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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严巍给予的温柔并不真正属于他。
唐书竹呼了口气，靠在椅子上，看起来像是听从严巍的话放轻松了。
严巍见状舒下心来，帮他系上安全带，自己也系上安全带，正要开车，唐书竹却突然开口了：“其实你本来喜欢什么类型的？”
他不是放轻松了，而是死心了。
反正这是最后一次和这种状态下的严巍相处，时间又只有三个小时，不如聊一下这方面的话题，至少让自己清醒一下。
在严巍说了个“我”字后，他连忙打断：“我是说以前。”
他大概猜到严巍又要说“我喜欢你”，这种虚假的答案毫无意义。反正美梦总会结束，而这次更是只有短短的三个小时。
“你不是交过两个女朋友吗？都是怎样的？很可爱吗？你本来喜欢的可爱型是怎样的？”
严巍皱起眉头，静静地看了他两秒：“你好像真的只是好奇。”
唐书竹侧过身子，头挨在靠背上：“是的。还有，我先说清楚，我从来没有吃过醋。好了，告诉我吧，我想知道。”
严巍再次沉默两秒后，笑了：“你说得好像我们之后就要分手一样。”
唐书竹一愣，随即眼前稍稍变暗。等他反应过来时，两人的嘴唇已经分开。迅速捂在唇上的手只是在亡羊补牢。
“你……你！”唐书竹气到话都说不顺畅了，低头在中央扶手箱里翻找起来，“这里有没有口罩？”
“没有。”严巍语气轻松地回答道，同时发动车子。
“出去后买！”
“口罩是用来抵御病毒的。”
“那不就对了吗！”
“……”
其实唐书竹心里想的是自己才是病毒。
等车子开出好一段距离后，唐书竹突然反应过来：“你不回去陪你爸吗？不是来了几个很重要的客人吗？”
“没事，我跟我爸说有急事。我想多跟你待在一起。”
唐书竹愣住。
照理来说，他们是在同一家公司工作的情侣，多得是时间相处。不至于丢下重要客人，也要争取那么一点相处的时间。
只能说严巍在潜意识里也知道他们能相处的时间有限。
车子开出地下停车场，来到开阔明亮的外面。
在那一刻，唐书竹心中升起微妙的感觉。
他们都知道两人正在驶向终点。
“你想到哪里吃饭？”严巍按了几下手机屏幕，“明月路新开了家云南火锅店，还挺正宗的。要不去那里吃？”
听到这个提议，唐书竹再次一愣。
因为这是今天中午休息时，严巍跟其他同事提起的，说之后大家可以一起去那里吃。
严巍口中的“大家”自然不包括他。当时他也不过是在旁边碰巧听到的而已。
他和严巍不是会私下一起去吃法的关系。谁能想到第一个被严巍带去那里吃饭的人却是他呢？
“我喉咙还有点不舒服，不想吃火锅。”唐书竹别开脸去，不让严巍看到他的表情。
他不想再去掠夺不属于他的东西。
严巍嗯了声：“也是，最近还是吃清淡点吧。去吃云南椰子鸡怎么样？”
唐书竹说了声好。这时他从后视镜里瞄到自己脸上的泪痕。
“糟糕，待会儿出去，会被人看出我哭过的。你这里有湿纸巾吗？”
车子刚好停在红灯前。
严巍打开前方的储物盒：“我记得这里有。”
唐书竹眼尖地瞄到了几个独立包装的蓝色口罩：“你这里明明就有口罩！”
趁严巍还没反应过来，他一把抓过几个口罩，还迅速拆开一个，戴到脸上。
严巍愕然，两秒后好气又好笑地将一包湿纸巾递给他：“用得着这样防我吗？”
心瞬间像被扎了一样。
无端端被恋人这样提防，严巍心里肯定不好受……
然而愧疚的心情很快就被严巍的下一句话冲淡了。
“这样要将你拐到床上得花多少时间？”
于是，唐书竹将身子往另一边靠去，将口罩戴得更严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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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唐书竹提的请求，新调制的药水会让严巍在药效失去前陷入片刻的沉睡，于是还剩十几多分钟时，唐书竹提议回去车里待一会儿。
严巍自然乐意了。现在百分百会被严巍拒绝的提议就是两人分开。
这次车子也是停在地下停车场里的。
昏暗的光线、密闭的空间，互相喜欢的两人待在一起，本该是你侬我侬的时刻，但其中一人的脸上却始终戴着煞风景的口罩。
