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两个小时,仝湖疼到完全动不了,等疼痛逐渐缓解之后,人也已经接近虚脱了。闻人一诺利落地帮着擦了身上的汗,换好干净的衣服,喂他喝了水,在确认他睡熟之后才悄声退出房间。用最快速度把仝湖被汗打湿的衣服塞进洗衣机里,又跟助理安排好工作之后,闻人一诺换回了家居服回到主卧床上,把仝湖搂进了怀里。
再睁眼时,周围还是黑的,有那么一瞬仝湖以为自己还在梦中,但身上熟悉的温度和气息却告诉他并不是。他稍稍动了一下,身边人立刻有了反应。
“醒了吗?”是那熟悉的让人心安的声音。
“嗯。”仝湖轻轻应了,又缓了一会儿,他往闻人一诺身边蹭了过去,“诺哥,我不疼了。”
“真不疼了?”
“真的。就是累,还有点儿晕,不过没什么影响。”
闻人一诺看了眼表:“四个小时。这就是你说的发作时间短,睡一觉就能好。要不是我早起发现不对劲回来,你这四个小时要怎么熬?”
“又不是第一次了,早习惯了。”仝湖勾着闻人一诺的衣角,“别说我,难受。”
闻人一诺叹了一声,原本就不强硬的语气这下更柔和了:“饿不饿?早上就没吃,又吐过,这会儿能吃下东西吗?”
“昨晚有剩的,热热吃了就行,别费劲了。”仝湖说着就要坐起来。闻人一诺按着他让他休息,自己去了厨房。
剩菜热了,但是没给仝湖吃,闻人一诺单做了碗热汤面给他。仝湖没有在床上吃东西的习惯,这会儿缓过来了,还是自己走到了餐厅坐下。闻人一诺拗不过他,也就没坚持,只是盯着仝湖让他尽量多吃些。吃完饭仝湖又开始操心,问有没有把卫生间弄脏,说耽误闻人一诺工作了,又说冰箱里的蛋糕不能再放着,赶紧拿来吃。闻人一诺安静地看着他,等仝湖说完才开了口问:“还难受吗?”
“还有点儿。但是没那么严重了,真的,你看我都能好好说话了。”
“回屋里躺着去吧,反正今天也没事。”闻人一诺把空碗拿走,“一会儿你继续歇着,我开个视频会,不过不影响,你有事就叫我。”
“好,你忙你的。”仝湖点了头,“不打扰你工作,我回屋了。”
闻人一诺扶着仝湖站起来,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说:“好好休息,再睡一觉。”
“没事啦,不用扶着。”仝湖笑着回应了闻人一诺的吻,而后毫无留恋地往卧室走去,闻人一诺看着仝湖的背影,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又迷迷糊糊睡了一觉,等彻底清醒,身上松快有了力气,仝湖才意识到他根本没听见闻人一诺开会说话的声音,而这一下午闻人一诺也没进屋来。思路逐渐清晰之后,仝湖下了床,端着水杯走出卧室。
“怎么出来了?”闻人一诺确实对着电脑,不过在听到动静的第一时间就抬头看向了仝湖,同时站起身准备迎上去。
“没事,你忙你的,这么几步路还不至于就走不动。”仝湖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话一出口才觉得自己好像是又说错了话,他走到水龙头旁边,借着接水的动作调整好状态,才回答道,“渴了,顺便出来溜达一圈,躺着都躺累了。”
“现在感觉怎么样?”闻人一诺见仝湖走得挺稳,就坐回到椅子上,不过还是把笔记本电脑合上了盖。
“没事了,明天就能活蹦乱跳的了。”仝湖喝完水走到闻人一诺旁边坐下,“诺哥,别跟我生气。”
闻人一诺愣了下,知道自己的情绪还是没瞒过,他轻轻摇头:“你还难受着,不说这个。”
“不行,得说。”仝湖拉着闻人一诺的手,“我知道你不开心了,咱俩得聊聊,得说清楚原因,不能就这么憋着糊弄着。两个人在一起哪能不沟通啊?我先认错,昨天答应了你不再逞强,今天就想瞒着你不告诉你我头疼。这确实是我不对,我检讨。”
“没怪你,知道你一时半会儿改不了。”闻人一诺拉着仝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我心疼,特别疼。你靠过来说你不行了的时候,我吓得都要跪了,我从来没那么慌过。我太害怕了,害怕你有危险,也后怕,如果我没发现,就这么上班走了,你一个人在家要怎么熬过去。你疼得都说不出话来,脸也白了,整个人都在抖,我不知道怎么办,我真的很慌。”
“吓着你了。”仝湖轻轻拍了拍闻人一诺的胸口,“是我不好。”
“不是,夏夏,不是你不好,是我做的不够,我太想当然了。我觉得我查了资料,知道怎么缓解疼痛,就能帮到你。可看见你那个样子的时候我自己就先慌了神,什么冷敷热敷,什么按摩穴位全忘了。你已经很难受了,却还要告诉我怎么才能帮助你。”
