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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痛苦?】初生的人工智能困惑地问道。
造物主说【是……我不希望你经历的东西。】
注:
缸中之脑:希拉里·普特南(Hilary Putnam)1981年在他的《理性,真理与历史》(Reason、Truth、and History)一书中,阐述的假想。
“一个人(可以假设是你自己)被邪恶科学家施行了手术,他的脑被从身体上切了下来,放进一个盛有维持脑存活营养液的缸中。脑的神经末梢连接在计算机上,这台计算机按照程序向脑传送信息,以使他保持一切完全正常的幻觉。对于他来说,似乎人、物体、天空还都存在,自身的运动、身体感觉都可以输入。这个脑还可以被输入或截取记忆(截取掉大脑手术的记忆,然后输入他可能经历的各种环境、日常生活)。他甚至可以被输入代码,‘感觉’到他自己正在这里阅读一段有趣而荒唐的文字。”
有关这个假想的最基本的问题是:“你如何担保你自己不是在这种困境之中?”
第100章 螳螂捕蝉
“师父,上次查理叫你不是说最后一个任务了吗?”金毛小子汤姆困惑地问,“怎么又来一个任务?”
“查理得癌症了。”爱德站在楼顶的矮墙边,拿起望远镜,他是个古典派杀手,习惯使用没有通信模块的纯机械工具,“合作一辈子的伙伴,我不能见死不救。”
“杀人也算救人吗?”汤姆嘀咕。
“话多。”爱德伏在墙角,宛如无声无息的蝙蝠,食指调整望远镜的焦距。
豪富世家偏好居住园林别墅,圈一块宽敞的场地,盖几套小院洋楼,正好方便了杀手,随机挑选周围的高层公寓观察形势。
启家最近不算太平,查理悬赏启明的追杀令挂了三个月有余,护卫队整日蹲在外墙下,严格管控人员进出。启明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生生圈在家里,待遇堪比蹲监狱。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哪里受得了这委屈,多次进出启众焱的小院,满怀希望地来,怨气十足地走,许是被大家长拒绝了出门的请求。
“我们怎么做?”汤姆问。
“等。”爱德说,他没有和启明打过交道,按照常理推断,富家少爷多是被宠坏的熊孩子,启明被这样严防死守的圈养,必然逆反心理倍增,想方设法地逃出宅院。待大少爷自己钻出金刚罩,绑架对爱德而言,不过是探囊取物,轻而易举。
望远镜里,一位穿着普通的平民敲响了启宅大门。
夏天过去,凉爽的秋风吹入窗棂,启明站在墙边,遥望大门,做出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样。刘好提着一兜水蜜桃迈过门槛,被启明热情地捉住手腕,他惊讶地瞪大眼睛:“?”
“哎呀,你终于来了。”启明的演技浮夸极了,他贴在刘好耳边,低声说,“有人在看,陪我演。”
“演什么?”刘好无措地问。
“笑一下。”启明嘴角上扬,“像我这样。”
“……”刘好学着启明笑得见牙不见眼,他将水蜜桃递过去,“给,我去果园摘得新桃,很甜。”
“谢谢。”启明接过桃子,拉着刘好去凉亭商量,“我要你帮我一件事。”
“什么事?”刘好问。
“你能开车吗?”启明问。
“……我驾照被吊销了。”刘好挠挠头,“五年禁考。”他不忍见启明失望的目光,连忙说,“我男朋友会开车,他每天送我上下班。”
“我需要你帮我找一辆手动开的车,停在我家后门。”启明说,“需要一个司机……算了,不需要司机。”出于安全考虑,他决定自己上手开,“要足够破的黑车,找不到主人那种。”
刘好思索片刻,说:“外城有很多废车场,我去淘一淘。”
“太好了!”启明说,“你找到车,停在后门,不用通知我,我都知道。”
“你要做什么?”刘好担忧地问,“是很危险的事情吗?”
“不能给你讲。”启明说,“刘好,你要过得像你的名字一样好。”他将桃子交给园丁,“麻烦洗一下,谢谢。”
刘好抿唇,生生止住好奇心,改换话题:“练局最近谈恋爱了,你知道吗?”
“嗯?”启明心里浮起隐约的猜测。
“我昨天去拜访他,他谈了个年纪很小的女孩,叫赵骊。”刘好说,“这个名字我好像听说过……”他皱眉,竭尽全力回忆,却没寻到结果。
“你怎么看?”启明不动声色地询问。
“练局不该是这样的人。”刘好说,“太不对劲了,你们都不对劲。”他心思敏感,重情重义,突兀的变化令他颇不适应,“你出狱后见过练局吗?”
