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官听见男人的声音一愣,又笑道:“怎么今天村子送来的却是男人,你也倒是不机灵,随便就这么跟我说话了,也不怕烛王动怒。”
赵泯才透过薄薄的网纱看去。
神官与他一般大,面容很年轻。
赵泯才淡然道:“因为我知道,你不是真的神官,你是第四十一个人”
赵泯才从他与那些npc不同的语气中确定。
这位也是玩家,也是不见踪影的“41”。
神官静了几秒,才道:“你倒是聪明。”
赵泯才问:“你之前不在村落?”
神官回答:“我是从另一个地方来的,我先沿着河流去了底下的小镇,听以前村子里的人说了这个村子的事,再加上稍微搜寻了一下,就搜到这里了。”
赵泯才道:“那位烛王能留你在身边还没发现异常,证明它本体不在这里。”
神官笑道:“不错。”
赵泯才问:“你把真的神官怎么了?”
神官轻描淡写:“那无非就是个小鬼,杀了。”
赵泯才觉得这位神官也是爽快人。
神官道:“至于那些陪护的,我已经打发它们去别的地方了,这里很安全。小兄弟你也没必要坐那么实诚,不如解开网纱,也好互换情报。”
赵泯才倒是没有疑虑,一下子掀起自己的网纱。
反正他还带着一副鬼样的面具。
神官见着这张面具,问:“这是系统自带还是你后面戴上的?”
赵泯才淡淡回答:“初始。”
神官说:“哦。”
初始面具是取不下来也打不破的,除非是玩家自己取消覆面设置。
神官说:“那我们互换一下情报,你叫什么?”
赵泯才答:“隋辩。”
神官不解:“随便?随便叫你行了?你没名字吗?”
此隋辩非彼随便。
因为副本大赛为了防止有玩家无法归类现实还是频道的情况,规定三点:一、进副本时一定要取一个别名;二、在自己看得见的身体部位上做改动,确保看见这个改动就能知道自己是在频道;三、每位玩家可以选择戴面具隐瞒自己长相。
赵泯才懒得想名字,于是写了个“随便”,结果系统提示他有人已经占用名字了,他只能选了个“隋辩”。
赵泯才再说了一次:“隋辩。”
可对方以为他是让自己随便叫的意思,于是在他的旁边坐下说:“那既然如此,我们取一个名字吧。”
赵泯才:“……哦。”
神官:“你有喜欢的东西吗?”
赵泯才:“没有。”
神官完全没因赵泯才的冷漠而觉得有什么,反而十足十地温和:“那你要是不介意,就用我喜欢的东西给你取名字吧。”
赵泯才说:“……行。”
于是神官用手指在桌上写:“你知道万铃草吗?”
赵泯才:“你喜欢那根杂草?”
万铃草是频道随处可见的植物,非常普通,秋天时更是毫无特色的枯黄,跟稻草一样。
平时就是路过也不会多看一次。
神官轻轻笑了,似乎很得意:“看来你也不知道啊。将万铃草的桄和寻杨花的花粉混合,再用火点燃,就可以做很漂亮的烟花,我很喜欢。”
赵泯才:“哦。”
神官道:“那叫你小铃了?”
赵泯才:“……都可以。你叫什么。”
神官道:“简单一点,叫我怀安。”
赵泯才:“地名?”
神官食指点在地上,写了一个“怀”字。
怀安的鼻梁高挺,侧着看能发现他的比例惊人地完美。要是这真是他本来的脸而并非捏脸,那在现实里应该很受欢迎。
也是大学生?赵泯才猜测。
神官最后收笔说:“是这个怀,这是我本名其中一个字,顺便是淮安的谐音。”
“嗯。”赵泯才倒没那么想知道名字的由来。
怀安又说:“你们的计划是什么,我看看会不会与我的有冲突?”
赵泯才简单概括了一下:“突袭。”
怀安笑道:“这个概括真是够简单。”
赵泯才问:“你呢?”
