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柏诶了一声,在狼吞虎咽的间隙中抬头好奇道:“景明,你是怎么知道这鱼那么好吃的?”
毕竟这人看着就一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模样啊。
“因为我师尊。”闻厌道。
他咬了一小口鱼肉,眸光中似有隐隐的怀念,一边慢慢咀嚼着,一边道:“我刚认识他的时候,那段时间我们都在外奔逃,风餐露宿也是常有的事。有一日途经雪原,四下无人,就生火烤了鱼。”
看闻厌这鱼都杀不利索的模样,是谁烤的不言而喻。
唐柏的神情有些震惊。他第一次从闻厌口中听到那位已经死去的前任魔君,没想到对方的形象竟像是逃亡路上都不忘给徒弟做东西吃的好好师尊。
“好师尊?他?那你可想错了。”闻厌笑起来。
唐柏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惊讶以至于都不小心脱口而出了。话虽如此,听闻厌提起对方的语气,又不像传闻中那般不死不休的仇人,于是好奇地继续追问。
闻厌慢悠悠道:“因为那差点成了我吃的最后一顿饭。”
唐柏:“……”
他突然觉得以前承华山上所有严苛到不近人情的教习师父真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那后来呢?”
“自然是没死成了,不然你哪能见到我。”闻厌一副“你在问什么蠢问题”的神情。
唐柏默默闭了嘴,但眼前人的过去实在太让人好奇了,听人亲自说出口时比那些奇诡的传闻还要来得精彩,让他不由道:“最后怎么样了?我还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一段呢。”
“最后?”闻厌笑眯眯道,“最后他就回来把仙门屠了一半呀。”
他看到唐柏霎时一抖,露出了恶作剧得逞般的笑容:“这段听说过了吗?”
第25章
“遇到我你就偷着乐吧, 我的师尊可不像我那么和善。”闻厌最后愉快地下了定论,对唐柏温柔一笑。
成功让唐柏又是一抖,只觉这师徒俩哪个都不好惹。
幸好那位更加凶残的前任魔君已经长眠地底了……
闻厌一眼就看透唐柏在想些什么, 也不无情地拆穿,高深莫测地笑了笑。
他吃东西时看着慢条斯理,速度却不算慢, 说话间就已经把手中的食物解决完毕,拿帕子仔细地把油渍擦干净,舒舒服服地窝到一边继续烤火去了。
唐柏在火边独自凌乱了一会儿。
火光映在身旁的人影上, 被柔软毛领包裹着的侧脸还是那么漂亮无害,现在唐柏一看却心里莫名发怵,也不敢再和人乱搭话了,默默地低头继续吃了起来。
“好香——啊,这里有人!”
闻厌和唐柏同时抬眼,就和三个陌生面孔打了个照面。
为首的男人生得虎背熊腰,探头进来时就环顾了一圈, 在见到唐柏穿着的那身广云宗弟子服时眼中精光一闪, 接着是另一个体型差不多的壮汉,跟在最后的是一个瘦小的少年,五官还算清秀,小眼睛却不安地四处乱瞟,愣是给人一种贼眉鼠眼的感觉。
那虎背熊腰的男人先冲两人一笑, 话却是直接对着唐柏道:“这附近有头雪兽, 我们不小心闯了它的老巢, 好不容易跑出来但修为也耗尽了, 实在走不了多远,两位道友可否行个方便, 让我们也在这里休息一晚?”
“自然……”唐柏刚要一口应允,突然刹住话音,转头问道,“景明,可以吗?”
另外三人见状都有些吃惊,像没想到两人中主事的竟然不是这个广云宗弟子。
闻厌收回目光,一副对这三人兴致缺缺的模样,问唐柏:“你想吗?”
唐柏一向都是好心肠,还担心闻厌不愿意,劝道:“他们也不容易,能帮的话就尽量帮吧。”
闻厌便又淡淡地看了一眼那为首的男人,移开了目光:“随你。”
被他看到的那人莫名后背一凉,那一眼像是暗含警告之意,可等他再定睛看去,坐在火堆旁的少年并不见恶意,露出厚实狐裘外的小半张脸漂亮而柔软,应该是自己的错觉。
他便哈哈笑着在唐柏和闻厌两人的对面坐下了,其余两人也随他一道。唐柏见三人都时不时看向那些剩下的烤鱼,问过闻厌没有异议后也全给了他们,于是一来一回间便攀谈起来。
“道友是广云宗弟子吧?怎么只有你一人?”为首的男人问。
唐柏没有戒心,别人问什么就答什么:“进来时不小心和师门走散了,你们这一路走来有遇见过其他广云宗弟子吗?”