严巍用食指挑了挑带子：“把口罩摘了。”
唐书竹却反而赶紧用手捂住：“不要！”
严巍静静地看着他。
唐书竹以为严巍要说什么抱怨的话，不料严巍却笑了：“你真可爱。”
“……你到底根据什么标准觉得我可爱的？”
严巍没有回答，只是笑着揉了揉他的头。
唐书竹叹了口气，靠在靠背上：“你以前的女朋友究竟是什么类型的啊？”
“和你不一样。”严巍握住他的手，“你和她们不一样。”
他明白严巍是想说他是特别的，然而他却听出了另一层意思——原本的严巍不会喜欢上他这种类型的人。
早就知晓的事实以赤裸裸的形式扎进同样赤裸裸的心中，带出一片血淋淋。
唐书竹没再说话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严巍像平时那样把玩着他的手指。一个在享受着和恋人温存的时刻，一个却在等待着灰姑娘的十二点钟声敲响。
“怎么觉得有点困？我歇一会儿……”严巍打了个哈欠。
钟声以一种温吞的方式慢慢敲响。
唐书竹嗯了一声。听到旁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后，他轻叹着解开安全带，转头看向身旁闭上眼睛的严巍。
指尖顺着英气好看的眉眼往下滑，滑过笔挺的鼻梁，一直来到线条优美的嘴唇。
心触动了一下。
他解下口罩，低下头去，然而却是将手放在严巍的唇上，隔着手献上了他第一个主动的吻。
同时也是最后一个。
唯一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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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倒车声在不远处响起，随后便是开门关门声，再然后便是小孩子清脆的声音。
“爸爸快点！我和妈妈要丢下你了！”
坐在自己车里的严巍已然睁开双眼，眼帘半垂，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方向盘。
那个孩子的父亲自然没有被丢下。一家人开开心心的笑闹声渐渐远去，停车场再次回归寂静。只留下那个真正被丢下的人。
在醒来的那一刻，严巍就明白到自己又经历了什么。
记忆断层，人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某个地方，答案不言而喻。
让他无法释怀的是那个人的无情，以及自己的不争气。
爱意与怜惜之情充满心胸。即便口中都是苦涩，他却无法去恨那个人，甚至连讨厌都做不到。
顶多也就只是生气、恼火，但就连怒火，似乎也会被那个人的泪水瞬间消灭。
敲击方向盘的手指停了下来，轻轻勾起，像在感受着为那人擦拭眼泪时的感觉。
“不要哭。”他喃喃道，然而只能对着空气说。
那个人狠心地一再将他抛下，他却还在心疼记忆中的眼泪。
严巍叹了口气，脱力地将头靠在方向盘上，然后从衬衫内袋里掏出一支录音笔。
按下笔头，开始播放。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开始丢失记忆的。
那时候他正站在父亲身边，跟父亲的老朋友介绍这次展会的商品。父亲的老朋友刚好问了句现在几点，说要一起去吃晚饭，好好聚聚。
是他看的时间。
五点四十五分。
录音笔有选择时间的功能，然而他却没有直接从五点四十五分开始听，而是将时间调前了十五分钟。
他就像在一步步地、小心翼翼地向那个人靠近。
那个将他丢下的人并不希望被他找出来。他之于那人，并不像那人之于他那样不可或缺。
他在走近真相。也许那会是冰冷冷的真相。也许一切的一切都只是美化后的假象。
那个人不会将脑袋靠在他的胸膛前蹭来蹭去，也不会挨在他的身上，问为什么挨着他，头疼就会减轻。
也许这些都从来没有发生过。摆在眼前的是他一再被丢下的冰冷事实。其实那个人和他相处时也是如此冰冷。
他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懦弱的一面，忐忑不安地等着真相揭开。随着时间一点点地向五点四十五分靠近，他的心脏越跳越快。