怀安指着黯淡的天花板说:“我也是突袭。这里并非它的老巢,它的老巢还要在往东走一段路,在山的中间,只是这路上有很多小怪,比上来的那些还要强一点。”
“在去烛王以前,也许这些姑娘们就……”谢之怀不说话了。
他们心知肚明。
那些姑娘们在被选择的那刻,注定是要死的。
百分之五十的概率被抓走活吞,死;百分之五十的概率进入烛王,最后还是死。
因为这些作为“祭品”的姑娘们,就算死里逃生了,也万万回不了家。
以那些村民的迷信程度来看,但凡那几天不下雨,他们就会怪在姑娘头上,万般压力下,她们就会像昨夜那个姑娘般投井寻死。
最后还是死。
赵泯才思考了一下,那些陪伴他一起来的人很有可能就去不了了:“我的武器在嫁妆箱子里。”
怀安注视着他,认真地回答:“不用怕,我会去接你的。”
怀安语气轻柔,甚是有抚平一些人恐惧的功效,稳定情绪。
如果今天来的是那位姑娘,怕是已经在怀安身上哭了。
怀安这样的英雄主义,在这里等的就是美人入怀吧?
于是赵泯才回答:“我也没怕。”
怀安笑道:“我知道。不过以我现在的身份,在这里能蒙混过关,但靠近他就不行了。”
赵泯才:“所以你要我帮你?”
怀安:“是。”
赵泯才:“好处?”
怀安爽快地说:“我的奖励给你。”
打完boss都会有奖励,几个人打就有几个奖励,每人分到的东西都不一样。如果是独立玩家,那可以获得全部奖励,如果是组队玩家,一般是一人一样东西。
不要东西,那打什么怪。
赵泯才:“你不要奖励,那你打这个boss干什么?”
怀安弯着笑眼回答:“单纯觉得这些玩弄别人的东西不爽。”
赵泯才陡然觉得。
这个人倒是比那群人有乐子多了。
怀安因为要继续当神官,先在这里告退。
怀安走后,屋子突然安静下来。
赵泯才没有时间的概念,只能把玩自动变成吊坠的通讯器。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传来不知是何生物的叫声,刺耳异常。
十几秒后,门被打开。
怀安走了过来。
“是时候了。”怀安站起来,向赵泯才伸手。
赵泯才盯着那只手看了几秒,握上去,借力站起来。
怀安的手掌宽厚,手心温暖,他对他微笑道:“新娘子,你该走了。”
怀安抬手放下了赵泯才的网纱。
赵泯才透过朦朦的画面瞪他:“故意这么说?”
怀安只是笑了笑,松开了手。
一行人包括佣人们,一齐来到大殿门口。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几个身子有一半腐烂光的生物,只有眼珠子留在外面,其他的血肉内脏全都露出一半。
想来就是他们发出的叫声。
怀安又像神官那样毕恭毕敬地说:“那么,接下来的路就由新娘子自己走吧。”
赵泯才跟着这些腐烂物的身后,往东边的小道走。
一路沉默无话。
走了约莫半小时,他们来到一处树丛。
奇妙的是,跨过这段矮灌木,原本万物萧条的深夜,突然变成了彩霞落云的午后。
赵泯才的眼前出现只有他才能看见的消息。
【系统:已变化地形】
这段也不大好走,比山路更多些磕磕绊绊的树枝,还有饱经风霜的石块。
换做平时没什么锻炼的人走这段山路,怕是走两步就能歪一次脚,但赵泯才轻车熟路,走得比前面两坨东西还稳。
这两坨玩意怕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健步如飞的新娘子,颇感震惊,但它们不会说话,只得一直往前走。
到了一处溪水旁,那腐烂物突然停下了。
赵泯才也停下。
原来是前面有些小怪,那腐烂物与那些小怪显然不是一个体系,二者对视即为交战。
那小怪长得像巨大的铅绿褶菇,只不过人家是菌类,它们的伞面是凹凸不平的鳞片,在光下闪着粼粼的光。
这几个怪物长得一个比一个恶心。
小怪自带袍丝,先出招,想将腐物拉进水沟里!
知道这些腐物怕水,可见这些小怪还是有点智商。
那腐物也不是好惹的,喷了两坨黏着物,刚点到树枝上,那树枝就烧断了,砸在石块上,发出惊天的声音!
飞鸟从树林中飞出,却冲不出黄昏的界限,似乎只能困在这里。
而赵泯才呢。
赵泯才正坐在石碓上看戏。
看俩小怪打来打去倒是蛮有意思的。
其中一个小怪看见赵泯才了,觉得他这里有破绽,又飞来一条袍丝。
结果被赵泯才像打苍蝇似的拍掉了。
小怪:“???”
