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傻子!”闻人一诺迈开腿,向着仝湖所在的方向走去。
梁良笑道:“哦,工作有交集,那是好事啊,互帮互助嘛。”
“再废话回去不给你晕车药了!”闻人一诺扬声说道。
闻人一诺刚过去,就被其他同事说着不厚道,原来是他们知道了工作室的事。其实仝湖的工作室没那么出名,注册开号这么多年,宜歌上工作室官号粉丝勉强到十万。但是架不住这群人认识的人多,聊着聊着就发现,去年有一首歌曲从音乐区破圈到了娱乐区,那是仝湖的工作室做的。当然,破圈之后大火的是歌,小火的是歌手,至于制作方,虽然当时挂了联名合作,但工作室涨粉也有限。不过毕竟是有了共同话题,而且这些人里面有真的喜欢那首歌的,现在见到了制作人,自然就能聊起来。
共同话题聊完,关系也就拉进了,很快就各自加了微信。闻人一诺有些意外,仝湖倒是没在意,说:“微信有分组啊,这都是见过面的朋友,再给人企业微信或者Q号是不是太见外了?”
“那我在哪组?”
“不告诉你。”仝湖今天心情不错,一直带着笑。
到了天色擦黑的时候,又有四个年轻女孩子到了学校,年纪不大,看着就还是学生。她们到了学校之后直接去了校长办公室。
这种地方的学校,寒暑假也不全关,有的学生家长在外打工,就留孩子一个人在家,家里老人照顾不过来,或者根本没人照顾,就托付给邻居。现在有了学校和宿舍,能按时吃饭,真有点儿事也能有人帮衬,所以有些孩子一年到头住在学校。学校还没揭牌跟让学生住进来这两件事不冲突,即便现在还没到开学的时候,学校里也有不少学生。
宿舍区这边空出来的宿舍不多,宜歌来了19个人,学校给腾了五间屋子,宿舍是六人间三张上下铺的配置,绰绰有余。正在分配住宿的时候,校长就带着那四个女孩子到了宿舍区。一介绍才知道,那是来支教的师范大学的学生,知道学校要揭牌所以提前来了。她们要在这里长住,带的东西多,而宜歌这些人占了原本预留给她们的宿舍。
当然是支教的老师比较重要,基本没有什么过多的拉扯,最后四名老师按照最开始安排的那样住进了一间宿舍,剩下四间屋子19个人也能分。就睡一宿,怎么都能凑合。这次他们是13男6女的组合,6个女生挤在了一间,剩下的三间给男生。当然主要原因是,这次有闻人一诺和梁良。他们默认这俩人单独住,剩下的11个人睡两间,也能挤下。
闻人一诺没那么多要求,正说着要是男生那边挤就匀几个人过来跟自己和梁良一起,梁良突然一拍手,说:“坏了!还有小景没算呢!咱们怎么凑合都行,小景人家一个搞音乐的艺术家,跟大家也没那么熟,让他们听你们这帮人睡觉磨牙打呼噜,多难受啊!这真不合适。要不这样吧,这不正好我们部门加上我六个吗?我带着我的人挤一间宿舍,你们其他五个人住一间,让Yannis跟小景一起,反正他们俩原本就是朋友,也不尴尬。”
根本没人多想,等仝湖陪学生们玩完游戏回来,这事都已经谈妥了。闻人一诺把宿舍分配说给了仝湖听,仝湖耸了耸肩,问:“所以你尴尬吗?”
“还行吧。反正早晚的事。”闻人一诺说。
仝湖笑了:“早晚可不是现在,这会儿是傍晚。”
乱七八糟咬文嚼字的梗把闻人一诺逗笑了,他道:“那你去跟他们挤?”
“我不。我睡觉轻,一点儿动静都能醒。”
闻人一诺以前没听仝湖说过,他想了想,问:“你说过小时候你卧室里有冰箱,那你以前是怎么睡的?”
“小时候没事,是后来才开始的。”仝湖把随身带的包放到一边,“说起来也好几年了。我不用坐班,那些年白天要是偏头疼发作了就吃药蒙头睡觉,杨俊回家之后看我睡觉就吵我,非得把我叫起来才罢休。后来次数多了就落了毛病,不头疼的时候睡觉都不踏实。”
“是神经衰弱了吗?”闻人一诺有些担心。
仝湖:“我没去查过,不过我觉得不至于,神经衰弱的病人状态比我差得多,我就是睡觉轻,不太影响睡眠质量,醒了还能继续睡。”
“他为什么吵你?不知道你头疼?”