那个小眼睛摇摇头,然而还没等唐柏脸上现出失望神色,他身旁的壮汉就往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你又忘记了?我们来时不是看到一群和这小兄弟穿得差不多的人?就离这里不远。”
被打的人捂着头,小眼睛中有些茫然,接着很快闪过明了神色,不敢反驳,连忙点头。
唐柏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们在哪?我现在就去找他们。”
“现在天都黑了,明早再去也不迟啊。”
唐柏却一刻都等不了了,已经腾地一下站起身要往外走:“明早可能就错过了。”
其余两人见状,便说要给他指路,三人即将走出山洞之际,闻厌突然开口道:“唐兄。”
唐柏还以为对方担心:“我去去就回,不用……”
“劳驾把这些也顺便带出去扔了。”就见闻厌指了指面前。
是生完火后剩下的树枝,还有一些散乱的鱼骨,可能让挑剔的闻楼主看得难受极了。
唐柏默默把还没说完的“不用担心”咽了回去,认命地照做。
三人走了,那个小眼睛被留了下来,和闻厌一起待在山洞中。
他的神情看起来比进来时更紧张了,在闻厌对面坐立不安。
“他们准备什么时候动手?”闻厌冷不伶仃地问了一句。
“什,什么?”
“你难道不知道?你们把人骗出去,不就是看广云宗弟子落了单,觉得是个肥羊,仗着人多好杀人夺宝吗?”
小眼睛看起来更慌乱了,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
闻厌叹了口气,重新拿出烟斗,慢悠悠地抽了口,露出个无辜笑容:“你紧张什么?我看起来就弱不禁风,对你们毫无威胁呀,不然他们也不会只留你在这里看着我,不是吗?”
眼前人笑起来是极好看的,眉眼弯弯,仿佛带着与生俱来的亲和感与蛊惑力,让人不由看了过去。
此前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穿着广云宗弟子服的唐柏身上,那小眼睛是第一次认真看向闻厌。
隔着火堆望去,那眉眼漂亮得都有些不真实,拿着烟斗的手在摇曳的火光下也显得更加细腻白皙,玉一般的质地。
特别是当眼前人轻轻呼出一口气时,纤长的眼睫也会不经意地微微垂落,去看唇边的烟雾,神态有些疏懒,有些矜傲。
那小眼睛愣神了一会儿,突然猛地站起来,对闻厌道:“你快走!”
见对方没动,脸上还浮现出有些莫名的神情,急了,一把将还坐在那的人拉了起来,将人往山洞外推:“趁他们还没回来,你快走!”
闻厌有些诧异:“他们?你们不是一伙的吗?”
“我没和他们一伙!”小眼睛反应激烈,很快想到什么,蓦地停住了脚步,狐疑道,“你与那位广云宗的弟子也是一起的,既然你一早就看出了他们的计划,为什么不提醒他别去?”
闻厌幽幽道:“因为我还是不敢相信有人会那么蠢。”
摆明了是个坑,还巴巴地往里跳,本以为分开的这一个月里这人自己会有些长进,哪知道还和刚认识时一样,天真得可怕,活该他吃点苦头。
反正他刚才塞了个保命的法器到人身上,死不了。
那小眼睛也诡异地沉默了一瞬。
就在这时,山洞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声响,整个禹北界似乎都被什么激怒了,遥远的深山中传来凶兽的怒吼,有呼啸的狂风刮过,平静的夜晚须臾变得山雨欲来。
闻厌侧耳听了一会儿,问那人:“他们杀个人,会闹出那么大动静吗?”
对方摇了摇头:“他们都是散修,修为虽然尚可,但绝对不可能让整个禹北界都为之触动。”
于是心中最不情愿的猜测最有可能成了真,闻厌的脸色霎时变得难看起来。
那动静并未止歇,反而愈演愈烈,甚至让他们脚下的地面都有些摇动起来,像是……直冲他们而来!
闻厌当机立断离了山洞,身影在附近的林中飞掠,一边对身旁勉强跟上自己的人道:“刚才你就察觉到这动静了吗?”
“啊?没,没有……”对方在一旁跑得气喘吁吁的。
“那你当时又要我快走?”
那少年偏头去看闻厌,他能感觉到对方的修为并不算高,在山洞时也看起来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但此时在快速移动中连喘息都没乱,只是脸色略显苍白,神情冷肃,身形优雅又轻盈,像是夜色下的鬼魅。
他小声道:“因为,因为你长得……太好看了。”
在闻厌投过来的目光中,他连忙解释道:“那两个人回来后如果发现,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闻厌极轻地笑了下,觉得有趣:“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见过。”那少年愤愤不平道,“我已经看不惯他们很久了——啊!”
