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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能专注于拯救每一个具体的人，在每一次危险来临时用尽全身力气去应对。
拯救一个烂透了的城市不是求解数学题，他没有办法只写下一个解然后就开始进行严丝合缝的证明和推论，最后得到一个结果明确的答案。
布鲁斯看着艾尔维斯和达米安不服气的眼神，再度叹了口气。
这就是哥谭。
但无论如何，他那天晚上唯一想要保护的，只是达米安和艾尔维斯的心灵。
他也希望凯瑟琳这样伤害无辜的人的人渣尽快去死，但他们不能死在艾尔维斯和达米安手中。
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艾尔维斯和达米安在冲动之下作出直接杀死凯瑟琳的行为。
杰森能理解他。
他也理解杰森的想法。
杰森一定在想，红头罩可以动手杀死凯瑟琳，因为他没有不杀原则，蝙蝠侠做不到的事可以由红头罩来完成。蝙蝠侠依旧可以站在黑暗中掌控一切，依旧是那个不肯杀死任何一个罪犯的英雄。
“如果你想改变哥谭，想要让凯瑟琳这样的人再也不能为非作歹，那就找到一条路，一条不用杀人也能让哥谭变得更好的路，一条光明正大的路。”布鲁斯终于开口说道，“凯瑟琳·格雷夫斯的鲜血不配玷污你们的手。”
他知道达米安和艾尔维斯都是好孩子。他们愿意为了死在凯瑟琳手中的无辜孩子拼上性命。
“杀了他就能保护更多的人。”达米安说道，“你难道不这样认为吗？这个世界上少一点这样的疯子，难道不好吗？”
“你知道哥谭曾经有过死刑吗？”布鲁斯突然提出另一个问题。
艾尔维斯有些震惊地眨了眨眼睛。
他确实不知道这件事。
这算是历史遗留问题了，18世纪意大利法学家贝卡利亚提出死刑应当被废除，并为此提出了5条理由。从此以后，整个世界掀起了一股废除死刑的潮流。
许多国家相继废除死刑，这里面有诸多宗教原因和社会原因，讨论起来恐怕几天几夜都说不完。
但是在曾经拥有死刑的哥谭，社会也没有安稳到哪里去。死亡并不是制止犯罪的手段，如果义警开始杀人，他就永远无法回头了。
义警只是一个人，他不是法律，更不能代表普通民众。到那时，所有人都会开始惧怕，义警会不会有犯错的时候呢？如果他杀错了人该怎么办？他的判断就是公正的吗？
“所以法律不能解决的问题，由人来解决。”艾尔维斯说道，“我拥有这样的能力，我有杀死他的机会，我就应该这样做。”
“那你能保证自己永远都不犯错吗？”布鲁斯问道。
艾尔维斯瞪着蝙蝠侠，他无法说出自己永远不会犯错这样的承诺。可是就让他这样看着凯瑟琳一身轻松地被关进阿卡姆，一点代价都不需要付出，他又无法忍受。
“他失去了自由。”布鲁斯说道，“我会牢牢看着他，让他再也没有办法犯罪。让他内心糟糕的欲望永远无法得到满足。”
可是艾尔维斯又觉得这还不够。
“所以如果你想改变什么，那就去做吧。”布鲁斯突然伸手摸了摸达米安和艾尔维斯的脑袋，“未来是属于你们的，有些目前来看无解的问题，也许答案会在你们手中。”
而他能做的，只有像不知疲倦的西西弗斯一般，日复一日地推着巨石上山。
看似是无用功。
可是哥谭不是出现了像达米安和艾尔维斯这样的孩子吗？
还有夜翼、红头罩、红罗宾、神谕……
艾尔维斯想要反驳蝙蝠侠，但他又不知道自己该从哪里说起。
他突然又想起凯瑟琳。
如果老斯科特先生对小时候的约翰·斯科特怀有一丝善意，那么约翰·斯科特是否不会变成凯瑟琳·格雷夫斯？
所以错的究竟是谁呢？
“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去想这件事的源头已经毫无意义。”布鲁斯说道，“凯瑟琳会受到应有的惩罚，我保证不会让他逃脱。”
“而你们两个，应该好好去上学，去读书，去亲眼看看这个世界。看看外面没有哪里是非黑即白的……不要认为死刑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艾尔维斯突然意识到，他对凯瑟琳产生的同情恐怕也会是大多数人在面临死刑被执行人时会出现的情况。多愁善感的陪审团也往往会同情即将告别人世的罪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忘记了受害者的悲惨命运。
他们口中说着‘我懂的’，可受到伤害的不是他们，谁会真正懂得受害者的痛苦？
他们只会说，他都要死啦，你就原谅他吧。