仝湖轻轻摇头:“他上班忙了一天,回家看见家里有人白天睡大觉,心里不舒服吧。而且他不知道偏头疼那个感觉,理解不了。”
“我可见过你偏头疼时候的样子,就那状态他都能无动于衷,也是够没心的。”
这话说得其实有些过分了,毕竟是仝湖的前任,毕竟在当时那个时刻,仝湖与杨俊是有爱的。一段感情之中是非对错不该由外人来评判,即便是并不成功的感情。
仝湖轻笑一声,淡淡道:“他有心,就是心不在我身上。回去之后找一天给你讲吧,今天不想说他,扫兴。”
“嗯。”闻人一诺答应。
第19章 《月亮》
多么温柔 享受 当你看着我
多么轻松 自由 在你的左右
多么荒谬 不懂 想都没想过
有一天我会绕着你转动
————汪定中·《月亮》
仝湖原本的计划是一早上山,来送完东西就走,当天往返,所以他的大件行李都在山下镇子上的招待所里。这次路上耽搁了,又有闻人一诺在,肯定是要随着他们一起了。八月底山里已经凉了,他没带外衣,就找闻人一诺要了件衣服穿。
俩人身高一样,身形也差不太多,虽然仝湖更瘦一些,但骨架在,穿上闻人一诺的衣服也没有特别突兀。晚上在食堂吃了饭,两个人就在学校里遛弯,这样的环境下,谈起各自的校园生活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互相说彼此完全不同的大学生活,说学生时代那些热血中二的故事,说以前,说现在。
山里没有夜生活,觉得挺晚了,实际也才九点多,但是气温低了,外面待着也不舒服,俩人就各自洗漱之后回了宿舍,躺着继续聊。说困了就睡,没有负担,一切都很自然。
第二天一早,仝湖先醒了过来,虽然是被外面学生走动的声音吵醒的,但也睡得足够了,所以精神还好。学校的揭牌仪式是上午十点,到九点一刻的时候,闻人一诺按停了第六个闹钟,翻了身,却还是没起来。仝湖觉得再不起真的来不及了,于是走到了床边,隔着被子轻轻拍了两下:“诺哥,醒醒吧。”
“嗯,五分钟。”闻人一诺说得含含糊糊的,感觉五分钟后醒不了。
仝湖接着说:“你再不起我可冰你了啊,我手凉着呢。”
“手凉就焐焐。”闻人一诺伸手出来,准确无误地抓住了仝湖的手。
仝湖笑道:“你到底醒没醒?闭着眼都抓得这么准?”
“是挺凉的,干什么去了?”闻人一诺把仝湖的手拽进被子里,放在了自己胸口的位置。
“靠!你醒着还是睡着呢?你再这样我叫人了啊?”
“叫人进来咱俩这姿势是不是也是你揩我油?”闻人一诺终于睁了眼,“说了五分钟,正好给你暖暖手。身体不舒服吗?手这么凉?”
“我刚洗了手。山里的水都凉。”
“嗯。”闻人一诺用拇指轻轻划过仝湖的手背,“还没给我弹钢琴呢。”
“弹,回去就弹。”仝湖说。
“弹什么?”闻人一诺又问。
仝湖失笑:“刚说弹钢琴转头就问我弹什么,我看你就是没睡醒。赶紧醒醒吧,要不真来不及了。”
“我醒了。夏夏,回答我,弹什么?”
“弹……”仝湖愣了一下,也听懂了闻人一诺的话外音,他勾了嘴角,说,“真想听我说?”
“嗯。”
“我弹……弹你一脑嘣儿!”说话的同时,仝湖用另一只手快速地在闻人一诺的额头上弹了一下,“赶紧起!哪有你这样的老板,员工都起了你还睡懒觉,一点都不以身作则。”
钢琴用弹的,恋爱也是用谈的。仝湖当了这么多年的主播,从最开始的被弹幕钓,到后面自创梗钓人,他的反应一直都很快。这种最简单的同音字玩梗,对他来说基本没什么压力,应对起来也游刃有余。
今天拉了手,说了这样的话,那层窗户纸已经摇摇欲坠了,但他没应,不是不懂,也不是不愿意,是真的没准备好。
闻人一诺把另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摸了摸额头被弹过的地方,根本不疼,就是有点儿冰,仝湖的手确实凉。“五分钟没到呢。”他说。
仝湖想了想,说:“临出来之前中介联系我,说我以前那房子有意向买家,人家看了挺满意,但是说家里有蟑螂。我想着回去先做个驱虫杀蟑,这样比较好,你觉得呢?”
“驱虫杀蟑这种事情,用不着原房主做。你既然联系了中介,就都交给中介。而且你怎么知道买家就介意呢?买家买的是房子,看的是户型是朝向,蟑螂这种事情根本不值得提,难道说因为房子里有蟑螂就不要房子了吗?你以为买家是买椟还珠的瞎子?还是因小失大的蠢货?”
仝湖弯了弯被闻人一诺握在胸前的那只手的手指,轻轻挠了他一下,说:“回去陪我见见中介,咱们把蟑螂的事情解决一下,然后我就给你弹钢琴。”
“行。”
话说明白了,五分钟也到了。闻人一诺坐起来的同时闹钟也出了声。仝湖已经退到了自己的床边坐着,他插着手看向闻人一诺,问:“你这是什么技能?怎么算得那么准?”
