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冷照一抹眼泪,眼睛里布满了猩红的血丝,她紧紧地捏着被子一角,咬牙切齿道:“无耻可恨的池冷照!卑鄙狠毒的池金堂!他们永远都不值得被原谅!”
沈知惜趴在池冷照怀里,泪眼朦胧,鼻尖红红的,她隔了好半天才说,“照照,原来你有两个妈妈。”
池冷照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挺好的,和我希望的一样……真是太好了!”
天早已亮了。
两人看了一晚的日记,一夜未眠,池冷照起床的时候眼睛都有点肿。
沈知惜也好不哪里去,不得不画了个淡妆,压一压脸上的倦色。
周管家一脸担忧,“小姐,你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不用,就是没睡好而已,今天补个觉就好了。”池冷照扒了几口粥,觉得索然无味就不吃了。
她似乎是随口问道,“周管家,我想起来了,我妈妈从前好像经常头疼,她是怎么了?”
周管家愣了一下,不知道小姐怎么今天突然问起。
第91章 吃软饭的准备
“这件事么,”周管家看了一眼左右,“咳咳……小姐,你先吃早餐,凉了就不好了。”
饭后,池冷照把周管家叫去了书房。
“好吧,周管家,现在没人了,你可以说了吧。”
“这件事……”周管家想了想,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她长长叹口气,“小姐小的时候很乖也很可爱,夫人最喜欢教你跳舞,弹琴,画画。不过,小姐好像更喜欢唱歌,弹琴,那时候琴室里总有欢快好听的曲子传出来,有中国的,也有好多国外的,我是听不懂的,但是真的好听。那时候的夫人脸上还常常能见到笑容。”
“那后来呢?我上学去了?还是我变坏了?”
周管家有点尴尬,没想到池冷照这么直白,“其实也不能怪小姐。小姐上学后,陪伴夫人的时间就少了。加上有些佣人就喜欢闲言碎语,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夫人的心情就不大好了。”
“我爸爸妈妈没吵架吗?我怎么记得我爸爸妈妈好像经常吵架。”
“这,这……”周管家一脸尴尬为难,欲言又止,“小姐,如今你也成家了。其实,其实是,生下你没多久,夫人的腺体就被剜掉了。”
说起这个,周管家深深的痛惜,“夫人那样活泼的性子心地又好,居然……”
周管家就此打住,不说了。
池冷照呼吸一滞,昨夜看过日记的她,自然清楚朱雨霏的腺体怎么会被剜掉的。也知道因为难以忍受的疼痛,她经常要吃止疼药。
“那我妈妈怎么会头疼?她没看医生吗?”
“不是,一开始,夫人并没有头疼的问题,但是因为腺体受了伤,夫人痛苦难忍,医生开了止疼药,但是嘱咐不能多吃,吃多了会有副作用,对脑子不好。也许是因为有小姐的陪伴,夫人只有在疼得实在受不了了才吃一片。是后来过了几年,夫人才开始头疼的。”
“她后来没有看医生吗?”
“老爷请了医生来家里,说是心情抑郁,开了药,还嘱咐夫人多散心,保持轻松愉快的心情。”
“但是我妈妈很难开心,是不是?”
周管家艰难地一点头,“是。夫人只有在给小姐做蛋糕做小点心时候,才会真的轻松,每天小姐放学回家时,夫人都会很开心地和小姐一起说话。”
“不过那时候我更喜欢跑去找同学玩,是不是?”
周管家笑到,“小孩子,那时候在家里都呆不住,喜欢往外面跑。”
“夫人头疼是在小姐十二岁那年变得严重的,经常要卧床休息,起来就趴在桌上写东西。有时候一坐就是一天,一言不发,望着一个地方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有时候疼的厉害要抱着头撞墙。其他佣人都吓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是不是看着挺害怕的?就像是失控的疯子?”
周管家脸色白了白,那时候家里的佣人都在传夫人疯了,都不敢接近她。只有她知道夫人是太痛了太孤独了,心里藏着太多事,太难受了。
池冷照冷冷问,“我爸爸呢?我妈妈头疼成这样他都不管吗?”
周管家低着头没说话。
“我现在已经长大了,我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池冷照顿了顿,“是不是我爸爸不愿意带我妈妈出去看病,也不请医生来家里看病?”
周管家叹口气,“老爷他,他怕被人说池家夫人变疯了,传出去不好听,就一直不带她去医院,也不让人来看,他自己会悄悄带药回来。”
池冷照冷笑一声,“我妈妈得不到医治,再加上我对我妈妈爱理不理,我妈妈就更难受,头疼发作得更厉害,是不是?”