想得太多，艾尔维斯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快要炸了。
他以为保护普通人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只要去杀了罪犯就好，可这件简单的事在他眼中突然变得复杂起来。
“忽视公平和正义，滥施恩情的人道主义不过是一种伪善。”达米安说道，“我依旧坚持这个世界该被有才能的人统治，普通人看不清现状，他们无法认识究竟什么才是正确的。”
“而你又怎么知道这种想法不是别人灌输给你的呢？”布鲁斯反问道，“你在保护艾尔维斯，在看见那几个可怜的孩子并且产生愤怒情绪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吗？”
达米安突然哑口无言。
蝙蝠侠的话和来自刺客联盟的教导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声音再度在达米安的脑海中打架。他一会儿偏向蝙蝠侠，一会儿又觉得刺客联盟说的是对的。
达米安突然警觉。
他真的思考过究竟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吗？他甚至没有仔细看过这个世界。
韦恩庄园的客厅里安静下来，一直没有开口的杰森突然哼了一声，也不知是为能言善辩的蝙蝠侠还是为他那轻易被说服的猫崽儿子。
就在这时，电视上突然插播了一条新闻报道。
“各位市民朋友们，以下是来自哥谭电视台的现场播报。”
“众所周知，前不久被GCPD抓捕归案的连环杀人犯约翰·斯科特在法庭上痛哭流涕，承认了自己的一切罪行。”
“这场庭审堪称哥谭有史以来最顺利的一场庭审——被告人主动要求死刑，请求为所有受害者赎罪。”
“他被判终身监禁，不日即将被押送阿卡姆疯人院。然而在今天，我们很遗憾地宣布，他已经死亡。”
“在GCPD押送约翰·斯科特前往阿卡姆疯人院的途中，斯科特先生挣脱警察，纵身跳进了哥谭河，他的尸体至今仍在打捞中……”
后续的报道艾尔维斯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了，他脸色苍白地坐在原地，心脏突然被一种巨大的慌乱攫取。
他知道凯瑟琳为什么会突然跳河。
是他动用了超能力，他触碰了凯瑟琳脑海深处的那片光芒，将凯瑟琳变成了一个善良的好人。
第40章
“艾尔维斯,你在哪里，快出来？”红头罩在韦恩庄园里翻箱倒柜，甚至亲自爬到了吊灯上。
可怜的吊灯发出吱咯吱咯抗议声,为他身上曾经挂过的夜翼和红头罩。
阿尔弗雷德站在下方：“我很确定那里没有一只猫,杰森少爷。当然，如果您只是想回忆一下童年，那么这话当我没说。”
管家先生决定,如果下次韦恩庄园再次被人砸烂或者烧毁，他一定还会买这个牌子的吊灯。
毕竟它居然能经得住夜翼和红头罩的双重考验。
杰森耸耸肩，又看了一眼柜子顶端之后才灵活地从吊灯上跳下来，甚至还来了个超级英雄式落地。
阿尔弗雷德管家先生眼里的笑意和怀念几乎要溢出来，看得杰森忍不住有些不好意思地扭过头。
杰森感觉自己好像表现的像个青春期的小鬼头……这太幼稚了，都怪艾尔维斯。
这一定是他养了艾尔维斯导致的结果。他总想和小猫猫玩捉迷藏，看儿子的时候一天比一天慈祥，也一天比一天喜欢和儿子玩十分幼稚的小游戏。
之前艾尔维斯还是只猫猫的时候，总喜欢往吊灯上跑，他就会趁着艾尔维斯以为自己躲得很好的时候,偷偷从背后吓他一跳。
又或者当着小猫猫的面抢走他的罐头。
偶尔他还会故意把手放在艾尔维斯的爪子上,这样小猫猫会控制不住地把爪子放在他的手上,然后他就继续把手抽出来放在艾尔维斯的爪子上和艾尔维斯玩儿叠手手的游戏,整个过程能持续至少10分钟。
“好吧,上面确实没有猫。”杰森说道,“所以奥利奥,你去闻一闻艾尔维斯在哪里吧？”
黑色罗威纳愉快地对着杰森汪呜一声,坐在原地不动,黑色眼睛温和地看着杰森，就像在看一个调皮的小孩。
庄园里没有短腿猫啦,他让我给你们带个口信，他要离家出走！
还没学过狗语的杰森和奥利奥面面相觑。
奥利奥想了想，抬起前爪搭在了杰森的鞋子上，又安慰似地用大脑袋拱了拱他的小腿。
别担心，小崽子很厉害的，比你厉害得多，艾尔维斯打猎从不失手，他到哪里都能活得很好。
杰森蹲下身，抬起奥利奥的前爪握了握手，神色严肃：“所以，我们之间的交易达成了对吗？你帮我去找找艾尔维斯，叫他出来吃饭，谢谢你，尊敬的教父先生！我愿意用10个罐头表达我对您的忠心耿耿！”