“唐书竹在哪里？”
他听到自己在问这个问题。
语气焦急得有点不自然，但他并没有在意。他记得那时候唐书竹和自己一起负责接待，自己大概是想找唐书竹帮忙做些什么吧。
他听到同事小声告诉他唐书竹有事先走了，然后他便和父亲说自己要先离开。之后便是脚步声和展会的吵杂声。他应该正在走向什么人群聚集的地方。
严巍开始听得不耐烦了。
前面的十五分钟，他能心平气和地听完，可是现在都已经到了揭开真相的时候，他怎么还不去找那个人呢？他也没有有什么紧急的工作要唐书竹帮忙吧。
严巍啧了一声，将录音笔拿到眼前，正想按下快进键，却听到自己说了一句话。
“你不是说打个电话就回来的吗？”
他呆住了。握住录音笔的手加大力度。心脏发出擂鼓般的砰砰声。喉咙干涸，同时感到干涸的还有他的心，渴望得到那个人的心。
他遇到了那个人。
会是怎样的声音呢？
无论是在梦中，还是在回忆中，那个人的声音都很不真切。
他能清晰地想起那个人说过的话，却想不起那个人的音色。就像在脑海里回想起某首歌的时候，能记起歌词里的每个字，却描摹不出唱那首歌的人的声音。
他想象过那个人的声音。因为那个人很可爱，所以声音应该也很可爱。会不会就像日本动画里的女生的声音那样呢？
然而他却听到了一道虽然好听，却冷冷淡淡、毫无起伏的声音。
“小严总在说什么呢？出了电梯再说好吗？”
那是男人的声音。
而且，还是他认识的人的声音。
严巍呆住。大脑仿佛停止运作，他就只是静静地听着，满脑子只有三个字——
唐书竹？
“严巍！你弄得我好疼！”
在听到这句话时，心突然像被揪住了。
原来唐书竹会用这种语气说话的吗？
严巍不禁用另一只手抓住胸口。
好可爱……
这种声音、这种语气，和记忆中那个人说过的话完美地贴合在一起。
“都说你不用再每次亲额头前都先问过我了！你肯定是故意的！”
“可以再说一次吗？说你喜欢我……”
“这样抱着你好舒服啊。”
“我可以碰你，因为我想碰你。”
……
本就满盈的爱意泛滥成灾，顺着指尖流淌出来，充满这个小小的空间，然后在听到那带着哽咽的声音时荡起水花。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都是我不好……”
严巍再次按了一下笔头，让录音笔停止播放。他闭上眼睛，靠在靠背上，重重地叹了口气。
至此没有悬念了。
他是想过那个“梦中人”就是身边的人，但竟然……
是个男的？
他不得不承认，他现在确实需要几分钟来消化这个事实。毕竟二十多年来，他都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坚定不移的异性恋，现在却有人来跟他说，他其实是个gay？
而且那个人还是他自己。
严巍再次叹了口气，拿出手机，连接上行车记录仪的WiFi，点击那个不常用的蓝色图标。
上次被丢在江边公园后，他就突然想起他可能用自己的车子载过那个人。说不定行车记录仪录下了什么。可惜等到他意识到这点时，已经过了记录储存时间。
但这次不一样了。
文件是用时间命名的。看到那完完整整的一整排文件，严巍听到自己的心脏再次猛烈地跳动起来。然而每一次跳动都带着钝痛。
他点击的是他醒来前那段时间的视频。
他想看到那个人，也就是唐书竹是怎么丢下他的。
为什么舍得丢下他？
你其实并不喜欢我吗？
昏暗的视频中，他看到唐书竹将口罩摘下来，露出那张斯文俊秀的脸孔。
他记得有一次，他梦到那个人问他觉不觉得自己长得好看。虽然他完全看不清那个人的长相，但他就是觉得那个人好看。
第二天吃早饭时，堂妹跟他母亲说他要讨媳妇了。他母亲兴致勃勃地问他找的是怎样的女孩。他想起那个梦，便说了句“是个大美女”，还被堂妹调侃了。
虽然性别错了，但那个人确实是“美”的，不然也不会两次三番地被拉来展会帮忙。
然而他以前却没有对唐书竹的长相多加留意，毕竟自己没有这方面的嗜好，再加上唐书竹总是极力和他拉开距离，可是现在……
指腹轻轻抚摸着手机屏幕上那个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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