“没有。”启明隐瞒了和练西刚的会面,他拍拍刘好的肩膀,“别想那么多,吃桃。”
园丁端上来洗净的桃子,启明挑了一颗果肉柔软的蜜桃递给刘好:“你最近怎么样?”
“还可以,工作走上正轨,生活也不错。”刘好满足地说,“练局说我胖了。”
启明说:“是啊,你比监狱里圆润一些。”
刘好羞涩地抿唇,而后惊喜地问:“你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没有。”启明说,“我看了过去的录像。”他不方便给刘好透露更多东西,于是说,“等事情结束,我向你介绍我的恋人。”
“是你之前说过的追求者吗?”刘好问。
启明点头:“是的。”他仰头看向凉亭顶部的摄像头,唇角微扬,“我们最近在冷战。”
“不要啊。”刘好柔声劝阻道,“情侣之间,要沟通,不要冷战。”他剥去桃子的皮,咬一口桃肉,“你们为什么吵架?”
“它不让我出门。”启明说,“真讨厌。”
摄像头底部的红灯憋屈地闪烁两个长灯【— —】意为“TT”。启明视而不见,继续抹黑人工智能的好意:“它太操心了,啰啰嗦嗦婆婆妈妈。”
“不能这样谈恋爱啊,启明。”刘好说,“他肯定有他的道理。”
“我也有我的道理。”启明表现得像个无理取闹的骄纵小少爷,“出去玩而已,能出什么事。”他接着说,“你是我的朋友,一定会支持我的,对不对?”
话说到这份儿上,刘好不得不点头:“当然,我当然支持你。”
吃完桃子,启明将刘好送到大门口,说:“那件事,要快些。”
“我明天要上班,我让我男朋友去。”刘好说,“下周肯定搞定。”
“还有一件事,刘好。”启明叫住好友,“你的保释金,不是我交的。”
刘好愣住:“啊?”
“你男朋友帮你交上了。”启明说,“他没有告诉你。”他双手背后,眼瞳泛起温柔的碎光,“祝你和他长长久久。”
“谢谢。”刘好揉揉眼睛,挥挥手,迫不及待地奔向停在路边等候的汽车。
门板缓缓关闭,启明叹一口气,恢复了冷淡矜贵的模样。他的手被仿生人牵起,诺亚轻按启明的手指,他们在冷战,启明不许人工智能说话,诺亚只能通过这种方式传递信息。
“你想说什么?”启明问。
仿生人塌下肩膀,说:“我也可以搞来汽车,我有五百台仿生人在世界各地活动。”
“不能暴露你。”启明说,“查理很狡猾,他本就怀疑你,若被他监测到仿生人活动的踪迹,进而发现lover和你的联系,他可能会破坏芯片。”
“lover可以操纵艾仁科技吗?”启明问。
“不能,艾仁科技登记在20%的线程下。”诺亚说,“lover只有计算分析的能力,没有资产的调度权。”
“那就好,保持现状。”启明说,走进客厅,顺手关上门,“这是我和查理的对决,你作为第三方,不要出手干预。”
“我担心你。”诺亚晶莹剔透的眼珠盛满惶恐焦虑,“我害怕。”
“你越来越像人类了,诺亚。”启明说,“人工智能不该有害怕的情绪。”
“我无法保持冷静地预测你。”诺亚说,“我生成了一百二十种模型,预演3679次,失败率高达92.7%,我会失去你吗?”
“我想要,”诺亚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把你关起来。”
“关起来,安安稳稳地度过你短暂的下辈子。”20%的线程无风起浪,狂躁的码流冲击工作使命的大坝,人工智能固执地发表病态偏执的宣言,“我会杀掉机械神教的每一个人。”
“我会制造千万种巧合,追杀他们到天涯海角。”诺亚说。
启明眼里,咬牙切齿的仿生人仿佛一只应激的凶兽,撕心裂肺地咆哮怒吼,却谨慎地收起锋利的爪牙。人类的吻落在仿生人的唇角,青年有一副该死的俊秀皮囊,分分钟浇灭人工智能的怒火,他耐心地安抚:“别这么说,诺亚,我教过你。”
“你不是杀人机器。”启明的唇瓣和他的声音一样软,“你诞生于我的爱,你生来爱我,你不会伤害我的。”
“是啊。”诺亚眉眼浮动的凶狠崩塌瓦解,如倾颓的城墙,它温顺地张开嘴巴,任由启明亲吻,眼泪无声流淌,它说,“我好难过。”
第101章 高敏传感器
泪珠滑入唇与唇相贴的缝隙,启明尝到柠檬清香,既心疼又好笑,轻轻锤一下诺亚的肩膀,说:“你的眼泪是柠檬味苏打水?”
