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展望没有质疑“瞿星瀚”话中的真实性,如何证明他说的这些,而是直接凝重摇头道:“人类到了最后生死存亡时刻,不到逼不得已没人愿意牺牲强大的异能者,可就算我们以命相胁,刑厄也不会杀那个人。”
北部基地第一异能者刑厄,做事自有自己的行事原则,从最初刑厄上任首席执行官开始,研究所、城防部、观察中心等等各个基地核心部门拉拢,刑厄统统不屑一顾。
但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执行官换了一批又一批,刑厄在首席执行官的位置上却始终岿然不动。
王展望接任城防部部长的时间比刑厄在首席执行官位置上的时间要短,但他从前就与刑厄有过交集,刑厄认定的事没有人可以改变,不然他们也不会搬出心脏程序威胁,可惜……
“这个不劳你们费心。”天台上的人扭头看了眼北部基地城防外围源源不断还在日夜增加的丧尸,“我既然提出来,当然有我的办法。”
“那么……你的条件是?”
王展望已经明白,这人孤身找到北部基地大楼,又将所有人员有意无意引到这里,必定有其目的。
“销毁刑厄身体里的炸弹程序。”天台上的人垂下眼,慢慢回答。
王展望一秒都没有犹豫:“没问题。”
观察中心办公室陈主任欲言又止:“王部长,这个人可能只是诈我们……”
“不用多说。”王展望抬手,“到了现在,管控异能者重要还是结束末世重要?责任我来担,只要有一点机会是真的都值得。”
对方提出的这个条件,王展望在天台上的人第一次提到炸弹时就已经想到了,刑厄根本无惧身体里的威胁,那么这个保障执行官受控的东西就已经没了意义。
至于后续隐忧……所有问题都必须为人类存亡让步。
王展望扭回头,对着天台边的人朗声道:“第二个条件是?”
天台上的人耸耸肩,一脸无辜:“没了。”
王展望一愣:“……没了?”
对方兴师动众,只为了销毁刑厄心脏中的炸弹程序?
“我要亲眼看着销毁。”天台上的人说。
“好,现在就可以。”王展望立即转头对身边的人吩咐了句,又回头道,“研究所的负责人就在这里,但她是女性,她将程序打开,我送过来亲自在您面前销毁您看可以吗?”
然而天台上的人摇头:“不用,你们就在原地待着,销毁了我自然看得到。”
他看得到?王展望又是一愣。
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天台上的人应该是一名异能者,可对方的异能如此出神入化,到底是什么能力呢?
王展望吩咐下去的事,很快得到了回复。
他刚准备告知天台上的人进度,那人却先开了口:“我听到了,也看到了。”
王展望:“……”
“好,那么现在该——”天台上的人说到一半,突然顿住。
王展望还未反应过来,那个本以一种松弛姿态撑脸坐在围栏边缘的人蓦地坐直了身体,望向某处。
王展望下意识顺着那人的视线看过去,一顿,那是——
刑厄。
刑厄走上天台,每走一步,所有穿着隔离防护服的士兵都不自觉为他让路。
而刑厄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过旁人,只一错不错盯着天台边缘坐着的那个人。
天台上的人在刑厄身影出现时只愣一秒,随即又坦然地笑了。
他朝他伸出手,喃喃低语:“刑刑来了啊……来了也好。”
霍序则没想到对刑厄的催眠竟然只坚持了不到一个小时,刑厄竟然这个时候就醒了过来……不愧是他家刑刑。
刑厄一步步走到霍序则面前,他没有碰霍序则伸出的手,而是直接摸了摸霍序则的头发。
霍序则任由恋人抚摸自己的脑袋,过了会儿,他无奈地说:“刑刑,现在在别人眼里你在摸瞿星瀚,我会不开心。”
霍序则的嘴角耷拉下来了一点,像个被分走了糖的孩子。
爱是占有,在没遇到刑厄,霍序则好像一直理解不了爱情是什么?
他很难心动,他只是看着父母认为互相理解、互相尊重、互相扶持就是爱,可在他最意气风发的时光里,他身边的每个人似乎都能做到这点。
直到刑厄出现,霍序则终于明白,爱的基础是理解尊重扶持,但真正的爱其实是无声的、赤诚的、无条件的。
是这人不说话,喜欢会从眼睛里跑出来,是他倔强强悍却只对你一个人顺从,是心疼在意你肩膀有没有被雨淋湿,为你鞋尖踩到污水而懊恼生气。
被偏爱的感觉太好了,被坚定不移一直选择的感觉太好了,让从小拥有太多,大方了大半辈子的霍序则不愿意分一点点给其他人。
他独占过刑厄的偏爱,每当霍序则清醒明白自己是时候该死去时,都会在后一秒由衷微笑起来,深感死而无憾。
刑厄旁若无人地抚摸霍序则白金色的头发,声音嘶哑:“你想做什么?”