还在往前跑的身体猛地被人一把扯住往旁边推去,那少年顿时摔倒在地,咕噜咕噜滚出去,后背撞到树干才停下。
他龇牙咧嘴地捂着头爬起来一看,惊叫起来。
只见冰天雪地的禹北界中突然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蚺蛇,已经完全脱离了普通蛇类的习性,遮天蔽日的长尾一扫,所过之处树木倒折,炸开满天的积雪。
那本是冲着他去的攻势被人一挡,蚺蛇扑了个空,当即恼怒地摆了个头扫向那道清瘦的身影,尖细的蛇牙转瞬就扎进脖颈细嫩的皮肤中,接着尾巴一扫,就把人扫不见了。
小眼睛已经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地边叫边往后缩,又强撑着站起来,双手颤颤巍巍地拔出自己的佩剑:“我,我跟你拼了!”
蚺蛇昂起头,金黄色的竖瞳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嘶嘶地吐信子,在小眼睛战战兢兢向它跑来之际往下一个俯冲,也不见了踪影。
坠落似乎长得看不到尽头,闻厌被一尾巴扫进来时就试图稳住身形,奈何狭小的洞壁光滑无比,根本无从借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往未知的黑暗掉落。
直到感觉快要到地底深处了,气流渐渐在压抑的空间中发生了细微的变化,闻厌早有准备地就地一滚,缓冲了下落带来的巨大冲力。
饶是如此,他还是摔得七荤八素,爬起来头都是晕的。
四周仍是黑漆漆的,随着他的出现,有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并不断朝他逼近。更加棘手的是,刚才那蚺蛇肯定有毒,脖颈伤口由针扎般的刺痛逐渐变得麻木,预示着接下来可能非常不妙的变化。
破空声下一秒就接踵而至,时间根本不允许他做进一步处理,闻厌只能先连点了几处大穴,从袖中抽出短刀把朝自己飞来的东西一把砍成了两截。
火折子接着亮起,闻厌这才看到他前面围着的竟然都是密密麻麻的蛇,火光照不到的远处还有层层叠叠的阴影在移动,恶心得让他看一眼就恨不得晕过去。
闻厌发誓自己下一次绝不再乱发善心了!
杀人不眨眼的闻小魔君心血来潮救个人,就掉进了蛇窟里,肯定是上苍都看不惯如此行径,要他全心全意地做个恶人!
刚才那一刀只是震慑了蛇群一瞬,火光的边缘已经再次被蛇围拢,嘶嘶地吐着信子不断缩小包围圈。
暂时失去的修为还没恢复,闻厌应付起来有些吃力,又被恶心得够呛,被推得离入口越来越远的时候,再熟悉不过的魔气突然冲天而起。
他猛地扭头看去,就见他掉下来的地方也落了个人影,向他走来。
两人中间的蛇群瞬间被横扫一空,其余的见势不对,慢慢往后退回了石壁密密麻麻的孔洞中。
贺峋的脸色同样算不得好,透着几分虚弱的苍白,神情阴郁,最后停在他身前。
两双同样黑沉的眼眸在微弱的火光中对视,眼底都燃着火。
在贺峋靠近的那瞬,闻厌就出手卡住了对方的喉咙,而男人俯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语气温柔得渗人:“好徒儿,你可真会给为师找麻烦。”
第26章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
等闻厌回过神来时, 火折子已经彻底燃尽,周围重新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而他们在黑暗中激烈地接吻。
贺峋把人箍在怀中,像是要把徒弟的腰生生勒断, 掐着人下颚的另一只手铁铸的一般,让人没有丝毫逃脱的可能。
所以闻厌咬破了他的舌尖,在瞬间蔓延开来的血腥味中, 眯了眯眼,抵在贺峋喉结上的手用力一顶,迫使人不得不往后仰头, 暂时分开了交缠在一起的唇齿。
“师尊,您是想要勒死我吗?”闻厌不满道。
贺峋低低地笑了:“放心,这个死法太难看,配不上你。”
一片黑暗中,闻厌完全看不清对方的神情,就听那语气,像是玩笑, 又像是认真无比。
然后顶着人下颌的那只手就被拉了下来, 贺峋松松地握着他的手腕,擦着他的唇瓣落下亲吻,一寸一寸地丈量而过,像是用某种另类的方法检查自己的所有物似的。
当湿热的吻落到颈侧的伤口时,贺峋顿住了, 下一秒火光再度在两人间亮起。
指尖在伤口附近的皮肤按了按, 让闻厌吃痛地倒抽了口冷气, 不悦地打掉了贺峋的手。
“怎么弄的?”贺峋俯身盯着闻厌的颈侧, 眼神有些冷。
脖颈的皮肤白皙细腻,在火光下透出冷白的质地, 显得上面两个血点格外突兀。伤口周围的血液已经凝固,毒素在皮肤底下现出青黑色的纹路,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往外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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