汪呜。
教父先生把脑袋放在杰森掌心，用力一拱。
很好，红头罩十分敦实地蹲在原地，没有被势大力沉的教父先生拱翻，红头罩得一分。
汪。
艾尔维斯的饭以后可以分给我，我保证把它们消灭的一干二净。10个罐头就不用啦，虽然很遗憾，但是我可找不到那只小短腿幼崽。
艾尔维斯送给韦恩庄园的小猫崽们已经长大了一点，在熟悉了陌生的环境之后，他们一个个变得胆大包天，比罗宾还罗宾。
虽然这群小猫猫在韦恩庄园的地毯上滚来滚去的样子看上去依旧像被打翻的奶茶里的珍珠或者芋圆，一点没有艾尔维斯脑花别人脸皮时候的气势。
他们咪呜咪呜地在杰森身上爬上爬下，显然是把红头罩当成了新型猫爬架，颇有他们老大艾尔维斯的风范。
还有一只蹲在了杰森的脑袋上，似乎准备在这里午睡一会儿。
这个人身上有他们老大的味道！
所以他什么时候会给他们舔毛？好期待呀！
杰森完全不知道小猫猫们正排着队等他给他们舔毛毛，他还惦记着自己的猫儿子呢。
奥利奥依旧坐在地板上没动。
杰森将这种行为理解为交易尚未达成，因为他付出的代价没能让教父先生满意。
教父先生果然行事高深莫测，令人琢磨不透。
“那么尊贵的奥利奥先生需要我付出什么代价？一碗红头罩出品的绝赞生骨肉怎么样？”杰森把猫猫从头上拿下来，期待地看着奥利奥。
奥利奥瞅了杰森一眼，扭头就走。
今天他和Ace还要去韦恩庄园后面的森林里巡逻，昨天有只松鼠报案林子里总有倒霉的鸟儿被别的鸟偷了蛋。
“别这样，奥利奥先生！也许我们可以再谈谈！”
杰森立刻追了上去。
偶尔进行这样的游戏也很有趣，杰森想道。
艾尔维斯现在已经恢复正常，等他找到儿子，就带儿子回家。
阿尔弗雷德看向站在门口的达米安：“我猜您一定能找到杰森少爷丢失的猫？”
今天一大早，红头罩爸爸去叫艾尔维斯起床的时候，却发现属于艾尔维斯的房间里已经没有人了。
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床单上连丝褶皱都没有，看上去完全没有住过人的痕迹。
杰森确定艾尔维斯被昨天的谈话伤到了心，今天又变成小猫猫躲在了庄园的角落里。他会扮演一个知心爸爸，好好开导一下儿子。
艾尔维斯很依赖他，杰森十分清楚这一点。
所以养儿子的成就偶尔就会在这种细枝末节上体现，陪着儿子一起长大，带他闯过各种困难，在他伤心难过的时候和他进行一场父子交流，这都让杰森感到十分新鲜。
艾尔维斯一定正等着他！
不过，整个韦恩庄园里恐怕只有达米安知道，艾尔维斯已经离开了。
昨天晚上，小猫猫就已经猫猫祟祟地从窗户跳进他的房间找过他。
其实就算艾尔维斯不来找他，他也准备去找艾尔维斯。
他们两个都不可避免地思索蝙蝠侠给他们提出来的问题。杀死罪犯究竟能不能解决邪恶？他们内心深处的声音究竟是什么？
蝙蝠侠有自己的路，夜翼也找到了自己的方向，红头罩更是坚定自己的目标。
达米安在思考从小到大以来刺客联盟灌输给他的思想，而他很清楚，艾尔维斯恐怕和他一样。
艾尔维斯从小到大耳濡目染的恐怕和他差不多，他们都对以暴制暴不以为然，并将之视为一种行之有效的行动方案。
可是蝙蝠侠给他们带来了另一种思考。
“所以我讨厌蝙蝠侠。”艾尔维斯躺在达米安的床上，可怜兮兮地把枕头里的棉花扯出来玩，“他让我的脑子乱七八糟。”
“……这没什么不好的。”达米安说道，“虽说目前我仍旧不认可他的行事准则，但有一点他说对了，我们不需要遵照别人的思想往前走。”
“凯瑟琳·格雷夫斯在法庭上认罪的那一刻，我只觉得悲哀。”艾尔维斯说道，“因为我很清楚那不是他，我的能力……是我的能力改变了他，我希望他去认罪，所以我控制了他。可是我不可能控制所有人，那样我就变成一个独裁者了。所以到底该怎么办呢？”
“别想着拯救人类。”达米安说道，“你做不到。所以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可以，如果你觉得奥利奥值得被你拯救，那你就去救他。如果你觉得凯瑟琳需要被杀死，那你就动手。”
艾尔维斯想了想，又觉得达米安提出的实在不太可行。如果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早晚有一天会慢慢滑向另一个可怕的极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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