周管家想起夫人病故前的三年。
小姐和夫人大吵一架后,怒气冲冲地冲出来,从此再也不搭理夫人。即便夫人找她说话,她也直接把夫人当空气。再也不跟夫人一起弹琴唱歌了,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肯给夫人。
想到这里,周管家都忍不住要掉眼泪,想起那时候夫人整日躺在床上,绝大部分的时间,她都在疼痛中昏昏噩噩的度过,有清醒的时候,她就在书桌前写东西,一直写到她没力气为止。
可即便这样,小姐都没有主动来看过她的母亲,只有老爷来看望的时候,她才跟着一起来,看了一眼就走了。
无论病床上的夫人怎么呼唤她,怎么样求她,“小照,让我看看你。”她都不肯多留一秒。
周管家那时候打心底埋怨这个小姐,太任性太狠心太不懂事了!白让夫人疼了她这么多年!
她感觉那三年的夫人是很寂寞很寂寞的,可以说,嫁进池家来,夫人没有一天是真正开心的。
周管家怀念当年姑小姐在的日子,那时候还是朱小姐的夫人和姑小姐玩的多开心。
她们一起在厨房里做点心,白白的面粉扑了姑小姐一脸,两人打打闹闹嘻嘻哈哈闹着玩,在追赶中,朱小姐欢笑着跑了出去。
两人还一起去院子里种桃子树,像模像样地挖坑、施肥、浇水,当然最后把果树给种死了。
夏天里,有悠扬的琴声从房间里飘出来,那是姑小姐和朱小姐在合奏。
那个时候,池公馆还飘动着名为欢乐的奢侈品。可这一切都随着毕业季结束了,所有的欢乐随着朱小姐嫁给小少爷结束了。
姑小姐远走他国,再也不曾回来。
短短的十五年,已经让昔日这个活泼漂亮的朱小姐,彻底变了个样。病痛和寂寞折磨着她,她像一居然毫无生气的壳子,对什么都不抱热情,只希望自己早一点离开这个人世间。
而小姐,夫人的亲骨肉,某种程度上,是推波助澜的凶手。
所以,在夫人的葬礼上,看到留到最后的小姐终于悲伤的大哭时,周管家愤愤不平地质问池冷照,“小姐,你现在才知道自己没有妈妈了吗?可是夫人很早就没有你这个女儿了!”
然后,丢下小姐一个人哭的更大声。
如果不是夫人临终前要她继续照顾小姐,她早就离开这个狼心狗肺的池冷照了。
跟她爹池金堂一样,冷酷无情,自私自利。
在她看来,池冷照这个女儿比无情的丈夫还要可恶可恨,她可是夫人从小疼爱到大的啊!
池冷照搬出了池家,她虽然跟她一起出来了,虽然对她恭敬礼貌,却也一点不喜欢她。
这位小姐也真不怎么样。花天酒地,滥交,爱玩,专交一帮狐朋狗友,不好好读书,完全没有上进心,教养礼节全无。
她爹只要夸她一句,她就像得了个金元宝,回来反复地说,开心到飘起来。
周管家冷眼看在眼里,心想,夫人当年对你的好,你全都当狗屎了吗?这个男人可是连你妈生病了都要面子不肯给她治的人!
直到后来小姐结婚了,她才觉得小姐终于不一样了,有点像是夫人的孩子了,聪明,善良,又活泼有趣。
“周管家,谢谢你。”
周管家愣了一下,“小姐?”
“在我妈妈最后的那几年里,也就是我这个不靠谱的女儿最叛逆的那几年,还好有你陪着她。”
周管家怔了一下,眼眶一红,忽然笑了,“朱小姐是我的恩人。一辈子的恩人。”
那一天,池冷照把这本日记交给了沈知惜,“请你替我保管。在我斗赢池金堂之前,我不会再翻开这本日记。”
三天后,池冷照再次去医院看望杨洁,专门等候齐长胜。
她必须要得到齐长胜的支持,只有得到这位大股东的支持,她才有筹码扳倒池金堂。
可是,齐长胜是池家的义子,池金堂的好兄弟,要他站自己,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杨洁见到她来,非常高兴,“冷照来了,快来快来,让阿姨看看你。”
池冷照陪着杨洁说话,“阿姨,你精神好多了,有每天出去散步走走吗?”
正说着话,齐长胜来了。
池冷照决定今天要跟他好好聊一聊,“齐伯伯,让阿姨休息吧,我们去餐厅喝杯咖啡?”