小怪又试了一次。
赵泯才又拍掉了。
小怪:“?????”
忘了说明。
在前面那个副本里,赵泯才独自击败boss,获得了神的庇佑,自带的防御与攻击属性都是成倍增长。
这小怪的袍丝对他而言就像路上偶然遇到小蜘蛛结网,手指一勾就戳破了。
突然,深处点点红光。
又出现了形状不一、样貌变态的小怪。
如果说两个小怪,这俩腐物还能为止一抗,那十几个小怪加在一起,这俩腐物都开始抱团瑟瑟发抖了。
赵泯才这才有点动静。
他站在那俩腐物面前,准备自己迎战。
这些小怪他都见过,早就熟悉他们的基本属性。
如果有武器的话,对付起来更是绰绰有余,但没武器的话,勉勉强强也行吧。
腐物剩下的眼睛闪着崇拜的光芒。
赵泯才:“……”
赵泯才忘记自己还穿着新娘服,视线也很朦胧,有些之前能做的躲避动作在此时被衣服困住了手脚,火光差点烧着他的裙尾,还好他侧向翻跳到石块上。
啧。
这些烦人拘束的玩意儿。
赵泯才在那扯裙摆,一个小怪见有空隙,飞身扑过来,赵泯才抬手准备迎击。
就在小怪离赵泯才只有一米远时,一只穿云箭从赵泯才身后“嗖”地射出,准确无误地穿透小怪的身体。
小怪被直直定在树上,当场没了气息!
赵泯才:“……”
接着又飞来十多只箭,每一支的速度都能掀起赵泯才白纱一角,屡屡与他擦肩而过。
那些箭十分精准地正中小怪胸口,有些需要击打头部才致死的小怪也恰好射穿了脑袋。
赵泯才意识到,这不是普通路过的npc。
显然是一位玩家。
非常娴熟的老手。
半分钟后,剩余的小怪因不知从何降临的死期而瑟瑟发抖,不敢贸然攻击了。
忽然,赵泯才听到有什么“噔噔噔”的声音在加速向他们冲过来。
……是马蹄声。
下一秒。
赵泯才身侧的树林穿出一匹白色骏马,白马托着一位年轻人。
此人背上装弓,手持长刃,只用双脚夹住马背,身体却丝毫不摇晃;他的刃尖刺破结块的溪流,流水开始潺潺向前流动。
白马逼近那些小怪,年轻人举刃,直接砍下剩余腐物和小怪的脑袋,顺着刀刃飞舞时溅到冰面上的血立马凝固成霜。
血也溅到白马的马腿上,可此马却非寻常马匹那样惊慌失措,反而依旧气定神闲。
赵泯才知道,这是一匹好马。
“吁——”马上的人拉扯缰绳,白马折返回来,在赵泯才面前停下。
白马马身光亮,鞍花与马镫都由珐琅点缀,雕着铜制梅花,尾端系着红色绸缎。
赵泯才对此感兴趣,对马背上的人物更多了一份兴趣。
他掀起白纱,与坐在马背上的人对视。
马背上的人向他伸手,笑如春风。
“我说过我会来接你的。”
漫天霞光渗过枝叶交叠的密林,来到他们的身上,脚下流淌的血液被溪流冲得越来越淡,腐物令人眩晕的气味被自然植物代替。
在这混乱又不知所云的一刻。
赵泯才握住了那只手。
第33章 你与梦(六)
赵泯才握住那只手,借力上马,一个翻身坐在怀安的前面,被两只手臂环着,后背贴着怀安的胸口。
怀安似乎以为他不会骑马,还在他耳边贴心地说:“不要害怕,夹紧腿就不会掉下去了。”
赵泯才:“……”
赵泯才心里一千只白马跑过。
他也就小时候骑马被这样对待过,后来长高了,再去马场时他都是自己一个人骑马。
他的爱马是一匹有着深咖色的母马,他为它取名为“云霄”。
因为他们见面的时候正是夏季,田园的天空上有一层薄雾笼罩,盘旋的雄鹰直冲云霄,再坠入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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