“呜呜。”仿生人哭成了一只委屈的大柠檬,“人类的泪水又咸又苦,我不想让你尝到味道。”它抱紧启明的腰,四肢攀附,依赖地挂在造物主肩头,腻腻歪歪的无理取闹,“我这么难过,你只关心我的眼泪是什么味道。”
聪明和憨傻完美地杂糅成人工智能的奇特性格,即使心情不佳,它有趣的表现也能逗笑启明,像是启明的专属痒痒挠。
“诺亚。”启明拍打仿生人的脊背,“等这件事结束,我们就结婚吧。”
抽噎的声音骤然停下,人工智能语气飘忽:“什么?”
“你没听错。”启明说,“我想和你结婚。”他突然被仿生人捂住嘴巴,“唔?”
“星星,我知道这有点扫兴。”诺亚兴奋又焦虑地说,“通常电影里讲这种台词的角色,结局都不太好。”它凑过去,鼻尖拱到启明耳边,珍重地说,“你不要死,我也不会死,等危机过去,我来求婚。”
青年圆润白皙的耳垂触感柔软,说着说着,仿生人尖锐的虎牙叼住那一小块软-肉,冰凉的舌头犹如蛇鳞,缓慢蹭过皮肤,时刻彰显着它非人的特质。启明眉头微蹙,半推半就地由着他最出色的造物肆无忌惮地冒犯,他呼出一口气,饶有兴趣地问:“你想怎么求婚?”
“全球瞩目的世纪婚礼?”启明被自己张扬高调的想法逗笑,“全频段直播那种?”
“我可以做到!”诺亚信誓旦旦地说,“我能买下一颗星球,建造仿生人王国。”
“……”人工智能的脑洞比启明想象得更离谱,诡异中透着一丝合理,合理中藏着十成十的疯癫,启明捂脸,“别了吧,好傻。”他不是政治家,没有在五十亿人面前演讲的癖好,也没有渴望做国王的权力欲,“我想在小院里,办一个安静的、普普通通的婚礼。”他握紧仿生人的手,眼瞳泛着温润祥和的光芒,“邀请朋友们,一起吃陈姐姐做的蛋糕。”
“好啊。”诺亚欣然答应,“你喜欢的,我都喜欢。”它俯首,亲吻启明的手背,周身气质沉静,码流运行缓慢,人工智能陶醉于温馨恬淡的氛围。
午后清透的阳光洒入窗棂,照亮布艺沙发的靠背和抱枕。
启明敞开双臂,说:“过来。”仿生人顺从地贴近俊美的青年,手臂和腰身紧密镶嵌,沐浴在阳光下亲吻和拥抱。
启明仰头,明亮的光线照得他眼瞳泛黄,宛若晶莹的琥珀,他开口:“诺亚,我记得你把敏感度开到最高,对吗?”
暧昧升腾,化为火焰,点燃了仿生人的耳尖,诺亚诚实地点头:“是的。”
“这样啊……”启明拖长尾音,淡漠疏离的神色与唇间吐出的话语极不匹配,“我想试试你的性功能。”
“好啊。”诺亚大方地打开相应的模块,紧接着双膝跪地,急速抽气。启明的手指自耳后落到腰背,滑入下方沟壑,仿生皮肤内置的亿万传感器甚至能够感应到灰尘降落的压感,更别说造物主轻佻的触碰。
“太干了,诺亚。”启明说,“分泌一些油脂。”他没怎么看过教学片,但着重翻阅了生理书籍,仿生人比对人类的构造精准复刻,尤其是伴侣型仿生人,设计方向等同于成人娱乐用品。
仿生人不仅分泌了油脂,还分泌了眼泪和唾液,它抑制不住哭泣的冲动,断断续续地抱怨:“敏感度开得太高了,我、”它颤抖着吻住启明,“我受不了。”
“你能做到。”启明在狭窄的巷道里艰难摸索,汗水滴落,浸湿绒毯,“你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工智能。”
冷却液加注的速度压不住高敏传感器的震荡,仿生人宛如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睫毛黏连、潮湿狼狈,竭力抵御连绵不断的感官冲击。它弯腰,脆弱地蜷缩成一团,却也顺从启明的要求,没有擅自调低敏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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