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没有料到,绕了一圈,云霄竟是我大伯的女儿。
站在一旁的白族长,此时瞅了我一眼:“敖爖,没想到吧,你这一路竟找到了你堂姐。不过,你可别想着打你堂姐的主意!”
云霄也转过来,定定地看着我:“什么?你是我堂弟?”
白族长代我答道:“他的父亲宋明路,是你父亲的堂弟。宋明路后来被老平文君收为养子,也算自家兄弟。”
“宋明路,那不就是昊文帝?原来你是昊文太子?”云霄恍然大悟,“昊文帝死于新皇寒珑剑下……难怪你说你与那新皇寒珑有深仇了!”
之后,暮尘便带我与云霄住进了琉璃屋。暮尘对云霄又尊敬又疼爱,让手下的那帮女孩子都听云霄的号令。暮尘对我,则颇有几分提防,说不上喜欢还是厌恶。
至于那白族长、那老白,更是偏心。自打看到云霄后,就处处偏袒她。把白虎族珍藏的一批宝藏都白白送给人家。特别是白虎族不外传的武功阵法——《白虎兵法》,之前我向他讨要,他就支支吾吾。云霄只不过提了一嘴,白族长就专程给她送去,耐心地给她讲解。还处处提防我与云霄走得太近,担心我把她带坏。
我带坏她?她那一副金刚不坏、力大无穷的样子,我能带坏她?论打斗,我完全不及她彪悍。
这白族长,就是见人家姑娘长得漂亮,老不正经。
第24章 二十三、前朝旧事
就是在琉璃圣原上的这段时日里,我天天喝着牛乳、吃着烤羊肉,感受着青草的芳香,看着那些年轻的女孩子在草原上练习骑射,我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宁。我的手腿也渐渐恢复,不需要再坐轮椅了。
最艰难的一段时光终于过去。
我堂姐云霄,在白族长白老头、还有那暮尘姑姑的指点下,一身本事自是大大进步。她又率领指挥灵门的一帮娘子军,十分得心应手,越来越有王者风范。真吓人!女孩子家家的,偏偏要那么巾帼不让须眉~
云霄仍是记挂着受玄武军压榨下水深火热的老百姓,自然也是准备完成她那一番江山事业,于是便打算带我与她那七十八个师兄师弟汇合。按照她的说法,这是英雌英雄的汇流。我想的却是,她那七十八个男的师兄师弟,和这一千个女的娘子军,这咋配的过来嘛!一夫多妻,一夫多妻!
云霄带着大家沿北荒,往东而去,因为她那七十八个师兄师弟,都驻扎在与琉璃圣原相对,最东边的青龙海田。原来云霄义父终不忘情:当年青龙族若公主殒命东海,云霄义父便隐居于此,期期地盼望她魂魄归来,直至瞑目。
北荒是唯一一片没有被寒珑军队践踏的土地。因为这地方和朱雀最南边的莫邪洲一样,都是鬼蜮,多发疫病,故而人迹罕至。但我们这么多人,为了不打草惊蛇,只能硬着头皮,踏此而过。
萧萧北风,枯枯枝丫,云霄与暮尘在前辟路。在寂静的荒原中,却听到一声清晰的叹息:“南方朱雀老,北方玄武沧。”我们都竖起了寒毛,不知发出声响的是人是鬼。
迎着晨光,却看到了一位约莫四十岁的贵妇,她衣着华丽,显得十分高贵。竟然有贵人出现在这种鬼地方,实在令人意外。
不过那贵妇看着格外亲切,我在她身上,隐隐看到了我母后高贵端庄的影子,不由脱口而出:“娘亲!”只是话一出口,便十分黯然——我早已明白,我最好的娘亲已经不在了。
那贵妇听到我对她的称呼,朝我一嗔:“哪里来的小儿,乱认爹娘。”只是当她目光掠过一众娘子军,停在为首的云霄和暮尘时,却出现了一瞬间的失神。她看着云霄,叹了一口气:“姑娘像一个人,不过…也不像。”她顿了一顿,“姑娘的眉眼有英朗之气,那人却只有惊世绝艳的苍凉。”
云霄心下了然:“大姐姐,莫非你也认识我母妃楚氏?”