“别这么说。”
“让我说完。”闻人一诺握紧了仝湖的手,“我生气,气你逞强不说实话,气你刚好一点儿就开始操心,那都是心疼,不是真的生你的气。但我是真的在跟我自己置气,我觉得我应该能做得更好,我觉得我不至于让你都病成这样了还要替我操心,我不知道你说让我专心工作是真心的还是赌气,我看不懂了。我觉得我该陪着你,但我又怕你是真的不需要。我下午根本没有视频会,我躲出来是怕你看见我烦,也怕我自己跟自己较劲的情绪会影响你休息。我说我想感受到被需要,那是因为我觉得你在逞强,但也有一种可能是你真的不需要我。我……”
“我需要。”仝湖侧着坐到了闻人一诺腿上,双臂环住他的脖子,反倒是像把闻人一诺抱在怀里似的。
他把声音放得很轻:“诺哥,我需要,我只是没有勇气说出来,生病难受的时候还能维持着好的形象状态那是电视剧里演的,真实生活中没有人能做到。我知道自己头疼的时候什么样,我怕你嫌弃我。我被嫌弃过,所以不敢了。而且我这毛病时不时就会犯,一次两次你能照顾我,十次八次呢?我一年到头平均每个月都得疼几次。不能每次都让你照顾,你总有照顾不到的时候,我要是习惯了被你照顾着,等你真照顾不到的时候,我只会更难受,还会跟你发脾气,会觉得以前你都做到了,怎么某一次就做不到了。要真到那种程度,那就是我无理取闹,是我被宠坏了。这么大人了,又不是小孩子,撒泼打滚求安慰那一套做不出来了。而且也没人有义务接着,再亲密的关系都没这义务。感情最怕互相消磨,我不想这样。”
“我想。”闻人一诺抱住仝湖的腰,让他在自己腿上坐稳了,“我想接着你的撒泼打滚求安慰。这不是消磨,这是信任,夏夏,我想要你的信任。”
第34章 《无常》
一片夜色放心上
喜中带忧
暗中有光
————王菲·《无常》
仝湖抱着闻人一诺,没有接他的话,只是渐渐松了精神,连带着身体也不再紧绷。就这样抱了好一阵儿,他才出声说:“还是该有个沙发的。”
“走,回屋。”闻人一诺说着就直接把人抱了起来。
“这几步路让你颠得我又晕了。”仝湖歪在沙发上说,“也就是近,再远点儿我都受不了。”
“还开玩笑呢?你脸色真的很不好,省省力气吧。”
“就是有点儿晕,没事的。”
“头晕就是还没彻底缓过来,再歇歇。”闻人一诺拉着仝湖让他躺在自己腿上,一边揉着他的额头一边问,“怎么不坐车也会晕到吐?早上我都没反应过来你是要去卫生间。”
“是神经性的,具体原因挺复杂,你就简单理解成联动吧。不过我也不是每次都吐,吃药吃得早就能压住。”仝湖拉着闻人一诺的手挪到左侧还不太舒服的位置让他揉着,同时问道,“早上,你怎么发现的?”
“你做完早饭之后就一直在走神,就在手里的杯子都能转脱了手,还有最后你看我的时候眼睛都不聚焦了。”闻人一诺慢慢替他揉着额头,“你跟我说过发作之前的感觉,我后来也查过,注意力下降,视物模糊,这都是很明显的征兆。还觉得自己装得好呢?”
“那你不还是进了电梯吗?”
“我没进去。只是拐到了你看不见的地方。你这么要强的一个人,不到万不得已,怎么可能主动示弱寻求帮助?我回来也就是看看,你要真没事我再走都来得及。你当时站着都打晃,而且脸色煞白,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你难受。”闻人一诺轻轻拂过仝湖的眼角,“真不知道你在逞什么强。”
其实对于仝湖来说,这并不算是逞强,只是习惯了。第一次在杨俊面前偏头痛发作的时候,仝湖接收到了一个嫌弃和冷漠的眼神,从那之后他就知道自己这种状态是不被喜欢的,所以每一次发作他都会躲起来,实在躲不过的场合他就忍着,咬牙掐腿也硬挺着。就这么熬过了数不清次数的疼痛,渐渐的,他也就习惯了。
理智上他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是杨俊,他也明白自己可以依靠闻人一诺,但在预兆来临时,仝湖还是惯性地选择了自己面对。闻人一诺说得没错,仝湖就是没有勇气给出信任,伤了一场,后遗症有点儿多,还需要时间来抚平。
仝湖闭着眼,呢喃着说:“对不起,诺哥,我会改的。我会把过去的痕迹都擦掉,会用全力来认真对待我们的关系。”
“没有逼你的意思,慢慢来。我今天也是着急了,吼了你,还是在你最难受的时候。对不起。”
想起早上那一句根本算不上大声的“说实话”,仝湖笑了声,说:“怎么就成了互相道歉了?过去了,翻篇,行吗?”