他没有因为霍序则处心积虑催眠他生气,没有因为霍序则不告而别生气,没有因为霍序则出现在这里生气,刑厄只是站在他的面前,白狮轰然落地跃上围栏,面朝所有附近高楼,可能狙击霍序则位置的方向。
将霍序则的背后挡得严严实实。
霍序则仰头看着刑厄,血红色的眼底花纹艳丽而惑人,有种天真的错觉:“刑刑,不用太紧张,他们不敢动我。”
“只有你能杀我,刑刑。”他笑着对刑厄说。
刑厄呼吸粗喘:“不,我不会。”
霍序则是普通人也好,丧尸王也罢,刑厄不管,他绝对不会让霍序则死。
刑厄的精神体白狮目光阴沉扫向在场每一个人,这个世界容得下霍序则就容,容不下霍序则他就毁了这个世界重新造个能容的!
刑厄的手掌还珍惜怜爱地落在霍序则白金色的发顶上,霍序则能接收到刑厄的心声,不禁无奈又动容。
他家刑刑还真有昏君潜质呢……
霍序则喜欢听刑厄的心声,他的世界破碎又凌乱,丑陋还血腥,只有听到刑厄心声时,霍序则才能短暂摈除那些血腥可怖,感受到片刻安宁。
“我不会死,我们只是融为一体而已。”霍序则面带笑容,张合的嘴角却有血迹浸染出来。
“我看过的世界,也想让你看看,我没看过的,你就替我看看。”
霍序则是个不称职的恋人,让从前经历多少苦难不曾折腰的恋人几次为他红眼。
他轻轻叹息,眼神缱绻温柔,覆住刑厄的手:“刑厄,你要看看真正的月光,你的世界不应该只看得到我,看完再来找我。”
刑厄摇头,嗓音完全哑下来,带着恳求:“我陪你。”
霍序则爱刑厄爱得太晚,让他的恋人独自在孤立无援的角落看他繁花似锦的人生。
一看便是九年。
霍序则无数次为此遗憾,他没时间了,来不及带恋人领略这个世界,霍序则必须要死,为了人类,为了恢复世界秩序,也为了自己……他都是要死的。
好在他的人生似乎是先甜后苦,他早已享尽生命的荣华、鲜花、掌声和爱。
可他的刑厄不是啊……刑厄才刚刚熬过自己人生的苦,先苦后甜,他甚至还来不及尝一口甜呢。
“我们做个约定,我也等你九年怎么样?”
话音未落,霍序则忽然放开刑厄的手,他的身体放松向后倒去,白狮若有所感倏然抵住他的后背。
刑厄剧烈喘息,他的眼睛变得通红,已经说不出话,他知道霍序则如此平静的背后,是下定决定的离开。
霍序则还是在笑,轻抚身侧的白狮,明明是毛发旺盛的雄狮却仿佛怕冷似的,霍序则摸一下,白狮抖一下。
没人知道,在这个混乱绝望的末世,极其罕见的脑域异能者其实出现过两个。
除了霍序则,还有一名脑域异能者……即是上一代丧尸王。
所谓“丧尸王”,不过是被疯狂暴涨的精神丝逼疯了的脑域异能者,而丧尸王之所以可以驱使无数丧尸,只因脑域异能者最强悍的异能其实是——
控制与幻觉。
说不清是恋人间的心电感应还是什么,刑厄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他红得滴血的瞳孔猛缩,蓦地攥紧霍序则的手,像是在违抗本能抵御着什么。
有力的手背上条条青筋暴起,力气却软绵绵毫无威慑力。
“不……”
“别难过。”霍序则血色的眼睛里久违的平静,他说,“我爱你,我也想让你得到独一无二的偏爱。”
他骗了刑厄,不止九年,霍序则今天死在这里,死在恋人怀里,他将永远等待他的恋人。
多久都等。
霍序则仰头,亲吻刑厄的眉心,做最后的告别。
刑厄徒劳无力甩头,试图想要清醒,可他却看着自己的手,看着自己的白狮抬起前爪。
北部基地首席执行官的精神体异化出的一招“血液冻结”异能,让刑厄的名字长年稳居人类幸存者基地异能者排行榜首。
它每次发动异能攻击前,前爪都会变白、毛发结霜,刑厄目眦欲裂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白狮不受控制向霍序则伸出爪子。
“霍序则,不……吼———”
下一秒,原本眼神发直应该已经深陷幻觉的白狮狰狞嘶吼,伸向霍序则心脏的右爪中途猛地转向,狠狠一利爪拍在了自己脸上。
白狮脸上瞬间出现数道血痕,精神体与主人高度共感,他的主人口中也同步呛出一口鲜血!