那贵妇大姐惊呼:“你称她母妃?你果然是楚妃的女儿,难怪这样相像。那你是宵宵!”她上前一步,摸摸云霄的头发,“你出生的时候我还见过你,后来便不知道楚妃把你送到哪里去了。再之后,玄武和朱雀便开战了……不过,现在看来,真正打过来的,不是玄武寒氏,而是昊文宋氏才对。”我听得她提到昊文宋氏,心中一惊。
原来这位大姐,正是朱雀的大公主——扶桑公主,这样算起来,她还是云霄的姐姐,大二十岁的姐姐。毕竟云霄也是朱雀公主,虽然两人应该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那这样子,我是不是也该跟着我堂姐云霄,叫这位扶桑大姐姐?欸,最近冒出来的一连串我从前完全不知道的亲缘,已经把我给整懵了。
扶桑在前面给我们引路,她对这一带熟悉,可以避开北荒暗藏的毒物。扶桑一边走,一边拉着云霄,她回忆道:“你的母亲——灵妃,她很美,格外惊艳。看过她一眼的人,大约就不会忘记。只是她一直不快乐,哪怕父帝轩戈再宠她。我唯一见她绽放笑颜,是她跑出宫去,仿佛是去会一个人。但是很快,她又被带回来了,之后,她便再也没有笑过……”
我津津有味地听着八卦,听到这里,会心地朝云霄眨眨眼睛:“她所要见的那个人,只怕就是你父亲、我大伯——宋清远吧!”
“大伯?平文公子宋清远是你伯父,那莫非……你是宋明路的儿子?”扶桑公主紧紧盯着我,眼神一阵犀利。我莫名其妙,点了点头。
扶桑见状,冲我一甩袖:“假仁假义!”
“你说谁?”我也捏紧了拳头。
扶桑冷冷地看着我:“就是你那位父帝——宋明路,他曾与白朔族长订约,不妄杀生灵,所以我们朱雀王室皆归降于他。但事后,他却密派心腹,将朱雀王室杀了个精光。我弟弟轩天戟,也被他派人缢死。彼时他尚才二十六岁,刚立家室,大好年华才刚刚开始,却被你那好父皇给扼杀。我因为是女子,不被那些人所看重,这才寻机逃了出来。”
扶桑继而说道:“听说他连自己人也不放过,先是利用暗卫挟持玄武王寒屿的宠后吴氏与她腹中胎儿,逼迫寒屿退位。继而又违背约定,将寒屿与吴氏这对薄命鸳鸯杀死。”
寒屿与吴氏的孩儿,那不是寒珑吗?我父帝杀害了寒屿与吴氏?
我根本无法接受,摇头驳斥:“你…胡说!我父帝怎么可能做出如此残忍的事?世人都知道,先玄武王分明是因我父贤能,故而禅让。”
扶桑听后,冷笑一声。
我继续辩驳:“怎么可能?父君慈爱,彼时他带我私巡民间,看到流浪的乞丐,都会让下人寄予食物与钱币。”
扶桑“哼”了一声,不屑地说:“小恩小惠,自然是不吝啬施舍,装装样子。”
我突然回忆起许许多多东西:母后、白族长欲言又止的话,还有昔日韩胧的意有所指。一个巨大的真相在我面前渐渐浮现开来。那是我从前根本不愿面对、不能相信的真相。
第25章 二十四、东海之滨,有位玉面大师兄
自小,我便认为我父帝应当是那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后来,哪怕我看到他的独断,也完全没有将他与残忍与野心联系在一起。如今,我终于彻彻底底明白了:我父帝自一介平民,再由平文君走到帝王,双手怎么可能干净?他谋权篡位、出尔反尔,为了地位,不择手段。这,才是真正的他。
我不愿再听扶桑讲下去,独自一人,走出队伍。一直走到一片寒谭。云霄默默地一路跟着我。
我靠在一颗大树上,抱着头。云霄走过来,她轻轻抱住我。我推开她,仰头嘶喊道:“你要我怎么接受,我一心敬仰的父帝,那个结束乱世顶天立地的英雄,原来是卑鄙小人?我不信,我不愿信!”