“掐时间吗?”闻人一诺一边摆弄手机关掉闹钟,一边说,“每隔五分钟一个闹钟,坚持十年你也能。不过我这技能只在早上有用。平常你要让我掐个五分钟,我可掐不准。”
“真神奇。”仝湖叹道,“你会睡懒觉赖床这事也挺出乎我意料的。”
“我觉得你对我有误解。”闻人一诺笑了一声,把手放在了被子上,“你是看还是不看?”
“早晚要看。现在是早上。”仝湖回答。
闻人一诺没再说话,直接掀开被子下了床。起床之后抻了两下手臂,然后就脱掉了上衣。前一晚已经把要穿的衣服挂在了床尾,闻人一诺的动作很利落,先摘了衣架上的衬衫。仝湖坐在自己的床上看着他,调侃道:“没想到你忙成这样还有时间锻炼,肌肉还可以嘛。”
“每周两三次,不为了肌肉,就为了保持健康。”闻人一诺说,“办公楼里有健身房,总能抽出时间的。”
“果然是上市公司,就是不一样。”仝湖道,“诶,我要以后真没钱了,到你们那儿当个前台行吗?还能白嫖健身房。”
“瞧你那点儿追求!你这五年赚了多少我能没数?下辈子你都不会没钱。”这话是玩笑,也是事实。斯宁年收入能达到千万,这事别人可能不知道,闻人一诺却清楚,毕竟主播的营收要跟平台分账。
闻人一诺把衬衫的袖口挽好,系上袖箍,然后就开始换裤子。这回动作和姿势都有点儿暧昧了,仝湖还是挪开了视线。闻人一诺动作很快,穿好之后就拿着东西去水房洗漱了。仝湖在屋里回味着刚才俩人的话,有点儿尴尬又有点儿欣喜,更重要的是,很舒服。哪怕是借用蟑螂中介这样没头没尾的比喻,两个人还是舒舒服服地把话说明白了,这次真的是从他自己的意愿出发,没迎合,也没照顾谁。
反正也没事干,自己的东西已经收拾利落了,仝湖就顺手拿起闻人一诺的睡衣来叠。衣服上还带着那人热乎乎的体温,放在手里特别服帖。叠衣服是件私密的事情,尤其是穿过的睡衣,所以闻人一诺回来看见床上整齐的睡衣时,实在是有些意外。“弹钢琴的手可别干这种琐事,不值当的。”他说。
“顺手而已,免得你浪费时间。不知道你习惯怎么收,就给你放那儿了。”仝湖抬了眼看向闻人一诺,“你今天是只穿衬衫吗?我没看见你西服。”
“嗯,只穿衬衫。我这次压根没带西服出来。”闻人一诺拿出装睡衣的袋子,一边收一边说,“这次不是什么特别正式的活动,没有宣传任务,不用我露脸,就穿舒服点儿。”
“你管这个叫舒服?那我穿的是个什么?”仝湖指着自己的T恤。
“这要是纯私人行程我肯定穿得比你还松快。”
仝湖撇了撇嘴,说:“当领导也不好,穿衣自由都没有了。”
“早晚会有的。”
闻人一诺收拾东西的速度非常快,没用五分钟就把所有行李都整理好了。到九点五十的时候,他就已经精神抖擞地出现在了他该在的场合。揭牌仪式很简短,也确实如闻人一诺之前说的,没有宣传任务,就只是梁良手下的同事拿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除了按照要求写出的捐赠时间、出资金额以外,捐赠人那里的写的是“斯宁与砗磲”。看到这一行字,仝湖还没什么反应,前来支教的四名女学生先哭了出来。
昨晚宜歌的几个姑娘和她们聊天时就已经知道,这四个人是大学舍友,其中一个人在高三那年开始看斯宁的直播,她说斯宁的直播是支撑她走过高三的精神支柱。后来到了大学,在她的带动下,一个宿舍四个人都成了斯宁的忠实粉丝。在直播间里,她们的粉丝牌子等级非常高。
斯宁突然毕业,她们措手不及,一直都没缓过劲来,后来是粉丝群里一个在本地教育局专门负责希望学校捐赠项目的粉丝看到了文件,才知道斯宁捐了一所学校。在群里一说,这四个人当即就决定一起来支教。她们原本以为斯宁捐了学校只会落自己的名字,这本来也是常情,毕竟是他出的钱,谁也没想到最后斯宁把“砗磲”的名字也带上了。
“砗磲”是斯宁的粉丝名,因为饲养白玉蜗牛的食材中就有贝壳粉,砗磲是海洋贝壳,白色居多,珍贵,寓意也好,所以出道后不久斯宁的粉丝名就定下了砗磲。
“斯宁与砗磲”这几个字,把虚拟主播与他的粉丝放在了一起。他们不仅仅是主播与观众,也不仅仅是打赏者与被打赏者,更不是外人理解的“卖艺的和看戏的”,在这块铭牌上,在未来许多年,会被许多人看到的实体记载中,他们是一个共同体。无数次在直播间说出的那句“因为有了砗磲才有了斯宁”,不是营业讨好的套话,而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想法。即便毕业了,爱意也是真的存在过的。虚拟的世界,也有真实的双向奔赴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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