接着不等霍序则反应,只听“咔”的一声——
霍序则怔住,刑厄为了挣脱幻觉竟干脆利落卸去了自己的一只手关节!
“刑厄……”
刑厄眉心有一道很长很长差点致命的长疤,霍序则每次轻抚,亲吻那条长疤,刑厄都会不由自主颤抖。
霍序则说,刑厄的这条疤,像二郎神。
而现在这条愈合多年的长疤再次开裂,真如霍序则所说那样,就像英伟神武的二郎神开了天眼。
“霍序则,你连名字都是我私藏的,谁都不能动你,你自己也不行!”
刚刚挣脱幻觉控制的刑厄右手无力扭曲地低垂着,浑身战栗发抖不可抑制跪倒在地,却红了眼用仅剩的左手恶狠狠拽紧霍序则的衣领。
“如果你爱我的代价是你一个人孤零零去死,让我享受世界,那你就不要爱我!”
第48章 关于明恋
众目睽睽之下,刑厄带走了霍序则。
结着冰霜的白狮驮着霍序则,北部基地大楼天台上无数持枪士兵、基地各大部门指挥层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刑厄还是将霍序则带回了独栋别墅,如同恶龙带回了他的小王子。
从北部基地大楼到独栋别墅的一路上,刑厄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只是在霍序则稍有动作的时候,身下的白狮背脊就会不自觉绷紧,连毛绒绒的毛发都掩盖不了的紧张僵硬。
霍序则自知理亏,一路任由白狮驮着,尽量安静也尽量乖巧。
直到……
“房间里有手铐和止咬器。”当刑厄将霍序则单手抱上床,之后就站在房门边一动不动看着他许久以后。
霍序则大概能猜到,自己这次“逃跑”出门让恋人有些不安,也不再信任他了,所以刑厄不再像前一天一样要他一句“别走”的承诺,只是一言不发从回来就守在房间门口自己盯着他。
但刑厄总不能一直睁着眼睛看着他。
霍序则好心提醒:“你把我锁起来,我的蜘蛛丝腺体还没恢复,我就没办法逃……”
可惜霍序则的话说到一半终究没能说下去,刑厄看着霍序则的眼神让霍序则一个字都再说不出来。
“刑刑……”霍序则叹息,“你的手需要处理,脱臼不疼吗?”
刑厄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用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一错不错看着霍序则,仿佛准备这样看着他直到地老天荒。
后来,霍序则又一个人说了很多的话,他不太敢动,因为只要他稍微动一下,一声不吭站在房门口看着他的刑厄还没什么反应。
床边闭眼伏着的白狮却会在他每动一次时,重复睁开眼睛,直立起身,直到霍序则许久不动,白狮才又会重新趴回去,再闭上眼。
这样警惕地睁眼、起身、再趴下、闭眼周而反复的次数多了,白狮的右前腿又“有伤”,霍序则看着都替白狮感到累。
精神体直观反应主人的意志,霍序则在重新安静良久后,开口说:“刑刑,我想喝口水。”
带霍序则回来后,站在卧室门口始终不说话也没动作的刑厄终于动了,当刑厄转身下楼,白狮又一次睁开眼睛,像是在代替主人监视随时会跑的“猎物”。
半分钟,或许不过十几秒,刑厄返回,同时将水杯放到霍序则床边的床头柜上。
还是没有说话。
霍序则在心里再次叹气,他端起水杯,从床上起身,白狮亦警惕盯着他,跟着站起身。
霍序则下床,白狮鼻息加重,目光紧紧盯着霍序则。
霍序则下床后安抚地摸了摸白狮脖颈那圈鬃毛:“别担心,不走。”
只是“前科累累”的人说话没什么作用,白狮喉间发出“咕噜”的粗喘,受伤的右前腿空悬着,还是毅然坚持亦步亦趋跟着霍序则。
霍序则拿着水杯在卧室门口的刑厄面前停下:“先喝点水。”
刑厄没动。
霍序则又说:“你先喝,我的唾液有感染性,你喝完,我把剩下的喝了。”
他又一次惹了恋人生气,但恋人不懂得跟他发火,就只是自己憋着,刑厄带他回来后进过一次洗手间,出来时衣领上沾了一滴血,脸上还有刚洗过没来得及擦干的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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