云霄上前,拍拍我的背:“我又何尝愿意相信我母亲是祸国殃民的妖妃?只是,无论他们是什么面貌,完美与否,我想我们都应当接受。”
云霄拉着我,走了回去。队伍仍驻在原处,都在等着我们。还有扶桑,也在那里等着我们。当扶桑看见云霄拉我走回,长吁一口气。她望着我,脸上露出怜惜的神色。
我们愈走愈东,林木渐渐多了起来,万物渐渐有了生气。就是在林木之间,我们见到了许多打猎的男子。其中有人手执青青毒蛇,去引其他毒物,并将那些毒蜈蚣、毒蝎一一捕获,收入药壶。
这些人显然都身怀绝技,云霄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以探寻的目光望向扶桑。扶桑笑笑,告诉她这些人的来历。原来他们都是昔日的朱雀军,昊朱之战中投降于昊文,之后便被放逐到这北荒,艰难生存。北荒庄稼不易生长,他们便以毒物为食,以毒攻毒。
扶桑公主显然是他们的信仰与希望,那些人均默默地朝扶桑行礼。据扶桑说来,这北荒,早已暗集了十万流离的朱雀军。十年生长,扶桑本打算在如今羽翼丰满的时候,便揭竿而起,灭了昊文,替她弟弟轩天戟报仇。没想到有人赶在她前面,推翻了昊文,那人便是寒珑。故此,她倒十分感谢玄武寒珑,替她完成心愿,灭了我父帝。
虽然她话中多带芒刺,且处处针对我昊文,我却不反感她。兴许是因为她长的像我那已经亡去的母后,兴许是因为她毫不伪装。
扶桑将我们送至北荒尽头。再穿过几千里的海沙,我们一路终于到了东海田。在海田之畔,立着几十个俊秀后生。为首一人,云霄称其为“大师兄”,他一副斯斯文文的玉面书生样。其余人也均是一般儒冠书生,他们应当就是云霄口中那七十八个师兄师弟。
我愕然,这就是云霄所称的文武双全的侠士们?怎么看怎么像一个个小白脸。这能跟寒珑麾下的那一伙瞿霆大汉打架嗒?这不是以卵击石嘛!
我不以为然地撇撇嘴。那名玉面大师兄似是看穿我的心事,淡淡一笑:“这位少爷,昔日圣人有言,以貌取人,未免失之子羽喔!”
啥,以貌取人咋就没羽毛了?这个大师兄果然是个小白脸,文绉绉的不知道说啥。
第26章 二十五、重回中山
见我仍是一副半点也没把他放在眼里的桀骜姿态,那玉面大师兄微微勾起嘴角。他一扬手,便将我怀中暗藏的白虎密匣取在手中。
那可是我的秘密武器啊!我连忙去抢。那位玉面大师兄却侧转过身,斜飞而过。我扑了个空,一不留神,摔了个四脚朝天。
这位大师兄一攻一避,招式虽然简单,气力轻重却拿捏的刚好,绝非等闲之辈。且他一眼就看出了我衣中所藏密匣,可见目光之敏锐。只怕瞿霆这样只知用武的蛮汉,在这位聪慧的大师兄面前也要败下阵来。
云霄扶起在众人面前出尽了洋相的我,挖苦我道:“敖爖,跟你说了,莫小瞧我的师兄弟。这下尝到苦头了吧?”她又郑重指着那位玉面郎君,“这可是我大师兄骆缈,他的一杆方天戟天下无敌。若是他逊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你竟然敢小觑他!”
