦多想，就容易陷入虚无主义。他也没有办法回答这些问题，并且恐怕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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