齐长胜看了她一眼,不清楚她要跟自己说什么,点头答应了。
下午的这个时候,餐厅没有别的人。
齐长胜默默喝着咖啡,等着她开口。
“齐伯伯很爱阿姨,这么多年照顾生病的阿姨,不离不弃,真的很难得。”
“我和洁洁是夫妻,结婚的时候,我就发过誓,要好好照顾她一辈子。不过,我也没有照顾好她,自从女儿出事后,你阿姨她就越来越不开心,我又不能一直陪在她身边,不然她也不会弄成这样。”
齐长胜深深叹了口气,语气里有着深深的遗憾。
“我忙于工作,愧对你阿姨。”
池冷照表示理解,“齐伯伯也不用自责,赚钱养家是必须的,毕竟大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齐伯伯已经做的比很多男人都要好了。我只是好奇,这么多年,齐伯伯就没想过离婚,重新组建家庭,有个自己的孩子。”
池冷照心里冷冷笑了,这个世道,很多人不都是这么做的?为了自己过得更轻松点更好点,抛弃糟糠之妻,抛弃生病的妻子不是常有的事?
齐长胜眉头拧成了川字,“我不管别人怎么样,我齐长胜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如今洁洁生病了,我就更不能离开她了。”
“要是阿姨以后一直都不好了?”
“那我就照顾她一辈子!”
池冷照微微一笑,发自真心地佩服,“齐伯伯真是个有情有义的性情中人。”
她忽然叹了口气,“如果我爸爸能有齐伯伯一半好,我妈妈也不会那么早就去世了。”
齐长胜愣了一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妈妈生我的时候,受了伤,不能再生育了。”池冷照没有明说朱雨霏腺体被剜掉的事,而是换了一个委婉的说法。
齐长胜又愣了一下,“这我倒是不知道,金堂没有讲过。”
“这是家事,他当然不会告诉你了。后来,我妈妈患上了头疼的病痛,越来越严重,疼的时候恨不得掰开自己的脑袋,神智不清的时候,用力捶自己的脑袋,甚至往墙上撞。”
齐长胜震惊了,“你妈妈还有这个病吗?我和洁洁从不知道!”
池冷照冷笑,“齐伯伯你当然不知道了,除了池家人,没有人知道。因为我爸爸怕被人知道我妈妈是个半疯半颠的女人,他觉得这是有辱池家门楣的一件事。”
“他不仅不带我妈妈去医院看病,更是由着她自生自灭。齐伯伯也许不知道,我妈妈是独女,我外公外婆又去世得早,没人给她出头。她病的最严重的时候,除了她的丈夫,我这个女儿,还有周管家,她再也见不到任何人。”
“从我十二岁,到我十五岁,这三年,我妈妈的生活可以说是毫无快乐可言。”
“如果说阿姨还一直期待着能与失散多年的多多姐相见,那么我妈妈那时候已经没有任何期望了,因为她身边的人都背弃了她,包括我这个不懂事的不孝女儿。”
齐长胜惊愕地怔住,仍是难以置信,“可是金堂,你爸爸,不是跟你妈妈感情很好的吗?”
池冷照微笑,“是嘛?可能外人都这么想的吧。齐伯伯,不是天底下的男人都像你这样还存有善心,愿意善待妻子。你的好兄弟远不是你想象中的有情有义。”
“你?”齐长胜忽然有点看不透眼前这个池冷照——传闻里吃喝玩乐的纨绔千金。
可是眼前这个人与印象里的完全不像,冷静,稳重,沉得住气,完全不是那个狂妄傲慢,不可一世的废物大小姐。
“冷照,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不想绕圈子,直说了吧。您是池盛的第二大股东,我想您支持我,在股东大会上支持我的提案。”
齐长胜显然再次震惊,脸色都变了,“你想我背叛你爸爸。”
“我已经不再是那个不分是非的小孩子了,我要为我自己讨回公道,我也是池家子孙,还是长女!”池冷照说这句话的时候理直气壮,这是她唯一能说服齐长胜的理由。
她知道齐长胜最感恩的,就是池家爷爷奶奶了,只要他支持的是池家子孙,就不算是背叛。
“当然,您也可以去选择帮我爸爸,大可以去跟我爸爸告密,把我们今天说的话都告诉他。那样我就彻底与池盛继承人无缘了,说不定我还会被赶出家门,成了一只任人欺负的流浪狗。”
池冷照话锋一转,“但是齐伯伯在这样做之前,最好先想清楚,你要帮这么一个冷血无情,这样对待妻子的男人吗?”
齐长胜下巴绷得紧紧的,迟迟没有表态。看得出,他很犹豫,很为难。
一边是他的好兄弟,可是这位兄弟偏偏做了他最不耻的行为,另一边是兄弟的女儿,池家的孙辈长女,一个过早失去母爱的孩子,她应该得到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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