“嗯,翻篇。”闻人一诺说,“明天周末,正好继续休息。”
“翻篇之前我还是得问一句,真的不影响工作吗?”
闻人一诺无奈:“我真的觉得你对我有太多误解。我得郑重认真地跟你说一次,且不说每个正式员工都有事假、病假和年假额度,就说我这个级别,我上不上班,几点上班,都没有人会真的管我。我确实安排了工作,但工作都是可以调整的。宜歌离了我照样运转,我少上一天班也不会让它倒闭。但是你不一样,你生病的时候需要我,我得在。拿工作忙当借口冷着人这种事情我做不出来,再忙我都能抽出时间来回应你。”
“嗯,我记住了。”
该说的都说了,心里不堵着,一切都顺畅了。这晚俩人一起睡了个好觉,第二天睡到自然醒,接着陪仝湖去工作室录歌,过了一个松弛有度的周末。
周一直播中心例会之后,瓶子拿着一份文件找到闻人一诺,说需要他看一下。闻人一诺看完之后合上文件夹:“这种文件一般都是给小熊转交,也不着急。下次有事直接说,不用找借口。公事还是私事?”
“是私事。”瓶子拿回文件夹,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之后才说,“我是来认错的,我……上周三下班的时候,景致老师那车就停我男朋友车旁边。还有周四,我下楼取文件又看见景致老师在等您。原本周五就想来认错的,但是您没上班,就拖到了今天。我真不是故意的,真的。”
“跟别人说了?”闻人一诺问。
“没!不敢!”瓶子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那认什么错?私生活不影响工作。”
“我肯定不会说的!我懂事!”瓶子接着说,“还有就是……我男朋友是醉卧松下石的粉丝,我看见这次歌会活动的名单了,那个,景致老师……跟醉卧老师很熟吧?能不能要个签名?十一我男朋友生日,他什么也不缺,我该送的都送了,正发愁呢。”
“你不是有他微信吗?直接跟他要呗,干什么还从我这儿绕一圈?”
“我跟他不熟啊。太唐突了。”
“我一会儿帮你垫个话,你中午之后跟他联系,行不行的他说了算,我跟醉卧也没交情。”想起仝湖的习惯,闻人一诺补充道,“哦对,发消息就行,不是急事别打电话。”
“好嘞!行不行都先谢谢您!”瓶子捏起食指和拇指,在嘴边做了个动作,“放心,我嘴严!”
“以后私事下班之后说。”闻人一诺提醒道,“虽说我不在意隔墙有耳,但你得在意。咱们这直播中心可是一直被人盯着呢。”
“明白!”
回了办公室闻人一诺就给仝湖发了消息,仝湖笑他说这就开始谋私了,幸亏斯宁已经毕业,不然瓶子得天天念叨让闻人一诺跟斯宁签约。看仝湖主动提起这事,闻人一诺也算是松了口气,看来斯宁确实已经不算敏感话题了。
【我不知道醉卧那边的规矩,要是不方便你可以直接拒绝,我没把话说死。】闻人一诺就是这样,搭着私人关系的事情,他从来都会留个余地。
【放心,不勉强。】
仝湖转头就去联系醉卧,很快就把事情安排好。他放下手机时扇子正好进屋,要跟他确认本周日程安排。快速过了一遍,仝湖拿笔圈了周四的日程,说这个时间要拉长,把排在后面的工作往前挪。
扇子看了看,说:“录这首歌要用这么长时间吗?”
“这人音准不太行,得一句一句磨,所以是直接包了一天的棚。demo是你录的,你要想跟棚到时候可以过来。”
“这歌没难度啊……”扇子低声嘟囔着。
“每个人的嗓音条件不一样,你真声顶到D6张嘴就来,你让我唱个C5都能要我命,这并不能成为判断咱们俩谁更会唱歌的标准依据,你觉得没难度的不代表对别人就容易。音准唱功音域这些东西因人而异,不要用你的标准去判断别人。人家花钱让咱们提供设备和技术支持,咱们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录demo给你钱,跟棚一天有工资,拿钱开心吗?”
“那肯定开心。”扇子点头。
“那不就结了?!给钱就行。”仝湖笑笑,“认真工作,等咱们做到业界标杆的时候才有资格选客户。当然了,咱也做不成业界标杆,我画饼呢。”
“那不能够!”扇子说,“景哥你肯定能!到时候你吃肉我喝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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