骆缈将我的白虎密匣抛入我怀中,我连忙接过,又摸了摸摔疼的屁股,说不出话来。自是之后,我自然不敢再对那位玉面大师兄骆缈有分毫不敬。
云霄将她的师兄师弟与灵门一众娘子军组合在一起,成立义军。分为风火雷电四阵,各由暮尘和一位年长的灵女阿寞、还有云霄的两位师兄辛波、子涛分别负责领队,各领三百人马。主脑军师自然就是那位玉面大师兄骆缈。而我则被任命为火头军,专门负责大家的饮食。这不是大材小用吗?我的一身机关术就这么被无视了~
云霄打算以东海之西的磬岩城为根据地,与最西边的琉璃圣原相连接,直接拿下中部,切断南北。由于拥护寒珑的势力集中于磬岩城以北,南方既没有根基,他的治理也不得民心,当可徐徐收复。
磬岩城如今的郡守是何拓,而何拓正是我妻董棠的小舅舅,算起来也是我的舅丈人。何家的声名在外,深得北方民心,寒珑对何拓自然颇为忌惮,只是现下不好十分动他。
听说何拓因为自己姐夫董太傅和外甥女董棠之事,对新皇寒珑也颇为不满,兴许可以收拢他,让他为我们所用。
于是,骆缈便自告奋勇前去磬岩城打探消息,借机与何拓联络。看能否说服何拓,让他加入义军。
骆缈走时,我亦悄悄跟在他身后,想悄悄吓他一跳,以报他当日戏弄我之仇。何况我也想去到城中,打探一些关于寒珑的消息,我想知道他近来如何。自从我自扶桑口中得知我父帝曾以寒珑为饵,杀死他的父母寒屿与吴氏后,对他的恨中又掺杂了几丝愧疚。
但是刚入城中,过一转角,骆缈就不见了。我茫然地在城中闲逛,又暗中打听了一些关于寒珑的消息:原来寒珑在宫中并不快乐,他愈发敏感多疑,怀疑身边的人,总是无故罢黜官员。就连那些妃嫔,他也时常怀疑她们身上暗藏武器,要谋杀于他。必须经过三道检查,方才允许别人进入他的寝宫。
我叹口气:看来寒珑昔日骗了我,今日也提防自己为身边人所骗,疑心病越来越重。所以他和渠红鸾不见得有多幸福。
我正在唏嘘时,却有人自我身后,一棒将我敲昏。我感觉自己昏睡了许久,又在空中飞了许久。
再醒来时,是在郡守府旁的一家酒馆。骆缈坐在我身侧,见我醒来,他笑笑:“照你那样跟踪我的方法,又这样明目张胆地打探寒珑的事。会不会跟丢是其次,迟早叫人逮住。”
就是他把我敲昏的!我刚想怼回去,无意中却看到角落一桌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为首的黑面大汉,那不是瞿霆吗?他正灰头土脑地喝闷酒。他身边的那几人我也认出来了,就是昔日中山那几名恐吓韩胧的人。现在我知道了,他们与韩胧,都是一伙人。
瞿霆那厮,与一年前我在大殿上在寒珑身后耀武扬威的样子截然不同。他不是应该在都城做他的威武大将军吗?怎么落魄地往北而来。我不由紧紧盯着他,难道寒珑连他也疑心起来?瞿霆倒没有注意到我,兴许是这半年来我经历种种,模样大改,早已不复昔日的昊文太子。
骆缈看出了我的异常,询道:“小敖,你认得此人?”
我见瞿霆一伙醉醺醺步出酒馆,便三言两语将我与寒珑的过节都告诉骆缈。
骆缈师兄轻轻地摸了摸我的头,又弹了一记我的脑壳:“小敖,你就是太笨了!”
我们均猜测皇宫之中,兴许有所变故,所以瞿霆才会悻悻而归。而何拓那边,据骆缈说来,已经十拿九稳。他在郡守府留下暗函,只看他愿不愿意回复东海了。
于是我与骆缈,便跟上瞿霆一伙。他们往西而走,一路到了中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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